对郑叹来说,自己的末日就是睁开眼发现变成了一只猫的那天,真真感觉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恶意,无限荒唐。
郑叹很想回复一句“如果末世没有来临,就让我变回人吧”,可这句话说出去别人不信啊,别人会说,你现在不是人的话那你是什么东西?
就算隔着遥远的距离,大家对着手机上不大的屏幕,也没人相信郑叹这句话的真实性,反而会有更多人起哄说郑叹不敢赌。
麻痹的!
打字,删掉,重新再打字,不满意,再删掉,最后郑叹深呼吸,直接关机了。
算了,眼不见为净,说啥也改变不了现实。
将手机放进抽屉,郑叹从窗户翻出来,看了看窗外有些灰蒙蒙的天空,蹲在花坛边仔细想了想,回忆自己曾经有没有跟人打过类似的赌,赌输就变成猫什么的。记忆有些淡了,但郑叹还是坚信自己应该没有跟人打过这样的赌,问题来了,为什么自己就变成猫了呢?
这是这么多年来郑叹一直琢磨不透的事情。
在郑叹蹲在圆形的花坛边上苦思的时候,一个老头带着大狗出来散步,是李老头和小花。小花现在也该叫老花了,本来看上去有些笨重的身体,现在体重相比巅峰时期减轻后,走动的时候反而感觉更笨重了。一人一狗的速度并不快,慢悠悠走着,像两个挨着的年迈的老头。
大型狗比小型狗更容易显老态,平均寿命不占优势,所以李老头每次在小花生病的时候都很紧张,也给予了及时的治疗,天气好的话,就带着小花出来散散步,适量的活动对他们这两个老头来说有好处。李老头给小花喂食也很注意,去宠物中心那里咨询后根据小花的体质李老头自己配的狗食,也不敢饥一顿饱一顿地喂。
前阵子李老头带着小花去宠物中心那边检查,那里的人说小花活15年以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管宠物中心那里的人是看在李老头的面子上说的安慰话语,还是根据小花的健康检查报告推测出来的理论结果,李老头这几年都一直坚持按照小郭他们建议的方法去做,始终如一,持之以恒,即便小花并不像牛壮壮那样能抓耗子能撵贼,但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依然像对待家人一般照顾这条比大院的其他狗都大都温顺的狗。
看着那两个老家伙走远,郑叹从花坛上跳下来。起风了,还黏在树枝上的枯黄叶子被扯下,落在水泥地面,被吹动的时候发出哧哧的摩擦声。
将掉落的树叶踩得咔咔响,郑叹沿着小路往大院那边走,没走几步拐了个弯就发现前面撒哈拉趴在地上,嗡着鼻子似的“嗷呜嗷呜”地叫。
阮英站在它前面几步远处,一脸的无奈。
“再走两步。来,乖啦,就两步。”阮英对撒哈拉说道。
“呜嗷呜~”撒哈拉依旧不动。
“懒货!”阮英气得在原地走圈。
和李老头他们一样,阮英也会每天抽时间带着撒哈拉出来散步,不像小花那么配合,撒哈拉这家伙似乎天生就爱叛逆,如今一把年纪了还总耍小心思,你想让它干嘛,它偏不,不让它干的反而玩得兴致勃勃。
这家伙还犯懒,平时在家的时候总动,像得了多动症似的,出来就犯懒了,走段路就趴下,阮英又不好像几年前那时候那样扯动牵绳,生怕给扯出毛病了,即便宠物中心那边给出的健康检查结果是良好,但阮英还是下不了手。
郑叹见状心里嗤道:撒哈拉这货现在就爱装柔弱,明明昨天还将一只抢它骨头的小京巴撵得满大院跑,今儿又装衰了,似乎笃定阮英不能拿它怎么地。
果然,最终阮英还是将撒哈拉给抱着了。
“抱一段然后你自己走,听到没?”阮英斥责。
“嗷呜嗷呜——”撒哈拉被抱着也不老实,动来动去,这个抱姿它觉得没之前那个舒服,出声抗议。
养撒哈拉养了这么多年的阮英很显然对撒哈拉的一叫一行都非常了解。
“老实点别乱动,你刚拉过屎,老子才不托着你的屁股!”
“嗷呜嗷呜嗷呜~”
“玛的,我养了个祖宗啊我?!”阮英嘟囔。
摊上这么只狗,还养了这么多年,性子再差阮英也认了,换了个姿势抱着,撒哈拉果然老实多了,没再叫,然后看着后面的郑叹,得意地甩尾巴。
郑叹腹诽:德性!
嘀嘀——
前面路口那里,焦爸骑着电动车,看着郑叹的方向按喇叭。
郑叹一乐,快步跑过去跳上车座,然后在阮英没注意的时候朝撒哈拉竖了个中指。
第四一九章(终章)
“世界末日”和郑叹所想的一样,就那么过去了,郑叹也没上网跟那些人扯打赌的事情,更没心情去凑热闹跟人一起声讨那些之前大力散播末日论的家伙们。
网络上炒得沸沸扬扬的末世之年过去之后,焦家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了。
一个是小柚子的高考,一个是郑叹的状态。
小柚子没有选择楚华大学的保送,因为名额有限,她把名额让给了西区大院的老同学谢欣,谢欣的成绩没有她稳定,而小柚子的成绩一直都是很好的,和焦爸谈过之后,小柚子便做出了决定。
对高三的学生来说,时间过得比谁都快,仿佛不够用似的,好在小柚子的心理素质还不错,这个让焦爸焦妈放心不少。
而郑叹的问题,还是和去年一样,总做梦,感觉就算只是眯一小会儿也会梦到很多,思维很混乱,整得郑叹现在都不敢睡了。睡眠不足,精神状态肯定也不会好。
焦妈还专门带郑叹去宠物中心那边检查了,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就是睡眠不足。
焦远这半年打电话回家的次数多了很多,问小柚子的情况,也问郑叹的,还说如果这边的兽医解决不了就带去京城看看,那边的权威兽医也有很多。
郑叹不想去,焦妈也没办法,想着要不等小柚子高考之后,家里人一起再去京城那边看焦远,顺便把郑叹带过去检查检查。
郑叹在家里的时候对着小柚子书桌上那个台历,翻了翻,他回想一下自己当年变成一只猫的时间,大概也是六月份,但是具体时间记不清了,都过了十年,谁还记得啊,再说郑叹当年过的一直都是混沌日子,不怎么记日期的,有时候还会错过学校的考试。
伸出爪子,郑叹在六月一号到十五号这些日期上划了一条并不明显的痕迹,在7号8号上又加了几爪,那是小柚子高考的时间。
每次柚子回来的时候,郑叹就装作精神很好的样子,但是等小柚子一离开,郑叹就又回到平时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了,焦爸让郑叹呆他办公室,有什么也好照应,郑叹不去,他感觉还是呆家里来得舒服自在。
6月8号这天早上,焦爸焦妈和小柚子出门,郑叹跟他们一起出去,焦爸送小柚子去考场,焦妈要去附中那边,郑叹将他们送出大院,本来还想再溜个弯,但是接连打哈欠,眼皮很沉,最后还是决定回家睡觉算了。
跳上客厅的沙发,郑叹猫圈都懒得甩开了,抬脚将放在沙发中间碍事的遥控器蹬得远远的,然后趴在沙发中间,听着挂钟秒针细微的咔咔声,闭上眼睛。
焦妈骑着车出门之后突然想到U盘没带,早上拷了份资料之后忘了拔下来了,便又骑着车回去。
一楼大胖家的老太太正在给大胖梳毛,看到焦妈后道:“刚才见你家黑炭回来了,应该又跑家里补觉。”
听到老太太的话,焦妈也没在意,估计早上送小柚子出门的时候装得太精神,现在回家休息了。焦妈就想着,等今天过了之后,抽空还是将自家猫带去京城找人瞧瞧,不然家里谁都不放心。
上楼的时候焦妈眼皮就一直跳,掏钥匙打开家门,往屋里扫了一眼。
屋子里安静得有些诡异,沙发上只有一个猫牌,没有其他动静,没有黑猫,仿佛未曾有其他生物存在一般。
唰——
半开的窗户那儿窗纱被吹起,六月的微热的风从窗外吹进来。
窗外,阳光明媚。
——
南城。
南城大学附近一处电梯房某高层住所。
卧室内,阳光透过窗子,从没有完全拉上的窗帘空隙中照射进来。
刺眼的光线让床上的人皱了皱眉头。
眼皮动了动,郑叹眼睛睁开一条缝。
阳光都照到脸上了,乍然醒来看到阳光,刚睁开的眼睛立刻闭上,反射性地抬手挡住,然后捂上眼睛。
啪。
巴掌盖到脸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相当清晰,微微的疼痛感清楚传递到大脑。
三秒后,郑叹睁开双眼。
视线从指缝看过去,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装饰,落地窗那里窗帘半掩着,没有遮严实,光线就是从那里照进来的。
眨眨眼,郑叹脑子还有些混沌不清,盖在脸上的手掌抬起,眼睛的焦距落在手掌上。
掌纹清晰,五根长长的手指,不是黑色的带毛的猫掌。
“玛的,又做梦!”
低骂了一句,郑叹闭上眼打算继续睡,沉默数秒之后,郑叹猛地坐起身,看了看抬到眼前的两个手掌,郑叹使劲搓了搓脸,再次试着发出声音。
“咳!嗯哼——啊——咦——哦——”
发音很清楚。
做梦的时候,好像没有真正说过话吧?
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这种说话的感觉了。
还是不对。
到底是做猫的时候梦见了人,还是做人的时候梦见了猫?
郑叹掀掉身上的薄被起身下床,没有穿鞋,直接踩在落了一层灰的木质地板上,朝着落地窗那边走,将地面上碍事的衣服裤子等踹一边。
这种两条腿走路的感觉,微陌生,却又感觉理所当然。
拉开窗帘,打开落地窗。
一阵风迎面吹来,带着阳光的温度。
郑叹走到阳台,看着远处的建筑,深呼吸。
“啊——”
大声地叫喊这种畅快感,似乎好久好久没感受过了,虽然现在思维并不算太清晰,但郑叹就是觉得自己这么吼出来,心情就会好了很多似的。
吼完之后,郑叹习惯性地朝斜下方看过去。
斜下方阳台上,没有铁丝网,没有一只黄眼圈的蓝紫色鹦鹉在那里蹦踏,那里站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孩,手里正拿着一根雪糕,大概因为郑叹突然这么一声吼,有些吓住了,愣在那里抬头看着郑叹,连雪糕融化滴到地面都没注意。
收回视线,看着远方,郑叹再次大吼一声。
“啊——”
比前一声吼得更长,歇斯底里似的。
楼下那户,站在那里的孩子被走出来的家长给抱进屋了,那家长看郑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没在意别人的视线,没理会其他住户的骂声,郑叹畅快淋漓地吼了几声之后,进屋洗了个凉水澡,出来时脑子清醒多了。
拿过放床头桌上的手机上看看日期,2013年6月12日。
郑叹抓了抓头,12号?
手机上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来电人名有些熟悉,郑叹没管,翻看了一下来电时间,最早的一个是8号打过来的。
没去管那些未接来电,郑叹现在依然困惑,到底猫是真的,还是人是真的?如果做梦的话,那也太真了,不都说做完梦,醒来就忘了吗?
在手机上打开微博软件,自动登录,却并不是记忆中的那个“郑叹”的号,退出,重新登陆,输入新的账号密码。
反应一会儿之后……登上了!
那个拽拽的黑猫头像,跟记忆中的一样,那些微博,包括校车游戏猫事件、世界末日话题的争吵,都一一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