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比较吵闹,方邵康可能也不想在这里呆了,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前,郑叹被一阵吉他和弦声吸引了注意力。方邵康显然也注意到了,往那边走过去。
在广场的一角,有几个年轻人在那里唱歌,周围也有人在看,但并不多。还有人往他们面前扔钱币。
方邵康看了会儿,在他们休息的时候,过去聊了聊。
这五个年轻人并不是这个城市的,也不是同一个地方的人,都是走到这里碰到了,大家也谈得来,就准备搞个乐队。本是上高中的年纪,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却并没有去上学,他们说因为太喜欢音乐,也想出来闯闯,见识一下世面。
在很多人的青春年代,都会有一个关于流浪的梦想,一个流浪情结。这种流浪算是一种对自由的向往,对梦想的追求,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那颗年轻的躁动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心。
郑叹模糊想起以前见到过一个流浪歌手,二十多岁的年纪,每天背着一把吉他,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都唱过,有时候还会被一些小酒吧请过去唱唱。人们说起流浪歌手,都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之类的印象。对于流浪歌手,郑叹也只停留在一个落魄的背影上,没有太多的记忆了。
那时候的郑叹经常出没会所KTV等地方,没那个闲心去听街头卖艺的嚎,对于流浪歌手也抱着一种轻视的态度。偶尔在一些漂亮妹子面前充个善人,撒点钱,而不是去当成一种精神享受,说到底,不过是偶尔消遣一下罢了。
“我需要的是大家的欣赏,而不是可怜我,我们也不像别人想象的那样蓬头垢面,不是头发里面甩出几只虱子就是所谓的街头艺术……”跟方邵康聊着的那个年轻人说着,将自己的想法分享。
“那你们这种,每天能赚多少钱?”方邵康问。
那年轻人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不定吧,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赚得少,几天才能凑一张车票钱。现在好了些,我们也就在这里唱一会儿,前天联系了一个小酒吧,再晚些时候会过去唱唱,现在还早,来这儿唱就只是练练。”
方邵康看着地上扔的那些钢镚,若有所思,离开之前找了家店子租了把吉他,不是什么太好的吉他,还比不上那几个孩子手上的。
晚上回那个小旅馆,方邵康试了试吉他,起初还有些生涩,但渐渐地就熟练了,显然以前是练过的。
郑叹正准备睡觉,被方邵康叫了过去。
“黑炭,咱们明天去卖艺吧!”
郑叹:“……”为什么这丫的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听说很多人带宠物卖艺的,那种赚钱多。喏,我专门给你准备了个这玩意儿!”
说着方邵康拿出一个吃完的玻璃罐头瓶,另一只手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铁勺,用铁勺敲了一下罐头瓶,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看着罐头瓶和铁勺,郑叹大概知道方邵康想让自己做什么了,但是,这时候他权当自己听不懂。
见面前这只猫没反应,方邵康心想,不对啊,赵乐说了这只猫听得懂人话的,很能耐,想要表达什么意思直接跟它说就行,不用拿食物诱导。
沉默一下之后,方邵康道,“不是说你挺聪明的吗?难道这个都不会做?也没赵乐说得那么神奇嘛。”
激将法没用。郑叹继续低着头装作不知道。
“这样吧,你看,我手上没多少零花钱了,你再看看咱现在住的小旅馆,条件太差,明天去街头卖艺,赚得多的话,咱就去住好点的酒店,双人房的那种,各自一张床,空间大,又不挤,也不用抢枕头和被子,多舒服,怎么样?”
郑叹这次还真思考了一下。方邵康说没零花钱并不表示他没钱,所以这句话郑叹就当他在放屁,但要是真能换个好点的旅社,郑叹当然愿意,这地方有苍蝇和蚊子,吵得烦。
“还有,如果赚钱的话,咱就直接坐车去下一个城市,不骑车了。”
郑叹看了看方邵康,不骑车这话他相信,方邵康自己骑车受苦了,不想再骑,却拿出来当条件。不过,要真这样郑叹也愿意一试,他怕方邵康脑子一抽准备徒步行走那就惨了,今天他还看到方邵康去卖帐篷的店子逛过,估计确实有那个想法。
方邵康拿着铁勺敲了两下玻璃罐,然后将铁勺放在郑叹面前,等着郑叹做决定。
郑叹拨了拨铁勺,就算他愿意一试,但这铁勺也不好拿啊。
“哦,还有这个!”方邵康拿出一个卷号的纸筒,用透明胶将纸筒贴在铁勺上,纸筒恰好可以让郑叹将一只手臂伸进去。
郑叹看了看方邵康,这家伙还真是有备而来。将手臂伸进纸筒里面,抬起手臂的时候也将铁勺抬起了,朝玻璃罐敲过去。
“叮!”
一声脆响。
“对对,就这样,哪,我唱一句,你敲一下。”方邵康拨动吉他的金属弦,开始唱,“一闪一闪亮晶晶~”
郑叹:“……”好弱智。
见方邵康看着自己,郑叹深呼吸,将勺子敲过去。
“叮!”
“很好!接着来!满天都是小星星~”
“叮!”
“挂在天空放光明~”
“叮!”
……
练习配合,一直到十一点多的时候,隔壁人实在忍不住了,过来敲门开骂,这一人一猫才停下来。
次日,郑叹被方邵康拉着继续配合练习,中午吃完饭,睡一觉休息,四点多的时候带着家伙出门。
天还没黑,广场那里的人就开始多了起来。
那个角落处,昨天见过的五个年轻人又在那里,调试一下之后,开始唱歌,唱的歌曲包括时下流行的音乐和以前的经典歌曲,都是年轻人们喜欢的,充满活力。
方邵康看了看那边,然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准备好的纸盒子往前面一放。
纸盒上面开了个口,郑叹觉得这就像个募捐箱,而自己就是那个需要大家来行善的可怜猫。
周围有人看到这边的情形后,走过来。
方邵康这厮带着帽子,胡子这几天都没刮,有点看不出本来面貌,郑叹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
放好纸箱,方邵康又将玻璃瓶放到旁边,然后拿出吉他,靠着一根灯柱,开始拨弄。
周围人好奇的目光让郑叹感觉脸热,无论是以前做人还是现在当猫,他都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卖过艺,这让他很是尴尬,在旅馆的时候还好,毕竟没谁看,但现在,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郑叹都感觉那铁勺有千斤重。
真不想碰那玩意儿!
不远处那五个年轻人唱完一首《光辉岁月》,也注意到这边。
“嘿!要开始了!”方邵康提醒郑叹。
郑叹扯了扯耳朵,这时候退场好像也不太好,感觉像是逃避似的。做了一下心理建设之后,郑叹将手臂伸进铁勺的纸筒里。
周围好奇而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方邵康也开始拨吉他,这技术在那几个年轻人看来实在不怎么样。
一段前奏之后,方邵康那豪迈的声音响起。
“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
郑叹硬着头皮,抬起铁勺往玻璃罐敲过去。
“叮!”
“迷迷茫茫一村又庄~”
“叮!”
“看斜阳落下去又回来~”
“叮~”
“地不老天不荒岁月长又长……”
在方邵康唱第一句的时候,那边几个年轻人中正喝水的一个就直接喷了。谁都没想到这位大叔居然会在用吉他演奏的情况下唱这首歌。
演奏很烂,歌唱得也烂,但偏偏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很多人都开始朝那个纸箱子里扔钱了。
郑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二逼,不对,自己和方邵康都是二逼。
二逼的人,二逼的猫,以及这二得一逼的街头卖艺体验。
第六十二章 骚年,合作否?
在大都市,夜间的城市广场总是热闹非凡。
商店的音乐,各种流动广告,街舞的动感曲调,还有老太太们的民族风……
但是,今晚,却有越来越多的人朝平时大家不怎么注意的角落那边聚集过去。
“哎,快过去看,那边有一只猫在敲瓶子!”
“敲瓶子?”
“是啊,听说是个流浪歌手养的,那俩正在卖艺呢!”
“好像挺有意思的,走,看看去!”
“妈妈我也要看敲瓶子的猫~”
“好,咱去看敲瓶子的猫。”
……
城市里人们对于黑猫倒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过来看也就图个新鲜,找个乐子。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不用担心温饱了,就会试着来给自己找乐子打发时间。这么久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广场这儿看到带猫卖艺的人,而且这配合还真不错!
郑叹看着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脑袋垂得更低,认真看着面前的玻璃瓶,就是不去瞧观众。
对与郑叹来说,就算曾经作为人的时候品行不怎么好,但和现在一样,都挺好面子的,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沦落到街头卖艺被人围观的地步。
郑叹只能庆幸这并不是几年后那个通讯发达的年代,要不然,前一刻自己敲了下瓶子,下一刻就被传到网上,甚至可能被转发N次。那样就更难为情了。
一下下配合着方邵康那破嗓门唱出来的调子敲玻璃瓶,郑叹心里感慨,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哪!都感觉过了几个小时,但实际上却只有两首歌,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郑叹突然想起了焦爸曾经对焦远说过的一句话,“人要学会自我调节,当你不想面对却又必须面对的时候,可以试一试转换思维来进行自我安慰,这样能够让你有一个更好的心态来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转换思维,调节心态么?
郑叹微微抬头,看了看那个已经不知道被塞了多少钱的纸盒,换个角度来想,这也是靠自己敲瓶子赚来的,而不是去翻窗户钻门缝偷的。
话说回来,为什么翻窗户钻门缝偷东西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负罪感,现在当个街头卖艺的赚自己的钱反而又难为情了呢?
说白了不过是面子问题罢了。这也是一种非常荒谬而无耻的态度,但却又是很多人都具有的。
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确实很不自然,再瞧瞧旁边唱得兴起的方邵康,人家都走调忘词好几次了,还不是唱得欢快?看来自己的脸皮还是得多磨磨。闯江湖走南北,还得靠一张厚脸皮啊。
郑叹第一次体会到“血汗钱”所包含的意味。
敲瓶子敲得有些手酸,在方邵康考虑换歌的时候,郑叹换了只手,围观的人又是一阵惊叹。
“哎呀,那只猫竟然还会换手呢!”
“这招我家的猫也会。”
“估计是累了吧,真可怜。”一个大婶在钱包里掏了掏,走到纸箱那里将手上的钱塞进去。
有了一个带头,就有第二个,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