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怀明答非所问,自然是不愿轻易将依山的实际情况透漏给唐叶知道,反过来先问其他地市的情况,也是在衡量轻重,有了对比,才知道该给记者展现到什么程度。
温怀明虽然正直,却不迂腐,多年宦海沉浮,这点自保和自重的手段还是有的!
温怀明笑道:“不敢,唐主任不惧危险,毅然要求跟着下来,我个人是很佩服的!”
这话里的不满聪明人都听的出来,温怀明刚按照分工带了人准备出发,却被许复延叫到了办公室,见到了笑容满面的唐叶。不过老熟人见面非但没有眼泪汪汪,反而让温怀明十分的为难,这次下去时间紧迫,任务艰巨,并且有很大的危险性,带这样一位大有来头的女同志,还是一名记者,实在麻烦重重。可唐叶也是有备而来,不仅带了省委宣传部的介绍信,还让省报主编亲自给许复延打了电话,要求给她在青州的采访给予便利和支持。
这样的情面,许复延无法推却,只好把麻烦推给了温怀明。这么大的雨情,各路记者汇聚此地是意料中事,可要不是唐叶,其他任何记者都会被限制行动,无形中会少了许多麻烦。
唐叶扑哧一笑,道:“看来温秘书长对我有很大的怨念呢!你放心吧,我这次下去一定行动听指挥,你让我东我绝不往西,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绝不会变成你们的累赘。”
但愿如此吧!
温怀明笑了笑,不再说话,闭着眼睛躺在座椅上。唐叶偷偷凝视着他的脸,片刻后抿嘴一笑,自去休息不提。
车队到达依山县城的时候,道路上的积水已经极深,杨一行带着几个人等在政府大院门前,歉然道:“一直都在开会,没办法前去迎接,欢迎温秘书长来依山指导工作……”
温怀明摆了摆手,道:“杨书记别客气了,先给我介绍一下具体情况……对了,这是唐记者,找个宣传部的女同志陪同她去休息一下……”
唐叶洒然一笑,指导这是被温怀明隔离起来,也不说什么,跟着一个女同志走了。温怀明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由杨一行做着汇报,到了三楼会议室,满满一屋子的人,温怀明皱眉道:“杨书记,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没有派下去?”
杨一行忙解释道:“这些都是各乡镇派来汇报工作和汇总情况的人员,从中午开始大雨冲毁了多地电话线路,许多情况我们无法及时掌握,所以县里让每个乡镇派一名副镇长来开会,既能摸清情况,也方便安排下一步工作。这不正好赶上您下来了,大伙都等着听您讲一讲市里的指导精神……”
温怀明本来还以为杨一行太过糊涂,都水淹七军了还来做这种面子活,特意召集这么多人等他训话。这要是传回市里,不知要吃多少风言风语,何况外面还跟了个唐叶。
“那就好,我刚来什么情况也不了解,讲话就不用了,按照你的部署让大家都回去工作。对了,非常时期,一定要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杨一行将温怀明的话复述了一遍,引得屋内众人大声的鼓掌,显然都很喜欢温怀明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转身来到防汛指挥办公室,温怀明先看了依山县连夜制定的防汛计划,杨一行不亏是干练之才,以市委文件精神为指导,因地制宜,拾漏补遗,从成立河道联户巡防小组到重点区域群众撤退路线,一应俱全,整体考虑周到,措施严谨,责任到人,赏罚明确。不过好的制度还要有好的执行力,温怀明重点询问了一下各乡一把手的能力情况,杨一行如数家珍,优点缺点了然于胸,并结合个人情况,安排县里领导下去配合工作,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饶是心情沉重,温怀明还是赞了杨一行几句,能在短短时间内彻底掌控住依山,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而杨大脑袋能顺利复出可谓全依托温怀明之力,这次又被划归他分管,敢不尽心尽力,拼命做事?
正说话时,又接到险情报告,石山镇龙头沟水库有溃坝趋势,杨一行大怒道:“李强人呢?”
“李书记已亲自上了堤坝,不过水势太大,不知道能不能顶住,李书记请示要不要即刻疏散下游民众……”
杨一行立刻去看挂在墙上的依山县行政区域地图,同时给温怀明介绍道:“龙头沟水库是中型水库,今年刚进行了除险加固工程,应该说具备很强的防汛能力,可没想到仅仅一天就出现了险情。这是我的工作失误,要向市委市政府做检讨……”
温怀明打断他的话:“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下游有几个村,多少人,疏散来不来得及?”
“涉及九个村,两三万人,现在疏散怕是……”
温怀明心头一沉,掉头往外面走去:“我去石山镇,杨书记你坐家里指挥……”
第三百五十章 百姓何辜,石山何幸
温怀明刚下大楼,准备上车前往石山镇。唐叶穿着不知从哪搞来的一套迷彩服,急匆匆的从楼里追了出来,挡在车门前,道:“龙头沟水库有危险对不对?我也去!”
温怀明皱眉道:“唐主任,水库那边情况不明,可能会有很大的危险,你跟着去不合适,先在县里休息一晚,明天会安排你去实地采访。”
唐叶不知怎的,听到温怀明要亲自到抢险一线去的时候,心口一直砰砰乱跳,一种不详的预感充斥脑海,手死死的抓住车门,哀求道:“让我去好不好,我一定不给你添乱!”
“乱弹琴!”温怀明怒声道:“唐叶,放手!”
温怀明如今权威日盛,加之为人严肃,偶一发火,当真是无人不惧。可唐叶却没有一丝的害怕和不安,盯着他的眼睛,好看的脸蛋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道:“我一定要去!温秘书长,抢险救灾,这是你的责任,可新闻报道却也是我的责任……如果你不带我,我就自己去,你无权干涉我在依山的任何行动!”
温怀明气极,却拿这个女人没有丝毫的办法,让她自己去还不如带着一起行动,至少还有个照应,冷哼了一声,弯腰上车。唐叶深呼了一口气,眼眸中闪过一道迷茫的神色,她不知道此去会不会安全的回来,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后悔这一刻的冲动,但她知道,如果就这样看着温怀明独自前去,她的心就会像刚才那样一直跳个不停!
众所周知,淮河流域以废黄河为界,分淮河及沂沭泗河两大水系。由于黄河多沙善淤,变迁无常,改道十分频繁,又曾“夺淮入海”频频打乱淮河水路系统,特别是近代花园口被炸开后形成黄泛区,使淮河出现了“大雨大灾、小雨小灾、无雨旱灾”的局面,是旱涝灾害的多发区域。
江东省主要在沂沭泗水系之内,浩浩荡荡的沂河与沭河相距约二十公里,如同一对好基友般平行南下,途径江东苏海两省在骆马湖奔入黄海。两河沿岸支流众多,主要的有东河、孟河、青柳河、白河、高榆河等等较大的河流,其中最大的一条支流青柳河就坐落在依山县石山镇境内。每逢大雨肆虐,青柳河就会应声暴涨,然后无情的冲毁沿岸所有的农田和村舍,八十年代以来一直都是依山县水利建设和防汛抗灾的重点关照对象。
石山镇夹在沂沭两河中间,青柳河蜿蜒而过,内辖四个淡水湖,镇内一线防洪大堤34公里,内湖渍堤27公里,并有大小水库7座,涉及山洪地质灾害防御村场21个,人口5.7万余人。镇内最大的龙头沟水库始建于1981年,设计标准具备抵御二十年一遇特大洪水的能力,是石山镇用来遏制青柳河蹂躏沿河群众的神兵利器。这些年经过不断的修缮加固,在多次洪涝灾害中表现突出,作用显著,民间有“自从有了龙头沟,刮风下雨不再愁”的歌谣传唱,由此可见一斑。可谁也没有想到,仅仅一天的时间,这里会出现溃堤的险情。
在赶往石山镇的路上,温怀明已经从县委办严丹主任那里了解了基本情况,而此时在另外一处抢险现场的县长杨定军也匆匆赶往龙头沟水库。温杨二人在进镇的十字路口相遇,作为多年的好朋友,此时也顾不得寒暄,车灯闪了两下便一前一后往水库驶去。
龙头沟水库,顾名思义建在龙头沟村,因为青柳河在该河段河床狭窄,两岸坡陡崖高,岩石裸露,又无明显山体运动和地质断层,所以在1981年经多方研讨决定在此处建坝,一为除水患,二为利用水力,三为供给下游多地用水。
不幸中的万幸,在没有村村通工程的95年,通往龙头沟水库的道路是沥青路面,虽然雨势磅礴,好歹还能让车辆艰难的通行。过来大概半个多小时,车辆终于到了库区入口,石山镇党委书记李强穿着雨衣举着雨伞等候在一旁,杨定军给温怀明做了介绍,李强羞愧的道:“是我无能,让各位领导费心了……”
堤坝上此时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无数人不停的来回奔跑,往堤坝下面扔填沙袋。
温怀明摆摆手,打断了李强的检讨,大踏步的往坝上走去,李强吓了一跳,忙跑前几步挡住他的路,将雨伞遮住头顶,道:“温秘书长,还是先到办公楼里,由我向您汇报一下情况,坝上现在……”
话中的意思自然是大坝随时可能崩塌,领导还是别亲身涉险的好,一边说着还一边给杨定军使眼色。杨定军了解温怀明的为人,知道李强捅了马蜂窝,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温怀明闻言勃然大怒,都什么时候了,还搞媚上逢迎这一套,右手一挥将雨伞打飞出去,指着不远处的大坝,厉声道:“李书记,我温怀明的命,不比他们的金贵。你要是怕死,就回办公室呆着去,现场由我和杨县长来指挥!”
李强的脸蹭的红了,将身上的雨衣刷的一下扔到了地上,大声道:“怕死不是共产党员,温秘书长,杨县长,我李强今天就是死,也要死在大坝上!”
站在三人后的唐叶看着这一幕,饶是她见惯了各类现场的人,却也有几分发自心底的感动。
“走!”
温怀明不再废话,踩着脚下泥泞的路,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的往前方走去。
那里,洪水滔天!
一走上大坝,温怀明就知道这一趟是无比的凶险。在大型探照灯的照射下,放眼望去,白茫茫的河水夹杂着树枝木板石块等杂物奔腾冲来,卷起的浪头足足有十数米之高,仿佛一头狰狞的巨龙从九天之上倾斜而下,夹杂着人力难以抗衡的威压和逼迫感,要将阻挡在它前面的一切障碍全部毁灭。
这是又一道足以决定生死的洪峰,即时测算的速度达到了750m/s,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呆呆的望着越来越近的水流。大坝上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洪水的呼啸声响彻在幽深的天地间,一百米,五十米,十米!
“嗵!”
如同千万通巨鼓同时敲响在耳边,温怀明只觉脚下的地面旋转了九十度,耳朵出现短暂的失聪,眼前全是激起的水雾,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大概过了十数秒,也许更长的时间,才听到有人声响起:
“过了吗,过了吗?”
“没跨,没跨,哈哈,劳资还活着!”
“爹呀,妈呀,这是咋个滴了,库是保不住了……”
“撤吧,大家撤吧!”
人们互相张望着,眼中脸上全是难以掩盖的恐惧,只要这时有一人动摇往回跑,立刻就是全线溃退的局面,到了那时,别说龙头沟水库保不住,连带下游九个村的数万百姓,也不知道要死多少。
到了那时,还说什么前程锦绣,还说什么造福一方,到了那时,不被老百姓的吐沫星子淹死,也要被愧疚折磨的一辈子不安!
温怀明环顾四周,身边的人除了杨定军、李强和其他县乡政府工作人员外,还有驻扎在依山县的56团派来支援龙头沟的第7连连长赵剑池,他当机立断,对穿着军装的赵剑池大吼道:“带上你的人,跟我来!”
温怀明弯腰背起一袋装满了沙土的水泥袋,毅然往大坝的管涌处走去。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赵剑池二话不说,带着全连120人背起沙袋跟在温怀明的身后。杨定军反应也极快,接过李强手中的大喇叭,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同志们,乡亲们,这是市委下来的领导温怀明,他现在也在大坝上,亲自带领大家来抵抗这次洪水。乡亲们,想想我们身后是什么,是你的父母,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你的亲人,是咱们吃饭的地,住着的家,今天要是退一步,毁的可是几代人……”
探照灯适时打在了温怀明和身后乌压压的军队身上,哪怕夜黑不见五指,哪怕雨大睁不开眼睛,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们身上一往无前舍生忘死的气势。李强抢过杨定军手中的喇叭,利索的爬上了旁边的卡车车顶,大喊道:“市里县里的领导都不怕,我们石山的汉子倒怕死了吗?谁要是裤裆里没有卵蛋,谁就他娘的给劳资滚回家,给你家婆娘暖脚去吧!”
青州民风彪悍,尤其男人受不得激,何况中国的老百姓从来都是最朴实的一群,不患寡而患不均,只要看上去公平,哪怕仅仅是表面上的公平,也足以让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何况这一次保卫的是自己的家园!
生死度外,再所不辞!
“去他娘的,给李书记你看看,咱石山有没有男人!”
“市里的大领导都背沙袋堵决口,谁要是敢跑我一皮捶打死他!”
“走,走,赶紧背袋子,都傻站着弄求哩!”
……
危机终于暂时得到了缓解,这一波洪峰也成功度过,温怀明在大坝临时搭建的指挥部帐篷里查看水库设计图,他的作用毕竟不是背几个袋子,扔几块石头,他需要关注的是全局,是决断,是责任!
“……水库总库容1.374亿立方米,多年平均径流量2.81亿m3。水库正常蓄水位170.0m,相应库容1.45亿m3,水库调洪库容0.234亿m3,经过水库洪水调节,可以将20年一遇以下洪水削减至5年一遇流量下泄,从而起到水库的防洪作用……”
温怀明打断了这位县水利局专家的话,道:“那这次既然没有超过设计容量,又是混凝土面板堆石坝,为什么仍然会出现险情?”
专家脸上略显尴尬,道:“水库两侧分水岭由砂、泥岩及背斜核部三迭系岩层组成,砂岩中缝隙较发育,所以库水会通过孔隙、裂隙渗透……现在已发现有变形体和古滑体变形失稳,泥岩上伏的砂岩在裂隙切割重力作用下局部崩落,从而造成多处管涌、滑坡或沉陷……”
温怀明冷静的思考着,问道:“方案呢?你有什么补救方案?”
“国内通用的做法,一般有反滤导渗,和反滤围井两种方法,具体是……”
这番话倒让温怀明对这位名字听起来有点怪的县级水利专家蒙珲同志刮目相看,名字叫蒙混,可做起事来似乎有些靠谱,他立刻拍板道:“你是专家,按你说的做!现在成立三个应急小组,一组负责组织人员现场抢险抗洪,杨定军,由你全权指挥,有一人没有利用到位,现场混乱无序,我就地撤你的职;二组负责抗洪物资调备和运输,确保各种供给及时到位,李强,这一组你负责,要把全镇的老百姓都动员起来,从各村继续抽调人力上坝支援……你别跟我讲条件,没有水泥袋就用编织袋,没有编织袋就用床单被罩缝,门板床板都拆了往坝上送,你只管去做,出了事我给你兜着,可要是缺了人,少了物资……”
李强双眼血丝满布,大声道:“要是缺了人,少了东西,我也不用秘书长撤职了,直接就从这坝上跳下去!”
温怀明凝视着李强,这位年纪不大,大约三十岁许的镇党委书记,有些黑,也有些瘦,个子拔高,嗓门超大,作风野蛮,言词粗鲁,可此时此刻,却比许多文质彬彬高高在上的官员们更加的让人尊重。
温怀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过了这个坎,来青州我请你喝酒!”
“是!”
等李强的背影消失在大雨中,温怀明猛然转身,冷静道:“第三组……”
这一幕被唐叶看在眼中,手指都在轻微的颤抖,一个个清晰流畅的字句如同排好的版面般从脑海缓缓划过,大灾之下有大爱,患难之中见英雄。
百姓何辜,受洪魔水肆虐,
石山何幸,有温怀明一人!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有温一人
温怀明亲身前往石山镇龙头沟水库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温谅耳中。
这是必然之事,杨一行虽然不能阻止温怀明的行动,却能第一时间向市里汇报,当然,作为温杨两人之间重要牵线人的左雨溪也接到了杨一行的电话。
其时左雨溪正带人巡视全市中小学校的安全防汛工作,得到消息后立刻停下手头的事给温谅打了过来:“……你别担心,虽然局势危险,但以温秘书长的身份,未必会直接上大坝,就算真出了问题,还来得及安全撤回来……”
挂了电话,温谅呆呆的站在落地窗前,左雨溪不了解温怀明,可他怎能不了解自己的父亲?温怀明正直,无畏,有理想,有坚持,虽然多年以来不得意的官场生涯磨平了他的棱角,可为人为官的良心和责任一直都不曾消散。不在其位时他可能还会明哲保身,可真到了那个位置,那个环境,那个生死抉择的关键时刻,他的选择,绝不会是自己的命。
温谅的思绪刹那间变得有些空白,前世里有关这场暴雨的相关报道和市井传闻遏制不住的一个劲的往脑海里钻,某某地水库崩塌,死了多少人,某某地大水决堤,死了多少人,某某地山体滑坡……
不管什么样的情况,结果都只有一个——死人!
管涌,沉陷,滑坡,溃堤,波涛汹涌的大水奔流下泄,无情的卷走每一个站在大坝上的人,到了那时,没有男女,没有老幼,没有贫富,没有贵贱,人生第一次做到了真正的众生平等,却是在迎接死亡的那一瞬。
这是讽刺,还是悲哀?
温谅整个人突然不受控制的急剧颤抖起来,右手啪的一声按在了落地窗上,这才支撑着身体没有倒下。在他身后的安保卿吓了一跳,急往前跨了一步,想要伸手来扶:“温少,你……”
“没事!”
温谅左手往后一挥,制止了安保卿,低垂的额头上已然有冷汗滑落,嗓子也在瞬间变得沙哑,道:“九哥,去找辆车……不要用你的路虎,换三菱越野,性能好点的,我要去依山。”
安保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看外面的瓢泼大雨,犹豫道:“这天气,路上怕不安全……”
“去吧,我有很重要的事,麻烦你了九哥!”
有句话他没有说出来,是很重要的事,比我自己的生命都要重要很多,很多!
温谅站直了身体,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凝视着窗外,天地之威,个人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可无论怎样,哪怕与老天爷抗一抗,父亲也绝对不能出事!
大雨一夜未停,坝上参与抢险的许多年长者都说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雨。远处的山峦尽头显出了微弱的光线,如同划破黑暗的那一点激荡人心的明亮,让早晨的天不再像昨日那样夜一般的深沉。可连绵的雨线依然毫不停歇的以铺天盖地的姿态席卷而来,将整座龙头沟水库笼罩在一片风雨飘摇之中。
没有人知道还能坚守多久,也没有人知道当真正危险来临的时候,能不能安全的撤退,可只要有人心生倦怠,畏惧不前的时候,他们总能看到那个虽然不够高大,却无比厚重的身影出现在大坝最危险和最艰苦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