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要不一起吧?”
保时捷驰骋在市郊的林荫小道上,不时有笑声从车内传了出来,飘过山涧,飘过树梢,悄然没入到白云之上。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不是对手
关山的郊外比之青州更多了一份山清水秀的雅致,别墅的一角从叠翠中探出来,引人无数遐想,等车子转过山间的弯道,一栋欧式风格的别墅呈现在温谅眼前,顿起曲径通幽,豁然开朗之感。
进入了别墅内部,温谅忍不住笑了起来,满目的金色调将整个大厅装点的充满了富贵气,更有趣的是,这里随处可见仿制的世界名画,不过无一例外都是裸体。
宁夕无奈道:“我刚才忘了说,他不仅是个暴发户,还是个大色狼。”
温谅笑道:“其实还不错,至少比我在京里认识的一个暴发户强多了,尤其选女人的眼光要高了不少。”
宁夕叹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大色狼,一个小色狼,当然会惺惺相惜了。要不要我介绍你跟他认识,嗯?”
温谅假装看不到宁夕透过来的嘲讽眼神,道:“好啊,有空认识一下也行,正好交流一下对裸画的鉴赏经验……”
“想的美!”宁夕撇了撇嘴,见温谅又打了个哈欠,不忍再跟他斗气,指了指楼上,道:“你先上去休息一下,都是新换的干净被褥。对了,如果能忘了这些画上的女人,说不定醒了我会给你一个惊喜哦。”
温谅也确实累了,不过还是随口埋汰道:“惊喜?难不成睡醒了,某人会下厨做一桌子的好菜来慰劳慰劳我啊?”
宁夕好心没好报,气恼道:“就知道吃,小心吃一个啤酒肚出来,你那群姐姐妹妹全都把你甩了。”
温谅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站起身打了个哈哈,道:“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姐姐,这里是国内,连牵手都要被批判的好伐?”
宁夕懒的理他,径自脱去外衣斜躺到沙发上,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而放,从温谅的角度看下去,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
温谅轻佻的吹了声口哨,笑道:“天寒地冻,孤枕难眠,要是有一个香喷喷的大美女暖暖被窝该多好啊,是不是啊宁夕?”
“好啊,我陪你。”
宁夕抿嘴一笑,摘下墨镜,双手将头发拢到脑后,就那么仰躺在温谅的眼前,精致漂亮的脸蛋几疑是天上仙子谪落人间,眼眸中水波流动,如泣如诉,细碎的贝齿轻轻的咬着下唇,真是说不尽的魅惑,道不尽的风情。
她将腿部高高的抬起,白色的修身高腰休闲裤完美的修饰了腿部的曲线,在那方寸间微微褶皱,形成了一个迷人的倒三角型。点染了些许豆蔻的脚趾修短合度,可爱动人,纤细的指尖轻轻的从足踝划过小腿,然后在大腿处打了个转,慢慢的滑到了腰间,单薄的紧身针织衫往上移开一道小小的缝隙,冰骨玉肌,惊鸿一瞥……
纵然还是处子,可女人总有一些无师自通的领悟力是出乎男人的意料之外,面对这样诱惑的画面,世界上没有男人能不意乱情迷,想入非非。
不过,温谅是唯一的例外,并不是说他的定力超越了男人的本能,而是因为他知道宁夕这样做,只是在捉弄自己。
赴京前夜,在那间注定要成为两人间永久回忆的卧室内,有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女孩躺在床上,对他敞开心扉,任他予取予求,可到了最后,温谅却毅然而然的掉头离去。
这种羞辱,换了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不说今后老死不相往来,至少也得冷脸相对一段时间。但宁夕毕竟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才华横溢,聪明绝伦,既理解温谅的难处,也欣赏他的定力,更喜欢他面对诱惑时的冷静和抉择,但女孩子的自尊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要不搬回这一城,她的心里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会质疑自己的魅力,会打击自己的信心。
所以温谅有义务来帮她完成这个报复的心愿,这样的报复方式,想必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
宁夕娇俏的白了他一眼,从鼻端发出一声勾魂荡魄的轻吟,道:“还来不来?”
温谅哈哈一笑,慢慢的低下头,直到鼻息可闻的距离才停了下来,近距离看着宁夕,才知道什么叫白璧无瑕,完美无缺。不像某些人脂粉味太浓,去了妆立刻美女变成夜叉,也不像某些人皮肤太糙,拉近距离毛孔大的可以装下一头河马,宁夕的美,美在细节的无可挑剔,美在整体的浑然天成。
这种糅合了古典东方和现代西式的美,不同于温谅身边的其他女孩,有她独特的气质和内涵。
“别急嘛,这就来了……”
温谅作势俯身,宁夕呵呵一笑,身子悠的下滑,鱼儿一般跑到了沙发另一侧,得意的捻起几缕发丝,道:“过期不候,下次请早。”
原来还是有下次的,温谅肚中发笑,脸上却懊恼不已,在脸颊上轻拍一记,垂头丧气的上楼去了,留下宁夕一个人在那大笑不已。
宁夕当然知道温谅也是在做戏,但有这样一个肯陪你做戏的男子,还有什么可强求的呢?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晚上七点,睁开眼窗外已经黑透,温谅睡眼惺忪的穿着睡袍开门下楼,还没走到大厅,突然听到宁夕的声音:“师姐,大概就是这样,你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以我的看法,这个CASE很有可操作性,虽然标的不大,但对你们麦肯锡具有很重要的战略意义……”
然后一个十分成熟稳重的声音道:“是有做一下的价值,这一点我不反对,不过……小夕,你知道我的,我有一说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别介意。”
宁夕笑道:“才一两年时间,师姐你已经有了商界女强人的风范了。当然,合作的首要前提是彼此信任,你尽管说,没关系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夕,你看到的是机会,可我看到的却是风险,且不可预估。”
“这从何说起,不过盘一个负资产的新兴厂,对师姐你们来说根本是大材小用……”
温谅走下转梯,刚好看到一个曼妙的侧影,清爽的短发尽显干练,闻言摇头笑道:“小夕,刚刚你还说要彼此信任,再这样下去,我可真的要怀疑你的诚意了。先不说OPM的风险,单单隐藏在这单CASE里的政治风险,已足够我们在会上否决掉了。”
“来到这个有着五千年官场文化的国度,不参与政治,没有一家国外的咨询公司能够发展壮大。华经理,你说是不是?”
那人愕然转身,没有错,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不过比印象中的要更年轻更漂亮。要知道,前世里温谅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这位已经成为麦肯锡董事合伙人、大中华区京城分公司总经理的华之苕已是三十五六岁、风韵妩媚的美妇人了。
当温谅从宁夕口中得知她那位师姐的名字时,直直愣了好长的时间,这个世界,说大也大,可要说小,那实在是太小了。
宁夕松了口气,站起身迎了过来,笑道:“好啊,总算睡醒了,华姐过来有一阵了,你要再不下来,我怕她都要一怒而去。”
她跟华之苕彼此太过熟悉,许多谈判中的手段无法凑效,正好温谅下来解了燃眉之急。
忽悠人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吧!
华之苕也跟着站起,笑道:“这位就是小夕不停提起的温总吧,能让我们沃顿最知名的天才美少女赞不绝口的,您还是我知道的第一个。”
温谅随意的坐到对面沙发上,仿佛他身上穿的不是睡衣,而是世界上最华贵的礼服,轻笑道:“既然是宁夕的师姐,那也就是我的师姐了,千万别客气,你看我这身着装,对客人那是失礼,只有对朋友才叫坦荡,您就别温总不温总的,叫我温谅好了。”
华之苕微微一笑,道:“衣服只是形式,穿的舒服就好,就像我们的合作,形式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让双方感觉到舒服,而有意的隐瞒,规避可能存在的风险,并不是合作的道理。”
言辞犀利,锋芒毕露,是华之苕日后享誉京城各界的法宝之一,温谅以前跟她打交道时没少头疼。
“可我看到的,却是极低的风险下,蕴藏的极大利益。新兴厂一直是何西华的包袱,也是他政绩上的一大污点,只要这次收购新兴厂成功,不仅能为你个人资历润色增彩,也能为麦肯锡开拓江东市场打响第一炮,而由此得到何西华的友情,所得的收益更不能用表面的数字来衡量……这些,师姐你都想过了吗?”
华之苕不置可否,眉头一挑,道:“可顾时同呢,据我所知,这个人在江东拥有极大的实力和人脉,我的项目小组刚提交了一份报告给他,让他放弃了收购新兴厂,转头又帮助另外一家去收购,会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温谅差点吐血,这注意还是我帮你出的呢,这时候又拿这个来做挡箭牌,真是老奸巨猾。
“顾时同是想借新兴来吞并青化厂,对新兴本身并没有任何意图,而我们是实实在在的要做化工产业,这并不冲突,相信以顾总的胸襟,应该可以理解……好了,我知道你还要说什么,麦肯锡有保密协议对不对,为某一特定客户服务的项目小组在两年之内不能为这一客户的竞争对手服务,这点你放心,我跟明华集团,不是竞争对手……”
确实不是对手,我们,是敌人!
第四百二十章 不为俯瞰天下,但求笑靥如花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见温凉的诚意,华之苕之前不过故作姿态,她要真的顾虑重重,根本不会深夜赴约。
初步试探结束,双方很快就具体事宜深入探讨了一下,华之苕最终被温谅说服,接下了这个委托,临走的时候对宁夕满怀歉意,道:“小夕,你别怪师姐苛刻,有些时候公事公办也是迫不得已……”
宁夕微微笑道:“师姐,你也快要被国内的商业氛围给同化了,要是当年在美国,你可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华之苕苦笑着摇摇头,和宁夕轻轻拥抱一下,看上去有点怅然若失,然后告辞离去。
温谅来到宁夕身后,笑道:“怎么看上去一副很有感慨的样子?”
“你知道吗,当年的华师姐可不是这个样子,在美国那几年就数她跟我最亲近,可现在究竟还是越来越疏远了。”
温谅走过去和她并肩而立,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山间摇曳的树枝,一波波一浪浪,仿佛在凑着夜的和弦,淡淡的道:“我猜,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宁夕沉默良久,将螓首慢慢靠在温谅的肩头,道:“我总盼望着朋友间的友谊能保持永久的纯粹,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那只是你误解朋友两个字的意思,取善辅仁,皆资朋友;往来交际,迭为主宾,真正的朋友,不是淡漠如水,不是云淡风轻,而是有守望相助之心,有慷慨解囊之义。华之苕在麦肯锡并不得志,故而接项目时谨慎小心,她其实并不觉得收购新兴厂是一个划算的买卖,一旦亏损,很可能影响麦肯锡的声誉。但为了你的面子,却还是答应了下来,这份心意你领会到了,就不会再觉得她在疏远……”
宁夕同温谅在一起的时间,有一半用来讨论商业发展,布局未来规划,另一半用来斗嘴吵架,聊天打屁,真正谈心的次数并不多。她的心中突然浮上一层暖暖的爱意,唇边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笑意。
“取善辅仁,皆资朋友;往来交际,迭为主宾。这是哪里的话,听着很有道理呢。”
温谅为难道:“还是不说了吧,我怕你会翻脸……”
宁夕又是一笑,她发现自己对温谅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幅表情,都是那么的有趣,佯怒道:“不说我才会真的翻脸。”
“好吧,这是《幼儿琼林》里的话,《幼儿琼林》还有个名字,叫做《幼儿须知》,是古代儿童的启蒙读物……”
话音未落,已经被宁夕掐的怪叫起来,温谅怒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宁夕哼了一声,转身袅袅余余的去了,不一会从厨房端出一桌子的菜,单看菜色和品种,当得起丰盛二字。
“是,你是大丈夫,有本事别吃小女子做的菜!”
温谅半信半疑的走了过去,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这让他真的大吃一惊:“都是你做的?这可真是大大的惊喜啊!”
宁夕坐在长长的餐桌一头,恬静而不失温柔,这一瞬间,连温谅都有种错觉,仿佛从冬雪弥漫的夜,回到了温馨的家,有灯光,有饭菜,有等候你的人!
“当然是我做的,不过某位大丈夫那么有骨气,怕是没这个口福了。”
温谅在火车上根本没怎么吃饭,回来又大睡一觉,这时候肚子早饿的咕咕叫,别说骨气,就连节操也早掉了一地,舔着脸笑道:“我才十六岁,大什么大,把大字去掉,你做的菜我不吃,那不是天理不容么?”
宁夕心头一颤,脸上却不动声色,白了他一眼,道:“德性!赶紧吃吧,我知道你饿坏了,尝尝我的手艺,好久没做了,也不知道退步没有。”
“好嘞,你知道吗,我上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个美食家,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吃怎么吃,吃完了别人还得给我钱……恩,好,这个清汤燕菜不错,汤黄燕白,鲜美可口,白蹦鱼丁也好,清雅素丽,软嫩不碎……”
看着埋头大吃赞不绝口的温谅,宁夕的眼中洋溢着少女般的欢喜,她这一生不知听过多少赞美,可单单眼前这个穿着睡衣头发凌乱毫无风仪的男孩,却让她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诗经有云“巧笑之瑳,佩玉之傩”,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此刻的她,有多美!
吃饱了肚子,温谅问道:“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做菜。”
宁夕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道:“一个人在国外,如果不学几道菜,会被美国的面包腻歪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你的身份,难道还没有保姆保镖之类的随从吗?”
宁夕摇了摇头,好一会才淡淡道:“我去沃顿,是流放!”
温谅哑然,是啊,能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正式得到这个“夕”字的赐名,可以想见宁家的老爷子对她是何等的看重,可这样一个注定要背负家族重担的人,却因为一时的懵懂和迷恋,被远远的逼到了国外。
一去五年!
从此远离家族,远离核心,远离亲人,这对宁夕来说,足以视作流放!
温谅还从没从这个角度想过这个问题,怪不得宁夕回国后四处游荡,还被宁小凝忽悠来了青州,然后就一直住了下来,连孝敬老爷子的辣椒也托温谅带回京城。
忙,不过是借口,从青州到京城坐飞机也不过两三个小时的行程!
原来在她内心深处,还在犹豫,迷茫,甚或恐惧!
温谅突然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怕?怕我也会面临你们宁家的压力,就像当年许庭遇到的那样?”
宁夕嫣然一笑,伸手摸着温谅的脸颊,道:“傻瓜,你不是当年的许庭,我也不再是当年的宁夕……”她的眼神逐渐的转为凌厉,道:“我屈服了一次,不会再屈服第二次!”
还不等温谅说话,她扑哧一笑,手指下滑,在温谅下巴处轻佻的捏了一把,道:“何况咱们清清白白,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抱起碗筷转身往厨房走去,忽然听到温谅虽不铿锵但却有力的声音:
“宁夕,给我时间,我一定会让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约束,没有负担,没有无奈,没有黯然,走你想走的路,爱你所爱的人!”
宁夕背对着他,身子微微一震,却又若无其事的走开。
泪水顺着红腮流下,有你的这句话,哪怕未来再苦再难,我也要陪着你,一起走到这个世界的顶端。
不为这天下都跪在我的脚边,只为仰起头时,能看到你那坏坏的笑,温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