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怀明应了一声,两人就这样若无其事的做出了反击,直把刘天来看的暗冒冷汗,劳力者制人以力,劳心者制人以心,方寸之间,高下立判。
而此时的关山明华总部,顾时同也接了数个电话,人是不同的人,但有一个共同点,一个个位高权重,说的事是同一件事,要整人你整你的,但别扯上青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顾时同再蠢也明白过来,青河除了李胜利和司雅静之外,另一个股东才是真正的后台和核心,来头之大,难以想象。他再怎么跋扈,根子再怎么深厚,可也仅仅限于江东一地而已,实在没必要得罪这样危险的人物。可没想到祸不单行,许复延和温怀明的反击如此迅捷和猛烈,不仅取消了明华参与拍范恒安名下资产的资格,更扣下了林庄水库周边的土地。
买不买范恒安的低价资产,不过是小事,可林庄水库却牵扯到明华未来数年在青州的战略布局,加上前期的投入,如果真的拿不到土地,损失将以亿计!
顾时同终于坐不住了,立刻给远在青州的齐舒打了电话,劈头盖脸的把她训斥了一番,口气之重,言词之利,是多年来第一次。
办事不利,贸然行动,拖泥带水,手尾不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齐舒跟随顾时同多年,为了明华可谓献出了所拥有的一切,到头来却得到了这样的评价。虽然早就知道顾时同枭雄心性,平时的看重和关心不过是她尚有利用价值,当不得真,可真到了这一天,难免还有点遗憾。
对幸福的一点点期待,果然不该是沉沦的人应该拥有的奢望啊!
她放下电话,双手抱怀站在三十七楼的落地窗前,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打破面前的牢笼,纵身一跃,去尝尝自由的滋味。
哪怕只有片刻!
穆泽臣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过了许久,齐舒转过头,轻笑道:“这次失败全是我的责任,顾总教训的是。小四哥那里我会安排人,一定会把手尾处理干净。”
穆泽臣叹了口气,道:“这不是你的错,对温怀明的行动顾总和我都是同意的,只是没料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把小四给栽进去了。”
他轻轻拍了下齐舒的肩膀,道:“事到如今,只好让小四把事情担起来了,最多在里面待三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舒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少年青涩的脸,心中不知怎的忐忑不安,真的会这般简单吗?
晚上七点,青州公安局,刑侦大队院内。
温谅翻看着眼前的警员档案,道:“确认是这个人?刑侦一队的副队长?”
刘天来恶狠狠的道:“是他,陈太平只有一次上厕所的时候不是两名警察同时看守,而是由曾智一人陪同进去,要通风报信,只有那一次机会。我特地派人盯着他,今晚又给陈太平递了纸条,绝对错不了。不过听你的吩咐,没有打草惊蛇,所以也不知道他传了什么话……”
“还能有什么,不外乎让陈太平口风紧一点,顺带把责任也给担了。”温谅不屑一顾的扔了档案,道:“好,这个曾智你去做工作,让他为我们所用。另外安排两个人,唱出戏给陈太平解解闷。”
陈太平蹲在拘留室内,手脚连一起铐在了暖气管上,就这样整整蹲了一天一夜,饶是他自小练武铁打的身子,这会也双股颤颤,几乎要失禁。这时候门外传来些许声音,陈太平耳朵一竖,探着身子去听。
“听说外面现在斗的很厉害,明华的老顾快顶不住了。”
“嘘,声音小点,里面还蹲着一个呢,别让他听到。”
“听个屁,让你那姿势铐一天一夜试试,早晕过去了,就算没晕也没多少知觉,还能偷听咱们说话?”
“那倒也是,对了,你说顾时同那么厉害,咱们许老大斗的过不?”
“许老大单独斗他当然不好说,可省里不也有一群大佬吗,老顾这事做的不地道,惹了众怒了。何况我听说……青河……后台硬……”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根本听不到说的什么,门砰的一声打开,陈太平忙蹲好,头贴着暖气管垂下,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最早说话那人踢了他一脚,骂道:“我就说嘛,铁打的汉子被这样铐着,也得乖乖的叫娘!丫不是挺厉害吗,敢拒捕袭警,我草你大爷,等着尝尝老子们的手艺吧!”
另一人却拉了他一把,对门外笑道:“曾队你怎么来了?”
曾智笑道:“刘局安排我值班,你们也辛苦一天了,撤了吧。”
等两人离开,另一个警察摸了摸口袋,道:“哎,忘带烟了,一晚上呢这可怎么熬?曾队,你有烟没?”
曾智敲了他脑门一下,道:“我不抽烟你又不是不知道,忍忍吧。”
“一晚上呢,我这老烟枪不抽两口会憋死啊,领导,可怜可怜吧。”
“那……你出去买两包,这里我先盯着!”
“好好,感谢曾队,谢谢曾队,领导里面就属您跟我们贴心……那我去了,您先盯着。”
曾智答应一声,看着那人走下楼梯,转身关了门,对陈太平道:“外面有话给你,说话小心一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要有数!”
陈太平冷冷一笑,道:“我是什么人,尽管让外面的人放心,不过烂命一条,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我怕个求。”
曾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明白就好,不过你这样的货色,说的话跟放屁没什么两样,外面的人不放心。这是让我给你看的东西,看过之后,不管你有没有小算盘,都可以先放放了。”
曾智递给他的是一块和田玉佩,这是陈太平买给他八十岁老母亲的东西,平时都被老太太贴身藏着,别说外人,就是他那几个见钱眼开的兄弟姐妹也不知道。
“你……”
陈太平怒不可遏,猛的起身,手腕脚踝处的肌肤登时刮开了一层皮。曾智动都不动一下,一口吐沫吐到陈太平脸上,嘲讽道:“我只是传话的人,有什么气别对我来,明白吗?”
陈太平脸上青筋暴起,手指成拳,死死的用力握着。手铐越勒越紧,顿时变得血肉模糊,好一会才喘着粗气道:“告诉外面的人,我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担了,不要难为老娘……”
曾智这才恢复了笑脸,道:“你识相最好,其实外面的人没别的意思,这都是以防万一。只要你在里面乖乖听话,老人不仅没事,还能享享清福。”
说完刚要转身离开,陈太平突然问道:“现在的局势是不是对他不利?”
哪个“他”,陈太平相信曾智心里有数。曾智皱眉道:“没有的事,他的势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能扳倒他?”
陈太平能混到这个地步,自然不是傻子,刚才听外面两个警察说话,还以为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双簧,直到曾智进来,不惜以家人做威胁要他闭嘴,让陈太平一下子想了许多。
本来跟踪偷拍温怀明,最多再加一条诽谤罪,根本算不了什么,最多蹲三年大狱,以他对顾时同的认知,和顾时同对他的信任,顶多派人传个话,让他把事情给扛下来就行了,何至于动用到拿家人做筹码,威胁逼迫的地步?
结合前面听到的话,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顾时同此时遭到了极其猛烈的反击,很可能还落到下风,所以才如此着紧自己的口供。
到了生死关头,顾时同何等人物,岂能因区区几年的恩情就将成败压在他一个混混出身的人身上,说到底他们这类人,在大人物眼里根本就不算人。
对付狗,只有用些狠毒的手段,才更加合情合理。
陈太平想明白这一层,心中怨恨,血红的双眼盯着曾智,道;“你转告他,只要我老娘少了一根头发,我跟他同归于尽!”
曾智眼神悠忽转冷,阴森森的一笑,道:“我会一字不漏的告诉他,你等信吧。”曾智出去不过几分钟,陈太平还没来得及梳理一下思路,两个警察推门而入,解开手铐押着他往外走去。陈太平叫道:“干什么,要去哪?”
“去哪?”一个警察黑着脸道:“鉴于你有自残行为,关在这里不太安全,所以转由看守所羁押,走吧!”
上车的时候陈太平看到曾智站在楼房底下的阴影里,一脸阴冷的笑,心口不由抽搐了起来,一种难言的恐惧弥漫开来,狭窄的车厢如同地狱般让人窒息。
车子刚消失到门外,曾智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血一般软软的靠在墙上,刘天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演的不错,曾智啊曾智,我可真是瞎了眼,赏识你,提拔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曾智是真的后悔了,刚想求情,刘天来冷酷的道:“去看守所吧,表现好的话,我可以考虑不扒了你这身皮。”
第四百二十九章 挖坑打洞,砍手一只
青州第三看守所。
“进去吧,老实呆着,别给我惹麻烦。”
陈太平被推了一把,踉跄着跌进号子里,还没爬起来,右手和左脚就又被连在一起铐到了床头。
办交接的一个胖监警调侃道:“哟,这人什么级别,进来就享受单间待遇了?”
“道上的狠角色,刚才在队里都差点把自己的手脚给勒断了,情绪也不太稳定,单独关一晚,免得出什么岔子。”押送陈太平过来的刑警还不放心,叮嘱道:“你们也帮忙盯着点,明天刘局要亲自提审,千万不能让他有个闪失。”
胖监警点点头表示明白,道:“我半小时过来转一趟,保证万无一失。”
刑警又看了陈太平一眼,俯到胖警耳边道:“别让他太悠闲了,人一闲就爱胡思乱想,说不定闹出幺蛾子,咱们都不好交代。”
胖监警嘿嘿一笑,道:“放心吧,交给我了。”
铁门哐啷一声从外面锁上,将屋内屋外变成两个天地。陈太平跪坐在地上,慢慢抬起头来,一天一夜的肉体折磨加上被同伴恐吓威胁的激愤,让他的身心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手脚处的血液干涸凝固在冰凉的手铐上,看上去惨不忍睹。
但他毕竟有多年练武打下的底子在,看似萎靡欲死,其实精神状态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听到门外脚步声远去,陈太平松了一口气,轻轻蠕动着身子,试图缓解身体的疲惫。大脑也终于可以得到暂时的放松,开始仔细思索从昨天开始这一系列事件。
本来万无一失的行动怎么一下就到了这个地步?本来对自己极为信任的顾时同怎么突然变得不相信自己了呢?
可还没等他想想明白,铁门咚的又被打开,迎头一大桶凉水泼了过来,顿时将陈太平从头到脚淋的湿透。数九寒天,一年里最冷的季节,寒气顺着本就单薄的衣服如同利刃般刺入肌肤,然后在骨头上硬生生的刮出一道道的血痕。
他终于明白一句话,什么叫做刺骨的冰寒!
几乎顷刻之间,牙齿打架的嘎嘎声从嘴巴不受控制的传了出来,身体开始无意义的寒颤,大脑仿佛被冻成了一团坚硬的冰凌,再无余力和精神去思考,去判断。
胖监警大骂道:“去你妈的,好心给你提桶水洗脸,还他妈的踹翻了,什么玩意!”
陈太平无力的靠在床头,除了一个冷字再没有别的念头。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胖监警谄媚的声音:“曾队,您这么晚了还过来?”
“今晚有个行动,听你们魏所说这号里面就蹲了一个,正好,把这两个嫌犯也关进去,人少安全点。”
两个身强力壮、长相彪悍的男人被押了进来,他们跟陈太平最大的不同,是手脚完全的自由,没有任何的约束。陈太平蜷缩成一团,抬起冻成青色的脸看着曾智,他是聪明人,当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求曾智帮忙,但只要顾时同还想让他听话,就不能任由他在里面受太大的苦。
陈太平有信心,下一刻曾智一定会借故大发雷霆,好好的训斥胖监警一顿,换干净的衣服是不想了,但至少能给他换一个地方,不用蹲在满是积水的地上。
然而他失望了,曾智一言不发,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看他一下,跟胖监警一前一后的出去。在关上铁门的瞬间,曾智突然回头,对着陈太平冷冷一笑。
陈太平顿时呆在当场,连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
两个男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默默的也不说话,号子里的气氛渐渐变得诡异。陈太平突然醒觉过来,他对看守所其实并不陌生,在跟着顾时同以前,哪一年不进去个一两次,看守所里单独的小号不是没有,可一般情况下根本没可能用到,除非……除非……
原来从转押看守所开始,人家等的就是这一刻!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往这边走来,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绝望再一次弥漫心头,陈太平刚要大叫,其中一人猛的扑了上来,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另一个人从头发中抽出一根细细的丝线,从后面慢慢的勒住了他的脖子。
只要微一用力,这根黑色,柔软,看似无害的线,就能毫无阻碍的割破他的喉咙!
男人凶恶的脸靠近了他,狰狞的笑容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厉鬼,低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人家同归于尽?”
陈太平没想到顾时同真的会因为那句一时冲动的话而动了杀机,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放心自己会守口如瓶,要不也不会拿老娘来当筹码,那句“同归于尽”的话终不过是借口罢了。
越要我死,我越要活!
你不仁,就莫怪我不义!
生死关头爆发出的怒火刹那间充斥心胸,哪怕虎落平阳,他陈小四也不该死在这样两个人的手中。
被前面那人按住的左手突然迸发出让人敬畏的力量,嗖的一下挣脱而出,借助这股力道同时后击,狠狠一肘撞在身后那人的肋间,然后闪电般出手,揪住了前面那人的头发,用力一挥,碰到了床头的铁柱上。
两声闷哼响起,一人肋骨断裂,一人头破血流,却都闷不作声的再次扑了上来,陈太平当然没指望铐着一手一脚打赢这场生死战,但也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来求救。
“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值班的几个监警破门而入时,屋内的情况让他们傻了眼,刚关进来的两个壮汉,一个满脸是血,一个捂着肋骨痛的直哼哼,而唯一被铐住的陈太平却歇斯底里的大喊着杀人了。
这究竟谁杀谁呢?
胖监警冲上去给了他一脚,怒道:“喊什么喊,打架斗殴还敢叫,活的不耐烦了。”
陈太平刚才的动作几乎消耗掉了他所有的力量,整个人瘫软在地,微弱的声音几不可闻,道:“我要见……见刘天来……”
大世界二楼包间内,温谅挂了电话,笑道:“陈太平招了,我还以为多硬的骨头,原来也顶不住程咬金的三板斧啊。”
安保卿闻言暗暗苦笑,这样的三板斧,别说一个陈小四,就是大罗金仙也生受不起。
左雨溪看着眼前谈笑自若的温谅,心中泛起微微荡漾的幸福。这就是她的男人,温柔时静若处子,谋局时算无遗策,决断时雷霆万钧,连陈太平这样心狠手辣的老江湖在他手里连一夜都没撑的过去,她左雨溪的男人,近乎完美!
安保卿道:“招了就好,这个人跟了顾时同这么多年,说不定手里捏有他的把柄,咱们是不是能……”
“这个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当下的事做好,至于能不能深入,还要看局势发展。”
安保卿点点头,看了下表,笑道:“我看大家也都累了,温少,不如叫度娘来泡壶茶解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