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谅听过安保卿复述罗蹊醉酒后的疯言疯语,终于明白他口中那些赞誉之词的出处,也由此可见这些话对罗蹊造成了多大的心理伤害,让他大醉之时,还不忘一字一句的拿来反驳吐槽,真是妒火中烧,愤愤不平到了极点。
结合前后,温谅再仔细想来,罗蹊跟自己说要在青州解决个人问题,确实是在雷方去福德市之后,紧接着自己第三次进京,一去大半个月,刚回来就碰上了这一出争风吃醋好戏,说明燕黄焉所言不虚。
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温谅暗暗松了一口气,虽说罗蹊最初来青州落脚并不是燕奇秀故意安排使坏,但随着自己的实力发展,强大到足以进入她的视野,引起她的兴趣的时候,罗蹊便成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而能以这种不伤及双方关系的方式拔去这颗钉子,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完了正事,又闲聊了几句,燕黄焉试着点了点关山那人,但温谅顾左右而言他,滑头的不像话,也就适可而止,反正日久天长,可以徐徐图之,便起身告辞,道:“这次是黄焉欠温少一个人情,日后若来吴州,一定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此女聪慧多黠,心思敏锐,让温谅疲于应付,正巴不得她赶紧走人,却还是盛情挽留了一番,见她去意已决,按下呼叫器,命人去请燕玄鷟。
不大一会,燕玄鷟在安保卿的引领下进了二楼包房,眼睛还是喷着火花,刚想开口讥讽温谅两句,却被燕黄焉目视阻止。
温谅还是老神在在,对燕玄鷟的恨意无动于衷,和燕黄焉握手作别,并肩往外面走去。刚到楼梯口,一直候在这里的罗蹊迎了上来,一字字道:“我要见老板……”
燕黄焉这次没有掉头离开,一身淡黄色的衣裙,黑色的长发拢在肩后,看上去仿佛邻家女孩般让人亲近,轻声笑道:“你惹了这样的事,我做主不追究你的责任已经坏了老板的规矩,其他的还是不要再妄想了。好好留在这里,看温少如何处置你吧!”
罗蹊虽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也没想到燕黄焉无情至此,不仅不是来给自己撑腰,反而把他留给了温谅。
温谅是什么人,得罪了他,又没有依仗,将会是什么下场?
但这还不是最让罗蹊在意的,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又一次成了一个无用的弃子!
“你……老板,绝对不会这样对我的,你让我见老板,你这个脏心烂肺的毒凤……”
罗蹊眼睛充满了血色,猛然伸手去抓燕黄焉的脖颈,他身高体健,腿长臂壮,也学过几年的柔道,并不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这一抓力大臂沉,很可能会伤到燕黄焉。
温谅方才为了避嫌,特意落后了几步,竟来不及援手,却不料紧跟在燕黄焉身边的燕玄鷟飞起一脚,干净利落,迅若风雷,将身高一米八几的罗蹊踢翻在地,跟着重重的踏在了他的脸上,恶狠狠道:“不知好歹,再敢多说一句,我拔了你的舌头!”
燕黄焉既以智见长,连诸葛亮也有火烧藤甲致折寿之叹,有时行事算计过甚,难免显得阴毒,因此背后常被人称为“毒凤”,但敢当面这样明言的,罗蹊还是第一个。
燕黄焉从罗蹊嘶吼到出手,容色丝毫未变,走前两步,正好在罗蹊脸边停下,轻轻一叹,道:“罗蹊,今后好自为之吧!”
第六百五十五章 向前看
送走燕氏二女,温谅回到大世界,罗蹊失魂落魄的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萎靡不振,跟从前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经过今天的打击,他终于对燕奇秀彻底死了心!
安保卿点着一根烟递了过去,罗蹊木然抬头,好一会才伸手接过,使劲的抽了几口,烟丝飞快的燃烧,在空气中发出滋滋的声音,让人依赖的味道沁入肺腑,然后慢慢消散在身体的每一处血肉里。
温谅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一时无话。
一支烟终有燃尽的时候,罗蹊吐出最口一口烟雾,脸上露出惨然的笑意,道:“温少,其实你一直对我不错,这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安保卿张了张嘴,却还是将求情的话咽回肚子里,他跟罗蹊有私谊不假,但正因为有私谊,这时候才不能多说一个字。
“各为其主,没什么对啊错啊,况且也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就这样算了吧!”温谅站起身,拍了拍手,叹道:“罗蹊,很可惜,咱们本可以成为朋友的!”
罗蹊呆了一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你就这样放过我了?”
温谅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打家劫舍的土匪,还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九哥,你陪他在这静一静,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
刚离开房间,安保卿追了出来,眼中满是感激,又深觉有愧,道:“多谢温少放他一马……也怪我没有查出罗蹊的底细,惹来这样大的麻烦……”
温谅的神色略显疲惫,这一天一夜看似波澜不惊,但其间的凶险不比真刀实枪少了分毫,而他承受的压力也远比表面看去要多的多,颌首笑道:“客气话不要说了,你跟罗蹊多年的交情,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总不能真的为了这点事惩治他。对了,你转告罗蹊一句话,今后没了燕奇秀的庇护,行事不要再这样冒冒失失,要知道,可不是人人都像我这般好说话!”
安保卿点头应是,看着温谅洒然而去的背影,心中岂能没有感慨,跟燕奇秀对手下人的无情比起来,温谅无疑更有一种让人死心塌地的魔力。
到了帝苑花园,左雨溪也早早的从单位回家,听温谅说了此事的前因后果,顿时对燕奇秀起了莫大的兴趣,作为热衷权势的官场中人,得知有这样一个奇女子存在,同性相吸也是自然而然。还待要细细追问,温谅却让她先给左敬打一通电话,汇报罗韫的幕后身份。
左敬主政灵阳才一年有余,面对罗韫这样的地头蛇,多采取的是守势而不是攻势,但一时忍耐不代表默认现状,以左书记的气魄和手段,岂能容忍治下有势力尾大不掉?暗地里往罗韫身边安插人手,就是他即将要动手的先兆。
区区一个罗韫,左敬要是真的发狠,计划严密,调度周详,付出点代价说拔起也就拔了,但要是牵扯到了燕奇秀,未必能如期达到目的。
更可虑者,庄少玄又不是死人,一定会瞄准机会,浑水摸鱼,坐收渔翁之利。到了那时,左敬就不得不陷入燕庄之争无法脱身,无论从哪方面看,这时去动罗韫,都是得不偿失!
但左敬位高权重,眼光和境界以及所在的位置决定他的思考方式一定与温谅会有不同,所以无法替他做出选择,只能让左雨溪点破罗韫和燕奇秀的联系,以做参考。
等左雨溪打完电话,温谅问道:“左书记怎么说?”
“他沉默了一会,说知道了,没有具体表态。还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灵阳,一起吃顿饭……”
“老丈人请吃饭啊?”温谅笑道:“行啊,等我从苏海回来,说不定就得去灵阳拜会下左书记了,到时候你也去吧,免得我被老丈人欺负!”
“呸,你个小滑头,难道还怕人欺负?”
“这话不错,他要敢欺负我,我就欺负他女儿,看看谁吃亏……”
“啊……救命啊,有色狼……”
事实证明,越喊救命,色狼越是动力十足,片刻之后,左雨溪被剥成了一只小白羊,故作惊慌的往被子里爬去,却被温谅从后面扑过来,压在了床上,紧贴着高耸丰翘的圆臀,硬邦邦的器物从双腿的缝隙塞了进去,挨着粉嫩的两片唇皮上下厮磨了一会,感觉到水泽润润,腰身一挺,狠狠的插了进去。
左雨溪发出略带痛楚的呻吟,修长的脖颈猛的往后扬起,长长的黑发垂下遮住了一侧的俏脸,红晕渐渐浮起在腮边,娇柔无力的身子随着臀后剧烈的撞击而前后摆动,真是道不尽的妩媚动人。
第二天一早,温谅和左雨溪一同梳洗后出门,找了家附近的小吃店吃早饭。左雨溪想起昨晚的疯狂,浑身快要被拆的散了架,双腿间的妙处这会还有点酸痛,忍不住白了温谅一眼,道:“下次要这样疯,找你的司老师去,我可不干了……”
温谅哈哈大笑,得意不已,被左雨溪拿起一个包子塞到了嘴里,笑声立刻戛然而止,滑稽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发笑。
“昨晚你说要去苏海?”
温谅喝了口油茶,将包子冲下去才缓过来一口气,叹气道:“青河不是准备拍个广告片吗,李叔他们苦于没有门路,我只好自告奋勇去勾搭个导演回来。哎,可怜的劳碌命……”
左雨溪对生意上的事兴趣不大,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道:“我这两天也可能要去关山,民转公那份报告已经通过了省厅的审批,接下来会选几个点试推行,青州是试点之一。昨天接到阎吉泽的电话,说张五谷张厅长点了名要见我,怕是要当面询问细节……”
张五谷在教育系统根深蒂固,说一不二,要是能得到他的赏识,对左雨溪的仕途有很大的帮助。
温谅端起碗,笑道:“以茶代酒,祝左局长马到成功,步步高升!”
等吃完了饭,左雨溪开车送温谅去了火车站,毒蛇不在身边,一时没有可靠的人做司机,几个小时的路程开车太过疲惫,还是乘火车方便一点。
到了吴州市已经下午一点,叶智伟等在火车站外边,先找地吃了饭,然后开车将温谅送到了吴江县委。
还不到上班时间,县委办公楼冷清的不见几个人,温谅找个正在打扫卫生的阿姨问了路,摸到委办的主任室,敲了敲门,静等了一会,房门嘎吱打开。
姚裳穿着浅黑色的修长西裤,白色的圆领雪纺上衫,简单不失大气,干练中透着柔美,看见门口站着的温谅,微微张开了嘴巴,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姚主任,才一两个月没见,不用一副看到鬼的样子吧?”
“啊,不好意思,快请进,请进!”
姚裳手足无措的请温谅进屋,心口不知为何砰砰跳动的厉害,下意识的看了看外面空荡荡的走廊,却又乍然惊觉,暗暗啐道:又不是偷情,干嘛这样鬼鬼祟祟?背对着温谅做了几下深呼吸,关上了房门,转身撩了下耳边的碎发,柔柔笑道:“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打个电话,要是恰好我不在,不是白跑一趟么?”
温谅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道:“这说明我的运气还不错……”
姚裳自从那次车中的暧昧之后,再没有见过温谅,此时毫无准备的突然相遇,脸蛋烫的厉害,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到墙角的饮水机接了水,端过来放到桌子上,头垂的快要低到胸口,道:“喝水。”
温谅知她尴尬,故意语调轻松的道:“姚主任,你这样搞接待可不成,态度生硬会吓走客人的哦。”
姚裳扑哧一笑,抬头看着温谅润泽清明的眼眸,瞬间明白过来,在这个能看破人心的男人面前,自己无须思考的太多,绷紧的心弦为之一松,俏皮的道:“你算哪门子客人,我记得付书记说过,吴江就是你的第二个家,所以别想要享受贵客待遇啦。”
“付书记这话我爱听,既然都是一家人,我有话可就直说了。姚主任,这次是找你帮忙来了。”
“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说吧!”
“上次碧螺春的开幕式导演,那个叫滕景霖的,你们还有联系吗?”
姚裳奇道:“你找他做什么?”
“我朋友的公司想找他拍个广告片,不过听说这人性子高傲,未必会接这样的小活,所以想请姚主任多多美言几句。”
“原来是这样,你找我算找对人了。”姚裳抿嘴笑道:“最近县里要拍个旅游风光片,我正跟滕景霖接触着呢,试试看吧,但不敢打包票。”
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上班的人陆续进了办公楼,温谅长身而起,道:“有劳姚主任了,先不耽误你工作,今晚太湖人家,我做东,务必赏脸。”
姚裳也不好多留,送他到了楼下,突然低声道:“那晚……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温谅之所以不打电话,而是亲自来见姚裳,自然是因为不想轻易失去这个朋友。而姚裳也是聪明人,知道那一晚温谅要了自己的身子是轻而易举的事,事后也怨不得他,但他却没有趁人之危,反而温言开解,今天再见更是坦坦荡荡,没有鄙夷,没有轻佻,是真正的君子之风。
温谅笑了笑,伸出手和姚裳轻轻一握,道:“姚主任,咱们都要向前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为自己而活
傍晚时分,太湖边波光粼粼,鱼鸥飞舞,几艘小舟横在渡头,放眼望去,美不胜收。姚裳如约而来,随在她身后的是一个三十岁许,戴着眼镜的瘦弱男子,双方做了介绍,正是温谅此行的主要目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腾景霖。
但名气小,不代表脾气好,滕景霖果然没让温谅失望,如同传闻般的傲气十足,坐下后只管吃饭,只见筷子和酒杯动,就不见嘴巴动,不怎么搭理温谅这个金主,也就姚裳说话的时候,还抬头回应两句,情商低的令人发指。
温谅自然不会与他计较,搞艺术的人总有点怪癖,可以理解,也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倒是姚裳觉得腾景霖太过托大,不着痕迹的暗示了一番,这家伙才不情不愿的问道:“哪家公司?预算多少?我丑话先说前面,粗制滥造的东西我拍不来,也没那个精力去浪费,要是心疼钱,趁早别谈了。”
温谅笑着说了一个数字,这在当时的广告界已经是一线的价格了,不等滕景霖从愕然中反应过来,又道:“至于滕导的酬劳嘛,可以另算,绝对让你满意……”
腾景霖眼睛一亮,态度好了许多,说到底艺术家也得吃饭,不然也不会又导开幕式,又拍风光片,这年头真正的大导演都忙着拍电视拍电影,哪里肯自降身份来搞这些不入流的小玩意?
有钱好办事,接下来的进展就比较顺利了,敲定了三天后赴青州,再用三至五天拍摄广告,三人举杯尽欢而散。
“滕导,我跟温总还有事要谈,你先开车回宾馆吧。”
等滕景霖离开,姚裳紧了紧衣领,赫然道:“好久没见了,一起走走吧?”
温谅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并肩漫步在湖边的堤坝上,少年如玉,佳人如水,远远望去,似乎镶嵌进了太湖的夜色里。
“汝阳的伤怎么样了?”
温谅先打破了沉默,姚裳神色黯然,道:“送医的晚了,指骨虽然接上了,但也丧失了百分之八十的功能。”
虽然师汝阳咎由自取,但伤重至此也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不等温谅想辙劝慰,姚裳又道:“不过这对他倒是好事,自受伤后很少再出去胡混了,整个人变沉稳了不少。”
“古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真能洗心革面,努力工作,也算没白受这番罪。”
“嗯!”姚裳扭头看了温谅一眼,道:“你呢,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四处跑跑,各地看看,再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跟县委办的大主任不能比啊。”
“好啊,你又笑我!”
“哪里,对你们人民公仆,我是真的羡慕嫉妒恨……”
这是姚裳第一次抛开一切杂念,完全像普通朋友一样和温谅相处,言谈自然随意,不用算计,不用提防,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竟是少有的身心安宁,平静惬意。
“快别羡慕了,我这个小主任还不定能做多久呢!”
“怎么说?”温谅诧异的望着她,道:“付民之现在不是挺老实吗?”
姚裳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如同小女孩般欢笑着扔进湖水里,看着溅起的水花转瞬即逝,低声道:“付书记要高升了,跟平廊区的张江安张书记明争暗斗了这么久,终于分出了高下,具体任命还要等省委组织部走程序,不过最迟下月初就会宣布。”
姚裳的身份便利,得到消息比正常程序要快捷许多,温谅脑海浮现付民之那张猥琐的脸,以及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色眯眯的鱼泡眼,笑道:“看来以后要叫付市长了,可惜了这个姓,怎么叫都离不开一个‘副’字……”
姚裳也觉得好笑,一般人称呼副职,往往会去掉副字,可付民之永远享受不了这个潜规则了。
“付书记能有今天,其实还得多谢温总,要不是你一手创建了茶叶合作社,稳住了吴江的局面,让他得了卫书记的赏识,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打败张江安,升了副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