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政一事刘天来全程参与,哪会听不出温谅话中的不尽之意,心中为之一凛,忙拍胸口保证道:“温少你放心,我一定做到万无一失!”
随着案情的深入,纪政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会逐渐被人所知,周远庭和范恒安那方面倒是无妨,区区一个纪政还不放在他们眼里。但保不准青化厂里有哪些不开眼的,一时冲动做下什么事。青州彪悍的民风,永远是一个让人头痛的话题。
无论纪苏和苏芮谁受到伤害,温谅都无法向纪政交待。
更也许的是,无法向自己交待!
等温谅挂了电话,安保卿道:“刘局长这次怕是要扶正了,许复延如今有事都直接找刘天来,赵新川彻底靠边站了……”
温谅冷冷笑道:“种地的时候不卖力,收获的时候还想分一杯羹,世界上没这样的道理。咱们最艰难的时候赵新川摇摆不定,虽然不至于秋后算账,但这个位子他坐不住了,许复延能给他个正处待遇提前退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安保卿会意的点点头,无论从那方面看,许复延都不像多么宽宏大量的人,能让赵新川安全卸任,已是他宅心仁厚。不然的话,在公安系统这么多年,谁还找不出点毛病来?
因为蒲公英传话引起的骚动告一段落,温谅轻舒口气,越是到最后关头越是要提高警惕,别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到时候哭都来不及,还得在青州官场留下一个二百五的名声。安保卿也明显的如释重负,歪在对面的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窗外浮现一丝鱼肚白,天要亮了。
温谅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紫砂杯,杯中色泽清润的碧螺春茶一如既往的散发着迷人的清香,突然问道:“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安保卿先是一呆,很快明白过来温谅所指,道:“还在找,应该就在白安县城。不过这个县虽然不大,但城区常住人口也有两三万人,找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并不容易。”
温谅静默良久,盯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年少的脸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眼中闪过挣扎、困惑、自责等神色,最终却还是变成了冷厉的无情。
一个男人经常不在家的单身女人,刚满一周岁的孩子,在这个保守的年代,流言蜚语绝对少不了,找到她们并不是难事。他头也不抬,平静的说:“动用所有的力量,这个月一定要找到!”
安保卿察觉到温谅语气的严峻,下意识的坐起了身子,沉声道:“我明白!”
“温少,我还是不懂,这么急找她们究竟是为什么?”
这句话不是安保卿第一次问。
自从上次温谅在西郊挖了个坑,将赵建军一伙一网打尽后,审讯中有个小混混透露赵建军并不是单身一人,他在白安县还养着一个女人,虽然没有登记结婚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这件事本来十分隐蔽,除了赵建军那几个一起从孤儿院出来的铁杆弟兄,再没其他人知道。
这也可以理解,赵建军从一无所有的小混混逐渐在青州打响字号,站稳脚跟,这个过程用屁股想也知道少不了腥风血雨。他在青州结仇很多,说不定哪天就横死街头,能有个女人肯为他留个后代,自然要远远躲开青州的圈子,不能为外人所知。
说也凑巧,十月份儿子过生日,赵建军高兴之余多喝了几杯,趁着酒意拿出妻儿的照片炫耀,被这个小混混记在了心里。被抓回公安局以后,看那架势是要玩真的了,大家保命都难,惊慌失措下任何情况都被拿出来上报,试图能有立功表现,挽回一条小命。
温谅得到这个消息后,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立刻让安保卿派人去白安县寻找,却没有说明原因。有时候往最恶意的地方猜测,安保卿会以为温谅是要斩草除根,但他也知道,这个猜测根本就不可能!
温谅没有任何理由去跟一个死人较劲,就在前不久法院以流氓罪、聚众滋事罪、故意杀人罪等罪名判处赵建军等三人死刑,其余死缓、无期、八至十五年不等,曾经恶霸一方、横行乡里的一帮人渣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举报赵建军有老婆孩子的小混混仅判了一年,缓期两年执行。他见过照片,现在正跟着安保卿的手下在白安县寻人。
所以说,有用的人才有活路!
温谅还像前几次一样,没有回答安保卿的问题,仰起头把杯中水一气喝完,水滴顺着下颌悄然滑落,眨眼间湿透了衣襟。
一步踏入这个红尘,从此荆棘遍地,陷阱重重,但是倾青河之水,洗得去衣服上的尘埃,却依然洗不尽心底的欲念。
从决定入局帮左雨溪复仇的那天起,十六岁的少年已经远离了曾经的纯真岁月,他的双眼不再清明,他的双手沾满血迹,他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坏人,如此而已!
“九哥,我累了,你去忙吧。”
安保卿离开后,温谅也懒得去套房里面,缓缓倒在沙发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睛,温谅愣了一下,然后一个鱼跃跳了起来,盖在身上的丝毯掉下,脸上的惊喜压抑不住,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左雨溪笑着躲开他的熊抱,道:“刚回来没多久,你猜猜看,接下来有什么惊喜?”
温谅一下抱空,发扬屡败屡战的精神,毫不气馁的继续进攻:“猜到了是不是有奖励?”
左雨溪这下没躲开,被温谅抱了个满怀,双手按在他的胸前,娇嗔道:“你先猜再说!”
“我猜我猜,惊喜嘛……哈,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忍不住了?”
忍不住?左雨溪一下没反应过来,再看温谅色迷迷的眼神在自己身体上下打量,顿时知道了什么意思,抬手要打,被温谅笑着抓住:“逗你呢,专案组进驻了,对不对?”
左雨溪知道瞒不过他,点点头俯在他的怀中,低声道:“我到现在还如同在梦里,简直不敢置信……”
温谅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一路走来虽然艰难万分,但毕竟是走过来了。历史由胜利者书写,曾经的艰难就会成为日后的荣耀。
“不过我最开心的,还是昨晚你打的那个电话!知道吗小笨蛋,我从没听过你的声音会那么的紧张……”
温谅将左雨溪抱的更紧,微笑道:“胡扯,我哪有紧张?我们都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有事!”
左雨溪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道:“温老爷,这算不算大功告成?”
温谅哈哈大笑,翻身将左雨溪推到在沙发上,整个身子压了上去,恶狠狠的说:“大功告成,亲个嘴!”
左雨溪惊呼乍起,转瞬间便悄不可闻,小嘴被温谅堵个正着,胸前的浑圆也被一只大手覆盖,任意揉搓成各种诱人的形状,不一会就双颊绯红,从喉咙深处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吟。
温谅只觉身体里有股火在四处乱窜,下身早有了反应,隔着衣裤紧紧顶在一个柔软湿润的所在,似乎都能感触到那里的美妙和迷人。他的脑海还保存着最后一丝理智,这里是大世界,不是左雨溪的帝苑花园,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此时得到她的第一次。
“雨溪,雨溪!”
左雨溪星眸似开似闭,红润的嘴唇如同挑了一层薄薄的桃蜜,双手下意识的在男孩身体上轻轻抚摸,听到他的呼唤,腰身竟然动情的蹭了两下。这一下差点要了温谅的小命,倒抽一口凉气,强忍着把她就地正法的冲动,双手撑在左雨溪的头边,将没有丝毫缝隙的身体分开。
左雨溪也从情欲的纠缠中清醒过来,虽然早跟温谅耳鬓厮磨,作为一个女孩子却也不愿意在这种地方草草的失去自己的贞洁。看着温谅呲牙咧嘴的样子,忽地扑哧一笑,捧着他的脸凑过去轻轻一吻。
“谢谢!”
温谅强烈的身体反应她有最直观的感受,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小情郎依然能委屈自己为她着想,怎能不让人感动万分?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辈子有这样一个人,再无他求!
温谅起身坐到一边,左雨溪双手撑在腰后仰起上身,精致的丝质棉裙有几分凌乱,露出胸前和小腿的雪白肌肤,几缕散乱的发丝贴在嘴边,将一个绝色的女人最美丽的地方全部刻画的完美无缺。
“算你了!既然这么乖,我就不计较昨晚跟许瑶出去鬼混的事了,不然……哼!”
温谅本也知道瞒不过她,苦笑道:“安老九实在靠不住……”
第一百五十五章 穿小鞋
像大世界这样的场所,一般都会给某些不适合公开出入的达官贵人们留有专用的通道,从房间到电梯的走廊,然后直至地下停车场,你不会碰到任何不愿意见到的人。其他各种人性化的设计枚不胜举,越是高档奢华的服务业,越是将“顾客就是上帝”这句箴言贯彻的淋漓尽致,换句话说,这样做才是真正的“以人为本”,比起中共十六届三中全会正式提出以人为本的治国理念,还要早了近十年。
左雨溪就是不能被曝光的那一类人,倒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她跟安保卿的真正关系现阶段甚至以后许久都不能为人所知。此次破例亲自来大世界,不过是因为温谅在这里,她等不急想要见他而已。
两人结伴从专用通道离开,来到仅有三个车位的小型地下停车场,一辆石墨珍珠色的LEXUS豪华车停在最左边的位置,这款1994年11月刚上市的LS400透着低调的奢华。温谅微吃了一惊,扭过头看着左雨溪的侧脸,问道:“怎么又换车了?那辆奥迪呢?”
最早见的是桑塔纳,之后去了次灵阳开着奥迪回来,这次关山溜达一躺竟然直接弄来一辆雷克萨斯,哦不,现在国内还是叫凌志,2004年才正式改了名字。
照这个趋势,要是哪天去趟京城,要不要再换辆奔驰?
左雨溪出门后就戴上了墨镜,看不到眼睛里的表情,但嘴边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偶尔会有的顽皮:“我刚才还在想,你说不定不认得这款,准备大大的嘲讽一下。没想到你竟然真认得,不过……嗯,你吃惊的样子很可爱……”
被左雨溪夸奖可爱,温大叔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无奈道:“发花痴很影响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呵,”左雨溪来了兴趣,将墨镜推上额头,露出明媚的双眼,水汪汪的带着荡漾的情意,“我本来应该是什么形象呢?”
温谅微微一笑,道:“美丽动人,冷静自信,气质高贵,举止优雅,蕙质兰心又杀伐果断,最重要的是三观不一定正确,却正好合我口味……美女,听人这样肉麻的赞誉,不是非要有几分谦虚,但最好不要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好伐?”
左雨溪哈哈大笑,认识温谅久了,她的脸皮也学的越来越厚,道:“你说的都对,我为什么不能得意?前面的都好理解了,算你有眼光,不过哪个三观是什么意思?”
“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弗洛依德说人之所以不同于动物,就在于人有三观,而动物没有。”
左雨溪恍然大悟,心里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好看的娥眉蹙成一团,直等两人上了车才回味过来,笑着扑来将温谅压在副驾驶座上:“好啊,你说我三观不正,岂不是说我不是人?”
美人如玉,暗香浮动,温谅环住她的腰身,盯着近在咫尺的双眸,柔声道:“我是夸你呢,三观正确是人,没有三观是兽,那有三观却不正的是什么呢,是神仙!”
其实有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不是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道鬼多人少,我们不过入乡随俗!
“呵呵,我才发现,你拍马屁这么厉害啊!”
温谅飞了她一个媚眼,手指在腰间轻轻揉搓,调戏道:“我拍马屁的功夫不在我的吻技之下……”
话没说完,嘴唇就被左雨溪封住了,自从撕开两人间的窗户纸后,左MM越来越喜欢这种唇齿间的游戏,很容易就会动情,然后乐此不疲。
良久,唇分。
温谅等左雨溪坐回座位,打量下车内的布置,道:“你呀,本来你一个小副处,连专配桑塔纳的级别都不够,但系统内人人如此,大家也无话可说。这两年公车查的这么紧,前几天在我爸那看到省里下发的一个文件,还是要注意下影响,这辆车是绝对不能开出去的。”
说起公车治理,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1988年10月由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首次发布《中央国家机关汽车配备标准的规定》,对公务员配车标准规定为:正部级干部配专车,副部级干部不配专车但保证工作用车。也就是正部以下全都是没有专车配置的,连五岁的娃娃也知道这样的规定从诞生之日起就注定连一天都执行不下去。别说中央各部委各司局、省市党委政府和直属机关,连地方区县里的科局都对这个文件视若无睹,该怎么来还怎么来。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规定依然堂而皇之的存在了六年之久。直到1994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又联合颁发《关于党政机关汽车配备和使用管理的规定》,明确界定:“部长级和省长级干部按一人一辆配备专车,现职副部长级和副省级干部,保证工作用车和相对固定用车。”
这是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你抽了我左脸,我再把右脸凑上去给你抽,打的不爽了咱换个边再来!这样的后果直接就是公车改革16年后,每年花费在公车上的财政支出超过了两千亿,有些地方的公车开支甚至占到了财政支出的6%—12%,这还不包括一些隐形开支,真实数据更加触目惊心!
“放心吧,主要是来大世界掩人耳目,借了朋友的车用用。就算有人看到了,也猜不到是我,话说回来,这样的好车我可开不起。”
温谅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以左敬此时的身份地位,别说一辆不到百万的雷克萨斯,就是几百万的法拉利保时捷一样是小菜一碟。不过左雨溪身在体制内,这辈子都别想能公开使用这些奢侈品了。
左雨溪转动方向盘,轻车熟路的开出了停车场,从大世界左侧的一个出口上了街道,一切人不知鬼不觉,就如同从没出现过一样。
温谅在七号院附近下车,回到家就看到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顿时呆在了门口。
“怎么才回来?傻站着干什么,还不问老师好?”
丁枚不知为什么竟然没去上班,这可是很罕见的事。自从魏刚下台后,一直称病的张长庆重回农机厂,虽然效益还是没什么气色,半死不活的拖着,但至少比起魏刚在时人心惶惶要好的多了。温谅听丁枚提过,张长庆在全厂职工大会上指着脑袋发了誓,他在厂长位置上一日,就不会让任何一个工人下岗,得到的欢呼声比书记市长多了十倍不止。
当时许周二人的心思都在青化厂上,没人有心思理会农机厂的死活,张长庆为了维持稳定,不得已说出这样的话,谁都可以理解。但留下的后遗症在不久就会凸显,一旦厂子支撑不下去,无论是张长庆去位还是农机厂破产,造成的阻力也会多出十倍。
温怀明跟着许复延关山、青州两地跑,根本没时间和精力来了解丁枚的内心世界,作为儿子的温谅却都一一看在眼里。一向大大咧咧的丁枚最近回家后偶尔会坐在沙发上发呆,手中的遥控器下意识的转台,眼睛却盯着某一处,完全处于放空的状态。打电话时也常常听到销路啊质量啊等字眼,这在以前都是难以想象的事情,温谅知道,经过魏刚事件后,所有农机厂的人似乎一夜间清醒过来,对这个哺育了两代人的国企,农机子弟没人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它一步步走向死亡。
丁枚也不例外!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她不管不问温谅的学习生活,一门心思的扑在工作上,虽然无力改变什么,但至少跟同事们一起努力过了,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呢?
但温谅惊讶的不是丁枚,而是叶雨婷。穿着黑色带粉色的毛料格子大衣,深灰色筒裤的叶老师盈盈站起,望着温谅面带微笑。
“怎么,才几天没去学校,连老师都不认得了?”
“哪能呢?是叶老师越来越漂亮了,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说什么呢?叶老师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被我娇纵的太厉害了,说话没大没小,您别见怪。”
叶雨婷早在学校被温谅调笑惯了,这样的话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不过听到丁枚这样说,还是似笑非笑的瞟了温谅一眼,道:“您太客气了,温谅嘴巴甜,懂礼貌,人又乖巧,从不惹麻烦,老师们都很喜欢。”
一番客套后,温谅才知道叶雨婷的来意。这位班主任责任心超强,见温谅请了几天病假,心里放心不下,就给丁枚打电话过来看看。丁枚因为昨晚温谅一夜没回来,正好呆在家里,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叶雨婷聪明伶俐,从刚才温谅不在家,丁枚又言语不详,知道肯定有什么原因,她也没多问,只是叮嘱温谅身体好了就赶紧去学,耽误太多课程影响成绩等等。
温谅自然满口答应,专案组既然进驻,于培东又明确表态,到了这一步,他根本插不上手,本来就打算明天回校。
送叶雨婷走出小区,见四下无人,叶雨婷一把揪住温谅耳朵,冷笑道:“好啊,没病请病假,当我好骗是吧?看我给你穿小鞋!”
这个威胁真是力度十足,温谅大惊失色:“叶老师,你要亲自给我穿鞋,这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我还小哦!”
第一百五十六章 调座位
纪苏双手支着下巴趴在课桌上,不知被多少师兄师姐共用过的桌子陈旧极了,桌身上的绿色油漆缺了许多,如同被风吹了千年的雕塑,到处是斑驳的痕迹。她静静的呆着,什么也不做,片刻后整个人慢慢下滑,左手平直伸开,侧着脸压在了上面。黑色的桌面倒映着少女秀丽的容颜,仿佛将时光凝结在了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