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颖不乐意：“怎么说话呢？”
巴克解释：“时髦嘛，真的，看你这做派也不像是天天去菜市场之类的。”
方灵颖哼哼：“我还是能弄几个菜的。”然后才跟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下午老杨给我打电话，旁敲侧击的问你，你又在他面前露了什么马脚？”
巴克就烦这有心人：“我能有什么马脚，小周这事儿我到现场已经那样了，第一时间抢救没做错吧？动作不麻溜能救命么，急救急救，不急怎么救？他就是职业性的怀疑。”
方灵颖听出他的郁闷，才大快人心的咯咯咯笑：“你就是活该！什么都遮遮掩掩的。”
巴克瞧不起：“我说他就是在浪费纳税人的钱，有这闲心拿去抓坏人多好，浪费在我这种小老百姓身上。”
方灵颖笑得更欢实了，手拍方向盘：“好！小老百姓，给我解释一下这辆车的来历，我开过的车不多，但这车没个二三十万下不来，我看这后视镜上还新挂了个祈福香囊，是那小周挂的呢，还是你那俩妹妹？车里还收拾这么干净，算是你自己的车了吧？跟上次那宝马里面的烟味可不同。”
这都什么人啊，天天研究头骨也就罢了，随便坐在车上这么打量，都能找出细节来，巴克竖大拇指：“您真对得起您的职业地位！”
方灵颖顿时觉得占了上风：“看吧！看吧！你就是这样，打我刚拣了你就这样，轻描淡写就把话题岔开了对不对？以前我还觉得你老实！现在我知道你满肚子的坏水儿！”
巴克就觉得自己挺冤枉的。
就这样唇枪舌战的聊天斗嘴，一点不无聊，还很有默契的感觉。
方灵颖心惊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黑炭头其实蛮能聊的。
巴克觉得是自己最近的心理疗法有了成效，只是不知道应该把这功劳算到杀人还是研究装修上。
下午就是巴克送杜阿姨过来的，现在当然也不难找，方灵颖还跟逛商场似的悠闲：“嗯，上中学以后就没来过这家商场了，人还是挺多的嘛，这……”等跟着巴克一起看见周晓莉的母亲时候，一下就噎住了，小声：“真的？这也看着太年轻了吧，这个小周得多小个姑娘啊，你在干什么啊？你也太老牛吃嫩草了，你不会是因为你那两个妹妹，有妹控吧！”
方老师还是很新潮的，居然知道妹控，巴克一脑门子汗：“事实胜于雄辩，回头你看了就知道，老子不跟你多说。”
方灵颖有伸手提他耳朵的冲动：“哟！胆子大了，刚回来那阵看见我都唯唯诺诺的，现在开始敢自称老子了。”
巴克现在觉得渝庆女孩子真的蛮火爆的，就对那边还穿着营业员服装的杜阿姨挥挥手，杜阿姨一边回以微笑，一边也注意他身边这个熟络的姑娘。
没等多久，深夜十点半，当商场开始奏响那《回家》的萨克斯曲，提前跟同事请假的杜阿姨工作服都没换，提着自己的小包和装裙子的塑料袋出来：“小巴等久了……”目光还是在笑眯眯的方灵颖身上。
巴克连忙介绍：“我朋友，方灵颖，美术学院的……”嗯，方灵颖就等着猜他后面说是博士还是老师呢，巴克却戛然而止了，他自己觉得说那个不是给人制造距离么，吞下去了。
杜阿姨就哦：“学艺术的……”
方灵颖有礼貌：“我是政法系统的，听说了小周的事情，就叫巴克带我去看望一下。”还扬扬手里的小礼品袋，刚才临时就在商场买的发卡，价格倒是一般般，但也买得够敷衍的，问问是长头发就随手买了。
巴克就觉得这司机怎么这么多话：“走吧走吧……我还得接我妈回去呢。”拉开车门请人上车。
杜阿姨本来在回想那个巴克的名字是什么，这会儿也歉意：“真是耽搁小巴了，你妈是个热心肠，我已经请了几天假，医院给我出了证明，不然真的不好请假。”商场营业员就是这样，班顶班，缺一个岗就得另找人，随便请假的结果就是多半丢工作。
车已经启动，巴克说老实话：“其实小周那个伤，只要脑震荡没有什么问题，就是皮外伤，内服迷药也就是个洗胃休息一下，不用太紧张，主要是多在医院住几天，免得因为防卫过当节外生枝，您还是该上班上班，别太担心。”
杜阿姨就一叠声的是是是，方灵颖一边开车一边拿眼珠子瞟巴克，真觉得这货最近活络多了！
果然，等这三人到了医院走进病房，方灵颖看见头上包着绷带的周晓莉，再对比一下她母亲，顿时就觉得这俩是姐妹的感觉更强烈一些。
也许因为黑姑娘肤色比较重，所以看起来就老成点，她母亲反而白一些就缩短了年龄差距，根本不是方灵颖想象的那样萝莉控，飞快的跟巴克对看一眼。
刘淑芬这一晚上就跟周晓莉聊天呢，周姑娘也心有所感的打起精神应对，所以骤一看见方灵颖走进来，都有点诧异。
方灵颖上过课有台风，恰到好处的热情，巴克介绍了名字就递上礼物做领导视察的模样：“我听巴克说了事情，就一定要来看看，真的是同仇敌忾，我有新闻界的朋友，要不要找他们把这个事情报道一下，巾帼不让须眉，临危不惧……”
旁边已经主要是保护职责而不是监控的女警察听了就皱眉，还没说话呢，方灵颖转过头去笑眯眯：“我是市局鉴证中心的，分局刑警队杨队长给我说这案子已经定性了。”
女警察一听是内部人士，也换上笑容点点头。
这姑娘不是美院的老师么？刘淑芬拉儿子的手就满眼的疑惑，但再扭头看，难免就会把俩姑娘做个比较，小方……嗯，白点，身份好，可小周明显很合拍啊……
当妈的就是这样，总想儿子找个好的。
巴克想给方灵颖屁股上一巴掌，他也没见过这姑娘这样八面玲珑的模样，人人都有本经：“小周，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明天我给你公司的同事说一声，你有空琢磨一下，有兴趣我们干脆就把洗车店开起来算了，不用再去上那个班了。”
周晓莉没了之前说起洗车行业的头头是道，也没了初听巴克约她一起做洗车店的沉思，有点恹恹的看着站在床边的方灵颖，白色的绷带包住头更显得她脸有点黑，还皱眉，但点点头：“嗯，我知道，我会想想的，谢谢方姐，人怕出名猪怕壮，我一个小老百姓只要能平安过小日子就行，不用麻烦了。”语调很客气，内容却有点硬邦邦。
巴克想起这姑娘彪悍起来也够犀利，起码他都没发现这黑美人平时把水果刀藏在什么地方，就感觉气压有点大，决定撤了：“那行，方老师就是来看望伤员的，你就安心养伤，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我先送我妈回去了。”
刘淑芬再想看八卦，也要站在儿子一边，连忙起身做劳累状：“小莉你就好好休息，明天我再给你炖点汤来……”在不能判断谁才是未来儿媳妇的情况，这句话的语气掌控可要了小学老师的命！
方灵颖也告别，不过等三人前脚出门，周晓莉就拉自己母亲说悄悄话，搞得女警察坐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很是好奇！
当然，方灵颖也得应付刘淑芬的好奇，从上了车就坐在后面不停问三道四，特别是对开车的姑娘那叫一个好话如潮，巴克坐在副驾驶都觉得鸡皮疙瘩一阵阵的，讪笑着回头：“妈，您平时话没这么多吧？我打小就没听过你表扬我这么多？”
刘淑芬真心实意：“姑娘这样开车是很英姿飒爽嘛，有空到我们家来吃饭，听小明说你就在美院，也没多远的距离？”
方灵颖不知道为啥，听了小明这个称呼就笑，还一边笑，一边看巴克，还好方向盘抓得稳，巴克不想打搅驾驶员：“哎呀，您累了休息一会儿不行么？家里就巴掌大，人都转不开，请什么客？”
刘淑芬有爆料：“你不是今天刚买一房子么？多漂亮的什么风格装修，小周说……”哎呀，这时候当妈的反应过来说漏嘴了，万一这是儿子跟小莉姑娘有什么打算呢？
方灵颖再重重的看一眼巴克，目光里的意思很清晰：“你隐瞒的事情很多嘛！”
巴克真想给自己老妈买个口罩！
第0070章 你觉得呢
刘淑芬还是有眼力，说什么都不要把自己送回家，就到烤肉铺去看看，怂恿儿子陪姑娘到家了再接自己一起回去。
在烤肉铺下车的时候还别有用心：“多聊聊，小明要是有事我就自己回去了。”
关了门的方灵颖就再噗嗤一声：“小明，你妈很有趣啊？”
巴克靠椅背上没觉得丢脸：“疼孩子嘛，就算是个洗车的，她也觉得是最好的。”
方灵颖展展眉毛算是赞同，把车开向学校：“你还真是有不少与众不同的地方。”
巴克谦虚：“可能出国呆了几年，思维模式不太一样？”
方灵颖重提旧景：“我看是你一个人长途跋涉之后脑子不太一样。”
巴克也不反对：“有这个可能，毕竟一个人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自己要什么，很清晰。”
距离很近，几句话就进了美术学院，保安对这辆车就完全没有阻挡的意思，方灵颖双手抓着方向盘，目光直视车灯光柱的前方，进了校区自然车速更慢，雪亮的灯光似乎都刺不穿幽黑的林荫道：“很想要个舒适温馨的家？”
巴克也看外面缓慢闪过的灌木，雕塑，鬼影瞳瞳的树枝：“嗯，这是终极目标，以前无论做什么，闲暇时候都会抽空自己琢磨，房子怎么修好看，房间怎么打理才舒坦，失去过一回，对这种东西的在乎才格外珍惜，原本我都以为我害怕触碰这些了。”
方灵颖把车停在了研究生宿舍楼的前面空地上，空间比较大，她就有意无意的把车滑在树下，似乎这里能遮住一些路灯的光线，让车内的环境更暗一些，转过头来说话不担心自己被观察表情：“听这口气，就不是个烤肉的，其实你压根儿就没想过烤肉会是你的生计？”
巴克点点头：“刚回来也不知道干啥，总得做点什么别让父母担心，仅此而已，包括洗车甚至开个洗车行，都是这个目的，对我来说，做什么并不重要，我都有信心赚钱养家，总归能找到正确的路。”
方灵颖动动手指：“好比这车和新买的房子？别告诉我你中了彩票。”
巴克笑：“跟彩票其实也差不多，不违法，虽然过程不怎么样，但还能接受。”
方灵颖不问细节：“你的信心来源是什么，我都念到博士了，也不敢说一定能赚钱达到什么目标，这个社会很现实和残酷的，做什么都讲究关系跟资源。”就算一直在象牙塔，方姑娘还是明白这些道理。
巴克笑容更甚，但没笑声：“这不算残酷，经历过最残酷和最现实的，回头看眼前的一切都不过如此，我想我倚仗的就是这种心态，我并不觉得富甲一方或者赫赫威名有多了不起，再有钱都是身外之物，死了就是死了，名声再响亮再强大，也有衰弱的时候，甚至比不了一刀一枪就见上帝，我只关注眼前要什么，搭成目标，过得自在，那就够了。”
可能换个人来听，会稍微有点难以理解这种逍遥主义的心态，成天跟杀人案，碎尸头骨打交道的法医姑娘却有点共鸣：“嗯，死了就是一把骨头，秦始皇搞了那么大个陪葬，尸骨也只能占0.75个平方？”
巴克树了个大拇指：“我想要家人过得舒心一点，有部车，那最好，能住得再好点，也就够了，真的很难么？不一定非要银行有多少存款，家人过得开心就好……”这点他的感触非常深，东欧国家有时候就是个中学教员，也乐呵呵的几家人凑钱到海边或者农家修个别墅，每年固定时间去逍遥度假，特别是每年的度假时段，很多欧洲城市都空荡荡全都享受生活去了。
繁华一片的国内呢？越貌似人上人，就越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半点悠闲生活，每个人都上足发条似的忙着更高更快更强。
这当中有国家福利跟社会环境的原因，但更多还是心态。
熏陶了几年，巴克的心态真的不太一样，当然战地后遗症的情况混杂其中也让他的心理状况比较复杂，竭力恢复悠闲状态是有利于身心健康的。
同样力争用自驾游来改善自己心态的方灵颖能接受这种说法：“买房子……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好多人一辈子才能供出来一个住房呢，你倒是说得轻松，什么样的房子？”
巴克想想翻自己那个破手机上的照片，这时候还是有点庆幸，要是真拿着那个万元左右的高级手机，老杨不就更看出点问题了？
屏幕不大，精度更低，黑乎乎的车厢里还是稍微照亮了一下姑娘的脸，方灵颖关注的却是手机：“你之前不是另外的么，号码也打不通了？”
巴克简单：“掉了，我就认识这么几个人，电话号码都记得，你，我爹妈，刘三儿。”
方灵颖翻照片，手机光芒能照出她嘴角的一点笑：“房子还不错，有点眼光……”就关了菜单，好像是随手看见通讯录里面就两三个号码，笑着关掉递回来：“小周的眼光也不错。”推开驾驶室的门就出去：“待会儿好好开车，注意安全。”
只是巴克下车转到驾驶座的时候，方姑娘站在宿舍楼台阶回头：“你那洗车店开起来，我的车算是VIP客户吧？”
巴克理所当然的点头：“必须的！回见……”摆摆手就掉头开车出去了，对他来说，那点酒真不算啥，更何况他现在还没驾照呢。
接了母亲回家，刘淑芬就很想打探儿子跟哪个姑娘在套近乎，巴克好言相劝：“我真不是矫情，我现在没打算考虑这件事，您也就不用太操心，日子过舒坦点行么？”
刘淑芬还是传统：“成家立业是人生大事，当妈的就操心这个，说说嘛，究竟你是觉得小周还是小方好？”
巴克苦口婆心：“妈，真的，我现在真不想考虑这个问题，当朋友不错也行，有些东西是讲缘分的。”
刘淑芬就对儿子哼哼，她自己回家熬汤，结果陪护周晓莉的时候还拍了照片的，巴克不是给了母亲个不错的手机么？
这会儿就拿出来给巴大成共赏：“稍微黑了点，但看她妈那白净，估计还是孩子太辛苦了，就跟我们家小明一样。”
巴大成貌似漫不经心，实则认真地看看：“嗯，这些你就别操心了。”
巴克躲远点，小怡给他端洗脚水过来，就蹲在旁边：“明天，我跟妹妹去看大姐姐吧？”她难得开口说这些，一贯都喜欢听指挥。
巴克糊弄孩子：“上学，还是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学校，起码得认识字吧？”
大妹做撇嘴的表情，小孩子不满意的样子，但要伸手给巴克洗脚，被巴克拦住了，话多点的妹妹才拿了毛巾过来：“学校那些人成天都跟看稀奇似的，还有外校的跑来看，多稀罕！烦死了。”
巴克理所当然：“双胞胎的确稀罕嘛，我要是在念书，多半也会去看看的。”
小昭就笑：“那你怎么不来学校看我们？”家门口的余光下，妹妹抬头的脸上的确有些娇憨和姐姐的清冷不一样。
巴克也检讨自己：“嗯，忙过这一段吧，我尽量经常接送你们上下学？”
两姐妹才勉强答应继续去不喜欢的学校学习。
第二天巴克就不要母亲去医院陪护了，自己提了保温桶过去送汤，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他要是反应果断点，没准儿没这么大的事儿。
周晓莉的气色果然好多了，其实手脚都没什么伤嘛，坐靠在病床上，两名警察正在移交一些东西附带签字签收。
巴克瞥见了自己那张银行卡。
周晓莉等警察一走，第一句话就是：“你的身份证呢？”
巴克摸出来递过去，周晓莉手指摩挲着身份证的边角低声：“谢谢你了。”女警察都走了，周晓莉的母亲还很恭敬的送警察下楼去，刚才签署了一张通知，就是要求她暂时不得离开本地，配合后续的调查跟案件审理，但已经能获得人身自由，这让母女俩脸上都带着了笑容。
巴克没解释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过去就过去了，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身上带着刀？”
周晓莉所答非所问：“我妈还好看吧？”手指旁边的陪护床沿。
巴克坐下来笑：“嗯，跟你很像，很年轻，我妈回去就埋怨我们家让她辛苦了。”
周晓莉轻笑一下，目光看在自己输液打针的手背胶布上，现在连输液管都没有了，就是静养休息：“我妈家条件也不好，都说女人嫁个条件好的，就能过上好日子，可真的嫁到那样的家里，爷爷奶奶只有奚落瞧不起，好像家庭条件差，就该低声下气，所以就离婚了，我选择跟我妈在一起。”
巴克不作声的看黑姑娘自己说，心里默问她的口头禅：“重点，重点呢？”
果然，接下来周晓莉就直言不讳：“所以我得到的教训就是，谈恋爱，嫁人，最好还是找条件差不多的，穷点，苦点都没问题，一起奋斗相濡以沫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