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6章 摇摇欲坠

　　对于一个伤员，在救护车还没有抵达之前，别人觉得伤痛或者别的身体原因，想抽支烟镇痛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也不违反规则，就算审讯室里对着犯人都允许抽烟呢，所以其他几双眼睛看看就转开了，那名询问身份完毕拿着身份证站起来的警察还帮万强生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然后转身汇报情况去了。

　　只有巴克半跪在别墅的拼花石材地面上低头默默的包扎伤口，其实用百分之百的余光注意力在观察这个万副局长。

　　也许就是这样的局面放松了万强生的警惕性，忽略了这个一直半跪低头的特勤医生，颤抖的左手拿着烟，右手拿烟嘴，却没有插上去，而是放下烟盒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以后熏烤烟嘴！

　　火苗朝着烟嘴洞眼飘过去！

　　巴克从未用烟嘴抽过烟，也不知道各地抽烟有什么风俗人情，是仿佛听说过有人把仁丹或者别的什么料放在香烟里抽，也隐约是知道有些讲究人抽烟要熏烤烟叶或者烟嘴之类，但这个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猛一抬头，一巴掌就劈手打掉了对方手中的打火机跟烟嘴！

　　手都抖成这样了，这个时候还有这种讲究？

　　鬼才相信！

　　清脆落地的玳瑁烟嘴一下就摔断了，再次吸引周围人的眼光一齐看见断开的烟嘴中间露出了个纸卷！

　　这位万副局长哪里是在熏烤烟嘴，分明就是想借着那个动作烧掉烟嘴里面卷起来的这张纸！

　　不用巴克动手，站在旁边的警察一个箭步就抢上前，在万强生下意识扑上去想捂住之前，眼疾手快的抢过了东西，然后迅速的展开：“支票！一张……应该是英文的银行支票，金额是五十万美元！”

　　一直站在黑西装中间不动声色的老蒋马上过来接上手，用巴克和周围几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阅读英文：“美国……第一联邦银行现金支票，五十万美元，签名……嗯，迈克周。”

　　老蒋的眼神跟巴克会心的对了一下，分明都看见对方眼底有惊异的情绪！

　　数百万人民币的资金，居然流动在周元海和这样一名三级城市副局长的身上，这中间的诡异不言而喻！

　　光是对方在这个紧急时刻一门心思的决定毁掉这张支票，就足够说明背后的问题了！

　　万副局长刚才还是满头大汗的脸现在陡然一下变得煞白！

　　老蒋站起身来拿着支票就朝周元海走过去，归国富豪的脸上瞬息万变！

　　巴克突然想起了当初老蒋和向婉联手审讯自己场面，左右一看，挑选看起来年纪最大，脸上显得最老成的一名警察靠近低声：“这位领导不擅长突审，如果你们有人更了解，赶紧协助！”

　　那名老警察反应也快，大跨步跟上老蒋的步伐，在老蒋刚晃动支票开口：“你还说不……”一刹那打断声音：“这位先生，现在你已经涉嫌向国家公务员提供巨额贿赂，现在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在我国境内进行经济犯罪活动，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对现场进行封存仔细搜查，一切可能的证据都将会成为……”

　　所以说老刑侦的手法就是不同，在周元海这一刻有点心神大乱的时候，突然先威胁，再恐吓，然后巴克远远看见周元海下意识的眼睛动了一下，飞快瞟了一眼左侧。

　　这个动作很短，几乎就是本能的一动立刻就收回来！

　　而巴克顺着目光看过去，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正放在客厅沙发边的小方几上，一名可能也注意到这个眼神的警察立刻就朝那边走过去。

　　老警察却不动声色的继续：“如果你对公务员进行贿赂，按照我国刑法，将会被判处两年监禁……如果在这个阶段自首，将会获得宽大处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周元海立刻大声：“我认罪！我认罪……我，我想在鲁东省开发通讯器材销售，所以进行商业贿赂……”

　　所以说，人性在警察面前，就是最容易被玩弄的东西。

　　这老警察完全是故意留下一个空子，随口把商业贿赂说成是个小罪名，试探周元海的心态，对方在接二连三的事态冲击下，阵脚大乱的立刻掉进陷阱，主动选择领取这个较轻的罪名！

　　可这样的行为除了证明他还有更严重的罪行希望掩饰，没有任何挽救自己的意义！

　　甚至周元海还想自作聪明的在现场给那个万强生串供，那副局长也如梦方醒一样立刻应和：“对！对……我对不起党和政府……我……”有些肥胖的身材就那么滚在地上，不停点地的哀嚎起来！

　　得……这么快就愿意承受这样的罪名，站起来的巴克都确定周元海身上一定有什么值得深挖的案件罪行。

　　就站在别墅二楼台阶那边，刚才还在气焰嚣张宣泄不满跟骂骂咧咧的那些年轻人有点下巴都惊掉的样子，这边怎么三下五除二，好像还没看清什么，就有两个人在磕头认罪了？

　　举着执法记录仪的黑西装也有些惊讶，使劲把手举高点试图把整个场面都记录下来。

　　而那名老警察这个时候才确认自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局势，走过去那台笔记本电脑旁边伸手，眼睛却一瞬不眨的看着周元海，他分明是在观察周元海脸上随着他的动作会有什么样的神态反应，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突审老刑警嘛。

　　周元海脸上面如死灰，基本就不看老警察的动作了，闭上眼仰起点下巴就好像在祈祷什么。

　　老警察却有足够的警惕性，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拿起手中的对讲机：“指挥中心么？这里是017特勤支队，我们在京西区豫园路74号，请给我们派一个刑侦技术分队过来，特别是电脑专家……”

　　自己不熟悉的证据，就不随便去乱碰，这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警察应该做的。

　　把原本老蒋可能只是用高压方式逼迫承认的局面变得引刃而解，老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审讯专家，拿着那张支票，退后几步，不着痕迹的站在巴克身边低下头小声：“会是……什么事情呢？”

　　带着头套的巴克也用唇音：“不知道啊……除了知道他好像跟一帮高干子弟关系不错，这次回来具体做什么都不清楚，看上去有大问题啊！”

　　思忖的老蒋肯定：“鲁东啊，绝对的大鱼……”摸出自己怀里的电话正在拨打给上级就被提醒到似的大声：“马上调集人手封存两座建筑和整个小区，这里所有东西都不许动，等候搜查，现场所有人交出所有通讯工具，包括行动人员，谢谢配合。”

　　在这个人人都有手机的年代，这个时候容不得出现任何差错。

　　其实现场职务最高的老蒋在剩下的时间里，就只看见他拿着一部手机窃窃私语的对上面汇报情况，可以想见，已经有张调查周元海的大网张开了。

　　巴克也交出了自己那部国产手机，然后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个老丈人，没有怜悯没有仇恨，对方已经在听说还要加大搜查力度之后就摇摇欲坠地跌坐在地上了！

　　儒雅的脸上现在呈现一片死气！

第1487章 自我安慰

　　老蒋的职业敏感性是对的，一条绝对的大鱼。

　　整台电脑里面没有任何违禁的东西，煞有其事的电脑专家小心翼翼检测打开之后没有发现半点和普通电脑不同的地方，甚至连小电影都没有，就在老蒋和技术分队即将失望的关上电脑时候，那名电脑专家无意中点开光驱，也打开那张刻录光盘上唯一的文件。

　　一张照片，之前就是因为文件太少而且是图片，这专家就一掠而过没打开看，现在纯粹是顺手。

　　老蒋和技术专家就惊呆了，赫然就是一张用手机拍摄的“鲁东军区XXX海上演习指挥官员名单与联系方式”表格清单，普通的一张A4白纸上密密麻麻的用表格列满了三十多个姓名、职务和手机电话号码！

　　其中有十余位舰长，五位将军，其他都是这个军区的高级指挥官！

　　作为最靠近日本的鲁东省，历来就是防范日本侵华悲剧重演的最前沿，这边拥有相当雄厚的海军基地，而最近为了国家之间那点事儿正在秀肌肉，正准备进行这一次XXX海上军演，连老蒋他们都无从了解这种军队内部最高机密的军演名单，竟然出现在这里。

　　虽然只是一份名单，但是在军情机构的眼里可以解读出很多东西来，哪些职务调整说明了什么动向，然后最最匪夷所思的就是那一长串电话号码，用最基本的定位手段，就能锁定这些高级将领指挥官的坐标方位，那不就等于完全把这次军演的核心轨迹完全暴露在眼前了？

　　更不用说如果通过技术手段对这些电话号码进行窃听，对三十多位军区指挥官高级将领的通话进行收集，那将会获得什么样的情报，可想而知！

　　虽然这些将领可能不会用民用手机进行保密谈话，也可能他们的手机做了技术处理，但这还是一份严重的泄密情报！

　　站在客厅的七八个人已经彻底明白这位归国的亿万富翁还肩负着什么样的职责了。

　　周元海的确已经是个美国公民！

　　彻头彻尾在给美国人服务的间谍！

　　从看见支票开始，跟这栋别墅相关的所有人被清理到另一栋严加看管，技术人员进入住宅后对每个细节角落、每一件行李进行逐寸的搜索，武装特勤全部撤离屋外监控，只留下巴克“看守”室内。

　　老蒋在看到这张图片以后，再次提升事件等级，这一回连警察都全部要交出手机并等候接下来的安全部调查员问询了。

　　连老白都很快带着大队人马匆匆抵达现场！

　　和搞行动出身的老蒋不同，白连军首先针对那个已经浑身筛糠一样的副局长单独突审，必须马上查明这张图片的来处，如果军队内部有人向他提供了这个情报，那牵连可就大了！

　　回答更出人意料，这不过是前几天一名上校自己拿着表格到营业厅排队找柜台要求关联名单上的所有号码绑定到一个工作群……按照营业厅的活动，这样据说可以免费通话！

　　巴克分明看见老白和老蒋的额头出现一大片瀑布汗，然后两只乌鸦呱呱的叫着从头上飞过！

　　临海市就是鲁东省军区最大的海军港所在地，而这张表格是下面的员工复印以后夹在申请文件里交到了万强生这边来，事发的营业厅就在海军港军事驻地大门的街对面，万强生正是通过这个营业厅一直在关注收集各种信息资料，转交给周元海，正因为觉得这一张是大鱼，万强生没有跟以前那样网上传输，而是刻录光盘亲自带到平京要跟周元海要高价。

　　最后他也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三十万美元的丰厚报酬，而说起他跟周元海牵上线的由头就是前两年把孩子送到美国去念高中，热情的周元海帮了不少忙，最后这张支票也会回到美国，给他的孩子消费……

　　巴克铁塔般的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堵在角落的老白和老蒋对万强生进行突审，一名记录员一直拿着录音笔记录，再看看外面被两名安全部特勤手把手控制住坐在沙发上的周元海。

　　知道自己这个老丈人已经彻底完了！

　　刚才还激动万分嚷嚷人权的周元海现在已经像是被彻底抽掉脊柱的死鱼一样靠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甚至连他的口腔都已经被检查过确认没有自杀毒药，被固定了一个软木塞在牙齿之间，免得做出咬舌头之类的自残行为来。

　　加上手脚都被铐住还有人按住，他现在是想死都不行了。

　　而楼上下来的其他安全部搜索人员川流不息，好几台设备已经在客厅摆开，解码查询周元海手机上的所有联系人、邮件、社交媒体等所有痕迹，连那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笔记本电脑硬盘都要重新做碎片整理，恢复上面可能删除过的文件。

　　一叠叠支票本、名片、收据、发票和文件都被搬下来逐一排查。

　　很明显在周元海回来的这一两个月时间里，交友广博，遍及全国各地的官宦子弟、商业伙伴、甚至还有不少地方城市的领导官员，希望拉这位财神爷去投资，畅谈各种国家内部消息，毕竟周元海年纪也有五十多了，聊天过程中的一些信息怕记不住，他还记录在了随手记录本上，厚厚的三大本！

　　看得老白最后已经满头是汗的开始进卫生间关上门打电话，老蒋一脸的无奈对巴克摊开手，又有些庆幸的靠过来递根香烟：“想想吧……如果他没有傻不愣登的对你动手，由此牵出来背后的东西其他的也就罢了，你迟早被他挖出来……那你基本就是出国去找死的！”

　　巴克也有点不寒而栗，也许周元海收集其他的情报都是普遍撒网，但关于自己的肯定是重点培养！

　　巴克那些对外国人可能扑朔迷离的身份障眼法，在周元海面前完全就是一目了然，只要时间稍长，自己干点什么，部门之间一交叉，多半就会泄露出来！

　　而且不用说别的，起码自己这个E-WATCH总裁的身份一定会被周元海要求美国军情机关关注，显微镜下的巴克肯定会暴露无遗！

　　这个道理就好像那几十位高级指挥官的电话号码，也许这些号码混在数十亿的国民电话中，对美国人来说无从查找，但一旦有了这些号码，就能抽丝剥茧的顺藤摸瓜，甚至从他们的联络记录中找到越来越多的相关人等！

　　三十万美元的价码简直太便宜了！

　　之前大量的信息显然已经反馈回了美国，而据万强生交代，自己刚坐下来跟周元海交易完成说了几句，就突然接到电话有警察来了，所以才把他送到隔壁去避避嫌，打算等一会儿再走，结果没想到被藏在外面的侦查员注意到了。

　　也就是说周元海可能还没来得及把这份最新的情报传递回去。

　　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第1488章 独立

　　情报工作通常来说分两大类，传统的人力情报和新兴的技术情报。

　　美国人最擅长的是技术情报，通过各种技术手段，譬如窃听、监控、黑客等方式获得的情报都属于这一类，巴克最近在国外一直觉得提心吊胆碍手碍脚，都是因为美国强大的技术情报收集能力覆盖面太宽了。

　　因为美国人在这方面有先天性的压倒优势，互联网就是美国人发明的，原则上来说，从好些年前起美国情报机构就能纵横捭阖，随便进入华国连接互联网的所有政府机构资料库，只不过华语这种语言文字屏障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这对于掌控瞬息万变技术情报的分析员要有很高的华语能力，而美国人对懂得精通华语的又不太放心。

　　所以美国对华国的人力情报也越来越多。

　　派遣大量的人手，以融入当地生活的方式了解各种第一手情报，从军事、政治、商业到民生以及各种民间动向、生活指数都是人力情报收集的对象，向婉在日本执行任务就属于这个类型，总体来说，华国的大多数情报都来源这部分，属于有点事倍功半，老老实实的做法，当然这种做法有个行业术语叫“打进去，拉出来”，往对方的范围派遣人手，譬如向婉那样，这叫做打入内部去，而拉出来当然就是从内部发展潜伏人员，引诱对方叛变，甚至在国外培训好了再重新塞回去。

　　周元海显然就属于被美国军情机构拉出去的那一截了。

　　随着大量官员家属与子女移民、留学海外，这几乎成为一种极为典型的人力情报模式。

　　巴克有点无语，这拉出去再打进来要收集情报就太简单了，全国上下几乎没有什么保密意识，怪谁呢？

　　其实这跟老蒋之前那种动不动就对普通民众封锁消息的态度差不多，几十年前是天天谈阶级斗争防范美帝国主义，现在真的天天都有各种无形的触手就在身边了，却闭口不谈，导致全国上下的保密心态并不严禁。

　　完全可以想象，周元海回国这一两个月从他那里收集到了多少上至政界军事，下至经济金融的情报。

　　老蒋顺势给巴克普及点行业常识：“对华国来说，欧美国家想打进来肯定不容易，基本都是拉出去再塞回来，对周元海……应该是做出过审查的，但有人批示通过了，查证下来会有人承担责任的。”

　　巴克摇头：“承担责任有什么意义，得防住啊，提高所有人的警惕性，连军队都不在乎自己的手机号，以为在国内就不防范了？”军队其实是很讲究保密原则的，但国内无战事的结果就是各个环节弦绷得不够紧。

　　老蒋也挠头：“华国文化和语言的相对封闭性，特别是对外国人的距离感，让欧美很难渗透进来，于是他们深入收集情报往往是通过国内人士、华侨和港澳台的人来做，于是无论哪方抓住人，都是华人，你以后在东南亚也要注意防范这几方面。”

　　老白收了电话从卫生间出来：“走吧，剩下的已经不是我们关心的事情了，会有几大机构联合跟进清查这个案件的，今年最大的间谍泄密案没得跑，牵扯人数少说也有两百人，那套别墅里面的公子哥们一个都别想脱身，政工谈话马上就挨个开始，上面会有大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