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军一愣便问了一句。
他身后的丁道全脸上神色平静,也看不出什么异动。
只是院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话。
是个人就知道刘叔林问这句话无疑是在打脸啊,而且打得啪啪响,还不带遮掩的。
石明亮是什么人?
徐家岭镇的镇党委书记,不仅仅是院里的洪桥村村民知道,丁道全和刘学军其实心里更是清楚,这一次石明亮让派出所抓人的事情他们当真一点都没有怀疑?这倒不一定。
事实上,不管是丁道全还是刘学军,其实在有人通知县里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隐隐就猜到了,出现这种事情,肯定是石明亮在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一个派出所的治安队长,就是再给他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随便抓人回来上手铐问讯,而且理由还是因为连续拖欠税款,就更不提那些陈麻烂谷子的计划生育罚款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种事是派出所该管的事吗?
整个徐家岭镇,除了石明亮,谁都没有这个权利,这个胆子。
但是不管是丁道全,还是刘学军。都没有料到刘叔林竟然会如此直接,点名就说出了石明亮的名字。这已经不光是打他石明亮的脸了,而是连带着县政府的脸。丁道全的脸也一起打得啪啪响了。
果断是啪啪响啊!
如果是别人,兴许丁道全会无所顾忌当场就下了他的职,但是在刘叔林指名道姓地说出石明亮时,他迟疑了,正是迟疑的这一瞬间的功夫,刘叔林就已经做出了判断,那就是毫不迟疑地给了金州县县长丁道全出了一道难题。
为什么?
他就是再不明白、再没有政治智慧也该猜到了。
这个石明亮石书记有后台,而且后台肯定比眼前这两位的来头大,大到足够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仍旧会迟疑。
但是他不在乎,刘叔林本来就是眼里容不得沙,更不用说这位石书记直接动手折腾了他岳父老子。
“文娟,你和文洋把妈扶到车上,咱们回去!”
他选择了径直离开!
整个洪桥村的人都愣了楞,看了看老徐家的那女婿又偷偷瞄了一眼丁道全,一会儿功夫就稀稀拉拉地走得一个不剩。
院子里,只剩下丁道全和刘学军。带着镇上的一帮子人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走,回县里!”
完全无视了石明亮,丁道全一上车脸色就变得铁青。
耻辱!憋屈!
堂堂一县之长,竟然被人当众逼问得无言以对。如果说他对刘叔林没有气的话那肯定是假的,但是此刻,丁道全却对石明亮生出了一股子杀心。
这个王八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麻痹的,不是仗着有个好老子好娘舅。老子今天就毙了他!
“县长!”
刘学军欲言又止。
“说吧!”
缓缓平复了一下胸中的郁气,丁道全才开口说道。
“这事肯定是石明亮让人干的。不过石书记那边?”
刘学军的意思其实很清楚,刘叔林当众质问丁道全,而且这件事是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见的,石明亮到底干了什么不仅仅是洪桥村的人知道,派出所里的干警也都明白,更不用说徐大有那个大嗓门还当众喊了。
作为一县之长,丁道全如果不处理这件事情的话,他的脸往哪里搁,而且这丢的可不光是他丁道全的脸,还有金州县县政府的脸。
所以不管是从公还是从私,这件事情都必须严肃处理,而且徐家岭镇派出所的一干民警都存在滥用职权、恐吓、威胁、暴力执法等各种情况,要说没有问题,就这么放回去了那肯定有问题。
但是如果真的处理的话,那就等于是坐实了石明亮的违纪行为,这样一来,如果不处理石明亮的话,县政府哪里还有半点威望可言。
只是石明亮真的处理得了嘛?
不光是刘学军没底,其实丁道全也没多大底气。
这一切,就是因为石明亮的身份不光是徐家岭镇的镇党委书记这么简单。
金州县县委书记石建国是他老子,潞城市市委书记夏志勇是他亲舅舅,别说是他丁道全,就是市里的林飞飞市长,估计都有些玄乎。
父子两人同在一个县里任职,而且还都是主政一方,这本来是一桩美事,但是搁在金州,这可就不是什么美谈了。
石明亮刚刚三十出头,能主政一方不能说没有能力,否则即使石建国再怎么包庇,烂泥巴也是扶不上墙的。
但是这人德行不好,虽然谈不上横行乡里,但是做人做事很野蛮,甚至有些无所顾忌,金州县所辖的乡镇内,没有一个乡镇的计划生育控制比例比得上徐家岭镇。
为什么?
不是因为当地工作做得好,也绝对不是那里的人自觉守法,而是有“石老虎”在。
石老虎,这就是徐家岭镇上的人给石明亮取的外号。
当初为了达到计生工作的指标,石明亮能在下面的村里蹲点十几天,就只为了守到超生夫妻的父母,甚至带人直接去外地把人给抓回来。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也无可厚非,相对而言也能勉强说得过去,但是一旦抓到逃避计划生育的夫妻。那手段就多了去了,罚款、恫吓、威胁、拆屋子、抓人打人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在别的地方。有可能这些手段只是夸张,但是在金州县徐家岭镇。只有比这个更狠的,绝对不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