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人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站在冬天的夜幕下,静静等待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更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屏幕上的画面已经渐渐变得暗淡,暗淡,直至什么都不剩下,灰蒙蒙的一片。但是突然,像是在灰烬中重生,又像是破壳而出的新生,一抹淡淡的影像开始缓缓出现。
那是一朵花,一朵不知道名字的花朵。
只有白鹤人才知道,那是白鹤的乡下,长满田间地头,布满每一个角落,漫山遍野都能见到的野兰花。
淡红色的蓓蕾,开着黄红相杂的花朵,飘扬着淡淡清香。
这是一朵花,也是白鹤人脑中未曾磨灭的印记。
那朵花渐渐开放,并不妖娆,也不妩媚,风打落了叶子,雨水打下了花瓣,滋润了雨露,当晨起的阳光洒遍枝叶,照亮花蕊时,她开得灿烂,开得洒脱,一如白鹤人,从困境中走来。
整个广场都肃然而立。
没有人喧嚣闹腾,像是在倾诉一首歌,宛转悠扬,时而安静,时而低沉。
终于,花瓣凋落了!
片片而下。
鲜艳的色泽一点点褪去,只剩下残花败叶,风干,腐朽,化作尘泥。
画面被拉长。
那是一片陌生而又熟悉的原野,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名字。
所有白鹤人都在心里默念着那个名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晨眼角的泪水已经湿润和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这个经过剪辑的视屏事实上他已经看过了不止一次,但是明明知道却仍旧忍不住有些感动。
随着镜头拉长,这是一段航拍的白鹤的场景。大屏幕上渐渐褪去颜色,刺眼的白色底面上。时刻已经开始倒数了。
农历一九九九年腊月三十日晚上11点59分。
从那一刻起,整个广场都安静了下来。
寂静无声。
慢慢地。一道温厚而又熟悉的声音开始从大屏幕边上的扬声器里散发出来。
“三十!”
“二十九!”
“--”
是他!
所有熟悉白鹤的人都听出来了,这道声音便是当初他们的老村长张文林的声音,就是这个像土疙瘩一样的汉子,赤手空拳带领他们挖出了一条通往世界的光明大道。
带着节奏,带着力量,广场上开始喧嚣了!
不远处的白湖湾大厦上,开始闪烁着璀璨的灯光,照射进深黑色的夜空中。
所有人都在用尽全力呐喊。
“十!九!八!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砰!
砰!砰!砰!
烟花炸裂的轰鸣声刺破了夜空的宁静,喧嚣的人群再也不用掩饰内心的激动。奋力嘶喊着心中涌动的激情。
整个广场上所有的灯光都打亮了,一道道烟花喷出的火舌像一条条红色的火线被拉长着深入夜空,在半空中炸开,绽放出璀璨的火花,闪耀着倒映在湖面。
这是所有人第一次领略到这座城市的魅力,这是月半弯,也是白鹤第一次向所有人敞开胸怀,向世人展示他的骄傲。
白鹤人第一次打破了传统,将春节晚会抛在了脑后。这一刻他们只想欢呼和庆祝。
鲜红色的五星红旗缓缓从大屏幕上升起,当张文林踩着临时搭建的台阶走上那方狭小的舞台时,尽管不是现场,尽管隔着空间的距离。但是白鹤人都在用尽力气拍着手掌,喊着他的名字。
也许会有人很诧异,白鹤人在除夕之夜。在传统的中国农历新春来临之际,不是阖家坐在火热的火炉面前笑骂温存。而是站在散发着冷意的寒风中,凝视着屏幕上的那面五星红旗。哼着国歌。
这是一种信仰,是一个城市的声音。
当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张晨知道,今夜之后的白鹤市,才是真正的白鹤市,白鹤人将会比所有人都爱这座城市,都将会以此为家,在此筑巢。
广场上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