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莫非黄叔也打算去开发区那边试试水?”陆为民笑着打趣,黄安锦人品不错,性子和善,又与世无争,虽说在工作积极性上有些不足,不过他这把年龄加上身体原因,能做到这一步也让陆为民很知足了,所以一直对黄安锦也很尊重。
“呵呵,我这把年龄还去干啥?再熬两年,我都要请陆科给秘书长和潘主任说说,看看能不能让我去史志办或者保密局那边了呢。”黄安锦摇着折扇一脸笑意。
临近国庆,这天气却丝毫不见有凉下去的模样,地委这边除了领导们的办公室开始装空调了外,其他办公室都还没有敢动,这也引起了不少机关干部的怨言,不过在地委秘书长安德健提到目前办公楼也是因陋就简不必花冤枉钱这个意思之后,大家立即就明白了秘书长的弦外之音,那就是只要地委机关一旦搬迁到新的大楼里,那么毫无疑问就要考虑这些条件了。
地委、行署以及人大、政协工委的办公楼建设项目已经在七月就开始启动地基工程,因为考虑到地委、行署等各部委局行机关宿舍区可能会因为北方机械厂家属区以及后续长风机器厂家属区的问题,所以将地委行署这一摊子的办公区规划进行了微调,与原来初定的地域远了将近两公里,但是却距离规划中的丰江二桥更近,所以实际上看起来虽然远了一些,但是从方便程度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按照李志远的观点,地委行署机关大楼都应该着眼长远,要考虑今后五年乃至十年二十年的需要,虽然目前地区限于财力原因不可能把架子搞得太大,但是现在丰州土地资源较为充裕,可以考虑将地委行署大院的面积适当放大,在建筑群落上适当拉开距离,以期建立一个较为优美宽松的工作环境,这一点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至少陆为民也是相当认可李志远的这个观点的。
李志远毕竟是省政府秘书长下来的,对省政府里边狭窄拮据的工作环境李志远是深有感触,所以在这个问题一力希望要尽早考虑周全,避免日后真需要扩建的时候,周围又再没有发展空间变得捉襟见肘。
夏力行原来在这一点上不太认同,后来陆为民也在一旁或多或少的谈到了土地经营这个概念,夏力行立时明白了其中意思。
现在丰州地委行署大院选择的区域虽然略显荒僻,但是谁能说得清楚今后三五年或者十年八年之后那里就不会成为闹市区?而且这种可能性很大,而哪怕是这一片土地也算是自己这一届党委政府留给后任的一笔巨大“财富资源”,尤其是在现在那边土地根本不值钱的情况下,多三五十亩地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对于陆为民的一些想法夏力行一直很欣赏,而且也很有点从善如流的态度,只要能够说服他,夏力行从没有什么不高兴,反而会表扬陆为民善于用脑思想。
就这份胸襟气度就让陆为民自叹弗如,也许比需要走到某个位置达到某个境界,你才能有这样的气度,没有那份境遇那步平台,整日为利益斤斤计较,你先要博大也博大不起来。
夏力行表明了态度之后,地委行署选址和占地以及建设规模等各方面工作就迅速推进起来,七月建筑单位就开始入场施工,按照地委中四楼,人大、政协小三楼,行署那边大五楼的建筑规模来建设,预计春节前就要把大楼筒子给拉起来,翻年之后搞内装和绿化,七一之前各项装修和设施安装基本完工,十一之前正式搬入,也就是说要在丰州地区成立两周年之际四大家都要正式搬入。
按照地委行署的要求,四大家的院落基本上按照一个一比三的方位角度来建设,也就是说行署独占面南背北这一面,而地委、人大工委、政协工委则处于面北背南,双方遥遥相对,而地委、人大工委、政协工委背后就是一个一百多亩的小湖沼,而且植被也还保持得比较好,正好可以作为三家的后花园,工作环境也大为改善,这也正符合三家的意愿。
“黄叔这才过四十岁几年?就要去史志办,是不是在我们综合科里工作不顺心啊?”陆为民温和的笑了笑,“咱们科里现在人虽然还不足,但是很快就要补充,这包括我在内的年轻人都还得要跟你好好学一学,这传帮带可是咱们的老传统,没有这传帮带的传统,咱们综合科的战斗力就要大打折扣啊。”
“陆科,可别这么说,我老黄也是跑过几个码头的老人了,但实话实说,就属现在工作最顺心,只是我的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太好,科里现在人又少,活儿都忙不过来,我问心有愧啊。”黄安锦连忙解释道。
“黄叔别这么说,人都有老的一天,何况科里现在有小雷,你可以多带一带教一教,让他尽快上手,体力活儿多让他干,你把把关就行。”陆为民也不在意,他知道黄安锦也不是那种有意撂挑子的人,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
现在科里人真还不够,《丰州社情》杂志创刊号一炮打响,夏力行回来之后安德健把创刊号情况汇报了之后,夏力行又亲自细细品读了创刊号的文章,最后又专门把安德健、潘小方以及陆为民叫到一起进行了探讨,最终还是夏力行一锤定音,决定印发。
夏力行最后拍板的一句话让陆为民印象深刻。
他说一个体系如果没有锥刺股的那种紧迫感,那么就会怠于政事,忽视民众需求,导致官僚主义作风盛行,其危险性可想而知如果没有直面真实现状的勇气,没有勤于解决问题的责任心,那这个领导就可以撤换了。
而《丰州社情》就要充当起这个不断挑漏寻疤的探寻者,也许很多人不喜欢甚至会厌恨《丰州社情》的存在,或许会伤及到一些干部的利益和积极性,但是作为地委行署一级领导应该对此有清醒的认识,这是不断推动改进工作作风推进工作发展鞭策自我的一根鞭子,其作用不容小觑。
第五十二节 人物
陆为民在办公室里和同事们闲扯了一阵之后才离开,夏力行回来之后他已经没有多少机会和同事们这样坐下来聊聊天说说笑了,在夏力行去北京学习期间他倒是很享受这种融洽的氛围,不过时日太短,也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
看到陆为民离开,办公室里人们这才又恢复了刚才已经收敛起来的放肆。
董如顺是科里仅次于黄安锦年龄的老同事老笔杆子,论年龄比起张建春还要大两岁,和张建春关系也一直不错。
从年龄上来说他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境地,要说像黄安锦那样就此放弃仕途又有些心有不甘,可科里边无论是陆为民还是张建春都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他头上,让他没有出头之日,他也清楚自己要和陆为民张建春竞争没有意义,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把陆为民或者张建春送走送高升出去,自己才有机会。
“张科,听说陆科可能也要跟着夏书记走省里去?陆科前程似锦,张科你也有机会了。”董如顺看了一眼走廊,故作神秘的道:“夏书记到省委当秘书长这是铁定了,地委组织部那帮人据说都已经接到了省委组织部的电话,近期中组部就有考察组下来考察夏书记,说只是一个程序,省委里边早就定了。”
“董哥,这夏书记要走早就传遍丰州了,张科还能不知道?陆科要跟夏书记走也是肯定的,他留在丰州干嘛?跟着夏书记走那是风光无限,等几年若还要下来,那就是县委书记或者县长主政一方了。”雷鸣也插进话来,他们先前谈的显然不只是开发区筹建的事情,只不过像地委内部的人事变化问题却不好在陆为民面前说,尤其是还涉及到陆为民的去留问题。
“也不一定,我觉得陆科似乎挺稳得起,我在他面前谈起过几次,他都不搭腔,要说这跟夏书记走的事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有啥不好说?可他却顾左右而言他,张科,你和陆科关系好,难道还不知道他的打算?”董如顺神色复杂的笑了笑,“没准儿陆科就打算不给夏书记当秘书了,就当咱们这科长呢。”
张建春当然知晓董如顺的心思,巴望着陆为民能早点离开,腾出位置,自己如果能够顺利晋升,这副科长位置上空出来,怎么看都该是他,小算盘打得挺精,倒也不能说错,只是他说的陆为民似乎有不想离开之意倒是让张建春有些动容。
张建春倒也不完全是因为陆为民若是不走自己就上进无望,相处这么久,他自然知道陆为民的能耐,这个综合科长位置对于陆为民来说只是一个跳板,他离开是迟早的事情,而且不会太久,交好陆为民对自己来说却是一个长久的感情投资,哪怕他暂时再等一等也值得。
“老董,陆科的去留不是咱们能关心的,做好手上事情才是正经,《丰州社情》现在很引领导关注,你得掂量着点儿,公鸡屙屎头节硬,你别三板斧没过,这《丰州社情》就成了领导眼中鸡肋,好好选选题,精雕细琢,那个老戴陆科的意思还是继续借用,他已经和阜头那边说好了,继续借用,你再把小谭叫上,要保证《丰州社情》质量不下降,份量不减少。”
“啊?张科,你就叫我带两个雇佣军打这个大仗啊?小谭不说了,还没有毕业,可老戴的事儿怎么解决也得有个结果才对,人家老戴辛辛苦苦在下边跑,我都觉得过意不去,你和陆科去找潘主任和秘书长说一说,看看能不能把老戴的编制给解决了,调到咱们综合科,这也是一个善缘吧。”董如顺叫苦不迭,“这光是叫马拉车,却又不给马儿吃草,说不过去嘛。”
“得了,老董,编制问题陆科知道向秘书长和潘主任汇报,你怎么知道陆科没有去汇报过?先干好工作,再说其他!领导会看得到你们的成绩,该考虑的肯定会考虑。”张建春有些不耐烦的道,这个老董的心思他还能不知道,要想把老戴用得团团转,肯定得给老戴那边许点甜头,他也不反对这样做,可是得有一个尺度,别把话说过头了,兑现不了,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张建春觉得自己心情有些浮躁,看着窗台前的那盆金弹子,竟然有些坐不住的感觉。
不能不说董如顺的话对他有些触动,陆为民的去向牵动不少人心思。
这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陆为民现在在综合科里很有点游刃有余的境地,不能不让人关注。
把董如顺拉起来搞这个《丰州社情》,可谓神来之笔,一下子就博得了无数人眼球。
董如顺之前没啥想法,可创刊号一下来,立即成了名人,连安德健都几次提到董如顺,之前董如顺怕在安德健脑海里都没有多少印象,能不能和黄安锦分清楚都未必,现在一下子是炙手可热。
《丰州社情》是一把匕首一把投枪,丢出去会刺伤人,也会引起很多人尤其是地方政府干部们的仇视,但是对于董如顺来说却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一个老科员怕啥,就怕没人关注没人赏识,真要提拔也就是安德健一句话的事儿,其他人的看法对他都无关紧要。
虽然引来了无数人的暗恨,但这一切对于董如顺来说却是千值万值,只要安德健高兴就行,更何况连孙书记都亲口说过丰州需要这样一本锋利的剃刀,来随时剃掉遮掩在领导目光的各种杂草毛发,让领导能够更清楚真实的看到我们自己肌体上丑陋不堪的癣疥甚至是毒瘤,引起警醒,这话是张建春亲口听到孙震对潘小方和陆为民说的,就凭这一句话,他董如顺拼死拼活的干都得毫无怨言。
陆为民这一手相当精妙,当然这中间也有安德健的操作,陆为民再度赢得了领导们的青睐,而董如顺收获了“骂名”但同时也是名声,让他声誉在外,至少丰州地区各县市都知道这《丰州社情》可以上达天听,谁无视这份刊物的威力,谁就要为之付出代价。
别看董如顺在人前对陆为民不卑不亢要保持所谓一副名士形象,但是背地里只有陆为民一个人时却是有如见了亲爹一般,这一点上张建春很有点看不上董如顺,你想上进就想上进,这科里也没人说啥,大家都是心明如镜,也不用着人前人后两个样。
陆为民现在这般风光,没准儿现在他真的就觉得在综合科长这个位置上打熬两年也算是一个积淀磨砺,比跟夏书记到省里更划算呢?张建春摇摇头,这种可能性也不太大才对,以陆为民的精明,他能看不出他能在综合科长位置上混得风生水起很大程度得益于他是夏力行的秘书,一旦夏力行离开,他还能有这般滋润?
聪明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尤其是夏力行走,李志远接任地委书记,地委机关里肯定也有不大不小的动静,连安德健还会不会担任秘书长都说不清楚,真要连安德健这个靠山都不在了,他陆为民怕就风光不再了。
张建春对陆为民的感觉是复杂的,一方面他得承认陆为民很不一般,无论是能力还是待人处世都他这个年龄的人,而且实事求是的说对自己也不赖,至少让自己对对方难以生出太深的嫉妒感,甚至还能让自己觉得和他共事也是一种缘分,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对方如果在这个位置上长期呆下去对自己很不利,自己不但被对方光芒完全遮掩,而且在年龄上也远无法和对方相比,真要拖上两三年,自己日后在要想上进的希望就会越来越渺茫。
他不甘于自己就在科级干部位置上打住,而要想奋进到处级干部,那么就不得不在最短时间内先行把这个正科级干部解决了,只有这样才有机会在四十岁之前奔上副处级干部。
照目前的态势来看陆为民跟随夏力行去省里无疑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就张建春来看这也是最理想最明智的,毕竟到了省里,稍加积淀打磨,以陆为民为人处世的本事和工作上的能力才华,上个副处甚至正处级也就是几年之间的事情,三十岁左右捞个正处级干部也不是什么非分之想,而留在丰州有何意义?
但越是这样想,张建春心里就越不踏实,因为接触陆为民这么久,了解越深,越是觉得陆为民深不可测,对方的考虑问题的角度和想法完全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断,你觉得理所当然的他就觉得未必合适,但是恰恰按照对方的路子来,却总能迎合时势发展需要,一下子就能拿出熠熠生辉的成果来。
《丰州社情》的创办如此,北方机械厂的引进如此,张建春甚至还知道连现在那个正在为试点搞得几个部门都大动干戈的户籍农转非的提议也是出自陆为民之手,这样的人物,你的确不能以常理来判断,想到这里,张建春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单独和陆为民好好谈一谈,想那么多无益。
第五十三节 面临抉择
想和陆为民谈一谈的人不少,孙震也是其中一个。
丰州地区经济技术开发区的规划设立让孙震再度见识了夏力行魄力的同时也让他对陆为民兴趣更浓,夏力行在和这位下任行署专员交换意见时明确表示自己是受到了陆为民建议的启发,而《丰州社情》的风格更让孙震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
不讲面子,不捂盖子,不打棍子,不定调子,这四个不作为《丰州社情》的办刊风格,让孙震很有点惊艳的感觉,一个年轻人敢提出这样犀利的风格,哪怕是一本内刊,也足以让人侧目而视了。
而当孙震问及陆为民时,陆为民更明确说内刊的一个基本原则就是真实而深刻反映现实存在具体问题,而不是歌功颂德或者涂脂抹粉,那是眼下那些主流报刊的工作,而作为一个地区的领导他们需要面对或丑陋或残酷或无奈的现实,无论是否具有改变现实的能力,最起码你要知晓清楚。
内刊如果做不到深刻,最起码也做到真实,这是起码要求,陆为民称他希望《丰州社情》能够做到真实,向深刻看齐,仅此而已。
这番话把孙震给震得不轻。
当安德健在无意间提到陆为民似乎更愿意留下来到基层去工作时,孙震觉得自己可以抽时间和陆为民聊一聊了。
他不知道陆为民不想去省里是不是获得了夏力行的认同,但是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前程似锦的这条道路陆为民居然不愿意去,这足以让无数人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别说其他人,就连孙震自己都觉得惊奇,他相信只怕安德健一样无法理解。
安德健同样对陆为民流露出想要留下来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他甚至以为是夏力行对陆为民是不是有了什么看法,但是很快就否认了这个猜测,这应该是陆为民自己的想法,而且应该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虽然他并不认同陆为民的想法,但是他还是相当赞赏陆为民这种独立自考自我决定的自信。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最关键还是要看夏力行的态度,陆为民如果真的向夏力行表明了这个意愿,夏力行会如何来看待?这很关键。
……
“真是有意思。”夏力行摇摇头,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拈了一筷子清蒸鳜鱼,这是夏力行最喜欢的菜肴,他在饮食上没有太多特殊习惯,就是喜欢吃鱼,尤其喜欢吃味道清淡的淡水鱼,而妻子也深知丈夫的这个爱好,隔三岔五总要蒸上那么一两条鱼来改善一下伙食,虽说作为地委书记外边公务宴请多不胜烦,出入高档餐饮场所也食遍各种菜肴,但是夏力行还是最喜欢在自己家里细嚼慢咽的享受妻子做的清蒸鱼。
“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呢?味道不好?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鳜鱼,比旁边摊贩贵一块呢。”白圃不解的看了一眼丈夫,把饭碗递了过去,“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自打丈夫可能要调走的风传日多之后,白圃就能感受到周围同事们的关注,本来作为地委书记的妻子白圃就在地区中心医院就是一个知名人物,不过白圃性格豪爽粗疏,平时也是大大咧咧,半点没有地委书记老婆的架子,加上白圃医术水准相当精湛,而且敬业精神也很强,所以单位上的同事们和白圃在一起时也很融洽,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多少人再刻意去注意白圃的身份,一直到近期夏力行可能要高升到省委风声传开来,医院里的同事们这才又关心起来。
对于丈夫要调到省里的风声白圃也问过丈夫,不过丈夫素来不喜欢在这些问题上多说,所以当丈夫说了一句听组织安排之后白圃也就不再多问,外边同事问起白圃也是说没听说一言打发。
一直到前两天医院刘院长找到白圃希望通过白圃吹吹枕头风让夏力行帮忙过问一下医院进口日本医疗检查设备的资金拨付问题时,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意思才让白圃意识到,人家是希望能够抢在自己丈夫升迁离开之前把这事儿给敲定。
丰州地区财政困难,一直采取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来应对各部门拨款,而地区中心医院购买这批设备早已经获得了行署办公会的批准,但是地区财政局却一直以没钱为由拖着,而医院又等着这批设备开展一些新的治疗项目,担心地区地委行署这边人事发生变化又得拖下去,所以迫不得己才会来找白圃。
“忙是忙,可基本上都算是忙得差不多了。”夏力行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感慨,搁下筷子,“这日子就如白驹过隙,眨眼到丰州这边来就是一年了,人生精华时间,又有几个一年呢?”
“你那么多感慨干啥?嘀嘀咕咕的,对了,啥时候走,记得我们刘院长说的事儿,这纯粹是公事儿,可不是走后门,你过问一下,走之前也算是给我们医院做件好事儿。”白圃没好气的道:“你要真不想离开丰州,就给省里说,你想要终老丰州得了。”
“孩子话!”瞪了一眼妻子,夏力行笑骂道:“你把工作当儿戏不成?我只是有些感触,丰州这边工作刚刚打开局面,还有太多未竟之事,觉得有些遗憾而已。”
“哪里都是工作,到省里你还可以多支持丰州这边的工作,人家不也希望你能到省里日后能多帮着丰州说说话,丰州条件差底子薄,那还得需要省里多扶持才行,你到了省里多少也能记挂丰州,好歹你也是从丰州走出去的干部啊。”白圃对自己丈夫心态有所了解,又有些不以为然,“至于说未竟之事,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何况你没完成的工作不是还有下一任么?你把啥事儿都干完了,还要人家干啥?这丰州就你能干成事儿,别人都不行?你这种心态就不正常!”
被妻子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夏力行既好笑又好气,没想到今儿个回来还被妻子给教育了一番,瞪着眼睛看了妻子半天,这才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得,得,算我没说,我心态有问题,行了吧?”
“哼,不是我说你,当个地委书记没点儿洒脱的气度,不是说革命工作哪里需要就去哪里么?从黎阳来丰州也没见你这么多感触,怎么来丰州才一年要到省里去了,反而觉得搁不下了?是不是当一把手当惯了,觉得要到省里去受人管,心里就不适应了?”白圃洋洋得意的“教训”着自己丈夫,“男儿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目的走到一起,现在到哪里工作也是一样的目的,……”
见妻子把自己和她一起在部队当兵时所受的教育拿来教育自己,夏力行之后拱手抱拳表示“臣服”,他特喜欢家里这种氛围,妻子这种有些马大哈的粗疏性格尤其让他感到亲切,“好了,白圃,别蹬鼻子上脸啊,我受教了,我有感触也是有原因的,都觉得去省里是好事儿,可有的人还不愿意去。”
“谁不愿意去?”白圃莫名其妙,随即马上醒悟过来,对于自己外甥女的事情,白圃可是比谁都上心,一听丈夫这话,脸色顿时大变,“你是说陆为民那小子?他疯了?还是脑袋短路了?要不就是你给他封官许愿了?”
“说话注意一点,啥封官许愿?人家有人家的想法,年轻人和我们考虑问题角度不一样也正常,你觉得像陆为民这样的人物,能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夏力行见成功的把妻子注意力吸引过来,也就笑着道:“怎么,感到不可思议?”
“喂,老夏,我都觉得我这个人算是比较开放的了,对于年轻人的事情不怎么过问,他陆为民给你当这么久秘书,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燕青的事情,可是燕青喜欢他,他也对燕青有那么一点意思,到省里不是正好?再说到省里跟着你难道不比在丰州前途更远大?他是怎么想的?你是啥态度?”
白圃真有些急了,一下子把筷子给搁了下来,一直琢磨着丈夫调省里,陆为民跟了去,这样就简单了,哪天苏燕青来家里,这样一次浪漫的“邂逅”,原本就有的星星之火还不得变成星火燎原?可现在夏力行居然说陆为民不想跟丈夫去省里,这可真是太蹊跷了。
“为民有这个意愿自然有他的一些想法,说实话在这件事情上,我也觉得他思考问题的角度比起我的考虑更深,他虽然没有完全说服我,但是我也觉得他的抱负和想法是好的,能有这样的志向,很难得。”
夏力行一直在琢磨着自己回家前和陆为民的谈话,陆为民出乎意料的想法让他大为震动,一直回到家里他都在掂量着陆为民的话语,自己这个秘书总是让带给自己太多的意外。
第五十四节 坚定
“喂,老夏,你这是啥态度?莫不成你还支持陆为民留下来?那燕青怎么办?”白圃一下子恼了,“不是说好让他回去之后,也算是多给他和燕青创造一些机会么?这不回去了,我们又走了,哪里还有什么机会?燕青那丫头又是一个死心眼儿,怎么办?”
“嗨,白圃,你就别在哪里瞎操心了,燕青和为民之间的事情不是一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为民现在有正式女朋友,你现在让为民回去,不是也在给他和他现在这个女朋友制造机会么?你不是说燕青是死心眼儿么?说不定让为民就在丰州呆两年,他那个女朋友耐不住寂寞就要和他分手,这不正遂了你的意?前提是燕青要真的和为民有这个缘分才行。”
夏力行也对妻子如此关注这件事情很是无语,男女之间的感情岂是你在那里制造机会就能成的?真要能成,以陆为民和燕青在一起工作那么久,早就应该好上了才对,这话却不能对妻子说,要不她又得大为光火。
“老夏,这事儿我不管,你得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陆为民还真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怎么着?有心让他跟你回省里,他却来这一套,这不是让燕青伤心么?”白圃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没了胃口,坐在了一旁,气哼哼的道:“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就得要好好教育一下,打醒最好!”
很难有人让夏力行看不透,而现在有了一个,却是自己的秘书,这不能不让夏力行觉得有些荒唐,但却又是事实。
以自己现在的情况,陆为民跟着自己走本来是毫无悬念的选择,当安德健有意无意流露出可能陆为民有些不一样的想法时,他还真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正式征求陆为民意见时,陆为民才平静而坦然的谈了他自己的一些想法。
陆为民把内心所想和盘托出给对夏力行的触动是难以言喻的,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是第几次用这种奇异的目光打量自己这个秘书了,特立独行这个词儿用在陆为民身上绝不为过。
陆为民谈到了他自己的想法,他自己感觉一个干部如果没有在基层县乡扎扎实实干上几年,那么就不能真正了解当前农村面临的各种发展问题,更难以领悟到该如何来改变像丰州这样的农业地区面貌,所以他想要下去干几年。
这个想法让夏力行惊讶之余也有一丝说不出的震撼,一个年轻人能有这样的觉悟和想法,不能不说相当罕见。
夏力行并不认为陆为民的志向就是多么崇高而虚无,他更欣赏陆为民的坦诚,按照陆为民自己的说法,从中央目前政策的逐渐变化趋势来看,对于领导干部要求有基层工作经验这一点提得越来越高,份量越来越重,而机关和基层干部之间的互动交流也逐渐成为一种潮流,估计很快就要形成一种制度,而高学历与基层工作经验和履历两个优势兼具的干部也将越来越受重视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在这一点上夏力行觉得陆为民看得很深远,而且更重要的是此人能够为了更长远的目标而舍弃眼前的短期利益,仅此一点,百无一人。
正因为如此,对于陆为民的想法,他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表示理解和尊重陆为民的想法,让陆为民再仔细考虑一下,在自己去北京参加十四大之前要给他一个明确答复,他也好作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