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为民这话也是半真半假,他问过县财政局,县财政局这边也的确没给他说实话,但是地区财政局那一说就是打冒诈了,果然杨显德脸色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哪个县财政账上也不可能一分钱都不留,寅吃卯粮也好,揭不开锅也好,那也只是一种夸张的相对的说法,否则真要什么特别紧急的意外事情发生,还不要出大问题。
“呵呵,为民,县里财政状况你清楚,就算不是揭不开锅,那也是勒紧裤腰带干革命了,那点预留资金也是防范有啥紧急情况的,要不万一有个啥天灾人祸的,财政一分钱拿不出来救急,那就是我们县委县府的渎职了。”李廷章打了圆场。
陆为民也不为己甚,他本来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也从来没有指望过县里,“县财政状况这么困难,归根结底还是咱们县里的经济没有发展起来,税源的匮乏也使得我们县财政就陷入了恶性循环,唯一的办法还是广开思路发展经济,所以洼崮区委在对我们洼崮区三乡一镇的乡镇企业进行了慎重周密的调研分析之后觉得走企业量化改制之路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只有走这条路,我们才能化解乡镇企业和合金会纠集在一起日益严重的风险,才能解决我们基层政府长期养成的手伸得太长,管的事太多,却又管不好的痼疾,解开这些捆绑企业的束缚,让这些企业可以按照市场经济规律自己去竞争发展,也才能激活投资者和经营者的积极性,让他们自由的去选择企业发展道路,这就是我们的初衷。”
陆为民的话音落地,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应该说陆为民是带着许多有针对性的问题来的,包括乡镇企业这两年的发展再无复有前几年的激情风光陷入亏损怪圈,合金会沦为乡镇政府提款机,而部分乡镇领导和企业管理人员更是借助这些机制中的漏洞上下其手大肆捞钱,这些都不是个例。
前年县检察院以贪污罪名义逮捕了两名乡镇企业管理人员就牵扯出了一名乡长、一名副乡长以及一个乡合金会负责人,最后这三名乡镇干部都被判刑,也在县里引起了不小的震荡,但是这并不能遏制这种现象的蔓延。
在座的众人也早就看到这其中的问题,但看到问题是一回事,怎么来解决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要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解决,就更需要慎重考虑了。
“为民,我看过你们这份调研分析报告,也看了这几个企业的财务状况分析,以洼崮建筑公司为例,这其实已经是一个资债相当的企业,甚至债务还略略超出了资产,这样的企业你们打算怎么来处置?难道是镇上还要贴钱让人拿走?”
詹彩芝对这份方案也是相当用心,几乎是把提到的每个企业财务状况逐一进行核对,又通过县计经委和乡镇企业局详细了解了这几家企业财务数据,希望能够从这些数据当中来找出问题,然后利用这其中的漏洞问题来戳破陆为民的这个方案。
洼崮建筑公司也是这一批企业里最引人瞩目的焦点,因为康明德已经表明他希望入主洼崮建筑公司,县里人都知道这个康百万关系够硬,人脉够广,钱更多,为什么会对洼崮建筑公司这么感兴趣,难免就会引起人的关注。
“没想到詹书记看方案看得这么细致,真是难得,不错,洼崮建筑公司的确是资不抵债,至于说要让政府贴钱送人肯定不现实,至少不是这一家企业,原因很简单,中药材专业市场项目即将开建,按照洼崮区委和洼崮镇党委的意见,这个项目要交给洼崮建筑公司来做,甚至也还包括我们刚刚谈成的丰祥药业项目,也要交给洼崮建筑公司来做,我们就是以这个条件加入,使得洼崮建筑公司在改制时可以填补这一部分亏空,同时入主洼崮建筑公司者也还要向洼崮镇政府支付一笔转让费。”
詹彩芝一时为之语塞,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其中一个漏洞,没想到对方不但很坦然承认,但是却用这样一种手段来解决,可以说算得上是一个再好不过的解决方式。
第一百一十三节 纷乱之局
“如果洼崮建筑公司这样资不抵债的企业都可以获得一笔转让费,那是不是其他资不抵债的企业政府也可以获得一笔转让费呢?”见缝插针的蔡云涛立时插上话语问道。
陆为民心中暗赞一个,还是蔡云涛够朋友,借助詹彩芝的失策,立即帮自己开始打开话题了。
“那也不一定,洼崮建筑公司较为特殊,一是它的规模较大,而是它从事的建筑行业和政府基建投资这方面联系较为紧密,尤其是近期洼崮方面有几个项目的建设即将启动的情况下,洼崮镇才又向对方要价的底气。”陆为民叹了一口气,“至于其他,实事求是的说,如果真的可以贴补一点把这些企业能连带着债务一起打包送出去,我认为都值得。”
詹彩芝一发话,梁国威心里就是一堵,这个詹彩芝还真是他妈一个波大无脑的蠢女人!枉自活了几十岁,在县委里边沉浮几年头脑还如此简单浅薄!
你要和陆为民在方案具体细节上较劲儿不是自取其辱么?他既然敢把这个方案做得这么细,敢发到每个常委手上,难道还怕你在这上边挑刺找茬?你要质疑他怕是心里早乐开了花,就怕你不多质疑几个问题呢。
果不其然,三五两句话下来,詹彩芝就哑口无言了,蔡云涛这小子正好借坡上驴,又在帮陆为民打开话题。
“为民,洼崮的乡镇企业经营状况不佳是事实,给各乡镇的合金会也捅下了不少窟窿,拉下不少饥荒,这县里大家都清楚,但是你考虑过没有,如果这些企业如果采取你提到的量化产权进行改制,也就意味着各个乡镇可能要承担起这些企业在合金会乃至信用社的债务,而改制所能获取的资金恐怕远无法填补起这些窟窿,这也就意味着要给各乡镇平添不少债务啊,这对于本来就不宽裕的各乡镇来说恐怕是雪上加霜啊。”
李廷章目光一直在方案上游动,似乎已经把这个方案看了好几遍,这个时候才插言道。
“县长,这个问题我也知道很难,但是我一想到合金会的窟窿越捅越大,而企业效益根本见不到好转的迹象,心里就觉得这个脓包如果不尽早采取措施挤掉,也许就会越来越大,到后来就越难以处理掉。”
李廷章这个问题看似是在质疑诘难,但是陆为民却知道这其实是在为自己提供发挥的炮弹,这个情他还得承。
“我仔细分析过从90年到92年三年我们双峰各乡镇企业的经济数据情况,基本上没有太大变化,大部分企业经营状况都不佳,负债率节节上升,可以说在无复有八十年代这些企业刚刚兴起时的锐气,反倒是一些国营企业的毛病却在这些企业身上生根发芽,这些企业现在还能支撑下来,很大原因就是有各乡镇合金会和信用社支持,信用社那边我们不必去管,那是属于农行系统,但是合金会呢?如果这种状况放任下去,这些企业利用自己和乡镇政府的特殊关系经常伸手到合金会,脓包窟窿越来越大,那么真有那么一天这个脓包炸了,窟窿捅穿了,怎么办?那可是农民的血汗钱,真要兑现不了,那是要出大乱子的!所以我宁肯现在艰难一点,也要先把脓给挤了,免得日后出乱子。”
“我不想说自己有多么高尚,我要真想敷衍了事,这种麻烦我也可以不揽上身,谁知道几年以后我还在哪里?捅这种窟窿,挤脓包,都是得罪人,让人不舒服的活儿,要说难听一点,还断了不少人的财路。这些个乡镇领导们谁年逢年过节没在这些个企业里沾点儿拿点儿?我这么做了,还不得让多少在背后戳脊梁骨,骂我咸吃萝卜淡操心,可是我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那就得在其位谋其政,真要放任这些个脓包窟窿不断胀大,我做不到。”
有些深沉铿锵的言语的一番话出来,让几位常委都有些微微色变,尤其是像虞庆丰、孟余江等人。
他们虽然对乡镇企业和合金会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但是也知道近年来乡镇企业发展乏力,合金会问题更多,前年张庄乡出的乡长、副乡长以及农经站长一起被检察院逮捕一案也让县里很是震动,也让他们意识到合金会存在的问题已经不是一般化的严重,但是对于合金会这样一个怪胎式的半金融机构究竟该怎么来处理,连高层都还没有一个说法,他们也只能是从他们各自层面上来呼吁要加强监管,但是效果究竟如何,只有天知道了。
梁国威下意识的将身体往后仰了一仰。
关恒早就说过陆为民的口才和思路无人能及,自己还没有太多感受,春节喝春酒那一次略有感觉,但是也许是环境原因或者说是他刻意为之,而显得有些收敛,今天的表演可就把他的真实实力表现出来了。
李廷章看似在挑刺儿,实际上是在为陆为民唱戏搭台,这一点梁国威并不在意,李廷章和安德健走得很近,而赵国栋大概也勉强能算上安德健的得意门生吧,毕竟都是从南潭出来的,而且给夏力行当秘书据说也是安德健的一力推荐,这种情形下李廷章若是不给陆为民站站台,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陆为民借势发力的这一番话的确有些煽情,声情并茂,颇有点让人动容的感觉,如果说本身就对他的这个方案有一定接受度,没准儿就要认可的他的观点了。
梁国威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接受陆为民的这个观点,事实上陆为民所说的这一切梁国威也早就知道,陆为民也早在春节期间就很含蓄提及过,后来关恒也通过不同场合不同渠道向自己汇报过这方面的看法,但是梁国威不认为这就可以成其为将一个区三乡一镇所有集体企业一扫而空一卖了之的理由,那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岂不是在洼崮区荡然无存?
梁国威不是什么古板教条的马克思主义者,他本身对陆为民这个方案的确很反感,这有些触及到了的他能理解的底线,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一点政治敏锐性,陆为民敢提出这样一个方案来,自然有其道理,甚至也有可能是揣摩到了一些政治风向的变化。
在关恒给他提及到鲁省和浙省两省正在搞的国营企业改制和乡镇企业量化转制的情况之后,他也就专门做了一番了解。
鲁省方面是诸城,现在高层还没有对这个尝试有意见出来,浙省那边似乎就是只做不说,对外并没有作任何宣传,但是从浙省省里的层面上来看,是支持这种量化体制改革的,而浙省几个乡镇企业发展较快的地市都在不动声色的推进这种量化改制。
鲁省的试点没有可供参考的价值,那是国有企业,浙省这边据说已经在各地市都在推进,陆为民显然也是想要效仿浙省,但是浙省那边根据梁国威的了解,仍然没有任何一级党委政府以文件形式明确支持这种方式各不相同的改制,这就是问题。
连浙省这样一直以敢为天下先私营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都不敢出台正式文件来搞这个乡镇企业的量化体制的产权变革,要在双峰这种地方搞,利弊得失和风险怎么算都让梁国威觉得心里没数儿。
从内心深处来说他很想否决这一方案,把集体资产化为私有,凭什么?政策依据在哪里?就凭你几个人觉得应该这样做就可以搞出这样一个方案来?
梁国威当然也知道地委里边几位主要领导也应该知晓了这个方案,但是知晓归知晓,却没有任何人以官方态度给自己提及过什么,更没有什么指令性的官方文件来提及到这一点,这种相当蹊跷的情形就更增加了梁国威的担心。
风险太大,梁国威是这样评价陆为民这个方案的,作为县委书记,他不能不想多一些。
梁国威一直认为陆为民很坚持的要把这个方案提交到常委会上来讨论其实也有其目的,这就是想要绑架县委,让县委为他的这个冒险一起承担这个政治风险,冒险成功,陆为民作为始作俑者自然可以获得最大的利益,出了问题,这是经过县委常委会的集体研究,责任自然打在了县委头上,作为县委书记的自己免不了就成了替罪羊。
如果是一般的工作梁国威倒也没啥,作为县委书记若是没有一点担待,那也就不配坐上这个位置了,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本身就不符合自己的意愿,更何况在他看来,陆为民这个家伙居心如此险恶,他当然不能让对方如愿。
看样子是需要快刀斩乱麻了,詹彩芝和陆为民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对手,戚本誉在这个问题上有私心,梁国威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再放任李廷章之流为陆为民站台搭架,只怕整个常委会就真的要失控了。
第一百一十四节 老贼
在准备发言之前梁国威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突然间失去了对这个常委会的绝对掌控权,什么时候轮到要自己亲自发言来掌控局面了?就算是戚本誉在这个问题上有私心,那孟余江呢,关恒呢,曲元高呢,蔡云涛呢?
孟余江从来没有和自己走得很近,但是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也就是说他会很原则的和自己保持着一致。
这个很原则一词不太好解释理解,从梁国威的角度来看,只要是孟余江认为是符合上级党委意图的,那么就是应该支持的,哪怕他本人并不完全认同,但是却要在保留个人意见的前提下予以支持。
想到这里梁国威意兴萧索之余又有些警醒,连李廷章都从未能撼动过自己在常委会里的绝对地位,怎么这个陆为民才来双峰半年,就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好了,我也大略听了大家的一些意见,洼崮区委这个方案应该说是很有些看点的,既对洼崮区的乡镇企业有一个相当详实准确的分析判断,同时也结合了当前国内各地正在探索的一些试点经验,比如鲁省和浙省的企业改制试点。”
梁国威满脸思索的表情,他没有给其他常委们以更多的发言机会,这是鲜有一见的情形,不过现在他也只能如此了。
“正如刚才为民所说,身处改革开放大潮涌动的这个时代,我们双峰面临着很多机遇,同时也一样面临许多压力,怎么来实现我们社会经济事业的发展,是摆在我们大家面前的最重要的话题。”梁国威话锋一转,“我们也要注意到改革开放的目的是为了进一步增强国力,进一步改善人民群众生活,而不是为了改革而改革,同时,改革不应该偏离我们国家的社会主义方向。”
最后一句话显得很是波澜不惊,但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毫无疑问的放在了这一句话上。
不能偏离社会主义方向?那是不是陆为民提出的量化改制方案就意味着要偏离社会主义方向了呢?每个人都在掂量着这一句话的分量和含义。
梁国威很满意这种效果,话不在多,只有含义明确分量够重就行了,在座的人都是百炼成精的角色,哪里需要多说多敲打,一个暗示一个点拨都能明白其中奥义,说多了那就是画蛇添足。
“为民同志在洼崮的工作相当扎实,招商引资也取得了一定效果,但是正如他所说,我们双峰和日新月异的外部世界相比依然远远不够,所以我们需要进一步开动思想拓宽视野,认真筹谋如何来进一步推动我县工作的经济发展,这也算是从中央到省里不变的中心工作。”
梁国威言语的重点似乎有些飘忽不定,陆为民也在揣摩对方究竟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样的意思。
在上会之前陆为民就考虑过很多,对于这个方案他也做足了准备,他甚至也知道这个方案在地委里边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论。
李志远和孙震都没有就这个方案明确表态,但是苟治良和常春礼却针锋相对。
苟治良认为这种集体资产被变卖转化为私人企业已经超越了改革开放的一个底线,应当慎重评估这种所谓“改革”带来的负面影响和风险,不宜草率启动。
而常春礼则认为现在时不我待,丰州是新建地区,又是落后偏远地区,没有任何包袱,省委一直希望丰州能够丢开一切束缚,政策和做法上能够大胆突破,就改革创新上就是要有先行一步先发制人的冲劲,不能什么事情都坐等看,那丰州将永远无法追赶上其他地区,而且在县一级进行试点就算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及时纠正,不会带来多大影响,而一旦取得成功,那么将会给整个地区带来一个难得示范效应和经验。
两人在观点上的对立以直接影响到了地委行署里边的意见,像地委几位领导倾向于缓一缓看一看,但是作为行署这边却主张可是小范围试验一下,但是最终这些都没有形成正式意见,更多的只是在私下表达出来的意思这也使得在很多本来想能够从地委行署那边获得一个叫为明确态度的人大感失望。
陆为民不知道梁国威在获知这个情况之后是如何着想,但是他总感觉梁国威不大可能直接通过县委常委会来否决自己的这个方案,就像他虽然明确表示他个人不赞同这个方案,却又同意自己的意见,让关恒把这个方案拿上常委会,这样看似有些矛盾的做法足以证明梁国威在这个问题上也是相当谨慎的。
“这个方案我看大家都认真阅读过了,但是为民,刚才有些同志提出来的一些问题还是值得我们深思啊。”梁国威稍稍压抑了一下情绪,“就像刚才廷章县长所说的,骤然采取措施对这些企业进行改制,那么这些债务一下子全数堆积在几个乡镇上,其实并没有改变合金会存在的窟窿大小,甚至可能让这些债务窟窿直接背在了乡镇头上,而合金会的这些款项如果不流向乡镇企业,那么这些资金日后流向哪里?这些改制后的私人企业?你怎么就能确定这些企业摇身一变之后就能一改之前的经营不善状况?而且信用社的这些贷款怎么来解决?之前毕竟是企业行为,由企业自身负责风险,现在要把这些资产债务权属搞清楚,那么势必涉及到信用社的债务,如果也搁在乡镇头上,对乡镇来说压力会有多大?”
不能不说梁国威之前也是做足了这番准备的,这让陆为民也有些诧异,如果梁国威真的不打算同意自己这个方案,他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否决,甚至连上常委会的机会都没有,可是他既要让这个方案上常委会,现在又提出这么多问题来,感觉起来更像是他并非不同意这个方案,而是觉得这个方案有很多值得商榷探讨的东西?
这似乎有些出乎陆为民的意料之外。
这些问题其中一些虽然也算是问题,但是陆为民已经有了应对和解决之策,合金会本来就是一个金融机制不健全的畸形儿,既无专业人员和经营能力,又不具备经营规模,对其清理也是迟早的事情,按照陆为民的想法,合金会应该严格控制,逐渐和信用社合并,现在高层尚无政策出来,也只能维持现状,但是对合金会的资金使用却需要严加控制,可以说向企业放款这种业务除非是政府担保支持的项目,否则都应放弃。
至于信用社债务问题,陆为民倒是早有准备,涉及企业有关信用社贷款问题,都必须要在这一次量化产权改制中得到明确,都必须要交给现有权属者,哪怕在其他方面党委政府吃些亏都必须要把这个隐患解脱掉,当然这也就意味着像合金会这样的窟窿落在乡镇头上会更大,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让陆为民有些困惑的是原本以为梁国威会在这个产权量化变更体制问题上做文章,但是没想到梁国威只是若隐若现的淡淡提了一句改革不能偏离社会主义方向就不再多说,反而是把自己这个方案中的许多细节问题拿出来考究,难道说梁国威不知道这个方案也是自己和洼崮区委几个人花费了一两个月才搞出来的东西,岂是他这么轻描淡写就能找出问题来的?
这个老狐狸究竟在玩什么花招?
常委们都有些拿不住梁国威的意图了,包括关恒在内。
如果说梁国威是真的支持这个方案而只是觉得这个方案不够完善,他完全可以在之前就向陆为民提出来,让洼崮区委拿回去很对问题好生修改,拖了这么久上常委会时才来提出问题,这怎么看都有些不符合常理。
可梁国威如果真的反对这个方案,要么他就直接在未上常委会之前就把方案压下了,要么就是上了会直接以这个方案主旨背离了社会主义方向为名把他否了,谁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啥,但是似乎他只是流露出了那么一丝意思,就不再提,这里边让人琢磨的东西就太多了。
唯有李廷章似乎听出了梁国威的一些言外之意,方案存在很多值得商榷推敲的地方?梁国威想要干什么?
“为民,我知道你的心情,洼崮目前的形势不错,招商引资有了起色,改革试点也符合中央的意图,但是我觉得在方案上还需要多雕琢多完善,毕竟每个企业都有不同的具体情况,更需要考虑周全。我的意见是你们洼崮区委可以再好生完善一下,当然如果你们觉得某个企业的确符合你们区委的意图也可以尝试一下,但是从总的方案来说,我觉得不宜一刀切,如果要大范围推开,还是需要慎重。”
翻来覆去的要求完善方案,慎重对待,这让陆为民相当郁闷,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陡然间看到李廷章望过来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闪烁,而其他常委却像是徐庶进曹营一般一言不发,陆为民忽然间回味过来,今天这个局怕是梁国威早就预测到了,而这些个常委们似乎也早就想好了对策!
老而不死是为贼啊!
第一百一十五节 悍然
一直到常委会宣布结束,陆为民都没有真正从梁国威那里获得一个明确的态度,之前陆为民猜想的会不会就这个方案进行表决更成了一个虚幻,这个时候陆为民才意识到梁国威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就这个方案进行表决。
上会可以,讨论也可以,让大家就这个方案各抒己见的姿态也摆了出来,但是却根本没有提这个方案应不应当启动推进,这其中的奥妙全凭你自己去理解。
陆为民看见戚本誉、孟余江和曲元高几个人在散会离开时投射过来那份若有若无的笑意时才明白,这些家伙也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一个结果,既没有不同意你搞这个试点方案,也没有明确支持你搞,你自己看着办。
“关主任,这梁书记是啥意思?这不是忽悠我么?那这个常委会还开什么?”会议室里只剩下陆为民和关恒,陆为民站起身来摊摊手,满脸郁闷的道。
关恒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为民,这算是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了,你还指望怎么着?地委那边个个领导私下都能就这个方案说一大箩筐冠冕堂皇的话,但是你看到有谁在公开场合表态?又有谁把这个方案提交到正式会议上来研究讨论过?”
“什么意思?”陆为民真有些纳闷儿了。
“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浙省那边也在搞这个产权量化改革么,看看他们那边,他们不都这么搞的么?闭口不谈,埋头自个儿干就行了,我看今天这个会议也是这个意思,你自个儿看着干就行了,不需要再向县委汇报了。”关恒整理着手上的资料,嘴角挂着一抹说不出的笑意。
“那梁书记还要开这个常委会来研究这个事儿?”陆为民这个时候再笨也知道梁国威的意图了,他只是不理解既然如此,那何必来上这个会?私下给自己说一声不就行了,这不是多此一举?
“梁书记这么做大概也有他的苦衷吧?上边个个都说得口水爆蘸,怕有不少人给梁书记打过电话吧?不上会拿出个姿态来,也不好向上边交待,上了会,也算是对上边有个交代,这么云遮雾罩来一回,大家自己去理解就行了,尤其是你,自己按照自己的思路去体会理解县里意图就行了,这多好?”关恒淡淡的道。
这帮家伙,真他妈个个奸猾似鬼,陆为民恨恨的骂了一句粗话,还以为今儿个这个常委会会有一场龙争虎斗,难怪先前这帮家伙个个都是态度暧昧,自己真还以为这帮家伙是看好自己这个方案但是碍于梁国威的态度不好搭腔呢,没想到他们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见陆为民还在郁闷,关恒也笑了起来,“为民,行了,知足吧,梁书记这样做其实也是了解到了大家的一些看法意见,现在没有人拿得准上边的意思,你这个方案全面倒是全面,但是基本上就意味着整个洼崮区再无一丝一毫集体企业,这一步垮得这么大,上边怎么看?会不会有人觉得你这是全面转向资产阶级私有化的动作举措?这如果还要大张旗鼓的动作,真要出了问题,那大家都毫无回旋余地了。”
陆为民轻轻哼了一声,“关主任,那现在可倒是好啊,让我自己根据洼崮区实际情况看着办,灵活性倒是有了,县里关系也撇清了,真有个风吹草动,岂不是我陆某人成了罪魁祸首?”
关恒沉吟了一阵才缓缓道:“为民,咱们都交个底,我觉得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在鼓励提倡要开动思想敢于突破,我觉得像洼崮这样一个典型的农业区,就这么几家规模小经营状况差的企业,采取这样的改制来解决存在的问题,这样的尝试上边是应该要鼓励支持的,至少不会一棒子打死,那种过分囿于意识形态方面的观念或许在有些领导心里还有,但是我觉得已经不是主流,从咱们省的情况来看,更是如此,你是给夏书记当过秘书的,难道还能捕捉不到这里边的风向变化?”
陆为民心中也是一动,这关恒果然是人物,观风辨色揣摩上意的本事也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简简单单几句话其实也就点明了关键,量化改制不会出多大问题,就算是有些风险,但是也是在可以承受范围之内,与改制可能带来的正面影响和好处,这点风险是值得一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