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不研究了,老于,该怎么办还是按照原来的规矩去办吧,干部们都等着过年,忙碌一年,总得给大伙儿一个想头,别让我这县长都没转正就招惹一声骂名不是?”陆为民笑了笑。
“陆县长,话也不能那么说,县里干部们也都清楚今年咱们县里情况,如果不是亚洲国际这件事儿,咱们县里今年就好过得很,财政收入的增幅破了历史记录,这县旅发司股权转让一千八百万啊,这可是实打实的现钱啊,相当于前两年光景时全年的财政收入了,就这么白白糟蹋了。”于林怨气满腹,“真他妈是穷折腾,越穷越折腾,如果我手里有这一千八百万,陆县,叶县,别说发奖金这点事儿,咱们之前欠下的各种烂帐都可以一股脑儿的还清,还能有剩,这能干多少事儿啊。”
叶绪平听得于林这话有些刺耳,但是他也知道于林这话是针对谁,于林本来就是副县长的候选人,但是硬生生的被梁国威和戚本誉两人给压了这几年,现在梁国威和戚本誉倒台了,但是于林的年龄也已经偏大了,不符合提拔的条件了,这让于林也是怨气很大,当然并不针对陆为民,而是针对梁国威和戚本誉,自己原来和梁国威关系密切,免不了也对自己肯定也有些情绪。
“好了,老于,也别怨天尤人了,事情都出了,咱们也只能坦然面对,好在这也是一锤子买卖,把这笔烂帐还清,咱们也能轻装上阵,我相信明年情况肯定还会有很大改观。”陆为民笑了笑,安慰对方。
“陆县,你说明年财政情况好转这话我信,就凭咱们县里今年搞出来这几个大项目,今年明年都要陆续投产,可是咱们县里窟窿可不少,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烂帐不说了,嘿嘿,合金会那边的窟窿,若是不填倒还好说,要填的话,只怕咱们财政增加这点儿又得打水漂了。”
于林一句话就把陆为民和叶绪平刚刚好一点儿的情绪彻底给破坏了,尤其是叶绪平,想到陆为民提出来的要让邓少海牵头自己具体主抓的合金会清理工作,他就觉得头大如斗,甚至连多说一句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见叶绪平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于林心中也稍微舒爽了一些。
他从来就对叶绪平没有多少好感,虽说前几年从副县长人选竞争上败下阵来叶绪平并没有起多少作用,但是叶绪平是通过和梁国威与戚本誉交好才爬上来这一点却是尽人皆知的,而他却被梁国威和戚本誉死死按在财政局长这个位置上几年动弹不得,算起来他都要算是全县资格最老的局长了,甚至比公安局长鲍永贵资格都还要老,可现在提拔机遇已经失去,这如何让他不感到不满。
何况叶绪平在县旅发司组建时排斥陆海集团和嘉桓公司的做法也让县里边这些干部意见很大,认为极大的损害了县里的利益,虽然最后地区否决了那个意见,但是还是有不少干部对叶绪平有了不少看法,认为叶绪平为了巴结上边儿出卖县里利益,这个印象也让叶绪平在县里各部门科级干部里失分不少,甚至也影响到了叶绪平在很多事情上的话语权,这也是叶绪平自己始料未及的。
“老于,别把合金会的事儿说得那么玄乎,就算是窟窿,早一点填也比晚填好,窟窿是咱们自己的,迟早也得咱们自个儿去填,当然我们也要量力而行,分阶段分步骤来解决。”
陆为民见叶绪平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也是被合金会的问题所困扰,心里暗笑,你以为这个常务副县长这么好当?只想升官发财,做事就拈轻怕重了,遇上硬骨头活儿就像闪人,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第一百零六节 花开两朵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陆为民对自己这几个副手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几个副县长里,叶绪平应该是有一些能力的,但是这个人心思偏了一点儿,私心杂念重,对这种人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既要用,但是也要牢牢控制,否则就有可能要走偏路。
詹友顺的情况不一样,论能力魄力,詹友顺可能不如叶绪平,性格也有些偏软,但是詹友顺和叶绪平一样,也是老资格副县长,情况熟,尤其是对农业这一块工作更是了如指掌,而且这个人没有太多其他心思,算是较为实诚的一个人,陆为民觉得这个人只要能够做好工作,是自己可以引为己用的,而且他也这么做了,的确也起到作用。
高远山的情况又有一些不一样,他的情况和叶绪平有些相似,脑瓜子好用,但有着投机的心思,一方面向曹刚靠近,另一方面也在向自己示好,而且这个人也能做一些工作,对于陆为民来说,这种干部就是要用其长处,但在使用上也有分寸。
鞠文艳情况相对特殊一些,她是女性干部,但是在能力和作风上都不亚于叶绪平,也就是说有能力有性格,但是换一个角度说,也更有野心,据说她曾经谋求过常务副县长的职位,但是也许是在厚黑动作慢了一步,没有叶绪平动作快,叶绪平迅速向曹刚输诚加上蔺春生在其中的运作,使得叶绪平迅速占据了常务副县长这个位置,让鞠文艳失去了这个机遇,但是这个女人还有着其他门道,这让陆为民对这个女也有不太好的观感。
当然陆为民也不认为鞠文艳这样做就是大错特错,求上进是每个人正常的欲望,尤其是在他们所处的位置上,若是半点想法都没有,那还真有些蹊跷了,只是通过什么方式来求上进却是一个值得探究的论题。
杨铁峰现在大概是陆为民最为放心也最为信任的了,不仅仅是李廷章在离开之前力推他,而且章明泉、齐元俊和巩昌华等人都一致评价杨铁峰是个值得信赖的角色,在能力上也较为全面,操守上也无可非议,这样的干部在当下相当难得,所以陆为民才会不惜变更了一下惯例,让杨铁峰分管国土、建设和金融、商务这几块工作。
按照陆为民现在的思路,他要依靠詹友顺和杨铁峰迅速地把工作拿起来,而叶绪平那边可以暂时不管,因为作为常务副县长他很多工作其实是和自己的工作时重叠的,而且像一些具体工作上,陆为民可以依靠邓少海。
至于高远山和鞠文艳,陆为民觉得自己恐怕还需要好好观察和考虑一下自己的态度,在他看来,与这两位副手的关系处理得好也许就是自己可以利用的臂助,处理得不好,也许就会成为自己的掣肘。
有些时候恰恰就是自己的态度就能决定对方成为什么样的角色,你如果把他(她)视为不可靠的伙伴,那么他(她)就有可能成为你的对手,如果你把他(她)视为你值得信赖的助手和伙伴,那么他(她)变成你的助手伙伴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依托詹友顺和杨铁峰作为臂助,陆为民打算把高远山和鞠文艳拉过来,即便是叶绪平,他也在考虑如何发挥其长处,堂堂正正的让其为自己所用,这是作为一把手应有的胸襟和气度,陆为民也自信自己可以做到这一点。
……
陆为民陪着岳霜婷走出泰山大厦电梯时,岳霜婷忍不住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昌江竟成律师事务所是昌州市颇有名气的合伙制律师事务所,也是昌江省首批获得司法部批准的合伙制律师事务所,律师王竟是竟成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律师,这也是鲍成钢为陆为民联系接手晏永淑案件的代理人。
事务所在位于昌州繁华区域的三河路上的泰山大厦十二层,陆为民也是陪岳霜婷一起来这里和王竟与另一位从京城飞过来已经见过一面的邢国涛共同商议案件情况。
邢国涛已经从京城飞了过来,与陆为民和岳霜婷做了简短会面接触之后,就明白了这个案子的难度。
案子并不复杂,关键在于这个案件的敏感性,一般的律师都不会去接这种案件,因为很大程度上来说这个案件的定性和轻重在目前这个时代取决于高层对这个案件的态度。
也就是说,高层认为这个案件性质恶劣需要严惩,那么定罪量刑也许就会往高的走,一些可上可下的问题认定上也会就高不就低,而领导认为这个案件需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来判定,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个案件性质不需要拔高,按照一般程序走就行了,而其他外力想要在这里边发挥作用的余地很小。
一般说来涉案人家属对于这一类案件现在都只有等待,等待结果,因为如果你过于急切的去四处活动,没准儿还会起到反作用,但是现在涉案人家属却主动提出要求律师介入,这无论是对于邢国涛还是王竟来说,都觉得有些惊讶。
不过在和陆为民接触之后,他们就觉察到了陆为民对这个案件分析看法相当精准而有深度,尤其是在冠以任何案件都不应当超越法律规定范围的名义下,而像晏永淑这种涉及厅级官员的贪腐案件就显得尤为具有挑战性,这也是邢国涛和王竟二位感兴趣的一个主要原因,而真正的代理费用这些对于他们来说都还在其次了。
见岳霜婷微微发红的眼圈,陆为民轻轻搂了搂岳霜婷的肩膀,岳霜婷情不自禁的将身体靠紧在陆为民怀中,宛如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不用担心,你也看到了,两位律师都对这个案件很感兴趣。”陆为民鼓励的笑了笑,“你注意到没有,他们其实对于费用这方面的问题并不太关注。”
“嗯,他们好像对这个案件本身很有兴趣。”岳霜婷看到陆为民目中自信的目光,心中一暖,有些羞涩的用纸巾擦拭了一下还有些泪痕的眼睛,甜甜的笑道:“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这个案件如果他们能够成功的介入并且取得一定成果的话,无疑可以让他们在这个行业内的名声更上一层楼。所以我在和他们谈的时候也特意提到了这一点,目前对于这类案件的侦察审理都更多的是单方面的,鲜有人真正对犯罪嫌疑人合法权利做到了尊重和保护,犯罪嫌疑人一样有合法的权利,他们也是公民,不能因为他们涉嫌犯罪就剥夺他们的一切权利,这是宪法规定了的,我这个观点得到了他们的认可,我的暗示也对他们有很大的吸引力,一旦这个案件他们成功,肯定会对他们在这个领域产生极大的影响力,他们甚至会成为这个领域案件中的吃螃蟹者而博得相当大的名声,对于律师和律师事务所来说,名声意味着一切,这对他们的吸引力尤大。”
陆为民相当肯定的语气和表露出来的自信心让岳霜婷忍不住心醉神迷,尤其是陆为民在两个号称国内律师界都颇有名气的律师面前表现出来那种淡定从容挥洒自如的气势,面对对方那种举重若轻的风范,让在一旁沦为看客的岳霜婷恨不能立即扑到对方怀中献上自己的热吻。
陆为民的判断的确没错,无论是邢国涛还是王竟的心思都被他精准的捕捉到了,像昌州市委副书记这样的厅级干部贪腐案件不说全省,就算是在全国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作为律师介入这一类案件本身就意味着你必须要有一定的实力才敢来接手,而如果能够在这个案件的处理过程中发挥一定的作用,甚至取得一定成果,其带来的影响和效应难以估量。
正因为如此,两个律师都很热衷这个案件,几乎没怎么代理辩护费用这一类的细节都打成了一致意见,那就是他们会全力以赴去办理这个案件,尤其是邢国涛也清楚这是他的一个朋友找到他,而他这个朋友也直言不讳的告诉他,委托他的人很有来头,虽然不是委托人的直接关系,但是委托人的一个朋友和涉案者的女儿应该有较为密切的关系。
有这个底气,邢国涛就显得更为自信,无论这个案件结果如何,他自己都可以在这个案件中受益匪浅。
当然,接手这个案件肯定也会有一些风险,那就是来自昌江纪检和政法系统的挑战,但是对于王竟来说也许有一些顾虑,但是对于承担起主打责任的邢国涛来说,这恰恰是一个机会,如果能够成功胜出,那获得的利益简直就不可以以金钱来衡量计算。
第一百零七节 有时候必须当恶人
正因为如此,两人很快确定了邢国涛为主,王竟为辅的战略,邢国涛负责协调关系,正面接触昌江省纪委和检察机关,而王竟则侧面收集和了解情况,共同研究介入策略。
陆为民也提出了一些意见,建议二人要主动介入了解情况,尤其是要依照法律许可的条款,积极与省纪委方面接触,同时主动联系检察机关,要求他们对这样一个长期被纪委调查却又不作出任何解释的限制人身自由情况进行监督,这样可以迫使纪委方面作出回应,至少也可以让己方了解一些基本情况,为下一步进入司法程序后做准备。
两人都对陆为民的提出的要求检察机关对纪委双规晏永淑进行监督这一要求倍感惊讶,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有人质疑双规,而且是要求检察机关监督纪委也就是政府的行政监察部门,这听起来显得太不可思议了,但是仔细一想,这也是符合法律的,检察机关本来就对贪腐案件有权进行查处,而纪委只是党内监察部门,从法律意义山来说,党的工作一样要受到宪法规定约束,而检察机关也有权介入调查和监督。
在这一点上陆为民的提法让两个在法律界都颇有名气的律师一时间都大为震动,表示要好好就陆为民的这个提法研究一下。
陆为民当然也知道在现在这个时代下要让检察机关监督纪委,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但是他认为在这也是一条必须要走的道路,事实上法律规定只有司法机关才拥有限制人身自由的权力,晏永淑被双规调查这么久,没有任何音信,本身就不正常,如果真正构成了犯罪,那么检察机关就该介入了,而检察机关一旦介入,也就意味着进入了司法程序,那么律师的介入也是合理合法合情合理的了。
这只是一个启动的由头,现实中检察机关只能等待着纪委调查结果,等待移交给他们调查得已经差不多的情况,陆为民现在要做的也就是要推动这个步伐加快。
从泰山大厦出来,岳霜婷坐上陆为民的车,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依恋。
她当然清楚在这年关边上陆为民会有多忙,尤其是刚刚担任县长,所有事情都还没有理清头绪,但是他还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专门为自己事情跑这一趟,而且她也感觉到陆为民在这件事情上也是煞费苦心,很花了一些心思来琢磨怎么来为自己母亲最大限度的减轻罪责。
联想到这么久来不但原来的熟人朋友都对自己避而远之,父亲在医院里住院,家里更是门可罗雀,甚至连一些亲戚最初两天来问过一下之后,都再没有了声音,这与原来那种门庭若市形成的巨大反差更是极大的刺激了岳霜婷之前未经过多少风雨洗礼的心。
在外边一个小饭馆里吃完饭碗,陆为民把岳霜婷送回到昌江大学家中,汽车停下,女孩却不愿意下车。
陆为民温和的笑了笑,“怎么了,霜婷?”
岳霜婷低垂着头,抬起头来,眼中却有些泪影,“为民,我怕一个人待在家里,你陪我一会儿吧。”
陆为民心中一软,他当然知道现今这个社会下,晏永淑出了这种事情,周围的这些人会如何来看待,岳霜婷性格本来就有些清冷孤傲,现在母亲出了事情,而且是这种事情,父亲却在医院里住院,岳霜婷现在是每天上午过去看顾父亲,下午就无事可干,母亲那边仍然是没有半点消息,想去上班,但是却又怕面对单位上那些同事,这种环境让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来面对这一切。
见陆为民叹了一口气之后点了点头,岳霜婷立即破泣为笑,脸上浮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她知道这么晚邀约一个男孩子到家中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她和这个男孩子已经逾越过了那道界限,但是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呆在这个阴冷的家中,这么多天来,如果不是内心中有陆为民这个依靠,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挺过来。
陆为民同样也知道自己这一进岳家的门今晚怕是难得走掉了,也幸亏今天回来他没有和甄妮说,要不还真麻烦。
他也知道自己这是比走钢丝还危险,是在刀口舔血,甄妮是自己的正牌女朋友,本来夹缠了一个苏燕青就已经让他头疼不已了,现在却又冒出来这个岳霜婷,他都不敢想日后自己该怎么办,自己就像是一个鸵鸟一般将头埋在沙土里,不管自己身体,也不去想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看见岳霜婷那欣喜幸福的笑容,他内心那一块柔软又变得暖意融融了,尤其是岳霜婷把自己视为唯一依靠的那种感觉,让他更是有一种舍我其谁的自豪,虽然他也知道这份自豪背后是无尽的麻烦。
……
春节就在不知不觉间走了过来,作为代县长,陆为民在连续忙碌了这么久之后,终于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明天就是年三十,县政府这边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各种总结表彰会也都已经开完了,该联络感情的各种聚餐宴请也都进行得差不多了,这也是每一年必不可少的重要工作。
对于县里边来各个部门来说,和上边相对应的各对口部门保持良好关系是相当重要的,除了日常工作中的接触外,每年年终时候联络感情的一顿饭是惯例也是体现。
作为县长陆为民当然不需要参加每个部门宴请上边对口部门,但是对于一些重要部门的宴请,如果作为县长也参加,无疑是一种重视,也会对来年的工作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
像财政、交通、国土、公安、建设、农业、水利这些部门,只要能够抽出时间,陆为民都尽可能的参加,这既是拉近各方关系的一种姿态,也是一种对来年工作重视的体现。
章明泉在过道里碰到了何明坤,问了问,知道陆为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点点头,径直进了陆为民办公室。
“明泉来了?坐吧。”陆为民见章明泉进来,随手指了指。
“老牛和萧樱待会儿要过来坐一坐,刚才打电话来问我你有没有安排,我说上午这一个小时暂时还没安排。”章明泉伸了一个懒腰,“折腾了这么多天,也该好生休息一下了,还有明天一天,熬过去今年就算完了。”
陆为民眉峰微动,这县里边这些干部的嗅觉看来都很灵,自己不过是在曹刚和孟余江面前随意漏了一句口风,居然也就有人领会到了这其中的深意,也许是自己太敏感,萧樱都还好说一些,但是牛有禄也挑着这个时候来,……
见陆为民凝神思索的表情,章明泉也有所悟,建委主任周乐军和工商局长吕正芳陆为民很不入陆为民眼,陆为民有心要调整,已经有一些人觉察到了这一点,开始活动起来,当然也包括周乐军和吕正芳本人。
但人事上的调整却没有那么简单,虽然陆为民在很多工作上显得很强势,但是章明泉却知道陆为民在人事上的态度依然很谨慎,并没有逾越他自己的本分,在这一点上章明泉也相当赞许陆为民的表现。
县长和县委书记之间差别就在于人事权,县政府可以以工作需要向县委提出建议,但是决定权却在县委,尤其是在县委书记手上,像建委主任和工商局长这样的角色在县直各部门里都是炙手可热的位置,牵一发动全身,不是你陆为民想动就能动得了的,除非是曹刚和陆为民形成了一致意见,或者说陆为民做通了曹刚的工作,否则要想动这两个角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陆为民抬起头,看见章明泉欲言又止的表情,笑了起来,“怎么了,明泉,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们两之间难道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嘿嘿,县长,您眼睛可真毒,不过我觉得您如果真要想在人事上动一动,最好能缓一缓,或者最起码你要和曹书记沟通好,别看咱们双峰这旮旯县不大,但是有些人的人脉关系却可以通天,有些关系是你之前想都想不到的,如果不考虑周全,到时候反而会陷入被动。”
面对章明泉直言不讳的提醒,陆为民扬了扬眉毛,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抿了抿嘴巴,只是点点头,好一阵之后才缓缓道:“我有考虑,我也不想随便敲什么人的饭碗,但是有些人思维已经定型,难以适应目前新形势下的工作,不换思想就换人这话不能只是作为吓唬人用的口头禅,有些人不吃这一套,我不想为难谁,但是如果县政府定下来的工作你推动不了,甚至起到了副作用,那对不起,恐怕也就只有我来当这个恶人了。”
第一百零八节 零和竞争
章明泉还欲再说,但是心念急转,陆为民也不是才出道的愣头青了,在洼崮担任区委书记时对人事调整上的谨慎也就足以说明他在这上边的成熟老练,他这么说肯定有其底线和底气,自己若是再劝,反而有些落了形迹。
“明泉,我知道分寸,我是县长,我也能摆正我自己的位置,有些人不适合在某个位置上了,需要调整,那也需要按照程序来走,我会考虑怎么来提出我自己的意见,可能会有一些不同意见,但是我相信从我们明年工作大局出发,曹书记也好,老孟也好,少海也好,老张也好,都应该看得到,就我们双峰目前的情形,要想把工作拿上来,有些调整是必须的,我们不调整别人,工作拿不上去,到时候就该上边来调整我们了。”
陆为民相当淡定的态度让章明泉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对方是早就在琢磨这个问题了,他担心的是陆为民和曹刚在问题上发生冲突,如果陆为民能够取得曹刚和孟余江的认同,那倒是没有太大问题。
从梁国威、戚本誉、詹彩芝三个人黯然出局开始,双峰县级班子就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变局,杨显德到人大,虞庆丰、李廷章调离,更是让整个县委里边人事来了一个大换血,甚至现在连刚来一年多的陆为民都算得上是县委里边的屈指可数“老人”了,除了孟余江、曲元高、关恒还有蔡云涛,就得数他在县委班子里呆的时间最长了。
这看起来也有些不可想象,尤其是之前几年里双峰班子都一直保持着稳定,既没有干部出去,也没有干部进来,就像是一口封闭的枯井,但是这一变化却又如此之大,给县里带来的震荡也是相当大,对工作难免有影响。
县级班子虽然调整相当大,但是在县里的直属部门班子和六个区所涉及的乡镇班子调整却不大,甚至可以说从曹刚来担任县委书记到陆为民担任代县长,基本上没有触动原来的人事架构,虽说这中间也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但是这个适应过程已经有半年多时间了,无论是曹刚还是陆为民恐怕都应该有了一个要调整的意愿构想,只不过要看这个构想意愿能不能在县委里边尤其是在两人之间形成一致罢了。
“县长,我觉得恐怕曹书记也应该有一些这些方面的想法,你可以和曹书记沟通沟通,县里的工作主要还是要看你们两位的通力配合,如果在一些问题上能够达成一致意见,我觉得明年我们县里的工作就要好开展许多。”
这番话章明泉倒是语出至诚。
陆为民心里微动,章明泉看来也是很担心自己和曹刚发生正面碰撞,看来自己表现出来的强势风格让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和曹刚发生正面冲突是必然的结果,也不知道曹刚和孟余江以及张存厚他们会不会也这样看?
“明泉,是不是下边大家伙儿都有些不太适应我的风格?觉得我的要求太高了?”陆为民双手合十,若有所思的问道。
“嘿嘿,县长,要说不太适应可能多少都有一点儿,您和原来李县长的作风截然不同,当然这可能也和现在县里对自身定位也不一样,大家对你的观点意见都没啥说的,他们也知道您是想要尽快把县里工作拿起来,但是有些事情无法一蹴而就,欲速则不达,很多东西是多年遗留下来的历史欠债,不可能三五两下就能解决掉,而您提出来的目标和表明的态度就让很多人感到巨大的压力,他们一时间就有些接受不了,……”
对于章明泉的说法陆为民也能理解,县里班子一下子大动,可以说让这些个科级干部们一下子就觉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一般。
从曹刚、自己到邓少海、张存厚、冯可行,几乎全都是新来的,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也没有任何交情,整个县委班子里,他们熟悉的大概也只剩下一个孟余江勉强算是能说上话,可是孟余江现在相当低调,显然也是在小心的观察着局面的变化,根本不会轻易表态,这也就意味着如果真的要有动作,孟余江是不会轻易为了谁来出头的。
而现在自己又把工作目标提得很高,甚至很多人觉得根本无法完成,在他们看来,这其实就是在为下一步调整寻找借口,只要你工作达不到县里的意图和要求,那么县里就可以以此为借口来调整你,一纸文件下来因工作需要,就可以让你从财政局长变成档案局长,让你从公安局长变成司法局长,同样也可以让你从区委书记变成县人大县政协某个专委会主任,让你连一句辩驳的话都喊不出来。
但是陆为民觉得这不是理由,他并不在意你是否能一下子就把工作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在于你是否真的用心的去考虑自己的工作该怎么做才能有所变化有所突破,是否真的把心思用在工作上,这是陆为民衡量一个干部是否合格的最基本原则,那种尸位素餐安步当车的心态是陆为民最无法接受的,自己可以容忍在工作中犯错,但是绝不容忍那种因为不愿犯错而无所作为,或者说根本就像混吃等死那种角色,双峰等不起。
陆为民觉得自己总有一种救世主的心态,看着双峰眼下这种落后贫穷的局面他就禁不住想要暴走,也许是自己心态的问题,太操切了,正如章明泉所说,有些事情不是靠哪个人下个命令或者调整了某个一把手就能解决的,这需要一个时间段和整体氛围的变化,而现在双峰在这方面已经做得很不错了,那些个包括欧振国、袁振峰以及韩长河、白宏胜他们和陆为民平时的沟通时已经毫不掩饰的表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