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出老者让自己这位表舅子要去昌江,恐怕不是简单考察这个项目是否值得京华投资公司一顾那么简单,似乎还有点儿其他意思在里边,只是他一时间也琢磨不出其中味儿来。
回到家中,刘斌把今天的事情和妻子说了说,曹静瞥了一眼他之后才道:“三舅那边的事儿你别去多问,他们那边事事儿太复杂了,水深,我妈都说杨家就是他们那几个不安分的给搅合乱了。”
“哦?”刘斌颇感吃惊,老丈母娘家那边他是清楚的,杨家底蕴深厚,虽说曹家也有些背景,但是远无法和杨家那边比,杨家老一辈的两兄弟在老丈母娘这一带就开枝散叶,一下子就有六七个兄弟姊妹了,老丈母娘在七个兄弟姊妹中居四,下边还有三个,都在五十出头左右,其中老丈母娘他们这边是老二,二男一女,还有老大一脉是二男二女。
“你别一惊一诧的,子宁的京华投资现在不也是寻找投资项目么?就像你说的,华侨城和印尼华资都有兴趣,之前人家肯定也搞了相当长时间的调研,段老爷子和我们家老爷子也有些交情,这些消息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去了解一下也很正常。”见丈夫还是有些不解,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宜瞒着丈夫,沉吟了一下才道:“我小姨家的小檀你知道吧?”
刘斌一愣怔之后反应过来,“小檀怎么了?不是在日本留学么?”
“早就回来了,原来在野村证券搞过一段时间,现在跳槽到瑞银了,才回来一年时间,就跳槽,每个定性,也有二十三了,家里的意思是大概要替他找一个合适的对象,介绍了三个门当户对的,第一个连面都没见,一个电话就把人家打发了,第二个,去听了一场音乐会,嫌人家没品位,也不知道是不是借口,总之再也不见面了,第三个倒是交往了大半年,大家都以为有戏,没想到后来才知道半年总共见过三次面,而且还让人家不准暴露,让别人配合她向外表示在谈恋爱,那家伙也是这个心思,所以两人就把大家给蒙了,若不是一个偶然机会戳穿,还不知道会拖多久呢。”
曹静的话让刘斌更不解了,“小静,你们家那些人是不是也太积极了一点,小檀也才二十三,你们就张罗着给人家介绍对象,谁也不乐意啊。何况退一万步说,你们家真要给小檀张罗对象,似乎也轮不到陆为民吧?”
“刘斌,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家小檀还成了要祸害他陆为民了?”曹静有些不乐意了,她知道丈夫这半年来和陆为民的联系开始频繁起来,她也乐见其成,陆为民是弟弟的好朋友,而丈夫和弟弟不算太亲,却和弟弟的同学兼好友十分投缘,这让她有些不忿也有些期盼,她很希望自己丈夫能和弟弟也变成那种相互欣赏相互认可的朋友关系。
刘斌张口结舌,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好半天才道:“我只是觉得陆为民不适合小檀,而且小檀那种疯疯癫癫的性格,也不可能入陆为民的眼。”
“哟,你这么了解陆为民,就接触这么几回,你就能知道陆为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了?我弟弟都没说不行,你倒是在那里瞎操心了。”曹静没好气的道:“不管你的事儿,你就少掺和,人家成也好,不成也好,能与你有啥关系?”
刘斌不吭声了,他觉得恐怕杨家恐怕不止是简单的想要找个女婿那么简单,陆为民的表现大概也是让杨定武有点儿意动,如果陆为民真的能和小檀碰撞一下起火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即便是没有机缘,也可以利用一些机会接触,杨家所谋甚远。
但他觉得陆为民恐怕不是那种为了所谓人脉背景轻易被谁笼络的人,给刘斌的感觉是这个年轻人有些像十多年前的自己,如果自己不是和曹静真心相爱,那么即便是杨曹两家再有抛出多少诱惑,他也不会接受。
他不是那种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一切的人,而他觉得陆为民也属于那种人,这也是他和陆为民能够谈得比较来的一个重要因素。
……
接到曹朗和刘斌的电话陆为民也有些惊奇,他没想到京华投资有限公司居然也会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在这个时候华侨城、林氏财团、陆海集团、嘉桓公司这几家加上县建设开发有限公司,已经基本上构成了日后阜头旅游开发有限公司的基本骨架,而阜头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则与中影公司、中央电视台、省建设投资公司、省投资公司、昌江电影制片厂合作建设,阜头文化旅游影视基地,可以说在资金上现在阜头已经不那么欠缺了。
京华投资有限公司如果要参与进来,那么就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些资本构成,京华投资是作为一股加入组建阜头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呢,还是与原来的阜头旅游开发有限公司以及中影、央视、省投资公司、省建投、昌江电影制片厂一道参予文化旅游影视基地的建设,这一点曹朗和刘斌在电话里都语焉不详,只说来考察时陆为民可以与来人具体商谈。
京华投资的背景陆为民不是很清楚,但是他通过何铿和雷达,他很快就知道这家公司背后有着相当深的渊源,应该说与原来在清理官倒之后脱离出来的一些子弟们有很深的渊源。
事实上在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国家对官倒清理日益严格之后,已经有了一定原始积累的这些人才开始真正步入逐步市场化的资本市场,同时他们原有的人脉资源依然在许多时候可以为他们带来不少优势,所以京中其实有不少类似的既有相当的金融资本,同时也更具有厚实的人脉资本的公司,他们也开始在国内的各个领域寻找着机遇,以期能够获得更丰厚的回报。
陆为民对这些资本并不反感,在他看来,现在的阜头还没有资格对外来资本挑三拣四。
事实上这些资本虽然已经成了一些气候,但是它们很多并不愿意投入到制造业,他们觉得制造业风险过大,尤其是受国内国外经济气候影响,他们更倾向于投入到诸如地产、金融、矿业、服务业等行业,但是地产行业尚未真正成型,而金融对资本也未完全开放,采矿业同样如此,服务业中像酒店、旅游业相对来说算是回报较为稳定的,尤其是国内经济持续稳定发展的情况下,很多人相当看好这一块。
也许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京华投资才有意来昌江试水。
陆为民想了一阵之后,觉得还是要提前考虑,京华投多半是要参与到阜头旅游开发有限公司的组建中来,青云涧和四大古镇的开发将由阜头旅游开发有限公司来负责,这一部分的回报相比于文化旅游影视基地这一块来说要更实在,那么在出资和股权基本上已经固定下来的情况下,他就不得不重新和几方协商了。
“还要变动?”宋大成和蒲燕都有些惊讶,蒲燕皱起眉头道:“这恐怕不太好吧?各方都说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怎么和他们说?”
宋大成看出了陆为民的为难,陆为民很清楚这边的情况,肯定是陆为民无法推托的资本要进来,他才会如此,所以只是沉吟了一下就道:“陆书记,就算是要调整,恐怕股份能让出来的也不会太多了,华侨城和林氏那边不太好变了,只能在陆海和嘉桓以及县建设开发有限公司的股权上变更一下了。”
“嗯,大成,我也知道这件事情现在不太好办,但是有些事情我们不能不办,京华投资在京里有很深的背景,它可以帮助我们推动影视基地建设,所以有些事情我们要看长远一些,现在看似吃亏,但是却对长远有利。”陆为民对宋大成的理解很满意,刘斌之前没有和他说,现在才说,而且曹朗也打来电话,这就不是他能推托的了。
第十四节 明棋暗着
和杨子宁谈话带来的好心情瞬间就消失无踪,陆为民用力的压了压额际太阳穴,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猛跳,而内心的怒意,也是难以抑制。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态度表现得足够明白了,但是有些人却把自己的退让视为软弱,得陇望蜀。
他目光紧紧地盯在这份方案上,方案表皮上的“阜头县交通机械厂改制方案”几个大字刺得他眼睛生疼,让有一种想要把方案狠狠的扫下办公桌的冲动。
这就是乔晓阳第三次送过来的方案,耀德公司,哼哼,真把自己当成无知小儿来戏耍么?不,当然不是,乔晓阳不会不清楚自己的来龙去脉,但是他还是敢这么来玩这一手,不就是有恃无恐么?
章明泉说得对,乔晓阳不是柯建设,萧明瞻不会为了柯建设而与自己翻脸,但是乔思怀那边却不一样,坐在乔思怀那个位置上,自己对他没有任何攻击手段,但是对方却能随意搬弄出几条来拾掇自己,尤其是还有乔晓阳在阜头的情况下。
任何人要放在放大镜下来看,都是要出问题的,何况陆为民也不认为自己就经得起放大镜来看。
萧明瞻那边的关系刚刚缓和,这个关系是很脆弱的,如果有乔思怀在后边兴风作浪,也许萧明瞻就又要另有想法了,柯建设的离开对于萧明瞻来说是一个不得不吞下的苦果,他的退让并不意味着他就愿意这样了,只要有机会,他肯定想要扳回这一局。
更麻烦的是现在省里正在和广电总局那边积极商谈,可以说现在是不能有半点闪失,这乔晓阳不就是看中了眼前这个骨节眼儿上,才敢这么做么?
陆为民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乔晓阳把时机选得很好,自己不敢去冒这个风险直接否决他这个方案,但是自己也并非毫无应手。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方案上,毫无疑问乔晓阳和任国非在这上边私下达成了妥协,陆为民也不是不知道乔晓阳和任国非之间的私下交易,但是他以为他通过乔思怀来传话表明态度,乔晓阳多少应该有些收敛,甚至他也做好了一些妥协准备,只要不超出他的底线,他都愿意退让妥协,但是现在他能退让么?
当然不能!
这不仅仅是县里损失巨大这么简单,而是这个头一开,那就意味着自己先前所坚持的就毫无意义了。
而乔思怀似乎也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提醒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放在心上了,但是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他选择性的忽视了,他觉得他帮自己通过方国纲运作文化旅游影视产业基地这个举动就该获得这个报酬了,这可以做交易么?
陆为民心境慢慢沉静下来了,现在该怎么办?
和乔晓阳撕破脸现在是不合适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但是忍可以,吞下苦果却不行,忍并不代表接受,而只是暂时的退让。
琢磨了许久,陆为民给田卫东打了一个电话。
……
章丘育搓着手皱着眉头看着窗外,进入五月气温一下子就飙升起来,穿一件长袖衬衣居然觉得有些热了,他下意识的解开胸前的一颗纽扣。
外面的传言纷纭,部里边也是暗流涌动,地委副书记甘哲在地委机关会议上声色俱厉的警告机关里边那些传话筒碎嘴子,但是毫无效果。
章丘育知道其实那些传言并非仅仅只是传言那么简单,从三月份一过,关于地委主要领导将会调整的流言就不胫而走,有说是李志远要到省人事厅担任厅长,有说孙震要到省水利厅担任厅长,也有说李志远要到洛丘担任地委书记,还有说孙震将到昌西州担任州委书记,甚至还有说孙震要上挂到团中央去锻炼。
这些并不是空穴来风,章丘育试探性的询问过李志远,没有得到明确答复,但是章丘育感觉到对方心情并不太好,还批评了宣传工作没有跟上时代节奏,没有抓住中心工作,没有创新开拓精神,让章丘育也很是郁闷。
“章部长,这是部里边根据你的想法拿出的一些意见和建议。”郭坤松头梳理得油光水滑,走进来时态度也是很尊重。
“坐吧,老郭。”对于这位昔日苟治良的嫡系,章丘育并没有太大的敌意,苟治良已经走了,郭洪宝没有苟治良的能耐,无法扛起丰州帮的大旗,那么树倒猢狲散,各寻出路就成了必然,郭坤松从丰州市常务副市长到地委宣传部担任副部长,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是到宣传部这么久,这家伙的表现倒是相当顺眼。
“您看看。”郭坤松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阜头县委宣传部田卫东说他们那边在搞集体企业改制,近期从中央到省里对国营和集体企业改制,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话题很热,阜头这半年多集体企业改制进行得很顺利,他问是不是可以对他们县企业改制搞一个宣传片或者宣传活动,我觉得有些意思,章部长,你觉得呢?”
“哦?这是好事儿啊,可以让报社和电视台去采访一下,要结合上边精神要求开展工作,免得落后于时代,李书记昨天和我谈话时也在批评宣传工作是老陈醋,毫无新意和特色,抓不住现下最敏感的话题,我觉得阜头的企业改制就是一个热点嘛。”章丘育不无恶意的想道,陆为民在双峰就是搞企业改制出名,但那时候他是只做不说,现在这家伙大概是有想要捞实惠,又想要出名了。
“哦,那我就和电视台和报社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配合阜头县委做一次宣传。”郭坤松点头应道。
章丘育和郭坤松都并没有意识到这一次宣传会带来什么,他们都有更多更重要的工作需要考虑。
但是对于任国非来说,他却敏锐的意识到这个宣传带来的麻烦,这个麻烦甚至可能是致命的。
……
“你他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不阻止这种事情?你想让交机厂改制成为焦点么?还是你觉得你他妈能名利双收?也不怕撑死你?!”任国非气急败坏的差点把桌子上的烟灰缸都给砸了,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乔晓阳,恨不能给对方一记耳光。
乔晓阳也不知道怎么县交机厂改制的事情就会上了《丰州日报》,虽然不是头条,虽然也不是专门介绍县交机厂改制,而是在对街办集体企业改制进行报道之后顺带的提了一句国有企业改制也将随之拉开序幕,阜头县交机厂要靓女先嫁,也要来吃螃蟹,只提了寥寥两句,但是仍然引起了很多人瞩目。
任国非打电话问了田卫东怎么会突然想起要报道企业改制,田卫东的回答中规中矩,称地委宣传部要求各县宣传部要收集符合时代发展和中心工作的素材,提供给《丰州日报》和丰州地区电视台,优秀题材可以上报给省里,郭部长问县里企业改制效果如何,想要报道,说是章部长的意思,他没办法,陆书记也不太同意,但是地委宣传部指定要报道,他也没有办法。
乔晓阳也有些疑惑和担心,又通过关系问了郭坤松,反馈回来的消息也的确是如此,地委宣传部长章丘育按照地委李书记的意见布置的这项工作,郭坤松不过是执行者罢了。
乔晓阳当然清楚章丘育和陆为民之间的不睦,指望地委宣传部为阜头歌功颂德无疑是做梦,乔晓阳觉得这恐怕是章丘育用的捧杀这一招,故意把这件事情给抖落出来,让国企改革这个草标给插在阜头头上,让阜头来秀于林好被风摧之,这是插标卖首,照理说陆为民是绝不会认同搞这样的宣传的,他在双峰就是鬼子进村,悄悄地前进,打枪的不要,那还是搞乡镇企业改制,都面临那么大的压力,现在国企改制,他更是早就要求只做不说,要说的确不太像是陆为民搞的鬼。
虽然陆为民前两次都对方案不太满意,但是第三次自己又做了一些修改之后,陆为民基本认可了,基本同意按照这个方案操作,但是提到一定要平稳顺畅的操作,不能出问题,这一点乔晓阳自然心领神会,拍胸脯表示绝对没有问题。
但是现在《丰州日报》给你点了这么一点,就有些麻烦了,这带来的副作用有可能给交机厂的改制带来许多变数,尤其是给自己和任国非精心制定的计划带来相当大的风险,一旦被媒体盯上,甚至热炒,那么县交机厂改制就会成为阳光下的玻璃屋,你想不透明都不行,而交机厂前两年的效益很多人都清楚,并不是没有人对交机厂没有兴趣,这也是任国非最为担心的。
第十五节 自污求存
“你以为我想这么搞?”乔晓阳没好气的反问:“我脑袋被驴踢了么?这对我有啥好处?”
“你是县委副书记,连这点事情也搞不定?”任国非言外之意很清楚,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我还和你合作有何意义?
乔晓阳也有些恼羞成怒,他觉得事件有些向他控制不住的局面转化,这让他很不舒服,任国非无疑会怀疑自己的控制能力,但这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一个小小的意外也会带来许多变数。
“任国非,你搞清楚,我们是合作,不是我听命于你,你如果觉得这单生意不划算,随时可以结束。”乔晓阳阴阴的道。
任国非强压住内心的怒气,现在和乔晓阳撕破脸已经没有价值了,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多少退路,之前为这一次改制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不可能就此停步,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来化解面临的不利局面。
“乔书记,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任国非终于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觉得问题不是很大,《丰州日报》而已,能有多少人看这种报纸,能有实力掺和进来的,会看这种报纸?我们没有必要大惊小怪惊慌失措,稳一稳,等一等。”乔晓阳也开始思索对策,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发生,他都得检点一下,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往往就是在关键时候煮熟鸭子就会飞。
只要不是陆为民发难,问题就不会太大,就怕是陆为民出的阴招,所以他特别在意这一点,专门想办法找关系去套了郭坤松和章丘育那边的话,有些问题又不能问得太明,否则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但从地委宣传部那边反馈过来的消息,似乎的确是一个意外,正好遇上李志远批评了地委宣传部宣传工作没新意,没抓住热点,章丘育和郭坤松也有点儿要故意要阴陆为民一把的意图,所以才会这么来一手,陆为民好像也大发雷霆,把田卫东叫去臭骂一通。
任国非也冷静下来,他和乔晓阳为此已经做了太多工作,厂里边的事情他负责,方案和引入战略投资者是乔晓阳负责,可以说天作之合,提升企业负债比例,压低企业本身资产,这些手段都是他早就考虑好的,尤其是在企业效益不好的情况下,企业价值评估本身就会压低很多。
评估公司是县里确定的,但是有乔晓阳的操作,这些都不是问题,可以说如果不出意外,只要县里边同意了这个意见,一个月之后县交机厂就可以完成改制,成为一个管理层、战略投资者持有大部分股份,厂里职工持少数股份,县里边退出的企业的局面,这也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但关键是这一切得平稳顺畅的过渡才行。
有时候不得不庆幸交机厂是在丰州这个旮旯地区,基本上没有太多同行竞争对手,否则这个方案很容易引起同行的注意,这也是任国非和乔晓阳一心想要低调改制的原因,一旦影响扩散,难免不会引来人们关注,而什么东西都有可能被挖掘出来。
“乔书记,这事儿恐怕是得冷一冷,现在再要推动,也许会引来麻烦,你觉得陆为民那边……”
任国非也有些担心陆为民那边,虽然乔晓阳信誓旦旦的表态他已经通过其他渠道搞定了陆为民,但是任国非还是有些不放心,陆为民的手段他也有所了解,在双峰搞了那么多企业改制,对改制里边的猫腻很清楚,除非他有意放水,否则他要真有心来找出点儿毛病来阻碍改制推进,那也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陆为民那边你不用去管,我会处理好。”乔晓阳思考了一下,“这件事情有些影响,但是也就是时间上稍微拖一拖,我会和陆为民交涉,尽可能继续推进,走到这一步,就必须走下去,你再把企业资产评估仔细梳理一下,别出纰漏,耀德公司那边你们也合作接洽,力争一次过关。”
……
让乔晓阳始料未及的是《昌江日报》也在他们的一片《国企改制应迎难而上》的报道中引用了阜头县正在推进的县交机厂改制这一案例,并且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县交机厂从开始的辉煌到近期的发展停滞,现在县里要敢为天下先,破解国企改制难题,提出的引入战略投资者、管理层MBO、职工持股三大举措,写得相当详实,一下子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看见对面的陆为民面色铁青,手里拿着的报纸丢在办公桌上,乔晓阳和田卫东都是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件事情会捅到《昌江日报》上去?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么?”陆为民怒不可遏,“我早就说了,企业改制只做不说,老田,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书记,这是地委宣传部的意见,他们说目前国企改制是一个热点问题,也是各地正在摸索探索的路子,从高层到地方上,都已经明确要把国企改制作为今后几年的重点工作来抓,适当做一做宣传也很有必要,还说这是李书记的意见。”田卫东满脸委屈的道。
“这是‘适当’宣传么?弄到《昌江日报》还只是‘适当宣传’?按照章丘育的意见,要必须上《人民日报》或者《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才算是正常宣传?”陆为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章丘育这是唱的哪出戏啊?李书记就是说了一说,他就给我们拿起鸡毛当令箭?其他地方人家都知道埋头做,我们阜头就这么两三家国企,却被人家当成标本挂出来,章丘育他是在唯恐天下不乱么?”
看见陆为民满脸阴冷之意,田卫东内心也不由得暗自嘀咕,“陆书记,其他地市也有提到,不是单单说我们阜头企业改制,……”
“行了!我们阜头能和其他地方比么?人家宋州、青溪有多少国企?为什么地委宣传部不把古庆改制企业作为范例上报?我们连人家零头都及不上,去凑这个热闹干什么?”陆为民怒声道:“以后地委宣传部要搞什么宣传,老田你要好好把关审查,不要他们说什么就什么,涉及到国企改制这一块的内容必须要报我和晓阳!”
乔晓阳只觉得自己心里憋得慌,交机厂改制怎么就会被《昌江日报》给看上了呢?毫无疑问这是地委宣传部在搞鬼。
《昌江日报》一刊载,连叔父都打电话来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让乔晓阳内心也是无比怨念,章丘育和陆为民不对路不是一天两天了,郭坤松和陆为民也因为苟治良和安德健之间的矛盾一样是水火不容,地委宣传部这么搞无疑是针对陆为民的,古庆企业改制也没见地委宣传部把案例送上去,却把阜头拿来开刀了,可自己却成了池鱼,躺着也中枪。
现在麻烦来了,原来只有耀德公司有意进入交机厂,现在又有两家企业表明了意愿,一家是昌州的企业,另外一家是京城的企业,这让乔晓阳和任国非都无比揪心,有其他战略投资者进入,无疑就意味着原来的方案就要搁置,哪怕就是表面文章,你也得和那两家谈,带来的副作用太大了。
等到田卫东离开,陆为民脸色阴沉的盯着乔晓阳,“晓阳,怎么一回事?据说地区纪委已经接到举报,举报我和你与耀德公司合谋串通,与交机厂管理层勾结,压低企业价值,甚至连我们在哪里吃饭都写得清清楚楚,你们怎么在办事?”
乔晓阳大吃一惊,脸色顿时变得灰白,“陆书记,你说什么?不可能!”
陆为民满脸悻悻,“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地区纪委那边马上就要下来调查,你自己好生准备一下我可告诉你,这件事情不能出问题,你自己给我收拾干净!那家耀德公司是怎么一回事?我听说他们在外边胡言乱语,真还以为他们就笃定能入主交机厂了?”
乔晓阳离开陆为民办公室之后,如热锅上蚂蚁,立即就给乔思怀打了电话,乔思怀也大吃一惊,询问了情况,乔晓阳也说陆为民怀疑是耀德公司那边口风不稳透露了风声,致使有人写了检举信到地区纪委。
乔思怀让乔晓阳稍安勿躁,等他了解一下情况之后再说。
半个小时之后,乔思怀告诉乔晓阳,的确丰州地区纪委已经接到了检举信,信中说得很清楚陆为民、乔晓阳狼狈为奸勾结昌州耀德公司合谋收购交机厂,导致有国有资产流失之虞,而且言之凿凿的说某年某月陆为民、乔晓阳、任国非与耀德公司一帮人在丰州和阜头吃饭的情况。
乔思怀也告诉乔晓阳这件事情现在暂时冷一冷,等到丰州地区纪委调查之后再说,毕竟检举信上的内容也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内容,并无确切事实,但现在风头上需要冷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