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为民很不喜欢包泽涵这种卖直取忠的感觉,作为党的干部,固然需要坚持原则,但是同样也需要认清形势,要有冷静的头脑和理性的思维来考虑问题。
如果真的是苗奇伟存在违法犯罪的可能,陆为民自然无话可说,但是如果只是一些还停留在纪律作风层次的问题上,不至于牵扯到违法犯罪这个层面上,包泽涵却要小题大做,要借此展示自己“铁骨铮铮”的强项风骨,那陆为民就真的觉得这个家伙的品性值得深思了。
当然,作为纪委的话事人,包泽涵掌握着主动权,具体情况只有他才清楚,同样哪怕是苗奇伟问题真的没有达到那个层面,但他却要借势立威,就要利用这一次事端来体现自身的影响力和威望,哪怕最终问题并没有达到那个程度,他一样有无数种说辞来圆转,即便是自己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说什么。
现在就要看包泽涵究竟是真的觉得苗奇伟是有问题存在违法犯罪的可能还是只是要想借此机会做文章了。
陆为民自信自己不是那种为了私情罔顾大局的人,苗奇伟的确能力不错,自己也比较欣赏他,但是自己更多的还是从西塔大局出发,认为苗奇伟接任李幼君的西塔县委书记有利于西塔工作,他不想让西塔的工作因为市委内部的一些嫌隙纠葛而影响到西塔的工作大局。
现在一切要看包泽涵意欲何为。
“陆书记,两者都有点儿吧,当然从工作角度来考虑,后者更重要。”包泽涵没有回避和退缩,但是语气却很委婉,“陆书记,我本人对苗奇伟同志没有任何成见,完全是从工作角度就事论事,其实我个人认为,苗奇伟同志的一些表现也能够说明一些问题了,有个词儿说得好,防微杜渐,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苗奇伟同志在担任县长期间工作作风上的一些问题看似小毛病,但是如果监督不到位,思想根源上没有重视和解决,我觉得越陷越深是很有可能的,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也不是在当预言家,而是真心实意的觉得如此,希望陆书记不要误会。”
陆为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把肺部的浊气吐出来,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冷却下来,他需要搞清楚包泽涵的真实想法和意图。
善于制怒也是一种修养和能力的体现,陆为民觉得自己可能是前一段时间太过于顺风顺水了,在情绪控制上反而有点儿修养不足了。
“泽涵,你是认为苗奇伟真的可能有问题?”陆为民没有问题具体情况和依据,问这个也没有意义,他只需要包泽涵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回答。
“嗯,这是我的感觉,但尚无证据映证,我只能这么说,就目前掌握的情况就是如此。”包泽涵坦然道:“陆书记,您也知道,我如果这会儿要说的确有些线索指向这一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日后哪怕苗奇伟真的没达到那一步我也一样能找到各种理由来推诿,但我觉得我和您之间是在谈工作,不涉及其他,所以我认为我应当如实的回答您的问题。”
陆为民反而舒了一口气,包泽涵认为苗奇伟有问题,哪怕没有证据,那也没有关系,他需要的就是包泽涵的一个态度,而包泽涵的话语无疑也是一种宣示,我无意针对谁,也不会挑战什么,纯粹是工作。
“那泽涵,你觉得西塔的情况,现在怎么来考虑?”陆为民略一沉吟,问道。
此时的他已经逐渐恢复了清明,再无复有刚才的怒气值溢满的感觉,头脑也逐渐冷静下来。
包泽涵虽然有风骨,虽然有个性,但是起码也是官场上打滚几十年的角色了,能干到副厅级岗位上,就不可能是愣头青,他可能有他的坚持,但是不会看不清形势,这种情况下仍然坚持他自己的意见,固然有其个人风格在其中,但更多的恐怕还是的确有些底气。
这种情况下自己就需要冷静应对了。
“陆书记,这恐怕不该我来考虑吧?我只是建议为了便于纪委开展工作,有必要临时调整一下苗奇伟目前的工作,这并非最终决定。”包泽涵摇摇头,话未说完,就被陆为民摆手打断,“泽涵,我只是问你有没有更好的建议。”
包泽涵犹豫了一下,“陆书记,有没有机会让苗奇伟临时离开西塔一段时间,考察也好,学习也好,培训也要,……”
陆为民心里一沉,看样子苗奇伟恐怕是真有问题,包泽涵这个态度就是说明他是有些底气的,不过这个建议倒是很中肯,他点点头,“唔,我明白了。”
……
看见包泽涵的汽车尾灯消失在门前小径深处,陆为民这才沉着脸,关上门,回到客厅,上楼,却看到虞莱毫无淑女风范的就这么坐在楼梯上,看样子也是一直坐在楼梯上,估摸着自己和包泽涵的谈话她都听到了。
陆为民皱了皱眉,虞莱的坐姿有些不雅,包裙内春光一览无余,虽然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但是还是看了个通透,“你就一直坐在这里?”
“为民,你们是不是在说西塔那个县长,嗯,要当书记了,叫苗奇伟?”
陆为民一愣,虞莱什么时候也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对女人,他不想谈工作上的事情,但又不好不回答,所以他只是点点头,“嗯。”
“那个苗奇伟恐怕是真的有点儿问题呢。”虞莱很随意的道。
陆为民眉峰蹙起,停住脚步,“你凭什么这么说?”
“华莱士也有很多业务在西塔呢,那里现在可是销金窟,会所、俱乐部遍地是,富人扎堆,楼盘遍地,每个月都有新盘推出,或者或者优惠、展销活动,我的人经常去那边,一个月起码都有两三拨呢。”虞莱淡淡的道:“走的频繁了,自然也就能遇上一些事儿,了解一些事儿。”
第一百二十节 陆大老虎?
“哦?”陆为民兴趣大增,他还真没想到冒险把虞莱带回来,居然会有如此意外收获,“了解到一些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看见陆为民眼中疑惑的目光,虞莱想了想才道:“人家做啥隐秘的事儿我们当然不可能知道,但是我听公司里边有人谈起过,说西塔那个县长特喜欢玩牌,玩的特别大,一场牌玩下来输赢可以有二三十万。”
陆为民没有打断虞莱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虞莱本来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但是看到陆为民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要听具体细节。
“那应该是一个新开发的楼盘项目剪彩,后来应该是吃了饭之后,那些人就去玩牌,公司里这个人也有幸旁观了,当时她也不知道对方局势西塔县长,后来的一次活动上她看见了对方作为嘉宾出席,才知道对方就是西塔县的县长。”
陆为民面色冷峻,平静的道:“你这个公司职员怎么能有机会看到这些人玩牌?”
虞莱干咳了一声,脸色有些无奈,“这女孩长得挺漂亮,出了在公司里工作外,自然也有人际交往嘛,人家私人生活我们公司也不会多过问,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儿吧,有时候喜欢和一些有钱人出去吃吃喝喝玩玩。”
虞莱虽然没点明,但是陆为民也就明白了这个所谓的员工多半是有其他“兼职”,心照不宣就行了。
如果虞莱公司这个职员所言是真,那恐怕苗奇伟就真的有点儿问题了,一场牌局输赢二三十万,这可是2004年,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起码像苗奇伟这样政府干部靠正常收入,甚至有点儿的灰色收入的干部也都承受不起的,可以说如果苗奇伟真的对这种二三十万输赢的牌局有爱的话,那么无论他是输是赢,那都是无药可救了。
输的话,一局二三十万,也许两三场下来就是上百万了,他就是不吃不喝也玩不起,他哪来钱输?赢的话,人家凭什么输给你,如果不有求于你,会输给你?那么输给你之后,你该怎么回报给别人?
想到这里,陆为民已经在苗奇伟名字上画了一个叉。
管不住自己社交圈的领导干部,很容易就会被人拉下水,或者说自己本身也就想要下水。
陆为民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苗奇伟喜欢玩牌,李幼君也很含蓄的提到过,顾子铭也给陆为民说到过李幼君和苗奇伟两人原本关系是非常密切的,可就是因为这个玩牌的问题,李幼君在一次会议上不点名的提了这个情况,结果就是让苗奇伟觉得是在针对他,差点就红了脸,从那以后,两个人就有了一点小嫌隙和心结,关系也再不如以往那么亲密了,好在两人在工作上还算是比较默契,对工作才没有多大影响。
但现在看来,恐怕苗奇伟是早就有些问题了,李幼君也不是没有一点感觉,在苗奇伟担任县委书记问题上之所以开始有些态度模糊,只怕也是基于此,但最终还是推荐了苗奇伟,恐怕还就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了。
虞莱提到是在楼盘项目上的事儿,估计也就是和那些房地产开发商搅在了一起,这些房地产开发商是巴不得能和你这些父母官合穿一条裤子,只要你敢收,多少他都敢送给你,因为他知道他能从你手里捞回来,土地出让,容积率更改,这些上边,稍稍松松手缝儿,就能赚得钵满盆肥。
想到这里,陆为民心中更是警觉,忍不住就拿起电话,示意虞莱先回避。
等到虞莱没好气的离开,陆为民这才拨通顾子铭的电话,对顾子铭他还是比较信任的,给自己当了几年秘书,顾子铭在经济问题上还是能让他放心的。
陆为民没有和顾子铭多废话,直接问顾子铭在西塔工作期间,有没有听到关于李幼君和苗奇伟的一些反映。
对于路为民如此直截了当的询问,电话另一头的顾子铭也没有多犹豫,很明确的表示在一起工作几年,也的确听到过一些反应,主要是集中在苗奇伟身上,其中一点就是苗奇伟喜欢玩牌,而且玩得很大,玩牌的圈子也比较杂。
顾子铭用了一个“杂”字来形容苗奇伟的玩牌圈子,不言而喻,陆为民心里也就明白了。
……
包泽涵一直在思考,陆为民会怎样看待自己的这一次行动。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行为恐怕是有些伤及陆为民做为市委书记的利益和颜面了,虽然陆为民在刚才的表现尚可,除了神色阴郁一些,倒是没有太置气。
实际上关于苗奇伟的反映早就有了,不过最初的反映更多的还是停留于表面上的或者说是针对西塔县委县府的,并不单指个人,只不过苗奇伟要接任县委书记,所以就有点儿显得针对个人了。
西塔的房地产市场很兴盛,基本上省内的知名开发商都在西塔拿地,而西峰山区中的开发力度也相当大,西塔县委县府的基础设施投入上是下足了功夫,几条高标准的道路在整个西峰山区里形成了相当便捷的交通网络,通过鱼西公路越来越融入了整个昌州城市圈。
房地产这塘子浑水包泽涵也是很了解的,省纪委那边前期有一个经验交流,从各地反馈来的情况来看,房地产市场越是兴盛,往往也就意味着问题越多,可供提供权力寻租权钱交易的机会也就越多,纪委就更需要盯紧,所以在市纪委也一直紧盯着西塔那边。
西峰山区不属于耕地,所以在土地转让力度上很大,同样也让无数房地产开发商趋之若鹜。
当然这也和西塔把旅游地产作为主打产业来打造有很大关系,虽然名义上西塔在土地招标上走到了全是前面,从表面看起来也是像模像样,但是包泽涵得到的消息是西塔土地招标里边其实有很多猫腻,其中既有充满了太多附加条件的协议转让,也有泄露招标信息和围标这些现象,其中许多反映都是指向了县长苗奇伟。
包泽涵一直在琢磨西塔的班子格局,李幼君和苗奇伟都是陆为民几年前在担任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时钦点的,两个人,一个是县委副书记,一个是常务副县长,居然双双获得越级提拔,直接提拔为县委书记和县长,这并不符合正常的提拔程序,而陆为民却不遗余力的做到了,足以证明李幼君和苗奇伟在陆为民心目中的地位。
更让包泽涵感兴趣的是陆为民的前任秘书也同样被放到了西塔担任副县长,一直到这一次陆为民就任市委书记之后才离开到泽口。
是什么让陆为民对西塔这么感兴趣?听说西塔打造旅游地产产业也同样是陆为民的意见,这不能不让包泽涵对陆为民在这其中所起的作用,以及陆为民本人有没有在其中牵扯到更深层次的问题产生兴趣。
当然,包泽涵也清楚,陆为民不是他能动的,如果陆为民真有问题,那么也轮不到他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抽丝剥茧,如果丝抽开了,茧剥开了,下一步也就是要敲山震虎了。
如果陆为民有问题,那么包泽涵敢肯定绝对就会出在西塔,西峰山区中近从去年到今年,就有二十多块多达三千多亩土地出让,接近十个亿的土地出让金,这里边有没有猫腻,与陆为民有没有关系?
从表面上看,陆为民似乎是要一个远离非法利益格局的人,而且设立了各种规则来监督防范,而且包泽涵也知道华民集团董事长陆志华与陆为民是姐弟关系,但是包泽涵却不认为一个人家境条件好就意味着他在这些方面拥有免疫力,这已经被无数例证所证明了。
越有钱的人越想捞钱,这不是妄言。
包泽涵倒不是觉得陆为民在这其中就肯定有问题,但是西塔房地产市场如此红火兴盛,现任书记和县长都是陆为民一手提拔的,副县长是他前任秘书,现在现任书记升任市长助理,外界反映如此之大的县长要接任县委书记,陆为民却还在一力促成,这不能不让包泽涵起疑。
既然苗奇伟的尾巴渐渐露了出来,那么纪委当然要揪一揪这个尾巴,看看顺着这个尾巴能不能就出更大的老虎来,或者说要来一回敲山震虎,没准儿就能吓得大老虎惊慌失措,自己把破绽露出来。
想到叶书记给自己的交待,包泽涵心里又踏实笃定许多,水里火里,这一次他都要去趟一回。
第一百二十一节 先行落子
两天后,宋州市委接省委组织部通知,宋州四名正处级干部参加为期两个月的“党的执政能力建设和提升”学习班,其中包括叶河县委书记黄桂堂、麓溪区委书记赵大恒、遂安县委书记曹孟非以及西塔县县长苗奇伟。
不过苗奇伟在学习之前被免去了西塔县委副书记职务,同时他本人也辞去了西塔县人民政府县长一职,市委同时任命了泽口县委副书记高琴出任西塔县委副书记、代县长,泽口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顾子铭兼任泽口县委副书记。
传言苗奇伟学习回来,市委就会正式免去李幼君西塔县委书记一职,让其接任县委书记,而现在之所以免去他县委副书记和县长一职,是希望高琴能利用这三个月时间先行到西塔熟悉情况,尽快进入角色。
“党的执政能力建设和提升”培训班主要是针对区县委书记,而苗奇伟本来只是县长,却也加入了进去,这看起来也就是要升任县委书记的前兆。
一切似乎都显得波澜不惊,也合情合理。
不过个中内情也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
……
林钧也没有想到陆为民会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出考虑先行免去苗奇伟现职的意见。
在他看来高琴虽然调任西塔,但是现在完全可以以县委副书记身份主持县政府工作,完全没有必要马上就要免去苗奇伟县委副书记、县长职务。
这种做法只有两个可能,一种是苗奇伟铁定要接任县委书记,所以就让他索性把位置先腾出来,另一种可能就是陆为民认为苗奇伟极有可能有状况,所以要先行做出这个姿态,以便于日后纪委纪检部门真的查出什么问题来了,宋州市委也不至于被动,不是提前两个月就有动作了么?那个时候市委就已经有准备了。
林钧也有些吃不准陆为民和包泽涵之间是否有什么交葛,这一段时间他的确和包泽涵沟通过几次,但是包泽涵的老练程度远超他的估计,滴水不漏,只谈工作,而且半点破绽皆无,这让林钧很是失望。
但是随即而来的这个变化又让他有些迷惑了,这是个什么意思?对苗奇伟的反映林钧当然也知道,但是此人是陆为民的铁杆心腹,陆为民一手将其提拔起来,而且就苗奇伟担任西塔县委书记组织部门也征求过他的意见了,之所以一直没有敲定已经不是苗奇伟本人的问题,而是因为西塔县长的人选暂时未敲定而已。
省委组织部关于“党的执政能力建设和提升”培训学习他当然也知道,的确是要求市委要合理安排一批干部去轮训,每个区县的书记是必训,有条件的也可以考虑一些政府一把手和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参加轮训,当然不是只有这一期,会有多期,所以这个苗奇伟参加,也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不过从他的观察来看,似乎陆为民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包泽涵似乎也一样,这也更增加了林钧内心的不确定。
……
陆为民的确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事实上在虞莱告诉他那些情况之后,陆为民也就在做最坏打算了。
他不能等到两个月纪委调查尘埃落定之后再来调整,那会让市委相当被动,而且也一旦苗奇伟被拿下,李幼君又要卸任县委书记,也就意味着同时两个主要领导易人,这样大的冲击对于西塔的工作是极为不利的,现在先行免去苗奇伟的职务,既可以是一种姿态,同样也可以理解为是为了下一步更好的工作,让高琴先行熟悉适应,多两个月熟悉适应时间总要好一些,这也说得过去,就看你如何去理解,当然放在两个月后尘埃落定,那大家自然也就豁然开朗了。
而苗奇伟如果真的查下来没问题,也可以接任县委书记,但陆为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哪怕退一万步说,纪委真的没查出个什么问题来,陆为民也不打算让苗奇伟接任县委书记了,那风险太大,纪委没有查出来,并不代表他就没问题,那有可能只是隐藏得深罢了,他宁肯相信虞莱的话语。
事实上前世中社会上也流传着不少冷笑话,其中有一个说什么把处级干部排成一排,全部抓起来肯定有冤枉的,但间隔一个抓一个漏网又太多,这虽然有些夸张和戏谑的意思,但是也足以说明目前在干部队伍中存在的很多灰色收入不但数额巨大,而且难以说清楚来源。
举个例子来说,就像年终红包一样,一个县委书记或者县长,下边这么多个乡镇和部门单位,还有诸多企业,哪怕是不少人本身并不愿意搞这种庸俗的封红包拜年,但是同样也流传着一种说法,说书记县长那里,你去拜了年可能他记不住,但是你没有去,他肯定记得住,基于这种从众心理和花钱买平安的心理,大家都宁肯去拜一拜,哪怕不多。
一两千也是拜,三五千也是拜,当然你要有想法的,一次一万两万也不嫌多,这样积累下来,粗算一算,只怕过一个年,收上个十万八万都得要算是清廉了,如果胃口大一点儿的,心口子厚一些的,再利用什么祝寿、住院这些花样来搞一搞,一年哪怕什么都不干,挣上三五十万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当几年书记县长下来,捞个两三百万怕不算什么吧,但如果要查起来,这不算是巨额财产来历不明呢?
1997年《刑法》修订案第三百九十五条设立了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就是专门针对国家公务人员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包含贿赂在内的各种钱财,也就包含了一些介乎于罪与非罪之间的礼金这一类的东西,而一旦数量积累起来巨大,达到了从量变到质变,那么也就意味着你随时可以被拿下了。
还有一句话也一直被奉为经典,什么都不怕,就怕共产党认真,这句话对于腐败来说一样是经典,只要共产党认起真来要查你,又有几个干部经得起查?就连陆为民自己也清楚,要认起真来,自己虽然在经济上说得起硬话,但是生活作风上呢?婚前你还可以以各种理由来解释,但是婚后呢?是不是违背了社会主义道德观?是不是违反了党纪政纪?
陆为民不认为以苗奇伟现在的状态经得起纪委的深查,尤其是他敢一场牌玩下来二三十万的输赢,那就意味着他早已经超越了底线,落马的几率几乎可以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这么些年来陆为民也一直在考虑,假如他没有华民这个家族企业作为后盾,没有经济来源的顾虑,自己会不会也能像现在一样做到不沾染任何非法经济利益,甚至能够做到连礼金红包也一样拒之门外,他觉得恐怕很难。
书记也好,市长也好,都一样是凡胎,都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的圣人,他也一样有家庭,有消费,有捉襟见肘的时候,尤其由于工作原因,周围接触的更多的都是属于成功者或者说精英阶层,他们在经济收入的层面上远远超出普通人,也远远超出公务员阶层,这种对等交往接触的过程中难免会让他产生失落感和屈辱感,为什么自己能力远胜于他们,手中权力资源比他们更多,可自己和他们交往如果在没有其他收入来源的情况下节衣缩食都不够,这种心理如果长期得不到调适,那么就必然会扭曲,进而就有可能走上歪路。
西塔这几年的发展日新月异,尤其是房地产行业的高速发展,使得西塔的领导干部们接触到那些一个个财大气粗的开发商们,迎来送往间,看见这些开发商们在自己麾下一个个赚得钵满盆肥,而且这些钱都还是从自己手里边赚走的,那么这种不平衡的心态只怕就更甚,如果扎不好思想的堤坝,就相当危险。
相比之下陆为民知道李幼君的社交圈和爱好就要单纯得多,这也是他对李幼君比较放心的原因,而顾子铭也一样,但苗奇伟,陆为民想到这个时候也有点儿后悔,也许自己把他推上县长这个位置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还是害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