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单车呢?”
燕飞扬四下一张,没看到叶小桐的自行车。
“这些天我不骑单车,我坐公交。”
就她目前这处境来说,坐公交车似乎比自己骑单车要安全一点。那些混混在公交车上胡来,多少还有点顾忌。
“那你上来吧。”
燕飞扬调转车身。
叶小桐便轻轻坐了上去,虽然燕飞扬的单车是很古老的男式二八载重单车,后座高达八十公分,但叶小桐个子高挑,身材苗条,很容易就坐了上去,略一迟疑,便伸出手轻轻环住燕飞扬的腰。
燕飞扬脚下一蹬,单车便向前驶去。
李无归摇摇头,也只得调转车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
叶家和萧家不一样,并没有住在新近建起来的那些富人小区内,而是住在卫周南边的城郊结合部,距离倒是和凤凰小区差不多,很大的一座院子。
“这是你家?”
看到那么大一座院子,燕飞扬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这是我家的祖宅。这边是东河村,河对岸就是西河村……”
燕飞扬微微颔首,说道:“姜鸿盛他们的村子?”
“嗯。你记忆力真好……”
叶小桐低声说道。
貌似姜鸿盛就是在学校的食堂宣称过一次,他是西河村的。当时闹哄哄的,一百个人里只怕有九十九个不会记得这个西河村,燕飞扬却记得一清二楚。
“姜鸿盛家里住在哪,你知道吗?”
燕飞扬双眼望着夜色笼罩下的河西,像是随口问道。
叶小桐心里略略一惊,还是说道:“我知道,他们家就住在河边,过桥没多远,左手边最大的一个院子,就是他家。”
燕飞扬点了点头。
“要不,到家里坐一会吧?”
叶小桐试探着招呼道。
“不了,明天你不是还要请我们吃饭吗?”
叶小桐顿时欣喜地说道:“你答应了?”
燕飞扬笑了笑,说道:“有人请我吃饭,为什么不答应。”
居然很难得地开了句玩笑。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
叶小桐不由微微愣了一下,在心里说道。
一直等燕飞扬和李无归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再也看不见了,站在门口目送的叶小桐才恋恋不舍地进了自己家门,轻轻将大门掩上。步履忽然就变得轻快起来。
燕飞扬和李无归的心情,却没有这样轻松。
回到餐馆,李无归径直进了燕飞扬的房间。
这种老式的家属楼,还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筒子楼,相当老旧了,原单位的大部分职工,都已经搬进了新居,这栋楼里入住的大部分是外来户。
燕飞扬和李不醉一家,一共在三楼租了四间房,连在一起。燕飞扬的房间在中央,左首是李不醉两口子住着,右首则是李无归的卧室。
这是一种在外人看来很古怪的安排,照理,李不醉夫妇的房间要和自家儿子紧挨在一起才对。现在这样安排,就好像李不醉一家子在保护燕飞扬。
不过时代不同,也没人往那些方面去想。
和这栋家属楼破败的外表比较而言,燕飞扬的卧室就要精致得多了,墙壁上都重新粉刷过,虽然谈不上豪华,但也绝不寒酸。靠墙是一张很结实的木制床,衣柜,沙发,一应俱全。窗户之下,则是一张书桌,油漆铮亮,还有九成新。这是燕飞扬刚到一中上学时买的新桌子。书桌前是一把藤椅,做工很讲究,清漆刷得光可鉴人。
但这并不是最吸引人的。
这间卧室之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个高大的书架,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如果有老学先生来到这里,一定会目瞪口呆。因为书架上的各种书籍,居然又超过八成以上的是古籍,很古老的线装书。其中不少书早已泛黄,若不是装裱得好,只怕早就毁坏不堪了。
这样的书架,这样数不胜数的古籍线装书,如果出现在饱学鸿儒的家里,也就罢了,这间卧室的主人,却偏偏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高中二年级在读学生。
实在是和这满架子的线装书不搭调啊。
如果看到这些古籍的书目,纵算是饱学鸿儒,也会大吃一惊。
这书架上,单单易学经典,就有九部之多。
另外,《青囊经》,《黑囊经》,郭璞所著《葬书》,杨筠松所著《奥语》,《天玉》都赫然列在架上。
天罡祖师所著《六壬课》,《五行相书》,《推背图》,《称骨歌》;扶摇子祖师所著《紫微斗数》,《无极图说》;坊间流传甚广的《铁卜神算》,《麻衣相法》以及最古老的《河图洛书》,这书架上无不具备。
除了这些易学,相术经典,书架上还静静摆放着一排排的中医学和药理学经典。举凡《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金匮要略》,《温病条辨》,《千金方》,《本草纲目》,《本草纲目拾遗》等无一不备。
其余《灵枢注证发微》,《灵枢经脉翼》,《奇经八脉考》等针灸学巨著,也赫然在目。
而且这些古籍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灰尘,可见是经常阅看的,绝不是摆在这里装装样子。
书桌上还打开着一本厚厚的线装书,看了一半的样子,上边用红笔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批注,足见阅读的认真。
除此之外,摆放在书桌旁边的一张小桌子以及上边雕刻的各种各样小木刻,根雕以及石头,也引人瞩目。不过奇怪的是,这些雕刻旁边摆放的却不是常见的雕刀刻刀,而是一柄沉重的斧头和一柄不常见的解腕尖刀。寒光闪闪,锋锐异常。
似乎这些雕刻的主人,就是以这两样工具在进行雕刻工作的。
小方桌的正中,还摆放着一座刻了一半的木雕,线条粗犷,只雕了个大样。
对这一切,李无归早就已经见怪不怪,在他的卧室里,也有这样一个书架,一个同样的小方桌和雕刻作品。只不过书架上的书籍不同,雕刻的东西也有所区别。
“怎么样?要不要管?”
一关上房门,李无归就问道,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第15章 三卦
“不管行吗?已经答应了的事情,岂能言而无信。”
燕飞扬平静地说道。
“可是,小辣椒……”
李无归犹豫起来。
这几天,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萧潇对燕飞扬有意思,虽然说,燕飞扬也未必就一定要答应她,但这种朦朦胧胧的感情最真挚,也最受不得伤害。
眼下,燕飞扬为了叶小桐去坏萧潇老爸的好事,一旦萧潇知道了,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反应。
“礼有经亦有权,凡事要分个轻重缓急。再说了,萧潇也不知那种不讲道理的性格。相信她要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不会赞成她爸爸的做法。”
燕飞扬破例多说了几句话。
和李无归在一起的时候,燕飞扬并不总是惜言如金。
“好,只要你决定了就行。这个事,虽然关键是在萧雄身上,但那个借条和文件也很要紧。把这东西搞到了手,我们就能占据主动。”
燕飞扬点点头,说道:“这个事,既然已经插了手,总是要做个了结的。”
“那开始吧,我看你在派出所取了那小子的血,就知道你在预作准备。只不过,这么重要的文件,就不知道是不是放在那小子家里?搞不好是萧雄亲自收着的。”
李无归双眉微蹙,说道。
燕飞扬轻轻摇头,说道:“不会,萧雄那个人行事很谨慎,不会授人以柄的。这种事,换作是我,我也只会在幕后遥控,不会陷进去的。不然一旦露陷,就很被动。”
“是这个理。”
燕飞扬走到卧室一角,打开水龙头,用清水洗了洗手。
这种老式筒子楼,房间里是不可能装水龙头的,更不会有独立的卫生间。这个洗手池,明显是后来加装的。
回到书桌边坐下,燕飞扬打开书桌抽屉,取出一个紫金色的钵盂。这个钵盂做工极其精致,表面油光铮亮,包浆浓厚,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了许多年把玩的老物件。
紫金钵盂里,存放着半盂清水。
燕飞扬将紫金钵盂珍而重之地摆放在书桌中央,微微俯首,向钵盂行礼,随即手腕一翻,寒光耀眼,一柄锋锐至极的解腕尖刀,忽然就出现在他手中。
冰寒如水的锋刃之上,闪耀着点点血色光芒,飘散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这柄锋锐的解腕尖刀一浮现,李无归便深深吸一口气,憋住了,神情极其严肃。
这柄解腕尖刀,是燕飞扬的本命兵刃,已经祭炼许多年了。术师所谓的本命兵刃,虽然远没有传说中神仙精怪的本命法宝那么神奇,却也精微奥妙,神秘莫测。
燕飞扬左首握刀,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拢,轻轻从锋刃上抚过,嘴里念念有词,咒语阵阵,也不知道他在念些什么,一股奇诡的气氛,渐渐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纵算是李无归,也感到有些怪怪的。
稍顷,念咒完毕,燕飞扬小心翼翼地将解腕尖刀放进了紫金钵盂之中,浸泡在那半盂清水里。
一股肉眼可见的血线,渐渐在清水中蔓延开来。
片刻之后,这半钵盂清水,竟变成了鲜红色。
虽然室内的灯光不是十分明亮,但李无归何等眼神,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燕飞扬手腕再一翻,三枚黄澄澄的铜钱,出现在他的手里,嘴中又是念念有词,念咒完毕,才将三枚铜钱泡入水中,手腕一抖,原本泡在水里的解腕尖刀,倏忽不见,也不知道燕飞扬将之藏到哪里去了。
李无归轻轻舒了口气,神情明显变得轻松许多。
约莫数分钟之后,燕飞扬吐气开声,双掌齐出,重重击在紫金钵盂之上,“呼呼呼”,三枚铜钱从半盂清水中直射而出,燕飞扬右手一伸,就将三枚铜钱握住了,左手上前,将三枚铜钱合在双掌之中,两眼微闭,嘴里又一次念咒出声。
片刻,燕飞扬双手一松,“叮叮叮”三声脆响,三枚铜钱同时掉落在桌面上,“咸丰重宝”字样清晰可见,铜光闪闪,品相极佳。
原本浸泡在血水之中的铜钱,早已干透,没有丝毫水渍。
竟然在这片刻间,水分就被彻底蒸发了。
三枚铜钱掉落在桌面上,两枚挤在一起,一枚弹开较远,两枚向阳,一枚向阴。
燕飞扬微微颔首,将三枚铜钱一一取回,双目微闭,重新念咒,再次将铜钱洒在桌面上。这一次,却是三枚一齐向阳……
如是者,三次。
最后一次,还是两枚向阳,一枚向阴。
燕飞扬轻轻舒了口气,将三枚咸丰重宝收了起来,说道:“可以了。那东西是收在姜鸿盛家里,方位是震位转巽位,再转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