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笑了,
“不用,我朋友在市场里开的有店,咱们到他那儿吹空调去,顺便还能宰他二两茶叶尝尝……”
闻言马唯中不由翻了个白眼,二两茶叶……您老人家好歹也有点出息行不行?咱要宰就可着半斤来!
老者朋友的店就在广场边上,离他们这里不过几步路的工夫,不过这点时间也足够老者自我介绍一番了。
老者姓秦名川,据他自己说,是一名琴师,另外还有一个业余爱好,那就是随便鉴定点什么东西,因此也交了一帮倒腾古玩的朋友。
秦川领他们去的这家店,在市场里算是一家大店,不但经营面积和常槐之在潘家园的那家店差不多大小,而且也有一层二楼。
秦川的朋友是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人,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模样,姓很少见,名字正常,但放在这个抠脚大汉的身上,则多少让人觉得有点怪怪的,玺舞玉,这应该是一个精灵般的女孩的名字才对啊。
简单的相互介绍之后,玺舞玉就将他们领到了二楼的vip接待室,然后,泡了一壶浓茶,看那茶叶的模样,果然是没有二两也有一两半。
一到vip室坐定,李逸就将古琴从琴袋中拿出来摆在了茶几上,而秦川,则在第一时间就凑到了旁边,默默的打量起来。
前后看了至少有三分钟,秦川才吐出一口浊气,慢慢的站了起来。
“小老弟,你知道这张琴的来历吗?”
李逸笑着点了点头,刚才秦川在看琴,他则一个劲的在看秦川。虽然老人家在看琴的过程中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但没有异常恰恰就是最大的异常,因此他怀疑,这张琴很可能没他想的那么简单,这里边,应该还藏着什么他不知道,而且鉴灵牌也无法鉴定出来的东西。
“这张琴,应该是出自雍正年间的宫廷琴师之手……”
李逸一共也就知道这么点东西,但他故意说了句半截话,就是想看看秦川会是个什么反应。
果然,听到李逸一口就说出了这琴的来历,秦川的眼里掠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懊恼,随即他苦笑一声,摇头道:“虽然我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要问一句,小老弟,这张琴,你有意出手吗?”
李逸摇了摇头,别说他的藏品中还没有古琴,就算是有,他也不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古琴出手,这一点,哪怕是秦川出价再高,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看到李逸摇头,秦川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浓茶浅浅喝了一口,忽然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扭头对玺舞玉说道:“舞玉,去把我那幅画拿来。”
玺舞玉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奇,不过他没多说什么,而是告了声罪,转身走出了房间。
“一名琴师,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张极品好琴,小老弟,我看你的双手,也不是学琴之人,这件事,如果我付出足够的代价,不知道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话说到这里,李逸知道,刚才他绝对是看走眼了,这张古琴的价值,很可能远远不止500万那么简单,说不定,那六本宋版的古琴谱加在一起,都未必有这张古琴珍贵。
“秦老,这件事情……”
秦川摆了摆手,沉吟了一下,问道:
“小老弟,你知道徐常遇吗?”
李逸点点头,这个名字,他在上网查资料时看到过,虽然没太关注,但也知道他是康熙年间的琴师,是古琴派别中著名的广陵派的创始人。
“这张琴,应该就是徐祖师晚年所制。据记载,雍正5年的时候,京城举办了一场琴师大会,徐祖师以65岁高龄勇夺桂冠,赢得了朝廷赏赐下来的一截极品梧桐木,并被聘请为宫廷琴师,专门负责给雍正帝演奏乐曲,同时,他也开始用那截梧桐木制琴。”
“5年后,琴初成试音的时候正好被雍正帝听到,雍正帝盛赞此琴颇有盛唐遗风,和当时皇宫大内收藏的那件大圣遗音琴也没多少差别,甚至犹有过之!”
“听到皇帝的盛赞,徐祖师福至心灵,就跪地恳请雍正帝为琴赐名,并说会将此琴奉为广陵派之圣物,自此代代相传。”
“当时雍正帝只是沉吟了一下,就仰天长笑,笑罢,他吩咐随侍的太监去将大圣遗音琴取了过来,然后让徐祖师按照大圣遗音琴的模样,铭刻上几乎一模一样的铭款,说是要和古人比一比,看看到底哪张琴更厉害……”
“徐祖师按照皇帝的吩咐,又将琴重新修饰了一番,然后冒死在不起眼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暗记……后来这张琴果然成了广陵派的一件圣物,只是在咸丰年间却忽然离奇失踪……”
秦川一边说着,一边将琴拿了起来,指着琴腹中一片树疤对李逸说道:“因为徐祖师晚年号五山老人,所以他在这片树疤中心留下了一个山字模样的暗记……”
李逸闻言,凑过去一看,果然,在树疤的中心,有一个扭曲的山字,如果无人解说,他还以为是树木本来的纹路,怎样也不会想到这竟是制琴之人故意留下的一个暗记。
“那……秦老,您是广陵派的?”
李逸记得秦川之前说过他是一名琴师,而且还称徐常遇为祖师,那么,他多半就是广陵派的弟子。
果然,秦川点了点头,
“这张琴对我,对整个广陵派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所以,虽然明知道小老弟不会轻易出手,我还是想试试……待会儿你先看画,如果觉得不够,我们再谈,只要我秦川能拿得出来的,我绝无二话!”
李逸皱了皱眉头,对于秦川所讲的这一切,说实话,他已经信了八分,但还剩下两分,则要等到他看了玺舞玉拿来的那幅画再说。
如果秦川所说为真,那么,那幅画的价值多半要远远的超过500万,他将这张琴换给他,既不吃亏还能结下一个善缘。
但如果那幅画仅仅价值数十上百万,更或者干脆就是一幅赝品,那么,这老家伙就是一个影帝级的大骗子,任他说的再情真意切他也不会再去理会他,而且还有可能会拿出那六本宋刻本,再刺激他一下,看看会不会把他刺激的发疯!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接待室的门开了,玺舞玉拿着一个画筒,大步走进了会客室,先是抱着茶杯,咕咚咕咚两口就将凉茶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从画筒中取出了一幅泼墨泼彩的纸本镜框画,小心翼翼的平铺在了茶几上。
“嘶……老爷子,你要用这幅画换琴?这不太合适吧?”
一看到这幅画,不止是李逸,就连进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马唯中也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的眼中,爆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脸上,则是一副毫不掩饰的惊容,妈蛋,这些人,也实在是太疯狂了点!
看到李逸二人的反应,秦川淡然的摇了摇头,
“东西再好,也是因人而异。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件东西能比这张琴更珍贵,所以……小老弟如果觉得这幅画还不够的话,舞玉老弟这里也还有几件好东西,我可以做主,一块拿来和你交换!”
李逸长长的吸了口气,转眼间,刚刚的惊骇和激动就平复了下去。
他先是看了一眼秦川,又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那幅画,然后,慢慢的皱起了眉头。
皱眉,并不代表不满意,不愿意。恰恰相反,如果真的用这幅画来换他这张琴的话,他不但满意,还满意到了极点,因为,这个便宜占的实在是太大了。
就算是秦川刚刚讲的故事没有一字虚言,即便李逸心目中一再调高对这张古琴的估价,他也不敢想象,这个老人竟会拿出这样的一幅作品来和他交换。
因此,他只是皱眉想了一下,就抬头对秦川说道:
“秦老,您刚刚说还有两件不错的东西,那……能不能麻烦您拿过来看看?”
听到李逸居然这么说,即便以秦川的镇定,他脸上的肌肉也忍不住抽搐了两下,而玺舞玉则更是勃然变色,就在李逸眼前,毫不掩饰的,将他的一双大手慢慢的捏成了两个钵大的拳头!
第五百五十二章 都想要
李逸这一番话,惹着的绝不仅仅是秦川两人,因为连和他一起过来的马唯中听了都觉得,这货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不说他买琴别人还附送了他价值数千万元的宋刻本古琴谱,就单单这张琴,也才不过花了他500万,而现在别人拿出来的这幅画,其价值最少也是十几个500万,可就这样,他居然还要让人家加价,他的脸皮怎么可能会这么厚?
“行了,见好就收吧,否则小心待会儿有命拿没命花!”
马唯中凑近李逸耳边,咬牙切齿的轻声说了一句,然后飞速将脸撇了过去,因为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会狠狠地咬这家伙一口。
这几个人的反应让李逸有了一刹那的迷糊,不过随即他就明白了,他们应该是都误会了。
他之所以让秦川把其他那几件东西都拿过来,不是因为他贪得无厌还要让别人加价,而是因为现在这幅画实在是太珍贵,他要主动选一件差一点的东西来换,也就是说,他要降价!
因为他觉得,如果他真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用那张古琴交换了这样的一幅作品,那么,即便以他不占便宜就宁可去死的厚脸皮,也觉得实在是欺人太甚了点!
正想张嘴解释,忽然,他的嘴角挑起了一丝邪笑,解释个毛啊!老子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和让步,难道,让你们紧张一会儿,让你们义愤填膺、悲愤莫名一会儿都不行吗?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沉寂到了极点,半晌,秦川方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刚刚他话说的虽然漂亮,但是个人就应该能听出来那只是场面话,可偏偏就遇到了一个听不懂人话,或者说听懂了但故意装傻的混小子,这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咯!
“舞玉,去吧你那几件宝贝都拿来吧,你放心,回头我就舍了这张老脸,找老林把他那件青花瓷给你搬来镇店!”
“呼!”
玺舞玉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看都不看李逸一眼,转身就走出了房间,他是真怕,真怕再多看哪怕一眼,就会忍不住上去把他打个满脸开花……
看到玺舞玉去拿东西,李逸笑了笑,走到茶几前,开始仔细打量这幅价值不菲的名画。
这幅画,是一件大开门的宝贝,别说他本身就是画家兼鉴定师,哪怕就是换一个稍稍对华夏画有点研究的人来,也能一眼就看出这画的真假。
这是一幅张大千的作品,名叫《招隐图》,是一幅并不常见的泼墨泼彩山水画作。
泼彩,华夏古代即有顾生泼色之说,但绝少见于历代画论,所以对于具体的操作方法没有清楚的描述。而现在对于这种技法的定义,基本上都是根据张大千的绘画风格而来。
这幅画,正是这种技法风格的一个巅峰体现,本身在书画界就比较有名,而在13年香港苏富比的春拍上,更是以不足12平尺的尺幅,拍出了7180万港币的天价,折合软妹币接近6000万!
500万转眼间变成6000万,这种事情对于李逸来说实在是太稀松平常。但今天他之所以会觉得不舒服,一是因为秦川直言相告了古琴的来历,二是因为老爷子态度拿捏的实在是太到位了,我就摆在这儿,你尽管过来宰……结果,他这个一向都是心黑手辣的家伙反而有点下不去手了!
“这幅画绝对是真迹,李逸,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它的价值……”
马唯中一边看画一边悄悄的说话,李逸则点了点头,就是因为知道它的价值,所以他才会让他们将另外几件拿来,挑一件门当户对的他才会安心。
玺舞玉的那几件宝贝似乎没和秦川那幅画放在一起,因而很快,他就将东西拿到了接待室。一共有四件,一件瓷器,一枚朱砂沁的九眼天珠,还有一对白玉螭虎佩,剩下一件则是一幅纵轴画。
东西一拿上来,李逸就盯上了那件瓷器。
这是一件郎窑红釉的玉壶春瓶,瓶高约二十四五厘米,色泽深艳,就好似初凝的牛血一般,通体呈现出一种带有宝石光泽的猩红色,在接待室灯光的照耀下,几道白色的荧光就好似流动的云霞,又仿佛是莹润的宝光,在釉面上不停的闪烁流转,看上去分外的惹眼!
李逸小心的将瓷器拿起,看了一眼器底,发现器底无款,却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米黄色,就好像是米汤的颜色一样,这正是郎红釉标准的米汤底。
将瓷器拿正,李逸又仔细的检查了瓶口、釉面,发现都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开启了鉴灵牌。
一道冰寒的凉气流入,鉴灵牌迅速给出了鉴定结果,这件,正是康熙年间烧制的高温铜红釉瓷器,郎红釉玉壶春瓶。
华夏古代红色陶瓷釉彩只有三种,即铜红、铁红和金红。
铜红是其中唯一的一个高温釉彩,因其呈色极不稳定,烧制难度非常之大,所以产量一直都不高,及至今日,其传世精品就更加的稀少了。
康熙年间的郎窑红,在华夏历代所烧制的高温铜红釉瓷中,绝对是排名前五的存在,因此,其中精品更是价值不菲。
而这件玉壶春瓶,从其釉色品相判断,即便是在康熙那个年代,也应该极为罕见。所以李逸估计,虽然器形较小,但如果上拍,仍然有很大的可能会拍出1200万以上的超高价!
将玉壶春瓶放到一边,李逸又拿起了那一对白玉螭虎佩。这两件玉佩,都是西汉年间的产物,品相相当完好,尤其更为难得的是,这两件不但都是三色沁,而且沁色的位置也几乎重合,一眼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这样的玉佩,单件的话,其价格很难超过百万,但这两件合在一起,价格可就不是翻番那么简单了。李逸估计,想带走这两件双胞胎玉佩,起码也要出到400万以上,而如果上拍,拍出五、六百万甚至更高的价格也都不算稀奇。
看到李逸放下玉佩,准备打开卷轴,马唯中拿起了那枚大约5厘米长的朱砂沁九眼天珠。这东西稀奇,但他认识,他准备用这个当话题,调节一下房间里稍显压抑的气氛。
“李逸,给讲讲这件呗,我在一哥们那儿见过,据说要大几十万,可他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贵……”
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天珠,李逸苦笑摇头,这玩意,他也只是知道极其珍贵,但其具体价值,却判断不出来。
“这个我也搞不太明白,不过我知道几个价格,都比你朋友那个要贵得多。”
“哦?怎么说?”
“应该是09年吧,一件朱砂九眼天珠拍出了4000万的天价,同场,一件三棱护法天珠以5000万的成交价创下了国内天珠的拍卖纪录。然后是12年,一件十二眼的天珠也拍出了1800多万的价格……”
李逸一边说着,一边从已经惊呆了的马唯中手中将那枚天珠小心翼翼的拿了下来,“这件,我虽然不知道其具体价值,但我估计,最少也应该是以百万为单位……”
“我擦……”
马唯中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几乎都有点怀疑,眼前这几个人是不是联合起来在给他演戏,怎么连这么不起眼的一枚珠子都要好几百万,那其他几件看起来更加高大上的,岂不是都要上千万?
李逸笑了笑,没理他,慢慢打开了手上的卷轴,随即双眉一挑,这玺舞玉,手上好东西不少啊!
这也是一幅设色纸本,只是画面非常简单,画的是站在枯枝上的两只喜鹊,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任何的修饰。
但李逸却一点都不敢小看这幅画,因为作画的那个人,是华夏现代美术的奠基者之一,有“现代华夏绘画之父”之称的徐悲鸿!
只凭这个名字,这幅画就算是再简单,其价值,也要在500万开外!
观赏完这幅作品,李逸犹豫了,这尼玛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件件都不想落下,肿么破?难道还真要厚着脸皮,把这几件都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