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沉吟一下,伸出了三根指头,
“这件看着像是清末的一件仿品,这样,三万,三万我就拿上,再多的话,我们就再看看。”
“才三万啊?我收上来都不止这价……”
两人你来我往掰扯了一会儿,最后李逸从背包里拿出来了五摞崭新的百元大钞,将鸟食罐买到了手上。
“老弟,这件真是清末的仿品?”
“哪能啊,真要是清末的仿品我就不买了,这件绝对是宣德年间的真家伙。”
“宣德年间的真家伙?”
何冲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玉牌你说是陆子冈的,因为穆郁雨的反应我信了,可这件,你居然说是宣德年间的……难道你运气真的就有这么好?可就算是运气好,你一学书画的,这又是古玉又是古瓷的,你哪来的这份眼力?
他有心想劝劝李逸,可又琢磨着两人交情还浅,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放弃,虽然5万也不是个小数目,不过万一这真是一件老仿,应该也亏不到哪里去。
看到李逸将东西装好,何冲点点头,率先走进了旁边这家名叫墨香阁的店铺。
这家店铺挺大,差不多有百十平米的面积。四四方方的店面里,左边摆着一溜长约十二三米的柜台,里边摆放着的都是些笔墨印鉴之类的文房用品,柜台的背后,则是一排货柜,摆着各种纸张。
店铺右边和正对着店门的那两面墙,则没有设柜台,墙上挂满了各种尺幅的书画作品,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幅长约3米6,宽约70厘米的设色纸本镜心,两人一进店都不约而同的被这幅作品所吸引,凑过去一看,发现竟是薛亮的作品,名字叫做《长江万里图》!
薛亮是当今华夏画坛上一位很有影响力的画家,是“新金陵画派”的代表人物,其绘画艺术引领当代青绿山水画的主流新风,近20年来,其细笔山水作品可谓是独步天下!
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和那些曲高和寡的作品不同,他的作品,市场也非常认可,不但价格年年走高,而且拍卖成交率更是高达90%以上!
这幅画,是他的一幅真迹,而且还是一幅精品,李逸估计,要想拿下,最少也要出到900万以上。
“薛大师的画,现在最高要到50万一尺了吧?这幅画要是能买下来,一年增值10%没问题,可惜我没那么多钱,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看看其他这些,看看有没有什么漏可捡吧。”
何冲的判断和李逸差不多,不过这幅画实在是太贵,所以即便明知道买下来放几年就能赚上不少,他还是只有放弃。
李逸却不一样,他现在,只是手上的现金就超过十亿,剩下等待处理的诸如红宝石、黄金、木料等东西,更是价值高达几十个亿!这些钱,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投资门路,但没有投资门路却并不代表着他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可是考虑来考虑去,他也只能想到投资艺术品还算是有些把握,但具体选择哪些艺术品,这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因此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不过薛亮的作品,应该是可以试试。
“老板,这幅画怎么卖?”
“哦……先生,对不起,这件是小店的镇店之宝,不卖的。”
“不卖你们挂出来干嘛?”
“呵呵,因为小店这幅作品非常出名,很多人都想看,所以每个月我们都会不定时的展示几天。”
“哦,那你们这儿,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好东西?”
“小店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先生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这边这几幅,都是一些很有影响力的中青年画家的作品,质量不错价格也不贵,最关键是升值潜力巨大,很适合投资收藏。”
李逸点点头,中青年画家的作品确实是可以投资,而且他也有意投资,只不过,在投资之前,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所以现在他不会出手。
“老弟,你看这幅画怎么样?”
“这幅?”
李逸走过去一看,发现何冲指着的是竟是一幅潘天寿的《冷香黄菊图》,不由皱起了眉头。镇店之宝偶尔拿出来展示一下还能理解,可是像这种作品,平时不应该都是秘不示人的吗?
“这幅画,应该是潘大师的没错,可我总觉得看起来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怪怪的?李逸凑上去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笑着开启了鉴灵牌。
“这幅画没什么问题,不过价格应该不会太便宜……靠,这一手玩的真高明!”
“怎么了?”
“你仔细看这个花架,还有这两朵菊花……嗯,我怀疑这题跋也是后加的。”
这幅画的主画面,是一盆放在花架上的盛开的菊花,画面上方,则是一大篇题跋。
因为菊花枝干倒伏,所以十几朵菊花都集中在画面的左边,而李逸说的,就是那最边缘处的两朵菊花。
“这两朵……好像有点像是后来添上去的?这怎么可能?”
何冲盯着菊花对比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同,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嗯,这幅画应该是不小心被毁坏过,虽然主要的画心部分还算完整,但还是缺损了一部分,所以这两朵花,还有这花架应该都是后来补画的。”
何冲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又凑上去研究了半天,才冲着李逸竖起了大拇指,“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跟我师父学过装裱,所以你一提醒,我就发现几个地方的纸张有点不太对头。如果说菊花和花架部分还不太明显的话,那么你看这里,这道折痕应该就是对接的地方,两边的纸张仔细看的话,应该是能看出细微的不同,所以我怀疑这题跋很可能不是潘大师的亲笔,而是后加上去的。”
“这个简单,上网查一下潘大师的真迹,对比一下笔迹应该就能看出来,不过你小子实在是太厉害了,这都能看出来,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瞒过你的眼睛。”
李逸有些汗颜的摇了摇头,其实,这幅画鉴灵牌给出的判断是真迹,如果不是他习惯性的透视了一下,从装裱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问题,还真发现不了。
“应该是没错了,你看,这笔迹模仿的虽然很像,但和真迹比起来却显得僵硬了些,尤其是这个亮字,你看,潘大师写的古拙感很强,而这个模仿的痕迹就比较明显,还有这里,这几个字……”
两人拿着手机,仔细对照研究了一番题跋的笔迹,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这幅画,整体的感觉一看就是真迹,这种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忽略掉一些细节,而店家正是利用了这个误区,将这幅残缺的画作还原成了一幅完整的作品。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作品,因此又凑在一起研究了一阵,直到老板过来询问,他们才摇摇头,转身去看其他的作品。
很快,李逸就看完了所有的画作,看到何冲还在研究那几幅老板刚刚说过的有潜力的作品,就走到柜台边,开始打量柜台里的物件。
柜台里,各种颜料、毛笔、墨水占去了大约一半的位置,另外,各种可以用来制作印章的材料也占了差不多两个柜台,剩下的,一个里边放着十几方古香古色的砚台和一些墨锭,另一个里边,则摆放着一些笔架、笔洗、笔筒等物,看起来,都不是新东西。
“老板,麻烦你把这个笔筒拿出来我看看。”
李逸看上的是一件竹刻笔筒,因为他拥有一串竹刻金陵派创始人濮仲谦和嘉定派创始人朱鹤之孙朱三松共同用手工削制出来的珠子,而且还在通瑞宝年终核查的时候见识过清代竹刻名家封锡禄亲手所雕的竹刻香筒,因此对这类东西特别敏感。
这件笔筒,只是看着就像是嘉定派名家所作,一上手,李逸更是认定,这八成也是一件封氏兄弟的作品,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但绝对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这件笔筒,雕刻的画面是常见的刘海戏蟾,其镂雕圆浑精湛,细入毫发,绝对是一件名家之作,只不过落款却不是他猜测的封氏三兄弟,而是嘉定派历史上更加著名的三个人,人称嘉定三朱之一的朱缨朱小松!
朱缨是明代著名的书画家和竹刻家,其父朱鹤是嘉定派的创始人,历史上,人们将他、朱鹤以及他的第三个儿子朱稚征并称为嘉定三朱,他们,代表着竹刻的最高水平。
嘉定三朱中,朱稚征的名头最为响亮,朱鹤稍次,至于朱缨,还要更加的差上一些。但也有人分析,朱缨的名头之所以不如其父其子响亮,并不是因为他水平差,而是因为后来人多喜仿刻朱鹤朱稚征的作品,所以这两人才会更加有名一些。
至于为什么后来人会更多的模仿朱鹤和朱稚征的作品,也有人给出了解释,那就是朱缨在书画方面的成就太高,因此他的作品仿形易但仿神难,所以模仿的人才少!
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那么,朱缨才是嘉定三朱中技艺最精湛的那个!
当然,以上这些说法都是李逸逛论坛时看到的一家之言,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事实上,无论是朱稚征还是朱缨,其竹刻水平都达到了宗师的高度,而且因为传世的都极为稀少,其价值根本就无法界定,堪称无价之宝!
朱缨的竹刻作品,目前能够确认为其真迹的不超过五件,但这几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和他传世的书画作品一样,以气韵神采见长。
李逸仔细的观察了笔筒上的画面之后确定,这件,应该不是后人仿刻,而是一件真正的朱缨的作品!
开启鉴灵牌,凉气一闪而逝,而李逸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老板,这件怎么卖?”
“这件是清代嘉定派竹刻名家时钰之子时其吉的作品,你看这里,就是后人故意剜剔的痕迹,实意想要的话,12万。”
闻言李逸翻了个白眼,这家老板也算是用心,知道大家不可能相信这会是朱缨的作品,所以伪托了一个时其吉的名字,可他们哪里知道,这一番说辞才是画蛇添足啊!
“就算是时其吉的作品,这个价格也贵了点,这样吧,8万卖不卖?”
“先生,您看我们本身就很实在,这件如果非要说是朱缨的作品,张口要个几百上千万的也不是不可以,可我们还是说了实话,所以您就别讲价了,这样,11万8,优惠两千,您看怎么样?”
李逸想了想,直接掏出银行卡递了过去,11万8就11万8吧,反正便宜已经占足了,如果因为这两三万再发生什么变故就不好了。
“老弟,又看上什么东西了?”
何冲听到这边李逸和人讲价,就匆匆走了过来,拿起笔筒看了两眼,听到居然要11万8,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件笔筒,在他看来应该不超过5万,要价11万8,这价格也太虚了点!
“老弟,这件东西你还是再仔细看看吧,我觉得……”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店伙计将收款条和银行卡递了过来,心中一急,不由脱口而出,“哎呀,你这个人,怎么净乱花钱呢?!”
第五百六十一章 借笔筒
看到何冲确实急了,而且人家又是为他好,李逸不由挠了挠头皮,“何兄,我这真不是乱花钱,因为除了钟胡两位老师之外,我还拜了一个师父,他就是搞雕刻的……”
何冲撇了撇嘴,根本不信他的解释,
“要照你这么说,我打小学认和田玉的时候,还拜了一堆的师父呢!”
闻言,李逸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正待解释,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大约二十四五岁,带着眼镜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过来。
“伙计,你们那件刘海戏蟾的笔筒呢?”
伙计刚刚拿过盒子和泡沫,正准备帮李逸把笔筒装起来,闻言不由一愣,随即指着柜台上的那件笔筒说道:“刘海戏蟾?你说的是这件?”
年轻人急忙弯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兴奋的对着刚刚走过来的一名年约五十上下,脸颊削瘦,气度沉稳的老人说道:“朱老,我说的就是这件!”
“这件?”
朱老先是微笑着冲着李逸二人点了点头,然后一弯腰,盯着柜台上那件笔筒看了两眼,眼神陡然亮了起来。
“这件笔筒……”
朱老一边沉吟着一边将笔筒拿了起来,伙计正待阻止,却发现连李逸这个主人都没什么动作,就将手收了回去。
“这件笔筒怎么卖?”
“老先生,这件笔筒已经卖给这位先生了,您要是喜欢的话,不妨再看看其他的,这件,还有这件也都不错。”
“已经卖出去了?”
朱老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失望、后悔、愤恨交杂的神色,不过转眼间他就又平静了下来,他仔细的看了看笔筒,转头对李逸说道:“小兄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看到老人的反应,何冲知道李逸恐怕是又捡到宝了,就轻轻的捅了他一下,使了个眼色,想不想让给他都无所谓,听听开价总可以吧?
李逸一想也是,封锡禄的他大概还能知道个价格,这朱缨的,还真得打听打听。
看到李逸点头,朱老连忙让伙计帮忙将笔筒包起,而这时那伙计也看出来了,这件笔筒他们只怕是卖亏了,就拖拖拉拉的不想包装,“各位请稍等,我把老板喊过来好不好?”
“喊什么喊,收银条还在这儿呢!”
何冲一把从他手上抢过装着泡沫的盒子,一手拿起笔筒,“走,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去!”
几人走出店铺,年轻人将他们领到前边不远处的一个茶楼,开了一个小包间,四人坐定,他开始介绍,“我叫吴景涛,在长安的一家外资公司工作,平时喜欢玩个收藏什么的,这位是朱同朱老,是……”
“我是一名竹刻师,平时都在嘉定那边。前几天,小吴给我发了两张这件笔筒的照片,我看了一下觉得还不错,正好今天过来办事,就让他领我来看看,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啊!两位,请问如何称呼?”
朱同并没有实话实说。其实,吴景涛是将照片发给了他的一位徒弟,但他徒弟根本就没当回事,只是今天上午他讲到朱缨的时候,将那几张照片拿出来当笑话给大家传看,而他一看,就发现了几个疑似的地方,于是立马买了机票赶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李逸笑了笑,说道:
“朱老您好,我叫李逸,他叫何冲,今天正好没事想逛逛市场,看到这件笔筒不错,就花钱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