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可以辩解这事其实是马场信房干的,可是,你能管得了别人的嘴吗?
清武的嘴角挑起了一丝邪邪的笑意,这会儿,他反而有点期待这件真的是武田信玄的面具了,那样,这届展会的话题度会因此而再提高一个台阶!
电话接通,很巧,古川大贵确实来参观展会了,而且还就在隔壁的拍卖厅,这家伙一听说是找到了一件很可能是武田信玄曾经使用过的面具,当时就差点没跳起来,从隔壁赶过来更是连三分钟都没用到!
“武田的面具在哪里?”
一见面,这家伙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直接问东西在哪儿。
“呵呵,这么多年不见,你居然还是老样子!”
清武呵呵笑着将面具递给古川,正想向李逸介绍两句,没想到,古川的脸色竟瞬间就变得有趣起来!
“古川君,怎么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清武君,这件确实是武田信玄曾经使用过的面具,而且还是他最主要的一个面具,您能把它借我研究一段时间吗?”
清武一愣,这家伙,根本还没怎么看就确定了这是武田的面具,这说明,这件面具上一定藏着一个非常独特的暗记,说不定李逸之所以能够捡漏,凭借的也是这个暗记,所以待会儿一定要想办法能多研究一会儿。
“古川君,抱歉,这件面具是这位李逸先生的,不过他正在寻求出售,我想你完全可以把它买下来,然后想研究多久就研究多久!”
“能买我当然想买了,可关键是,我买不起啊!”
买不起?这下,不但是清武弘嗣,就连李逸都有点吃惊了。这件面具,最多不过价值一个亿的日元吧?这笔钱虽然不是个小数目,可是古川是谁,他居然会说买不起!
“最近手头确实是有点紧,要不这样,我用我收藏的一幅华夏古画和您交换?”
李逸眼睛一亮,他原来准备的就是交换,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这下正好两全其美!
“古川先生,请问能先让我看看,到底是幅什么画吗?”
“这个当然没问题,只是这会儿画不在我身边,我简单的给你介绍一下吧,我收藏的那幅画是贵国著名画家潘天寿先生的一幅作品,名字叫做《欲雪》……”
如果要将华夏近现代画家排个序的话,齐白石、张大千谁能排到第一不清楚,但潘天寿排进前十肯定是没问题的。
在有关潘天寿的评论当中,有一句话很是耐人寻味,“他是传统绘画最临近而终未跨入现代的最后一位大师。”
跨入现代,应该是指对西方文化精神和美术思潮的一些借鉴。如果从这个意义上说,确实是应该收藏几幅这样的作品。
目前市场上,潘天寿作品的价格并不算是很高,一平尺大概还不到150万,当然,这是指那些普通的作品,那些大尺幅的精品之作肯定是另论……
“不知古川先生您那幅欲雪的尺幅如何?”
“嗯,应该还可以,是82乘以81的,大概有6平尺吧。”
6平尺,算不上是多大的尺幅,可如果套入刚才那个计价公式里,很容易就能计算出来,价格应该是在八、九百万之间,说起来倒是比面具那个一亿日元贵出了不少。
不过文物这种事情,本身就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可能在你眼里一个看一眼都觉得多余的烂铁片,在另一个人眼里就是珍宝。更何况,这两个价格目前还都只是估价,如果真的公开亮相,谁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原则上同意交换之后,古川就匆匆离开,赶回家拿他那幅画去了,李逸又问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件鸡缸杯的事情。
“这件事情组委会已经确认过了,双方当时的交易过程非常合法,合同也很正规,并没有存在蓄意欺骗或者是隐瞒什么的。而且交易那人是一名28岁的成年男子,因此也不存在什么没有行为能力只说,最关键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有律师在场……”
“哦?居然还有律师在场?那么,他们事先有没有核对过那名男子是否是鸡缸杯真正的主人?还有,华夏早就有过规定,1911年生产制作的文物一律禁止出境!他们是怎么弄到日本的,有相关的海关证明吗?有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说是当事人了,就连旁观者都看的清清楚楚,所以还是不要做的太绝了!”
这种事李逸也经常干,但正因为经常干,所以才知道其中的漏洞,因而指责起来也显得很是有的放矢。
“这件事情即便是要处理,最多也就是将那件拍品下架,然后让他们双方自己协商去。不过我估计原价购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清武弘嗣耸了耸肩膀,他很理解李逸作为华夏人的立场,但只要是经销古董的,收古董时什么没干过?区别只在于有没有苦主追着你咬罢了!
李逸也有点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华夏这些年,倒是通过一些外交方面的努力迫使一些拍品下架,可是下架了又能怎样?你能制止得了他们通过其他方式进行交易吗?
答案是不能。
在李逸看来,那些好像是无病呻。吟一样的抗议其实早就可以停止了。有本事,你就像当年别人打你一样打回来!没本事,就要正视现实,正视历史,想要就拿等价物去交换回来!
当然,老人的这件东西有点不太一样,因为其中确实存在着违规的地方,所以严格追究的话,应该还是有一丝讨回来的可能性的。
但就是这一丝的可能性让李逸感觉到有点进退两难。道理很简单,他们通过某些途径向日本人追讨,日本人如果完全不理,他们应该也拿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
可如果他花大价钱把东西买下来就不一样了,因为日本人确实是通过走私才将鸡缸杯带离的华夏,那么,鸡缸杯很可能就会被认定为走私的标的物。而如果真的这样认定的,那么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易就是不合法的。如果王老先生向法院起诉的话,他很有可能会保不住那件鸡缸杯!
如果那件鸡缸杯只是一件普通的仿品也就罢了,可偏偏它竟是一件成化年间的真品!
当然,如果他不想惹麻烦,他完全可以不去掺和这件事,不就是两个多亿吗?他还真没太看得起!
可是,如果他真的不参与,就凭那些人,应该是没什么能力把东西带回去的。这样就造成了一个后果,这件鸡缸杯很可能会就此销声匿迹,再也找不到踪影!
而且,它还有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遇到一名厉害的鉴定师,从而以成化斗彩鸡缸杯的面目隆重的出现在某场拍卖会上,到那时才是真的让人蛋疼呢!
想了半天,李逸决定明天有机会的话还是先接触一下那位王老,然后再来决定该怎么去处理那件鸡缸杯。
告别清武,李逸和谷枫回到了酒店,但没急着去吃饭,因为稍晚点,胖象就能赶回来了。
“砰砰砰……”
果然没等一会儿,敲门声就响了起来,谷枫走过去一看,有点奇怪,“请问你们找谁?”
门外站着的一共有三个人,两男一女,都是陌生脸孔。
“您好,请问李逸先生是住在这里吧?我是华夏长天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夏海涛,这两位都是我的同事,我们这次过来,主要就是想跟李逸先生沟通一下日本文物展上那件鸡缸杯的事情……”
李逸奇怪极了,这踏马不是还没买的吗?怎么律师就找上门来了?还明说是为了鸡缸杯,怎么,连想想都不成?
“李逸先生,是这样,我们听了当事人王晓阳老人的讲述之后,非常同情他的遭遇。另外,经过我们详细的了解,日本人在这件古董的处理上,确实犯有很明显的过错,违反了我国的相关法律,所以我们准备联合所有参加展销会的同胞,向日方施加压力,让他们归还这件珍贵的文物……”
第八百二十三章 闹
夏海涛果然是标准的律师,很能讲,但所讲的话,看似逻辑严谨,条理清晰,但却很少有很肯定的实质性内容。
“夏律师,我有个问题,请问我们这边能够证明这件鸡缸杯之前确实是王老先生所有吗?”不得已,李逸只好自己来问。
“这个没问题,我们不但有照片,还有人证。”
“那好,那么,我们有什么东西能证明日本人拥有这件瓷器是违法的吗?”
“这个……能够直接证明的没有,但海关方面我们可以查到,没有这件文物的处境记录。而且我国也曾明文规定,1911年以前的文物不准带离国境。”
“明白了,那夏律师,您了解对方对这方面的质疑是怎么回答的吗?”
“他们主要强调两点,第一,这件文物的交易是完全合法的,其中没有存在任何的胁迫、欺骗成分,是双方真实意愿的表达。第二,他们并不了解华夏具体的文物政策,在出海关时只是按照一般工艺品进行了登记。”
“哦?那有关这两点,夏律师认为有哪些是我们可以利用的?”
“主要有两点,第一,对方在交易之前,并没有调查鸡缸杯真正的拥有者是谁,或者根本就是故意装不知道。第二,对方在海关时的行为存在着故意隐瞒欺骗的主观意识。”
“好的,我明白了。既然夏律师已经梳理的这么清楚了,那么,请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我这次过来找李馆长您,就是想利用您的影响力,号召一下,先把这次拍卖取消了再说。”
“我的影响力?呵呵,我可没什么影响力。夏律师,据我了解,如果这件文物有问题的话,我们应该是可以通过起诉来强行让其下拍的,为什么不通过这种途径?”
夏海涛脸色沉重的摇了摇头,“东京的法院认为起诉理由不成立,不予立案。”
“哦,那也就是说,没办法通过官方解决了。”
“暂时来看,恐怕是这样。”
“那夏律师,请恕我直言,我认为通过这种私下组织起来的活动组织对方拍卖,不但不会有什么效果,而且还很可能会被当成捣乱分子,赶出这次展销会。”
“就算是被赶出去,我们也必须要表达我们的态度,而且,如果对方对此置若罔闻的话,我们会考虑采用非常手段来强行制止这次拍卖。”
“哦?强行?”
“对,我们会投一个天价,然后拒绝付款!”
李逸猛地一拍脑门,就知道你们会用这招,就没个新鲜点的吗?
“投个天价,然后呢?然后就等着对方私下交易,再然后这件文物就此销声匿迹,永远也找不到下落了,是这样的吗?”
夏律师有点尴尬,这种事情他听说过不少,最后好像确实是这个结果,就算是没有被交易,好像也没有一件能追讨回来。
“夏律师,请问您知道王老爷子在哪里吗?我想当面和他谈谈。”
李逸本想直接告诉他自己的打算,后来想了一下,这事还是和王老谈最好,这个律师可能是个真正的热心人,但也可能是想借这件事情炒作,总之真正意图难以判断。
“好的,没问题。”
李逸跟着夏海涛,很快就见到了容颜憔悴的王晓阳。
“王老,如果一切都按照夏律师的计划,阻止了对方这次拍卖,请问,您打算怎么收回这件瓷器?”
“没办法,钱早就被我们家小子花了,现在只希望能找到一个愿意收藏这件文物的人,看能不能把它带回国,至于还能不能换给我,我是不想了。”李逸恍然,他们找他原来是这个意思,看来,是他的博物馆的名声打出去了啊。
不过这样正好,否则如果他出手将这件鸡缸杯拍下来,将来再公开这其实是一件真正的成化斗彩,这中间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呢。
“王老,既然您有这个想法,那么,我也就跟您说说我真实的想法。这件鸡缸杯呢,在没见到您之前,我就准备把它给拍下来了,所以夏律师之前的那些计划,也就都不用再执行了,你们静等开标就是了。”
王晓阳迟疑了一下,“李馆长,这次是暗标,而且货主也有很大的可能会高价拦标,您……”
“这个王老不用担心,打破他的拦标价就是了,我心里有数。”
夏海涛没想到两人几句话竟谈成了这样,不由有点急了,要真是这样的话,还有他什么事?
“李馆长,请恕我直言,在这种暗标的情况下,恐怕是任何人都保证不了最后能一定中标,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采取一定的行动,然后逼迫货主来和我们谈判……”
“如果对方不和我们谈呢?如果对方根本就不理你,继续拍卖呢?夏律师,对方获得这件文物的过程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卑鄙,但从法理上来讲,并没有太违规的地方,您之前的那两个理由,应该是很难立住脚的。所以我觉得,既然生意,那就纯粹的用生意的手段来解决好了,无非也就是多花点钱罢了,但我们保住了自己的尊严。”
没错,李逸就是这样认为的,在对方大体遵守规则的情况下,撒泼耍赖不但要不回东西,还会被对方看不起。既然现在对方公开把东西摆了出来,那还不如干脆就拿钱砸死对方,至于因为多出了钱,好像是吃亏了,没问题,多捡几件对方的漏,再赚回来就是!
“尊严?李馆长,请恕我直言,你的这种举动不但无法体现自己的尊严,恐怕还会助长对方的这种行为!”夏海涛对李逸的这种举动表示极度不解,这家伙宁肯让对方大赚一笔,都不愿意支持他的正义行动,还口口声声的说对方并没有违反规则,这家伙,是被日本人给收买了吗?
李逸摇了摇头,懒得再搭理他,现在他已经能够肯定,这家伙绝对是想利用这件事情来给自己刷威望,可是他刷威望的后果是,华夏国内的收藏家的名声又一次臭名远扬,闹得越大名声就越臭!
“王老,您也不用太着急了,如果这次我能将这件鸡缸杯拍回去,我回国就邀请您去参观我的博物馆,以后您如果想看这件瓷器了,也随时都可以过去。另外,这件事情也就别太怪你儿子了吧,毕竟这个诱惑确实不是谁都能抵挡的住的。”
李逸真实想说的是,这事确实是怪他儿子,但他儿子之所以会这样,多半跟他平常的教育也分不开,所以,这事还是谁也别怪了,爷俩儿就拿着那800万,好好的过日子吧。
“李馆长,没想到你竟然这样的人,你为了得到这件瓷器,居然助纣为虐……”夏海涛看到李逸没理他,反而直接跟王晓阳敲定了这件事,不由急了起来。
“我是什么样的人跟你没关系,你也没资格来评判。夏律师,我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否则我会告你诽谤!”
李逸确实是为了得到这件瓷器,他也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有多高尚,可是,他究竟怎样,还轮不到一个私心满满的小律师来评判。
“王老!”
“夏律师,谢谢您,经过这几年的寻找,我早就不敢奢望还能再次拥有这件瓷器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有人能够帮我把它带回国内,所以,拜托李馆长您了,我相信您一定能做到!”
“谢谢王老的信任,您这几天就好好的休息吧,开标那天再见。”
王晓阳满心感激的将李逸送出了房间,两人背后,夏海涛怨毒的看着两人的背影,脸色一阵阵的阴晴不定。
这个小插曲李逸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就好像是他劝王老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的诱惑实在是太多了。有人为了利,有人会为了名,可如果真的抱着一种宽容的态度去看,事实上,更加应该责怪的还是这个民族,这个国家那扭曲的价值观以及信仰的缺失。也就是说,大部分的责任要归咎于社会,因为单个的案例去追究个人怎样怎样,根本就没什么太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