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斯狐疑地盯着索罗斯看了半晌,突然开口说道:“乔治,一切都在你的掌控当中,对吧?”不等索罗斯反驳,他自己就认定了这个推论,自顾自地说道:“一定是这样,这些消息都是你们散布出去的,然后全世界的投资者都急着从贝尔斯登那里撤走资金,同时不再和他们有生意上的来往。在市场上拆借不到资金,自身现金又不断流失的情况下,贝尔斯登肯定支撑不了多久。我明白了,我全部明白了,你们从头到尾都不止是想着做空贝尔斯登那么简单,你们就是想要让它死,让它彻底完蛋,对吗?”
索罗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高高在上地看了刘易斯一眼,随后就端起咖啡慢慢品尝起来。
看到索罗斯这幅做派,刘易斯哪里还不明白,他痛苦地抱着头,不住地呻吟道:“主啊,我怎么会这么愚蠢,会听信你这个家伙的话?哦,主啊,这实在太难以置信了,我真是个十足的笨蛋。”
“放轻松点,约瑟夫,现在你不是没有机会挽回损失的!”索罗斯笑眯眯地看着刘易斯,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看似大发善心地指点道,“你知道不知道,现在两美元每股的这个价格让很多人都很不满意啊?”
“那又怎么样?”一听到可能挽回损失,刘易斯自然是精神一振,不过听到索罗斯的话后,他又泄了气,如今的贝尔斯登的交易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自己再怎么做也是于事无补,“难道还能挽回我的亏损吗?能够让股价重新回到100美元吗?”
“这当然是不能的!”索罗斯瞪着刘易斯,满脸的不可思议,不过随即他就笑了笑,缓缓地说道,“你的这个要求谁都做不到。但是以你大股东的身份,如果能够在媒体或者监管部门进行过游说控诉,逼迫摩根大通能够抬高报价的话,说不定能将你手头上的股票卖出高一点的价格,这就是我所谓的挽回损失。当然,你不可能指望摩根大通在这个时候以市价收购。”
“据我所知,现在关于摩根大通趁火打劫的声音并不小,而且这桩生意又牵扯到了联储,为了避免损失说不定联储还会暗地里给摩根大通施加压力。所以在这种时候,有个人站出来出声就显得非常重要。你觉得呢,约瑟夫?考虑一下吧!”
索罗斯说完之后,就不再看刘易斯,自顾自地品着咖啡。他呼吸平缓,神情淡然,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事实上他所说的这一切完全是在拆他自己做空的老底,因为如果摩根大通提高了报价,意味着他们做空平仓的价位也提高,这种情况就意味着他们的收益受损,而索罗斯绝对不会这么好心。
约瑟夫·刘易斯没有出声,他低着头在思量着索罗斯所说的这一切的可能性,事实上在来之前,他也曾搜集了关于贝尔斯登被收购的全部细节,自然知道很多贝尔斯登的小股东对这样的低价收购相当不满,只不过他们的份额太少,所以只能捏着鼻子忍受。而如果自己以第一大个人股东的身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不定真的能够一呼百应,让摩根大通方面抬高报价。
当然,无论怎么样,这桩收购是不可能撤销了。
“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或许我会去试试,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个条件。”刘易斯冷笑着说道,“不管你们的组织是怎么样的,不管你们下一个目标是什么,但我有一个条件,即我要加入!”
原本老神在在的索罗斯顿时愣住了,脸上微笑的表情也瞬间呆滞了起来,不过下一刻他就轻咳一声,故作不解地问道:“什么?约瑟夫,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拜托,乔治,别把我当做一个傻瓜,好吗?”刘易斯一拍大腿,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如果不是你从我手中借入股票,如果不是我知道了最后一笔资金逃走来自对冲基金,如果你刚才不告诉我抬高报价的方案,我真的还不能确定你们是一个团伙,而这个团伙在背后策划了贝尔斯登崩溃的整个过程。我说得没有错吧,乔治?”
“哦?”索罗斯慢腾腾地放下手中的杯子,抬起头重新打量了一番刘易斯,表情凝重而庄重,眼神凌厉又无情,这一刻的索罗斯才是他的真正面目,“约瑟夫,我真没有想到,你居然知道这么多。好吧,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很简单!”对于突然变了一个人的索罗斯,刘易斯并没有感到太大的压力,相反心中还有些窃喜,他知道对方终于开始正式地和自己交底了,当下认真地回答道,“抬高报价自然会提高你平仓的价位,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来鼓励我去进行,本身就非常不合理,不是吗?”
“所以这件事你还是在利用我,我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趁着我在这边造势,你乘机以低价,或许就是比两美元高一点的价格去收购流通筹码,借机平仓。即便我出头并没有抬高摩根大通的收购价格,但只要有这个舆论,股东就会有期待,而你们就有足够的时机来平仓了,对吗?”
“如果说上面的还不足以打动你,索罗斯先生,那么我还有另外一个筹码,如果我将这一切说出去,你觉得会怎么样?”
刘易斯的这句话刚说出口,索罗斯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下一刻他就站起身来,朝着刘易斯伸出手臂,正色说道:“恭喜你,刘易斯先生,你现在是我们的一员了!”
第87章 索罗斯的野心(二)
如果说之前约瑟夫·刘易斯的威胁索罗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话,那么对方所说的最后的一句话却是正击中了他的命门,使得他在投鼠忌器之下,不得不答应刘易斯的要求。
自始至终,针对贝尔斯登的一系列计划都是在索罗斯等几人有限的范围内流传,而且他们也有自认为正当的理由,即在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破产的时候贝尔斯登曾拒绝参与救援。物伤其类或许能给这些对冲基金博得一些同情分,但没有人会相信这种幼稚的说法。
或许索罗斯等人也不屑于对外解释,但是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之后,他们就不得不面对来自投行的压力,这种压力是多样的,轻微一点是佣金上的增加,严重的可能是在研究报告当中弄虚作假,甚至有可能对他们的某些仓位进行围剿。而双方一旦真正撕破脸皮,单个顶级对冲基金绝对不会是单个顶级投行的对手。
更为重要的是,一旦这个消息走漏了,各家可能成为焦点目标的投行肯定会有所准备,或进行现金储备,或引进战略投资者等等,总之肯定会密切地关注起做空者的动向,这势必给索罗斯的下一步计划带来巨大的妨碍。
所以只是考虑了一秒钟,索罗斯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刘易斯的入伙要求,毕竟对方也是十亿美元级别以上身家的富豪,手头上的现金也不在少数,虽然进入之后可能平分一部分的利润,但也是平添了几分助力。
“好吧,主啊,你真是一个慷慨的人,乔治!”约瑟夫·刘易斯的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他不住地搓着双手,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个来回之后,又激动地问道,“现在我们都是自己人了,那不烦坦白地说,我们这个团伙里到底有多少人?其他人都是谁?”
“朱利安·罗伯逊,约翰·保尔森,肯尼斯·格里芬……”索罗斯面无表情地说出一个个名字后,双手再一摊,平静地说道,“现在又要新加入一个家伙,约瑟夫·刘易斯。”
尽管索罗斯说话的时候语气平淡,没有太多的肢体表情,仿佛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刘易斯听来,却不啻于串串响雷在他耳边响起。天呐,这些都是什么人?保尔森,目前全世界范围内最炙手可热的基金经理,没有之一;城堡资本的格里芬,著称为这个世界最聪明的投资人,领导的量化基金是这个星球上最赚钱的几个量化基金之一;朱利安·罗伯逊就更不用说了,二十年前就已经闻名全球……
约瑟夫·刘易斯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贝尔斯登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崩溃。且不说这几个人的聪明程度,就单从他们目前管理的资金规模来说,就顶得上贝尔斯登巅峰时期管理资金规模的一半了,更是贝尔斯登巅峰市值的三倍以上,就更别说在整个过程当中,这些人对贝尔斯登完全是以有心算无心了。
一时间,约瑟夫·刘易斯感慨万分,一方面既是为自己成为贝尔斯登的股东感到悲哀,另外一方面又很庆幸,自己抓住机会进入了这个小圈子。
“贝尔斯登的事,他们也参与了?”兴奋了半晌,刘易斯这才想到正事,连忙追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是的,这些家伙也参与到其中了吗?”
“当然!”索罗斯很无语地看了对方一眼,心说刘易斯也有些太大惊小怪了,居然兴奋成这个样子。不过既然他已经成为自己一方的人,索罗斯少不得要多加解释几句,“我们内部各自有分工,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贝尔斯登崩溃。好了,来认识一下这些伙计们吧。”
说完之后,索罗斯无奈地摇了摇头,拨通了几人的电话,即时地进行一场电话会议,一来是商讨贝尔斯登被收购的平仓事宜,第二则是顺便给几人介绍一下新入伙的约瑟夫·刘易斯。
“乔治,现在我们完成了当初的计划,现在只需要以两美元的价格平仓就大功告成了!”接通后没多久,朱利安·罗伯逊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粗略估算,包括股票和期权等收益在内,我们这一次的收益在15亿美元左右,每个人差不多是3亿美元。不算多也不算少,不过我个人相当满意。”
站在索罗斯身旁的刘易斯屏住呼吸,心中却在默默地计算,短短半个月之内,这些人就创造了15亿美元的收入,还顺便将这个堪称巨无霸的投行彻底整垮,这个能量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咳咳……”索罗斯连忙轻咳数声,打断了朱利安·罗伯逊的说话,“朱利安,收益的事我们随后再说。现在请容许我向大家介绍一位新入伙的伙计,约瑟夫·刘易斯,来自英国的绅士,也是贝尔斯登的一个大股东。”
“什么?”
“你疯了吗?乔治,你怎么把别人也带进来了?”
索罗斯的话音刚落,两道不满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正是肯尼斯·格里芬和约翰·保尔森。他们两人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行动,在整个过程当中心一直都是忐忑不安,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了点心神,却又被索罗斯一句话给吓了个不轻,便不约而同地高声表达心中的不满。
而稍微老到的朱利安·罗伯逊和吉姆·查诺斯并没有出声,他们知道索罗斯让新人加入,必然有他的理由,现在他们只需要静静地听着,看索罗斯是否能说服他们。
“放轻松点,伙计们,放轻松点!”索罗斯完全没有想到肯尼斯·格里芬和约翰·保尔森居然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他不得不放低姿态劝慰道,“伙计们,正因为刘易斯先生是贝尔斯登的大股东,所以我们才需要他。你们应该清楚,如果现在关于贝尔斯登和摩根大通的收购方案公诸于世,我们做空他们的计划就会大白于天下,这对我们绝对是致命的打击。所以我希望刘易斯先生能够帮助我们拖延一点时间,好让我们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平仓离场。”
事实上虽然目前收购交易已经初步达成,但还有更多的细节需要双方去商讨,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置换摩根大通的股票,而一旦某些借出股票的股东拿不出凭证,那么做空者的身份很可能真的会暴露。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索罗斯等人的确需要时间,而能够拖延时间的最好方式,就是暂时地将这桩交易搅黄。
想明白过来的众人于是不再继续坚持,他们不满别人进入之后平分自己的利润,不过他们更怕自己的这些行为暴露。
“嗨,伙计们,你们好!”刘易斯知道自己该出声了,先打了声招呼,随后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已经想好了,以我个人的名义进行诉讼,让法庭介入到贝尔斯登这场收购当中,让他们不得不提高报价。在这个过程中,你们就可以尽快地平仓了,怎么样,我做得还不错吧?”
在这种时候,约瑟夫·刘易斯自然是要展示点聪明才智,才能够尽快地让这几个人接纳自己,所以他大言不惭地将几分钟前索罗斯和他商量的方案抛了出来,“另外,这一次的行动,我只需要拿一成就好了,怎么样,伙计们?”
平心而论,一成的收益相对于他的损失来说,并不算多,要知道他投在贝尔斯登上的真金白银就接近十亿美元,现在只不过算是收取点利息罢了。
不过很显然,他的这个行为直接被其他几人当做了狮子大开口,出力最多的约翰·保尔森直接叫嚷道:“一成?上帝啊,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好了!乔治,我不同意你这么做,我宁愿暴露,也不愿意接受这个吸血鬼的剥削。好了,你也不要劝说我了,等我拿到我应得的那份之后,我就会退出!”
听到约翰·保尔森威胁的话,索罗斯当即变了脸色,目光闪动了半晌,这才缓缓地说道:“请稍等片刻,约翰。另外,我还想问一句,还有谁打算退出的?肯尼斯,你呢?”
他故意没有问其他两人,因为他知道,对于朱利安·罗伯逊和吉姆·查诺斯而言,他们最为了解自己,区区的一个贝尔斯登绝对不会满足他的胃口,也满足不了他们两人的胃口。
但现在的问题是,现金奶牛要退出,这件事不可谓不严重。尽管新加入的约瑟夫·刘易斯也是一头现金奶牛,但完全没有办法和约翰·保尔森相比,因此在这种时候他必须把自己的“宏伟计划”全盘托出,否则真的有可能“胎死腹中”。
“如果约翰退出的话,我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肯尼斯·格里芬淡淡地说道,“另外,我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我想我不应该花费精力在这上面了,你说呢,乔治?”
事到如今,索罗斯也没有了退路,在刘易斯惊诧的目光当中一字一顿地说道:“嘿,伙计们,贝尔斯登仅仅只是个开始,我还有个规模更大的计划,如果能够成功的话,收益至少是这一次的十倍以上,你们确定你们真的要退出吗?”
“什么?”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吗?是的,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乔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难道真的疯了吗?”
这一次不止是格里芬和保尔森,就连朱利安·罗伯逊也感到难以置信。只是吉姆·查诺斯保持了一贯的镇定和寡言,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告诉我们计划!”
约瑟夫·刘易斯没有说话,但是双手已经微微地颤抖了。就算在每分钟都充满了波云诡谲的外汇市场,他都从没像此刻一样感到激动和震惊,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参与到了一件历史性的事件当中。
“既然贝尔斯登可以搞砸了!”索罗斯此时无比冷静,深深地看了一眼刘易斯后,异常镇定地说道,“那么为什么美林不行?雷门兄弟不行?还有斯坦利,古德曼公司,他们都可以是我们攻击的目标。”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沉默足足持续了五分钟,电话里才传来一道哀号声,朱利安·罗伯逊拍着自己的脑门,不住地叹道:“乔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真的是疯了!”
“不,我没有疯!”索罗斯断然否定道,“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和我想的是一样的。”
第88章 华投之争
索罗斯是从天域基金内线那里得知了关于钟石做空斯坦利公司股票的信息的,这一点他甚至没有告诉约翰·马克。再结合今天电视上看到的消息,他很快就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钟石和他的资本在做空美国五大投行。
这个结论给了索罗斯极大的震撼,要知道华尔街五大投行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美国资本,做空这些公司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胆识。而从98年那场震惊世界的香港保卫战中索罗斯就发现,钟石从来不缺乏这些性格特质。
现在剩下的问题是,钟石到底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出招?
虽然是初步地猜测,但索罗斯已经下定决心,自己绝对不能错过这场空前的资本盛宴,即便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帮助钟石。
只是索罗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能够创造巨额预期收益、足以让他暂时放下成见的钟石,却成了某些人口中不值一提的小丑。
“看看吧,他们已经在向房地美和房利美注资了,如果我们还不有所行动的话,那恐怕真的要贻误战机了!”
一名高高瘦瘦的中年人站起身来,慷慨激昂地对会议室内的众人说道。他面庞消瘦,胡楂邋遢,眼中布满血丝,身上的西装也是皱巴巴的,隐隐间还有些异常的味道散发出来,完全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但正是这样打扮的人所说的话,却没有一个人不敢不重视。
这里是位于燕京CBD的华投总部大厦,在顶层的88楼,二十几名分析师、经济学家聚集在一间宽大的会议室内,商讨华投下一步的投资动作。
作为整个燕京最高的建筑之一,华投买下了这栋大厦整整十个楼层作为办公地点,从这里几乎能够看到整个燕京城的风景。身处这种环境办公,总能够给人一种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的感觉。但今天在这间会议室内,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感觉不到这种情绪,相反还有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张航,华投的副总经理,总经济师,四十五岁。毕业于华夏社会科学学院的他曾经获得过两次“奇葩奖”,这是华夏经济学方面最高奖项。作为一个体制内的经济学家,他对政策和市场结合的研究有着独到之处,多次为最高层的政策制定出谋划策,是华夏顶级的智囊之一。
华投建立之后,曾经有人建议他出任总经理一职,但体制经济学家背景制约了这个任命的通过。因为对于华投而言,它们的庞大资金出口是国外成熟的市场经济市场,而不是华夏这个“政策市场经济”市场,所以最终他只能以总经济师、副总经理的身份进入华投。
因为国际市场上资本游戏的玩法和华夏国内的玩法截然不同,华投内部自然而然地分成了海归和本土两个派系。虽然到目前为止,这种说法并没有得到公开证实,但是在私下,双方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如火如荼地在各个方面展开,双方的头面人物正是高东方和张航。
原本海归派稳稳地在华投内部占据上风,但是在投资贝雷罗克和斯坦利两笔失利的生意之后,海归派被铺天盖地的批评所淹没,而本土派也趁机上位,发出自己的声音。
张航虽然邋遢了一点,但学术素养,至少对于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却是一流的,否则也不可能两次获得“奇葩奖”了。而他口中所说的“注资”,正是在24日美国联邦住房金融委员会刚刚宣布的一则消息,这个机构批准美国联邦住房贷款银行增持超过1000亿美元的房地美和房利美发行的MBS。
所谓的MBS,即抵押支持债券,就是将住房抵押贷款证券化,支持转换成债券的收益部分来自贷款所产生的本金和利息等资金。这其实在本质上就是担保债务债券,和CDO的区别是MBS的标的对象单一,只是房屋抵押贷款,而且这些MBS的担保对象往往是政府,而不是保险公司,因此信用等级更高,违约风险更小。
美国联邦住房贷款银行增持1000亿美元“两房”发行的MBS,这个行为的实质是给两家公司注入总数为1000亿美元的资金。受到这个消息的影响,两家公司的股票不约而同地出现大涨,而关于次级房屋抵押贷款可能会波及到“两房”的流言也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至少在目前是看不出“两房”有任何危机的迹象。
在华投的内部,早已经对投资“两房”达成了共识,危机出现的地方必然存在着商机,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到底要买入“两房”的债券,还是股票,在什么时候、什么价位买入合适,这些问题困扰着所有人,包括高东方等人都对此一筹莫展。
事实上就算是让伯南克来考虑问题,他也不可能准确地预测出未来有何变化,要知道他可是掌握了货币政策大权的人。
“我可不这么认为!”眼见着会议室内噤若寒蝉,高东方不得不站出来说话,“选择在这个时候注资,恰恰说明这两家公司的财务状况不佳,次级债券的威力已经波及到两家的运营状况。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再继续观察观察,看看还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得了吧,高经理,我觉得你已经被吓破胆了!”张航的眼睛因为激动而充血,愈发变得赤红,“你应该是因为之前两笔交易失败而变得胆小,现在变得畏首畏尾了。我早就告诉过你,要果断地做决定,不能再错过投资的好机会,即便被人批评也不要太在意。但是你呢,你看看你自己,这段时间在美国都干了些什么?弄了一大堆的报告和数据,看上去都是言之凿凿,但偏偏没有一个结论性的东西,全部是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说着,张航把手上厚厚的一叠文件猛然甩在会议桌上,指着高东方厉声说道:“这里是投资公司,是主权基金,收起你官僚的那一套。如果你再不采取行动,我一定向上级部门反映,你这个总经理太不称职了。”
这几句话形同翻脸,因此当张航说出来之后,原本噤若寒蝉的会议室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等待着高东方的应对。其中不少人的脸上更是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而此时的高东方虽然面色不变,但实际上几乎气炸了肺。他已经预料到张航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但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觊觎到自己身下的位置,竟然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赶下台。要知道张航身后有人,他高东方背后自然也有高层在支持,如果单纯比拼背景的话双方可以说不分上下。
但如今自己一方势弱,背负的压力十分巨大,每走一步都要谨慎小心,而且高东方在心中也相信钟石的判断,即次级债券的威力远远没有尽情释放出来,市场还没有到谷底,所以目前他只能忍住心中的怒气,讪讪地解释道:“张经理,如果你有任何的意见,尽管去向董事会和更高层反映。我已经表明了我的立场,在结合了我们自己和各方意见后,我认为现在不是进场的最好时机,所以暂时按兵不动。”
“各方意见?”张航的声音愈加高亢和尖厉,“你说的各方,主要是这个叫钟石的家伙吗?呵呵,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就是蜷缩在香港的一个小土豪吗?发表过几篇莫名其妙的论文吗?抛开运气,这种货色我一抓一大把。什么时候这种货色的意见都能被高经理当做参考意见了?”
“这种货色?”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张航这种坐井观天的行为,只见一名分析师愤愤不平地站起身来,不顾会场纪律和身份上的差距,冲着张航冷笑道,“张经理,既然你说这种货色不值一提,一抓一大把。我倒想让你举个例子出来,看到底有哪个人能够阻挡住索罗斯进攻香港,到底谁能在一年前就做空贝尔斯登,到底谁能够设套给不凋花这样的对冲基金巨头,最终在能源市场上让它彻底清盘?张经理,只要你能说出一个例子来,我周其伦保证立刻辞职!”
这几年因为经济发展迅速,华夏的资本也开始陆续地走出国内,进军国际市场。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其中在铜市场、棉花市场甚至是航油市场都发生了震惊业内的惨败事情。所以不要说让张航举个业绩上能和钟石相媲美的案例,就连让他举个成功的案例都难。
对此心知肚明的张航顿时涨红了脸,不满地瞪了周其伦一眼,心中却在快速地搜索一番近几年来华夏资本在国际市场上的表现,结果五分钟过后,他依然没能找出能拿得出手的案例。恼羞成怒之下,他重重一拍桌子,色厉内荏地呵斥道:“你算老几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再说,搞垮不凋花基金的人是钟石吗?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在胡说八道?”
做空不凋花基金的神秘机构到底是谁,市场对此众说纷纭,不少人都认为幕后主谋是射手座能源资本管理的约翰·阿诺德。周其伦之所以知道这个事情,是他从一个曾经在胡平手下工作的大学同学口中听来的。
自然,他根本证明不了这些。不过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张航的嘴脸,当下撇着嘴冷笑一番,又翻了个表达不屑的白眼后,在一片愕然的目光当中施施然地坐了回去。
张航将周其伦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明显地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再看到其他人略显异样的目光,心中更是大怒,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就在他准备拍桌子发火的时候,高东方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