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日经225指数期货市场立刻吸引了大部分参与者的注意。
这时情况并不明显,多空双方算是第一次接触,除了一些不明就里的投资者外,大部分专业的机构和资金都在持币观望,也有些人投入少量资金在其中灵活操作,期望能分一杯羹。
经过第一次短兵相接后,双方背后都聚集了不少的跟随者,静静地等待着第二次碰撞的来临。
岩本薰没有让他们失望,在稍事休息了片刻,一笔标的金额超过十亿美元的日经期指多单被抛了出来,这笔多单刚一出现,原先还准备在空方浑水摸鱼的松散资金们纷纷改投门户,跟到了多单的后面。
让这些墙头草们大跌眼镜的是,空方居然丝毫不落下风,没过多久就将多单一扫而光,不止如此,空方甚至还挑衅地抛出一些空单,显示自己的资金量丝毫不差于多方。
两次的试探让岩本薰知道了对方的实力,他开始按兵不动,静静地潜伏着,毕竟这些期指还是要依赖日本市场的表现。
场内的交易员们还期待着有第三波交锋的发生,结果让他们大失所望,多方居然偃旗息鼓了,空方也没有乘胜追击,双方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齐齐地消失在日经期指市场上。
交易员们清楚,他们这是潜伏起来,双方都在积蓄力量,等待着下一波的厮杀。
而那些资金量小的散户,有的因为押对了方向,已经开始欢呼雀跃了,而失败者则懊恼万分,在心中想着怎么清仓离场,等待着下一次机会的产生,毕竟能让日经期指产生大波动的机会不太多。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笔标的数十亿美元的期指交战对总市值数千亿美元的日本市场根本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牛气哄哄的日本股市依然坚定不移地增长着,就在这一天,日本的股市又上涨了数十点,最终收盘的时候日经225指数稳稳地站在了35500点的上方。
在新加坡这方面,收到日本市场增长的影响,即便是在空方大肆打压的情况下,日经225指数期货依然缓慢地增长着,这让那些多头又看到了一些希望,盘中的交易量在经历交锋后又再度放大,原先那些还在弹冠相庆的空方纷纷懊恼起来,为什么不趁机收了浮盈离场,而那些止损离场的多头也捶胸顿足,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多坚持一会。
资本市场就是这么一个奇妙的地方,或许下一秒就会翻身,也可能是坠入永生不得翻身的境地。
话说回来,持有大量多单的岩本薰并没有损失多少,甚至在收盘上的时候账户上还略有盈余,不过他高兴不起来,收盘后的第一时间接通了东京的电话。
结果不出意外,东京方面对于这笔资金也是毫无头绪,不过在听闻了岩本薰的报告后,几位银行的高层召开了紧急会议,一致通过了向岩本薰追加资金的决议,这一追加就是十亿美元之多。
而在新加坡交易所具有席位的日本其他财团也纷纷在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对于日本市场有着无限信心的他们也大多做了相同的动作。
一时间,来自日本的资金纷纷涌入新加坡。
对于手上又多出了十亿美元的资金,岩本薰并不是那么的兴奋,他在昨天的交锋中,远远没有试出对方的资金量,这让他对对方产生了莫名的忌惮。
通过对昨天成交量的分析,岩本薰和他的团队发现,那笔资金所持有的空单并没有平掉多少,这就意味着,几百万美元的损失对他们根本算不上什么。
“是时候要拜访一下同样来自日本的朋友了!”坐在商务车里的岩本薰回想了前一天的种种,在心中对自己暗暗地说道。
第35章 前哨战(三)
岩本薰的直觉并没有错,在空方暴露了自己的实力后,市场上的跟风者明显地多了起来,在这个市场浸淫久了的交易员、操盘手们都知道,市场的风向变了,尽管这种转变还只是个征兆。
真正让岩本薰担心的是,万一让这股势力就地做大,就会影响到日本股市的表现,资本市场的秘诀就是一个信心,无论是牛市还是熊市,全是靠源源不断的信心支撑的。因此,他和他背后的财团绝对不能容许这种现象继续出现。
但是目前单凭他手上的资金,很难和对方抗衡,因此他想到了同样是来自日本的一些代表,这些人和他一样,担当着支撑日本市场信心的责任。
说来也是奇怪,原本在新加坡的交易所开设了日经225指数期货后,他们这些人背后的财团大多是派遣他们来这里,希望能够对冲部分风险,操作的大方向就是做空。可是在蒸蒸日上的日本股市面前,做空无异于自寻死路,又影响自己的前途,于是他们纷纷转变方向,移到了多头这一方来。
这么一来,他们几大财团的代表平日私下里经常聚会,讨论未来的走向和操作,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在连续几年为财团赚取了数额不菲的利润后,他们身后的财团也默许了他们这种做法,甚至有的财团还专门成立了股指期货的交易部,将这些人独立出来,作为集团中一个重要的利润贡献部门。
这些日本的财团有来自关东地区,也有关西地区的。但是都以六大财团为首,分别是三菱财团、三井财团、住友财团、富士财团、三和财团和劝银财团这些老牌财团,还有一些诸如樱花财团、大阪财团、神户财团等一些新兴的财团势力。这些财团势力渗透了日本经济的方方面面,包括了机械船舶、汽车制造、石油开发、计算机、通讯、化学工业、银行业、半导体工业、不动产等重要的行业。
岩本薰来自东京的协和银行,这是一家在全国排名前十的大银行,雄心勃勃的高层们正努力着把这家已经是巨无霸的商业银行推进日本前五。
岩本薰刚来到新加坡的时候,各大财团的人也只是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并不怎么将他和他背后的势力看在眼里,直到岩本薰凭借对形势精准的判断和神出鬼没的操作,在市场上闯出一大片名声后,这些超级财团的代理人才将他接纳到这个小圈子中。
此刻,几位活跃在新加坡日经期指市场的几位日本人正聚集在一个狭小的房间中,进行着这天开盘前的一次碰头会。
这次会议是岩本薰强烈要求召开的,他一定要将自己的看法分享给这些同行,提醒他们注意陷阱,不要因为资金不足被一一击破。
“岩本君,你说的是真的吗?”一名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沉吟了半晌,这才皱着眉头反问道。事关重大,他必须要再三考虑。此人是来自三井财团的小田泽太郎,在这伙人中有着一定的威望。
“是的,小田君,我相信这伙人的资金量应该超过在座的每一家,因此我们必须联合起来,才能保证日本市场的稳定。”岩本薰连忙点头哈腰,对于日本这么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必要的礼仪是不能少的。
“那么小田君,你能估计出他们资金的总量吗?”一位身材矮小、面带不屑的中年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问道。
“渡边君,虽然现在不确定,不过根据我的估算,应该不少于三十亿美元。”岩本薰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语带恭敬地回答道。问他话的这位是三菱财团的代表渡边良一,自恃甚高的他经常对别人的意见不屑一顾,同时对辈分差不多的小田泽太郎也很有意见,双方处于一种微妙的关系。
在听到岩本薰估算的这个数字后,各位与会的代表都倒吸一口冷气,不再做声。三十亿美元虽然不算多,但精明的各位都能想到,这可能只是第一笔资金,跟随在后面的至少不会少于这个数字,而且还能引起市场上的大部分跟风者,昨天的行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诸君,不要有所顾虑,且不说国内市场还很繁荣,就依照目前的形式来说,在座的各位也未必会输给他们,再说我们还有大笔来自国内的支持。”见众人沉默不语,场面有些难堪,小田站起身来,给众人打气。
“还有一点,我想诸君都明白,要是有一方想要改投门庭的话,就将是我们日本国的罪人。到时候除非是切腹自杀,否则怎么做也洗刷不掉身上的罪名!各位明白了吗?”小田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眼神直愣愣地瞪着先前还有些蹦达的渡边良一。
给小田这么严厉的眼光看着,渡边心虚地别过脸去,虽然心中极度不爽,但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应承下来。
就这样,在新加坡的日本财团结合成了一个松散的护盘联盟。
……
在八九年的整个十月,整个新加坡的日经期货市场上,到处是短兵相见,血肉厮杀,以日本联盟为首的多方和神秘资金为首的空方在每一个价位展开全方位的厮杀,市场的其他参与者在经历了或长或短的观察后,纷纷选择了加入其中的一方,这样厮杀的双方就更多了。
不过这些并没有影响到日本股市的整体表现,日经指数仍然是稳定地上升,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新高,丝毫没有掉头向下的趋势,同时日本国内的经济形势也是一片大好,经济总量直追美国。
在这种情况下,空方自然是节节败退,到了十一月初,已经被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如同分析师预料的那样,在发动了几次象征性的反扑后,空方的主力资金彻底消失在大盘上,仿佛是已经认输离场了。
在这种情况下,日经期指的多方再也没有对手,指数也一路走高,屡创新高,那些跟随着多方的投资者都赚了个盆满钵溢,喜笑颜开,而押错了宝的空头则是一片咒骂,或者改投门庭,或者就是离开日经期指,去别的投资品种碰碰运气。
“岩本君,不要那么严肃,来干一杯,这次多亏了你的直觉,否则还不会赢得那么轻松!”渡边端起手中的酒杯,摇摇晃晃地举到岩本薰的面前。要知道,在等级森严的日本社会,能让前辈敬酒,绝对是莫大的荣幸。
还在苦苦沉思的岩本薰给身边的人一拉,这才回过神来,他连忙举起身前的酒杯,恭敬地和渡边碰了一下,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这里是家开设在新加坡的日本会所,专门招待在新加坡的日本人。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的身边都偎依着两个身着和服的日本女子,他们一边放肆地谈笑着,一边享受着身边女子源源不断递过来的清酒和寿司。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在正中间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客人们跪坐在榻榻米上,分坐在桌子两边,在房间的最里面有位男扮女装的艺伎,脸上涂得惨白,偏偏嘴唇鲜红如血,正拿着一把三味线咿咿呀呀地唱着。
“石田君,还没有查到资金的来源吗?”岩本薰放下酒杯,歪头问向一个已经是醉醺醺的男子。这人名叫石田信夫,来自一家和黑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财团,正是有这重关系,他才被这几大财团的人接纳到这个交际圈中。
原因无他,皆因日本黑社会在东南亚地区势力庞大,远远超过了日本财团的影响力。当地的黑帮深受日本黑社会的影响,在贩毒、色情和走私等方面都有着紧密的合作。
当然,新加坡虽然是个民选国家,但只不过是一党独大,事实上这个国家被李氏家族控制着,而在国际上,新加坡背后的靠山则是华夏。
有了这些因素,当地黑社会很难发展起来,不过在相邻的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日本黑帮的势力相当庞大。
“没有任何头绪,只知道是来自美国的经纪商,想来背后就是美国人在搞鬼!”石田信夫摇了摇头,半眯着眼睛回答道。他的双手不断在身边的女子身体上游走着,让人不清楚他到底是真醉还是在占便宜。
“美国啊……”
顿时热闹非凡的房间安静了下来,在座的众人大多四十岁上下,经历过二战战败,见过趾高气扬的美国军队接管日本,在他们的观念中,美国人是不可战胜的。
即便是经历了高速的经济增长时期,直到今天日本的经济也远远超过了当年,但美国人对他们这代日本人的震慑依然是不可撼动的。
“美国人没什么可怕的,我们迟早会打败他们!”见场面有些冷清,作为召集人的小田举起酒杯,为各位打气道。
“是啊……”
“我们大日本迟早有一天会摆脱美国人的控制!”
……
在座的众人纷纷叫嚷道,重新开始醉生梦死起来。对于他们这一代,想要重新恢复日本军国主义时代的荣光是不大可能了,但是腰包富足起来的新一代日本人无时无刻不想着从政治上摆脱美国人的遥控。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在一片欢呼声中,岩本低声的嘟囔被彻底淹没了。
第36章 前哨战(四)
日本,神户。
在一家屠宰场的冷冻室里,挂着大块血淋淋的牛肉。神户的牛肉非常有名,这家叫做稻川的牛肉加工厂是当地最大的屠宰厂之一,每天进进出出的运输车有上百辆之多。
不为外人所知的是,这家生肉加工厂是山口组的一个秘密据点。就在冷藏室厚厚的墙壁后面,有个面积在两百平米左右的密室,此刻在这间密室里聚集了数十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其中有不少黄色面孔,但更多的是白人面孔。
不错,这里就是吉姆的秘密基地,里面的人全部是来自美日英的金融高手,他们就在这里做着狙击日本股市的工作。
在一张硕大无比的工作台上摆放着十几台计算机,屏幕上都在闪烁着不同颜色的数字。只不过坐在计算机面前的交易员们全都无心观看那些不断跳动的数字,他们或躺或趴在桌面上,不时地发出阵阵哀号。
桌面上一片狼藉,上面摆满了各种速食食品的包装盒和饮料杯,甚至还有些可乐洒在工作台上,也没人收拾。
在工作台的尽头,吉姆正拿着一台硕大的卫星电话,对着话筒嗯嗯哈哈地讲着什么,只不过他说的内容丝毫提不起这些交易员的兴趣。
这也难怪,任谁在一个月内输掉十亿美元都会感到万分沮丧,特别是在他们的总资金只有五十亿美元,而且还是在日本股市上做了对冲风险的情况下。
浓浓的悲观情绪弥漫在这个不算大的交易室中,所有人都觉得大势已去,就连马克西姆也觉得翻盘根本不可能。
要知道这些钱并不是他们的自有资金,而是来自不同财团,想想那些高高在上的财团的手段,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好了,各位绅士们,鼓起精神来,我们还没有输光,不是吗?”在经历了半个小时的通话后,吉姆终于收起卫星电话,为萎靡不振的交易员打起气来。
“在这种情况下,和全盘覆灭没什么区别吧!”一位金发碧眼的白人有气无力地说道。他叫约翰米勒,是来自英国的操盘手,之前在古德曼公司的伦敦分部工作,代表欧洲的某个财团。
他的话引起在场众人的共鸣,所有人都看向吉姆,看他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在牛气哄哄的日本市场面前,多少资金来做反向都像是飞蛾扑火。在十月空方的巅峰时期,他们一度把多方压得喘不过气来,只不过日本市场依然我行我素,照涨不误。多方在这个天大的利好面前轻松地收复失地,甚至还把期指的价位狠狠地向前推动了一大步。
这就好像是两个人在拳击,其中一人已经稳操胜券,即将将对手打倒在地,结果突然冒出来一个拳手,一记狠狠的直勾拳就将优势方打倒在地,甚至还踩上几脚。
这还怎么玩啊!
“绅士们,我刚收到消息,上级对于我们阶段性的工作非常满意,不久还有一笔资金注入进来。”吉姆对约翰的话不以为意,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不是吧?”
“这怎么可能?”
“……”
吉姆的话好像是将一滴水丢进了滚沸的油锅中,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先是愣了几秒,然后互相对望,可从别人的眼神中看到的都是相同的内容,那就是不可置信。
回过神来的他们立刻热烈地讨论开了,大部分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他们背后的人疯了,把一沓沓的美元钞票往太平洋里抛?
只有几个心思缜密的交易员在思考这背后的深意,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们这么义无反顾地看空日本股市。
对于产生这种激烈的反应,吉姆显然是有心理准备的。他就这么微笑地看着在激烈争论的交易员们,并不开口解释。渐渐地,讨论的声音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他身上,期待着他的下文。
“好了,各位绅士们。根据来自本土的消息,我们在十月份的战斗已经成功引起了美国、欧洲和世界其他地方大资金的注意。根据统计,在最近几个交易日,大量的资金不断地流入新加坡,显然都是要在日经期指上做些什么。”
吉姆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说话也是慢条斯理,整个人的神情丝毫没有因为巨额的亏损而担心,这让不少人心中就是一定。
“实不相瞒,其实我们这次是作为先行军,在日经期指市场搅起点动静,引起国际大额资本的注意,如今才完成第一阶段的战略目标而已。”
“什么?”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炮灰?”
“一个月以来的努力只是孩子的玩耍?”
……
吉姆的话再次引起众人激烈的反应。直到今天,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摆在桌面上的角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起桌面下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