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影想笑笑,但表情有点僵硬。
石涧仁尽量简单:“我这种人本质上是很抗拒资本的,因为资本太容易冲击人性和带来贫富差距,听说有些人还怀念几十年前没有资本的那个热火朝天的社会,但那没有资本的社会显然带不来今天生活的极大改善,这些日子我看的经济学方面的书就不卖弄了,总而一句话,正是资本带来了现在繁荣的社会,也带来了现在愈演愈烈的贫富差距,古人就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所以我的态度就是资本运作的确是现代社会必然的手段,但是……资本虽然不是邪恶的,特权资本一定是!”
吴晓影喃喃:“特权资本?你说投资方那些资本是特权资本?”
石涧仁点头:“不按市场规律办事,动不动就利用关系和权势下压改变结果,这不是特权是什么?我虽然没法改变这个现实,但起码能选择不与之为伍。”
这番话,石涧仁说给倪星澜、黄晓薇这样的娱乐圈姑娘肯定就听不懂,但吴晓影的眼神说明她真的懂,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石涧仁一动不动,下意识的咽了一下才低声开口:“我的前夫,是个标准的富二代,他的父亲曾经在东北做实业,发展积累到过亿资产,本来哪怕他年纪轻轻没有什么才能拓展,安心守业也能衣食无忧,可来到京城认识我那一两年,真本事没学到,却结交一些人物,怂恿他一起盲目扩张,短短一些时日就敢号称自己创业几个亿的身家,其实都是跟着那些食肉动物虚张声势,今天收购这个,明天接盘那个,殊不知他却是别人早就瞄上的目标,狼是吃肉的,猪都是养肥了再杀,最后几个亿的资产亏空全都算在他头上,好处却被别人偷偷转移了,他父亲活活给气死,我开始不懂,后来光是看也看明白了,这就是血淋淋的杀年猪啊,甚至我那个浩大的婚礼,都是那些人一起哄抬起来,要把他架到最高,才能虚张声势的拿下更大的项目。”
石涧仁一点都不照顾美女的低落情绪:“譬如你举个例子,某个项目的案例?”
看来吴晓影的确是印象深到骨子里了:“石化领域的一个产品,据说有上百亿规模的产业,他们就号称自己有这个产品技术和专利,其实都是把别人的产品换个名字包装而已,使劲吹嘘到处中标,用别人的产品做几个糊弄领导的样板工程,然后到处贷款建所谓的大工厂,上面有人帮他们一路绿灯的拿到资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钱都被那些人分了,最后把这个公司烂摊子卖给一家接盘的大型国企,国企自然就说是自己的公司项目亏损,反正是国家的钱,到谁兜里都一样,可这钱是拿了这么多走,最后全记在他头上啊,那些人从来都不公开露面的,台面上站着的就是这个气死自己父亲的富二代,我害怕极了,可怎么劝都没意义,说我没见识没胆量,一个戏子哪有资格说这些事情,还打我,说他是压力过大,我就是在这个项目以后跟他离婚的,大概三个月不到吧,他就东窗事发,所有人都不见了,背锅的就是他。”
哦,听起来这位哥们儿的职业很熟悉啊,石涧仁多问一句:“最后呢?”
吴晓影双手捂脸,痛苦得好像梦魇一般:“他从42楼的公司大厦顶部跳下去了……我曾经是真的爱过他,我以为他的气派、豪爽和大手笔的浪漫都是真情实意,我真不是只为了他的钱,我是想嫁入豪门当个享福的少奶奶,可我真的也不是丧门星……”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的女人脸上已经有点泪痕:“他的公司还负责帮忙洗钱,所以我看见那电影里不正常的资金流动,我就怕……我怕再看见谁那么跳下去,摔得跟一滩泥似的,警察把我找过去的时候,我就只能看见这个了……”
石涧仁忽然想起最近在那俱乐部听见的一句话:“跟玩金融资本的比起来,做房地产赚的钱都是汗珠子换来的。”
资本的每个毛孔的确都是血淋淋的丛林法则。
第626章 不要妄图抵抗自然法则
蓝色可能是世界上最轻松的颜色,浩瀚的大海,蔚蓝的天空,据说从太空回看地球都是蓝色的,这种冷色调天然就能给予一种安静的气质,让人心旷神怡。
所以月亮湖的蓝有种独特的美丽。
湖水好像镶嵌在绿色丛林中的蓝宝石,而寨子里的蓝白渐变布帘把这种魅力延续到了人间,让不食人间烟火的蓝色落地。
北方到处一片枯萎的冬季,在这黔东南的山区里看不到半点绿色衰败的痕迹,从午后的木楼上放眼望出去,天依旧是那么蓝,树林依旧那么绿,湖水还是那样宁静,布帘还是那样随风飘起。
手工制作的桌椅都很笨重,黑得发亮的外表显示已经都是好多年的老东西,石涧仁靠在上面有点硌,但很厚实的让人觉得安心,就好像周围的景致一样。
在这样的环境里,听见吴晓影陈述那几乎字字血泪的故事,气血波动的澎湃都会降低不少,脑子里会一直明晰的冷静,当然听得专心的结果就是,石涧仁还是顺手拿起小桌上的“清塘月亮湖度假酒店”纸巾盒递过去。
吴晓影之前安静双叠的手已经变成在胸前比划,她说话的时候很习惯比划,飞快的扯了一张纸娴熟的印印眼角:“我也是心里有点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想想,万一你走了,我该怎么办,任总……慈善不过是她的工具,我想这点你比我更清楚,慈善部门随时可能取消,再演戏,我想我会更孤傲不合群,如果说以前我是因为这段婚姻看透了人与人之间的残酷,在各个剧组都有点不合群,现在我更……”苦笑一下:“谁让您带着我读那么些书呢,书看多了,就觉得周围这些人和事儿,特别是娱乐圈的这些肮脏庸俗得要命,话都不想多说了,还怎么去打成一片拍戏?你可把我害苦了。”
石涧仁没有批评这是半壶水响叮当:“真的喜欢读书了?”
吴晓影笑笑,哪怕是苦笑或者自嘲的笑意,人漂亮,那就好看,配上周围的环境更美丽,她的侧影有种雕琢的灵性,特别是下巴稍微抬高点就流露出来知性的味道,怪不得当年那亿万富翁会那么倾心:“既然我有这个味儿,一直都在建议下看书,培养气质,就跟古时候的扬州瘦马似的,有擅长妖艳媚人的,有清新可人的,还有性*感撩人的,我这就是红袖添香的路子,总不能看着这样,一开口就唉呀妈呀吧?可那会儿看书是逼着自己看,死记硬背些谈资,现在慢慢顺着您看的书,算是能沉进去了。”
仿佛说起书,吴晓影刚才还痛苦的表情就散去,之前恐惧的眼神也慢慢消走,石涧仁顺着再调理下:“看来你终于领会到看书的妙用了。”
吴晓影点头:“刚认识你的时候其实情绪还挺乱,失眠做恶梦是经常的,后来连续在几个慈善运营地做调查,开始学着你带书在路上看,逐渐失眠就好了不少,等在平京全面的了解你和你看的书,才算是意识到,读书真的就是个避难所,随身携带的那种,哪怕闭上眼想起再多的不幸,只要开始看书,就能够把我从泥潭里面捞出来,像根救命稻草一样让我忘记外面的这些恶心烦恼,在这个书里的世界,起码我是平静富足又独立的。”
石涧仁看她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才笑着说:“这只是第一步,书籍帮你从烦恼中抽出来,接下来才是这种阅读,帮你在乱糟糟的风暴里面站稳脚跟,安妥好现在与未来,因为真正读书读通透了,道理已经为自己吸收所用了,你就能自如的面对这个世界,试试看吧。”
吴晓影抬眼看石涧仁,如水的眸子里的确没了慌乱,也没慈善晚宴时候还刻意堆砌起来的媚意,安静了很多,只不过石涧仁的目光一触及走,确认眼前的女子表情真实安详,他就把眼光移到周围的风景上面去,毕竟已经不止一次跟姑娘推心置腹的谈话,如果说和唐建文、詹浩思这样的可以相见恨晚,姑娘们怎么就总会变了味,非得越过这个知心知己的界限呢?
小布衣应该还是没学过物理,对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万有引力磁场体会不那么深,还居然妄图对抗这种永恒定律。
定律就是不问原因,非要立在那成为其他无数原理基础的东西,岂是你一个小小布衣就能怀疑质问的?
吴晓影顺着石涧仁移开的眼光,把视线也投向周围辽阔的景致,月亮湖本来就是在一片山地之中,寨子更斜倚着山坡而建,这一带的地貌特征就是小山丘连绵起伏,既没有桂西那边喀斯特地形突兀高耸,也不像西北荒漠的平坦波动,很精致又很灵动,配上这蓝天、绿荫、湖水,心胸不自而然的就会沉静下来。
其实吴晓影的气质很大原因来自于她的瘦,可能会穿衣掩盖了这种清瘦,石涧仁第一回见面就说过她要是增胖一点会让破财之气消除,可心中有事,哪里可能心宽体胖,所以现在也轻飘飘的,慢慢把右手抬起来撑在下巴下,让本来就知性的侧影更多点书卷气。
气质这个东西,真的是会随着见识体会沉淀的。
石涧仁是没意识到这种无声的心灵安静会让磁场引力加大,他还有点自得,起码帮这位破财之相应该彻底解除了面相的问题,老头子说这才算是面相之学中最为精妙的事情。
两个人就这样看似没什么交流的在木楼外廊上坐了不知好久,反正在这样云淡风轻的环境中,那些破事儿都飞走了,直到吴晓影的父亲提着几条鱼来到木楼下得意,才把吴晓影惊醒一样,笑着就说今晚争取弄个特色菜,拨一下发丝就轻飘飘的飘下去了。
真是飘下去的,走路都不带尘土的那种感觉。
石涧仁闻声站起来,从不透光的木栏杆上方给下面吴晓影的父亲打个招呼,也大概明了了这姑娘完全继承自母亲的容颜气质,为什么还有之前婚姻的经历,这是个看上去就很普通又有点油滑的中年男子,身形做派穿着打扮应该是小地方可能有点权力的那种官员。
等到晚饭时候一聊,果然当年吴爸爸就是县里面一个局长,娶了县剧团的漂亮青衣,从谈吐也能感觉当年也是颇能钻营却又没多大高度的状况,这种家庭熏陶长大的吴晓影自然积累了表面上的文艺知性,内里还是选择实际。
哪怕她现在读书读得有所感悟了,都很难改变的趋利避害实用主义。
不过心情大好的吴晓影晚餐亲自上手,居然真的做得一手好菜,特别是这个姜味焗鱼,据说是她在泰国学的,从烹制手法到味道色泽都让只习惯于慢火轻炖的石涧仁有点耳目一新,直到上了桌,才把滚烫鲜香的汤汁一下淋在鱼片上,扑鼻的浓香自然让人食欲大开!
脱了外面的皮风衣,居然穿了件很不讲究的老年羽绒背心,腰上系着围裙的吴晓影把这一步完成,就顺手放了炊具在旁边,拍拍手摘了围裙和背心,还去房间里穿了风衣才坐下来:“刚离婚的时候,情绪乱得简直不知道想什么,就到处走走看看,倒是学了些做菜的手艺,那时候还觉得做菜能让我静心,可做得再多,最后也没法解决实际问题不是?”
吴妈妈还悄悄的在下面拉女儿的衣角,显然是提醒她这个时候说离婚什么的干嘛?
可吴晓影有点焕然一新的感觉了。
第627章 没错,你成功的让我注意到你了
事实证明,来月亮湖对石涧仁是最合适的选择。
外国元首都还讲究要放个假呢,张弛有度对生理还是心理都是最健康的,况且江山美景,还有美人相伴,那可是皇帝老儿都舍不得的野望吧。
况且这两天吴晓影还原原本本把自己知晓的那些经历当成传说给石涧仁掰碎了描述,起码从她那曾经的角度,看见的就是这么几种类型人物。
首先就是最顶层的权贵,不光有新崛起的二代三代,还有那历经政治变迁都实际上依然存在的家族,这一类才是这个社会的最顶层,潜势力惊人,想想一个家族几百年都一直处于食物链的顶端有多么可怕,再列举几个从清朝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的名字就可以管中窥豹略见一斑,他们自己有各种嫡系旁系负责代言,这种层次是最高的。
接着才是权力依附的,身家性命全都跟着某位领导,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的模式,除了帮着领导敛财,也有帮着服务大局,建设规划冲政绩的,哪里需要哪里搬,要搞市容就做广场绿化,要搞产业就投资生产,总之一些明面上的事情不好干的,都有依附者去动手,当然回报也是颇丰的,毕竟政策肯定会倾斜给这些内应,获利最丰的当当然就是跟着城市规划建设搞房地产。
如果说这两种都是高端大气的场面经营,后两种就要粗鄙不少。
各地都有事业发展到了一定阶段瓶颈期开始找寻保护伞的,自己发家就不干净,但是有自己的团队和企业,挖空心思勾兑权力,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挂靠权力,比最后的合作共赢类型相比都是最低的,但后者却最为混乱,各种资源乱七八糟,各种明争暗斗,甚至连权力都只是过程中的垫脚石,随时可能翻脸踢开。
吴晓影的这位前夫就应该是被绞杀在最后这种乱战之中。
清晨的山里,除了有点冷冽的气温,还有浓厚的白雾,呼吸一口似乎都充满清冷的水雾,穿行其间不脑子清凉才怪了,只一身简单绒衣加秋裤的吴晓影穿了双登山鞋跟着石涧仁小跑步:“以前从来不敢说这些,可又根本不会忘,曾经觉得这个世界都污秽到根本无法呼吸了,我之所以还记得他的好,就是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他起码还坚守住了一个男人起码的底线,没有把我给献出去,我知道是有这样要求的……”
因为跟父母是坐飞机到这个省会,然后租车来的月亮湖,所以吴晓影根本没带多少行李,也没有运动衣的准备,昨天还穿着牛仔裤一起跑步,但的确几公里下来很不舒服,今天就索性穿着绒衣绒裤了,紧身保暖的绒衣除了没专业运动跑步服那么鲜艳,其实也把她过于纤瘦的身材展现出来,糅合了清秀跟成熟妇人的那种特殊韵味,又显得纤薄轻柔得不堪一握,特别加上局部小面积的汗湿,很容易让男人产生拥在怀里保护的冲动。
石涧仁就轻松,一贯的短裤加t恤,运动鞋也是放在越野车上的,但得为了吴晓影放慢速度:“说话跟着呼吸的节奏来,昨天回去你牙齿疼了好久就是这个原因,呼气的时候才说话。”
吴晓影依言试了试,可节奏哪里是那么好改变的,居然把自己呛住了:“真心不是拍你马屁,昨天忽然觉得,对,这世界就是这样,那又怎么样,我还是可以选择过美好的生活,看这样美丽的风……咳咳咳……风景……”挣扎都要把最后的说出来,然后只能双手撑在膝盖上,在那使劲的咳,咳得都蹲下去了,眼泪都呛出来,可抬头看看没有停下来宽慰她的石涧仁,又坚持着站起来,使劲的深呼吸。
石涧仁只是稍微放慢点:“尽量用鼻孔呼吸,别用嘴,这么冷的空气,牙齿受不了……你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好,好多宗教都承认这人世就是受苦受难的过程,这就是真相。”
吴晓影的眼睛雪亮,脱口而出:“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罗曼罗兰说的!对,就是这个!”
石涧仁慢跑:“我熟悉的是古诗词,可那玩意儿要翻译给现代人解释,麻烦。”
吴晓影有点激动的捂嘴跑:“牙已经有点疼了,我就是在想这句话,但是支离破碎的想不起来,好些年前看过的了,那时只是当成名言来背背,现在好像真的能体会到这中间的含义了!”
清晨的旅游景区路上,左右都是茂密的树林,还能听见虫鸣鸟叫的伴奏,过气女明星的声音有点含糊,但无法掩盖她的情绪:“离开学校以后,下剧组,拍戏、被人追求、结婚离婚、看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心里原本那点理想早就不见了,什么当个德艺双馨的演员,要去奥斯卡搏一把,早就被磨得成了好笑的东西了,以为这个生活就是这样,我能力就这样,这社会是要靠背景靠人捧,这一辈子就这样吧,什么平平淡才是真,可我又有点不甘心,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个傻逼!别给我灌什么鸡汤,我看见他变成一滩肉泥的时候,平平淡淡个屁啊……那会儿我真的是充满了戾气,都有拎着汽油桶报复社会的想法了,后来这股气倒是消了,我怕自己烧死了难看,生活还得过下去,还得进组拍戏活下去,就这么不死不活的活下去吧,哪里还会热爱生活……”
石涧仁终于把脚步换成了走,方便让吴晓影调整脚步和呼吸,不过说得激动的她反而呼吸顺畅:“可你不是,对不对?从我看见在星澜那个小公寓看见你的第一眼你就不是,我原以为你也是个玩弄明星的花花公子,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充其量有点才华会说话,可是在剧组看见你傻不愣登的掉进水里断了胳膊我就知道你好像又蛮单纯,所以后来我才会一定要跟着他们去看你,帮你卖掉车那次,我才知道你好像真的和别人不同,我以前认识的每个人,都很在乎钱,可你就像个异类一样,让我彻底注意到你。”
石涧仁悄悄在白雾中皱眉,怎么话风突变了,吴晓影其实没看他,完全在自己的思维里,难得这么清晰:“我尝试过,表忠心,卖弄点诱惑力,可能我做得不够好,但起码越来越清楚你是个什么人,现在我终于明白这句话,你看到了这些要命的东西,却仍然坚持初心,热爱坚持原本的理想,热爱周围的一切,对周围这些不如意都接受承认,一如既往的热爱生活,延续理想,对不对?反正都要活下去,与其说浑浑噩噩的当个行尸走肉,还不如给自己点念想,给点努力的方向!”说到这里,的确看了不少书的姑娘还用了句很文艺的话:“燃烧自我,或许很疼,但这样才能接触光明和热!”
的确是,好像缭绕在心中的雾气,被驱散以后,初升的太阳,带着红彤彤的光芒,像个成熟的咸蛋黄一样,慢慢的在天边爬起来,这山林间的晨曦发出温暖柔和的光芒,如同温和的大手一般抚平这山间的起伏,一时间好像所有的地方都被染上了这层光芒,如同捏碎了洒得那么均匀的咸蛋黄。
站在山道边的男女有些出神的看着,再黑暗再丑恶的夜晚也无法完全挡住这样的阳光到来。
就看自己的心态是放在哪边了,生活无论好坏,只能享有一次,谁不热爱生活,那就活该生活也不热爱你,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这么才能感悟?
石涧仁其实觉得城里人是有点矫情的。
第628章 我们都是神枪手
吴晓影应该的确有点矫情。
当初哪怕顶着演艺圈著名的丧门星头衔,她都还是天天穿时装变花样,用她自己现在的话来说,也许正是这个臭名昭著的头衔才让她逃脱了其他人的觊觎,想想那个亿万富豪前夫的下场吧,但凡心里有鬼的人都会对她的霉运心有余悸的避之不及,所以前两年她才得以保持那种场面上的从容。
其实也是靠着离婚分得的那点家产在慢慢熬。
如果不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哪里能熬得下去。
首先就是一定要打扮得美丽整齐,哪怕炒菜的时候换上别的衣服,吃饭时候一定要美丽体面,这几乎已经有点强迫症了。
然后白天石涧仁坐在木廊上看书思考的时候,她每天上午都会到周围转悠采点花花草草,一大把各种说不出名称的花草,专注的花费一两个小时搭配颜色插花,然后认真的给这没根的花草浇点水,然后把成品悄悄端到石涧仁旁边的桌子上,她说她在平京几乎每周一束花,浇养一周,然后就能带来一周的好心情。
石涧仁没评价这个时候人比花娇,不吭声,因为接下来差不多就要吃午饭了,都是吴晓影下厨,他吃人嘴软哪里还敢吭声,阿妈争取参加了一次,她的手艺跟吴晓影比,嘿嘿嘿,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再继续了,趁着吴晓影去了寨子里专业的酒店厨房,溜过来“审问”石涧仁:“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跟哪个姑娘家在相好,可千万别脚踏几条船害了姑娘的心思!”
这口吻呢,真有点像母亲,从未接受过母爱的石涧仁还不太会应对:“没有!都是朋友,伙伴……”但这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说话有点没底气。
阿妈哼哼:“我可是在旅游区看了那么多谈恋爱的小年轻,我们这唱山歌的民族也是最懂男女之情的,我告诉你,小倩我觉得真不错,你要是辜负了她,我以后可不认识你这个大老板!”
石涧仁翻自己的文件扭转话题,可阿妈自己停顿一下游移:“只不过那个拍戏的大明星小姑娘也不错,跳橡皮筋那个,住在我家也是客客气气的,经常问你这啊那的,是个好心人……”说完又压低声音:“这个明星年纪大不少吧,你喜欢年龄大的?我怎么听她妈说她离过婚,我是不觉得这个有什么,有孩子没?男孩女孩?”
石涧仁啼笑皆非的扯出救命文件和笔记本电脑:“来,阿妈,你看我给你重新拟定了一张关于寨子里面建筑、环境、装修还有培训的计划书,花钱不算多,应该你们自己都能解决,但重点是改变目前这种靠山吃山的模式,还是要让父老乡亲都动起来,把整个月亮湖为中心的度假酒店高档化,漂亮得没有瑕疵!”
八卦的阿妈听石涧仁详细讲解了几条,就全心投入了。
其实还是石涧仁在意大利的高级品牌度假酒店看到的那些点滴,他当时还带了数码相机拍摄了大量照片,现在几乎就是一堂课,由粗放的山寨如何变成精致的酒店,这不光是每个角落的草坪山路台阶,而是整个管理思维的转变。
这一讲,就直到吴晓影亲自过来喊吃饭了,午餐时石涧仁拒绝了吴爸爸热情邀请喝两杯的提议,下午还要继续跟阿妈开会呢,阿妈连饭都不一起吃,现在已经发动几个小孩儿到其他寨子去找人,下午必须一起来听。
吴晓影眼睛转转,端着饭碗咬筷子头:“老板肯定需要秘书咯,你那位正牌的不在,我这替补就理所当然了。”还刻意加强了替补二字的发音。
也好,下午的会议就变成了石涧仁站在一群人面前侃侃而谈的标准形态,经常开会讲话的他都能娴熟的把电脑接到大点的电视机上显示,吴晓影在旁边帮他翻页。
可能复杂的商业术语很难打动山里人,但意大利那些同样沉淀了几百年的古建筑酒店照片,却用另外一种不看到都难以想象的美丽出现在眼前,对山里人的震撼还是蛮大的,他们已经习惯了的破旧,其实不需要把破旧修补好,而是用另外的方式来展现破旧美,全面展现了国外的度假酒店是什么样,卧室怎么样,餐桌怎么样,细致到一个转角的瓦罐花瓶应该怎么摆。
不是说国外的东西就一定好,但别人积累了几十上百年的东西,拿来就能用,这是中国人现在最擅长的事情。
其实已经在威斯顿酒店积累了不少管理经验的石涧仁现场操作,讲解就是眼前这个小厅,还可以做出哪些改进和调整。
山里的经理们听得叹为观止,有俩还做笔记,据说当过村支书。
只是说到钱的时候没那么亲热,石涧仁并不如山民所想会大力投钱:“我投钱,那么所有权就要给我……”山民经理们立刻起哄答应,小布衣无奈:“我不要,我现在也做不过来,我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最重要的,如果你们把所有权给我,责任给我,你们的主观能动性就要下滑,那就会变成吃大锅饭,做多做少跟你们没关系,而是我赚多赚少,那对于你们有什么意义?”
经理们还要讨论什么叫主观能动性,吴晓影完全进入了秘书角色,跟正牌秘书一样满眼迷醉的看老板,可能她骨子里比柳清还信奉强者,成功男人对她的吸引力不亚于春药,侃侃而谈,有理有据的副总裁,在她清晰了解对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以后,经历过失败的她肯定更能辨别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的可靠。
后半截有点吵吵闹闹的会议直到晚餐才收场,山民经理们虽然还是想坐享其成的等投资来搞,但也明白石涧仁是为他们好,所以一散会就热情的拉了他要喝酒,感谢他春节都不在家,跑这里来忙碌。
已经有过两回在这里喝得酩酊大醉经历的石涧仁拒绝了,小酌两杯可以,少数民族那种剽悍的喝酒方式就算了。
可显然生活不会完全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生活的真相往往也是残酷的,石涧仁在公司是副总裁执行总裁,还能摆架子不喝酒,少数民族是什么?山民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