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不得不承认,耿老爹对于研发口味可能是真有点天赋,以前在码头把这种天赋用到了怎么坑蒙拐骗,用豆腐干冒充回锅肉,别人一块肉做五六盘菜,他能变出十盘来,而现在,根据耿海燕的说法,耿老爹认为顺林区那个老字号的泡椒鸡爪就是靠酸辣味这种莫名其妙的口味勾得人口水长流,所以泡椒水的盐分比例就很重要,石涧仁这段时间一直在当小白鼠,国庆前齐雪娇也吃了不少。
石涧仁这么有自制力的人,拿起那鸡爪子吃了第一口就对后面饭馆老板端上来的吃食没兴趣了,一直坐在那啃骨头:“你们吃,你们吃,我把这点啃完再说,这家的蘸水排骨味道有特色。”
这回连纪若棠都忍不住了:“外国人从来都不吃这种东西,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你能不能把这鸡爪子放了再跟我说话?!”
耿海燕冷冰冰的挡回去:“外国的月亮是不是方的嘛,觉得外国好那就别回来!”
纪若棠终于正眼看看石涧仁的第一任明主:“阿仁是做大事的,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别拿出来丢人现眼!”
终于碰撞了!
第1039章 到底谁才是最适合的
如果说还没去平京读书以前的耿妹子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回来以后已经成功进化为tnt炸药,这种专业级的军用炸药虽然威力惊人,却性质稳定,不会随便爆炸,非得用雷管引爆了。
现在拿筷子给石涧仁把盘子里的吃食整理下,纯属多余的摆盘习惯:“对,跟你那些大酒店相比,我们奶茶、小食品的确上不得台面,但各种经济形势下,也许没人住店,但绝对不会没人吃东西,民以食为天这句话放到任何时候都是有用的。”
纪若棠嗤之以鼻:“别混淆概念,我没说食品上不得台面,我是特指你做的这些东西不明所以!”
好嘛,这话可真够不客气的。
耿海燕还是不发飙,甚至还笑了:“我说你才是不知所谓,我们亲手从几万块的一家奶茶店做到现在年销售额五千多万,带动近千个就业机会,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社会,可不是靠继承得来的。”
可能论到市井之间的不带脏字吵架,纪若棠的经验比耿海燕差得有点远,本来还居高临下的,顿时呼吸加重狠狠的把筷子拍到桌子上:“你说谁……”
石涧仁已经把手伸过去了,那边耿海燕气定神闲的拿筷子挨个敲盘子:“丁丁猫,丁丁贼,叮叮当当就是谁……”
这是农家乡下的儿童把戏,反正说到“谁”字的时候,正好敲到朝着纪若棠那边的盘子,更是把明艳的黑衣姑娘气得要跳起来,石涧仁这边艰难的给自己还啃了一口,才把鸡爪子伸到耿海燕面前:“你也少说两句,讨论食品产业和酒店行业到底谁更优秀,这种话题是很有深度的,但搞人身攻击就越界了好不好?”
耿海燕谈笑风生:“谁稀罕跟她比,不就是靠着两栋楼才有点固定资产么,真要论市场竞争力,呵呵……”很不以为然的摘了石涧仁手里的鸡爪子,给石涧仁换个鸡翅,这个肉更多点。
石涧仁忍不住先吸了口口水,这间隙纪若棠也心惊自己差点上当,重新回到气定神闲的状态:“我承认你白手起家很不错,但那也是阿仁的功劳居多,而且中期扩张更是那位林经理的功劳,你也不要全都记在自己头上。”
耿海燕耸耸肩:“你也别混淆概念,我从来都是以这个团队自豪的,阿仁是我的主心骨,没有他就没有我。”
石涧仁吃了泡椒鸡翅,口水才止住:“好了,明明大家可以相互借鉴相互参考的,为什么一开始就要针锋相对呢?”
纪若棠怒其不争:“还不是因为你!”
耿海燕反而慢悠悠:“你个大老爷们儿,吃你的东西插什么嘴,喝汤不,我给你盛碗汤慢慢喝。”
但纪若棠已经把汤盛好了推过来:“别吃那些败胃的东西了,有没有卫生许可证还两说呢,喝点热汤。”蘸水排骨说到底就是个汤锅,属于江州著名的火锅不辣版本,炖骨头汤煮些腊排骨之类菜肴,热腾腾的正适合秋冬季进补,纪若棠这盛过来的主要就是热乎。
耿海燕不着急,另外找个碗盛自己拎过来的:“当归羊肉汤,你这在河边工作容易受风寒,喝点补气血,这种饭馆里的骨头汤都是刷锅水,趁早倒了去。”
又把纪若棠气得差点跳起来,石涧仁好说歹说按住了:“喝汤也值得闹一场?别苗头到工作上面去别啊,这种事情有意思么?”
结果俩姑娘居然异口同声:“有意思!”说完又一脸后悔的对看,主要是不想跟对方同声。
石涧仁慢条斯理:“纪小姐……”
纪若棠很不满:“喊糖糖!”
石涧仁觉得对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么叫没什么,现在都大姑娘了,但尽量不正面对抗:“糖糖小姐呢……”
纪若棠还是吹毛求疵的不满:“小姐什么小姐,以前你是这么叫我的么?”
耿海燕笑笑,给石涧仁的汤碗里撒点葱花。
石涧仁从善如流:“糖糖……在平京就跟倪星澜还有齐雪娇见过面了,现在回到江州,柳清、吴晓影、卞锦林、庄成栋这些也都陆续见过面了,除了唐建文这一部分因为俄罗斯展销馆的工作还没回国,就剩下耿经理见见面沟通了,我们心平气和,一点不掺杂其他感情因素,只讨论工作好不好?”
耿海燕还是笑笑不说话。
纪若棠终于发现这个好像乡下来的市井姑娘和其他所有姑娘都不太一样,也不说话了,伸筷子吃东西,但时不时的给石涧仁挟过去。
耿海燕好像也觉得自己对上这个传说中最强硬的小总裁,反而比面对其他姑娘得心应手,感觉有点不相信。
这顿饭才安静下来。
可吃过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再开三十多公里山路到区里然后回城,对单独的姑娘家来说还是有点难度,所以耿海燕都是第二天一早回去的。
石涧仁结过账问纪若棠的意见,这姑娘理所当然:“我车上就有睡袋和帐篷,早就想好了,以前我们在石龙镇不是一直都睡帐篷么?”
耿海燕可能还在总结自己的战略战术得失,随便收拾了菜肴,重点是给石涧仁把后面几天的伙食打理好,还给店家叮嘱了几遍,才过来轻描淡写:“待会儿我到你那去睡,刚才店家说国庆节以后,镇上这点住宿早就不够了,每天都住满了,齐姐不在,我也不可能去她那凑合了。”
纪若棠敏锐的捕捉到了耿海燕对齐雪娇的称呼,看了一眼,但接着还是看石涧仁:“你在这里住旅馆还是有宿舍?”
石涧仁介绍:“就是办公室。”
纪若棠提要求:“我要去看看……”
石涧仁不为难:“那就挨个参观吧,现在才六七点过呢,走这边,这是我们第四个星星灯青少年读书会……”
这下变成耿海燕背着手悠闲:“第五个了,我在顺林区搞了一个,你应该抽时间过去晚上给孩子们上上课。”
纪若棠再飞快的看一眼,迈进门槛里开始观察石涧仁这种投资不大,看起来也比较简陋的行为:“这比我们在山区援建学校更有意义?”
石涧仁点头:“那是填补基础义务教育的缺失,而读书会就是塑造人格,培养阅读的习惯爱好,后者的指向性更明确更有成材的可能姓。”
纪若棠让自己思索一起来就忽视那个后面的姑娘:“唐楼里面那个读书会我去看过,空荡荡的,柳清说要到周末才有孩子过去,下回我注意看看。”
那个值班的本地姑娘对石涧仁带人来参观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还是看了看两位各有特色的好看姑娘没说话,以往多少都要跟石涧仁汇报点工作的。
现在一楼晚上已经只有几个孩子在电脑前面玩,其他桌案都是空的,但上面现在铺了些写毛笔字的文房四宝和毛毡,石涧仁介绍白天,特别是中午孩子会比较多,等三人上楼以后,上面二三十个孩子鸦雀无声的坐在上面看书场面,才让纪若棠有些惊讶。
此起彼伏的石老师喊过以后,石涧仁照例坐在长桌子后面等孩子提问,耿海燕给他泡了杯淡茶,自己端了杯白开水坐在旁边看书,因为这二楼是木板房的阁楼改建,所以空高比较低,所有的桌子都是类似炕上、榻榻米上的那种矮桌子,孩子们和石涧仁都是盘坐在地毯上的,有点古人之风。
纪若棠重点观察了几个衣着不怎么样的小女生以后,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盘坐到石涧仁的另一边,静静的看着这种自己以前没看见过的场景。
仿佛一切都还在昨天,自己好像都只是个背着书包的学生,要聆听师长的教导,现在却有学生也喊自己阿姨!
然后看着那些眼睛满满的求知欲,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探究的纯真情感,纪若棠就有点懂了。
如果自己不是在十六七岁的年纪遇见那个坐在路边的棒棒,哪怕母亲一直都在身边,到这个时候也没法感悟到眼前的心境。
好像之前生气的场景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这么连心绪都安静下来。
这一坐就是快俩小时,中途可能是因为生气喝了几碗汤,纪若棠环顾四周都没在木楼上发现有卫生间,自己悄悄起身下去问那姑娘,找到条件很不咋地的卫生间,关键是还有些昏暗,磨蹭好一阵才小心翼翼的出来,石涧仁和耿海燕已经等在读书会的门口了,正在低声说话。
标准的老石板道路边,不那么规则的石阶上,古旧微倾的木楼门槛前,耿海燕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微笑着双脚一踮一踮和石涧仁说话的样子,明显很快乐,而她身上符合区县流行档次的时装和石涧仁那比较老土的夹克西裤好像也比较契合。
纪若棠也不得不承认这昏黄的路灯下,他俩和环境都是最搭的。
石涧仁听见响动转头抬手:“走吧,一起参观下夜景里的老街,这是我们明年会主推的项目,但重点还是要解决好交通跟住宿的问题。”
对,现在看起来住宿真的是个大问题,纪若棠心里画了个问号。
第1040章 始终有两个糖糖
从石涧仁到小镇来挂职,不过四个多月的时间,对于很多人来说不过是打牌、泡吧、玩游戏毫无知觉就流淌过去的一百多天时间,在石涧仁手里,却让这条两三百米长的古街道焕发新颜。
耿海燕骄傲,一路走来一路都有些蹦跳:“这个不一样!以前半边都塌了,嘻嘻,这个石雕是假的,你们后来加的对不对?”
上一回全面参观老街,还是和齐雪娇一起的,那时候整个街面都是工地,没有动工的地方都是黑黢黢的带着腐烂破败的气息,现在全都带着暖洋洋的灯光充满生气,反差的确大。
纪若棠不说话了,双手绞在身前慢慢跟着看。
石涧仁全程都有人招呼:“石主任哦,过来喝碗米酒不,才酿的,味道好得很,你说这个摆出来啷个卖?”
“石主任,我这个楼上想摆几张床,旅游公司还不准,说我这个承重能力有限,凭啥子嘛,你说句话我保证听!”
“来来来,正好,我今天才去生产队摘的橘柑,石主任你拿两个尝尝,我想多收点这个摆在街上卖,你帮忙出个点子……”
“好漂亮的女娃子,进来坐哈嘛,石主任一天忙得很,你们拉他休息一下……”
尝了一口酒,石涧仁嫌酒味有点冲,建议对方还是按照醪糟水的路数来,搞个瓦坛坛蒙了红布卖相好得多,但法律法规准不准这么卖,那就要问旅游公司的人了,掏钱买了一斤橘柑吃了一瓣笑着拿塑料袋递给耿海燕和纪若棠:“你们尝尝……”
哪怕是在昏黄灯光下,还是一眼看出来青乎乎的柑橘,让耿海燕拿了就白石涧仁一眼,纪若棠没这么多山野知识,真剥开一个放嘴里,立刻连眼泪都酸出来了,一直强撑笑容的石涧仁指着姑娘问路边讪讪的居民:“这个味道你也好意思卖?”
别人一点都不把他当领导,嘻嘻哈哈的说从乡下收的青橘柑当然还要捂一些日子才能卖。
都走了十多米,纪若棠才缓过劲来,开始刻意高傲的表情散得一干二净,挤眉弄眼吐舌头的像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该有的模样,口中还忿忿:“是不是故意整你的?!就想看你笑话?”
石涧仁点头:“同样一个橘子,可以看成是捉弄也可以看成是亲密无拘束,看自己什么角度了,我只想要他们领会赚钱做事动点脑筋就能改善生活的道理,哪怕以后我离开这里,这里也不会回到穷哈哈的模样去。”
耿海燕突然指旁边的楼:“不就是那个大老婆跟姨太太的楼么,现在全都修好了?去参观一下!”
纪若棠又要把表情拉回去绷紧,但终归还是好奇的,结果这里和其他居民房不一样,是有人值班的收费景点,现在下班没人锁着楼门呢。
耿海燕批评石涧仁:“你看看你们这工作,唯利是图的一点点钱都不放过,不是说了整个老街都免门票么。”
石涧仁也有苦水:“我有什么办法,旅游公司必须要有进账,整个景点还是太小了,除了街上居民的旅游商品批发之外,其他收入都是居民们分散赚走了,总得有几个项目来收费保证公共设施的运营吧。”
纪若棠忽然开口:“可以把整个镇上的塑料袋给取消了,换成统一有景区标示的牛皮纸袋,一来环保,二来譬如美国的水果店、小吃店都是用纸袋,能够给游客提升品质感。”
耿海燕撇撇嘴没说话。
石涧仁立刻从兜里摸出纸笔记下来。
纪总裁开口就不停了,顺着街道倒回去几步,就是那个木楼对面的小广场,这里的视野比较开阔,从河岸边浓密的黄桷树之间指出去:“那个角度是最好的,正好能鸟瞰小镇的河道蜿蜒,现在那里没灯就肯定是农田荒地,争取拿下来做个旅游酒店,靠这里一点点的街道景区,真的没法产生更多旅游消费,但是往深山里面延伸,可以开展很多和原始山林有关的旅游项目,顺带也能展开基地式的山村旅游酒店,我看到过你在月亮湖景区搞的那个旅游度假酒店模式,有点雏形但没有深挖,这几年学习过程中,我基本就是围绕这个来有目的寻求答案的,清塘集团未来不可能走全国连锁大型高档酒店的模式,因为国际豪华连锁酒店进入中国市场是必然趋势,与其说耗费巨资跟这些国际巨头竞争,不如发挥本土化优势,抓住这些年国内经济发展趋势另辟蹊径,其实妈妈当年也是这么考虑的,现在我完全能领会到她当年的眼光了。”
石涧仁像个画出佳作的画家一样,充满欣赏眼光的注视面前姑娘。
纪若棠把一只手揣在黑色高腰夹克里,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我始终记得你说过不拘泥于过去,走在社会的前列,为什么我要去美国留学?因为我们的酒店业不过展开短短的十来年时间,而美国已经运行了上百年的时光,从国家地域跟经济状况比起来,欧洲都没有美国具有可比性,现在美国的某些细节也许就是我们不久的未来,从中借鉴成功经验跟避免走过的弯路,这才是我学习的目的。”
只是在平京进修成教课程的市场营销专科生有点眨巴眼,耿海燕觉得自己的眼界已经开拓得远超同龄人了,别说当年码头上的那些姐妹,哪怕是放在城里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也是绝对的佼佼者,但是跟纪若棠现在具备的眼光高点比,还是有差距,虽然都是抱着明确目的去读书,但纪若棠的起点比她高得多,这和是不是出国没关系。
纪若棠说得很清晰:“拉斯维加斯原本什么都没有,就是内华达州的一片荒漠,但因为赌场这个特殊行业的经营才硬生生的矗立起一座世界闻名的繁华都市来,虽然赌场这种事情我们没法复制,但中国的特点是人多,集体性比较强,很容易形成景点人流,这种情况下,月亮湖和这个老街景区的问题是差不多的,交通不便和酒店业的滞后,至于怎么解决,这里比月亮湖还要差得更多,我原定是想先解决月亮湖的,这一周时间我考察了清塘集团现有四家酒店跟度假村的经营状况,因为阿仁领导得当,各部分已经习惯于没有董事长的工作状态,所以我想接下来在这里住一周,观察是不是把接下来的项目投资放在这里。”
耿海燕不知不觉就少了对抗的语气,更像是提醒:“阿仁说了在他负责的地区不要进行相关商务运作,免得瓜田李下给人留下把柄。”
纪若棠也没了之前嘲讽高傲的口吻:“这是狭隘的看法,我作为投资方,肯定要选择能为我提供地方支撑的政府关系,这是中国商业化运作的特点,以前妈妈要到黑石子风景区跟当地政府打交道就铺垫了大半年,其实当年可以选择的地方不止这一个,一个最能配合的地方政府才是最重要的环节,阿仁你也承认这点对吧?”
石涧仁没有说话,但在手里的小本子上做记录。
纪若棠身上那股小总裁的气势越来越足:“商业投资就是逐利的,你能保证这里各方面配合,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合作?我们是夫妻关系要避嫌?还是我们有实质上的股份利益交换?那位吴总监说你甚至已经把所有股份都交出去,是个完全干净的财务状况,为什么不能跟我合作?难道你还要大费周章的去寻求别的投资者,重新了解并熟悉其他人,最后还不一定能保证对方的全面投入?这是不是因为你过于讲究自己道德上的洁癖,有点讳疾忌医,本末倒置了?”
“难道你还不信任我?”
最后这个诘问掷地有声的好像不光是在问生意上的问题。
那个拥有一双笑眼的少女的确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