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涧仁对通讯部门这种深化能力觉得很理所当然,只要不涉及到技术创新,国内现在的情况是能把扩展复制推进演绎到极致,反正不停的延伸就是了,也不用太费脑。
吃过午饭石涧仁不着急,换到茶馆靠着水流边的桌子旁要了两杯茶,给齐雪娇简单描述了一下这个镇子的所处方位,哪怕是好多年的军医,齐雪娇还是秉承了女性方位感天生缺失的特点,只知道这是顺着南下铁路大动脉经过湘黔一带十万大山的一个不起眼小镇:“看见那石拱桥了吧,这里的山涧水流跟江南水乡不同,有点山高水急,所以很难修建公路,那边有镇公所,以前也有条简易公路到县里面,但为了尽可能带动各乡各镇,就尽量绕来绕去,当然山势地形也决定了只能绕,所以进县城哪怕坐班车也要好几个小时,老头儿其实就陪我去过一次,后来几次都是我自己去的,也可以省点车费,我还自己走过一次,六七十里路。”
齐雪娇收回观察黑黢黢茶馆深处的目光,那边有台电视机在播放电视台的节目,就这么一个东西也能把外界信息传递进来,但感觉坐在这里玩牌喝茶的那些人跟电视里对比明明就是另一个世界的。
外面日新月异的大世界大变化,和这里没什么关联,甚至连这样两个明显的外乡人,都不会引起他们的目光态度有多少波澜,似乎这里每天跟每天没有任何不同,慢慢的走向生命末端就是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生活幸福指数还很高,因为无悲,当然也就无喜。
所以很容易让人觉得恍惚,姑娘都定了定神:“山涧?难道你就是老人家在这里拣的?”
石涧仁笑:“不知道,他没有给我指具体的地方,但有说是从镇上赶集回去时候拣的。”
所以这个梗就成了夫妻俩下午步行上山的主要话题。
每经过一个水沟、小溪,甚至岩石上沁出来的水滴形成水洼,齐雪娇都会顽皮的指指用目光示意给丈夫看。
石涧仁主要负责嘿嘿笑,然后顺便介绍周围风景,哪些是自己取了名儿的,哪里又是印象深刻的,这样在离开了镇上大概一个多小时以后,两人已经顺着没有石板砌就,基本上是踩踏出来的山坡小路攀上山脊,石涧仁指着前方颇有些云雾缭绕的山影说还有两个山头,然后一起乐呵呵的喝着水回头张望,大概也就几十栋山间砖木房构成的小镇街道清晰展开在视野中,石涧仁指出公路似乎已经变成了硬化路面,可能到县里面的时间大幅度缩短了,但镇子头上依旧只能看见一两部面包车,这跟月亮湖和风土镇那已经拥堵起来的交通状况有了巨大的差距。
一切都跟石涧仁六七年前离开这里的时候没什么变化,甚至更萧条,石涧仁指给老婆看唯一比较新的建筑:“政府估计还是想了办法在改进拉动,不过这里应该就算是鞭长莫及的最远端吧,影响力已经很有限了。”
在月亮湖呆过小半年的齐雪娇也不会对这种现状惊讶,但终于问出来那个理所当然的疑惑:“既然这么偏远的地方,你当年为什么要去江州?记得好像你曾经说过,你是去江州投奔谁……”
既然已经把老婆拐骗到了这深山老林里,石涧仁终于觉得可以说说了。
第1383章 有一天
同一时刻,石涧仁的不告而别差不多也是到这个第二天中午才被发现,首先是昨天下午刚刚转交了工作状态给总经办的齐雪娇就直接没到公司来上班了,接着新知协的杨武军发现秘书长的桌上摆着正式的辞职信,自然是要马上打电话给朱宏涛的,那边沉默几分钟说自己已经谈过。
最后唐建文显然是知道石涧仁已经走了,打电话到新知协前台确认了一下,就在内部群发了邮件,表示自己已经跟石涧仁长谈过,作为现任的大唐网首席执行官和最大股东,感谢仁总数年来对大唐网的支持培育,并接受仁总决定跟前董事长一起返乡度蜜月的日程,他这个ceo会尽快完成目前一些紧要工作,返回江州跟所有高层主管商议接下来的工作重心。
比较好笑的是,唐建文在这份邮件里不光用了仁总这种口头称呼,还用了尼古拉斯这个英文名,当年洪巧云和石涧仁在波兰时候用过的应急名字,现在却成了个很正式的运用,唐总裁引用了标准的石氏口吻:“告之以危而观其节,尼古拉斯这时候高风亮节的退出利益旋涡,在大唐网和我们所有的产业都获得了大幅度进展跟即将赢来阶段性胜利时候,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诫我们危机无处不在,身处互联网这个巨大的浪潮中绝对没有高枕无忧,用这样突然的方式考察大家的……”
柳清有些呆呆的坐在电脑前面,看着上面中英文版本的网络公司总裁邮件,她对大唐网只有百分零点几的股份,但地产公司和物业公司的股份那就太高了,除了跟各家交换的股份,剩下的不动产几乎全都是她的,不过显然这时候再多的股份,也没法让她的情绪有波动。
直到听见玻璃门嘣嘣的被指节敲响,抬头是吴晓影优雅的身姿:“不要失落了,连儿子都没要,带着新媳妇就跑了,我很有点吃惊他这种神出鬼没的风格,和以前那个家伙很不一样。”
柳清控制了一下情绪才能尽可能平静:“你没觉得难受?”
吴晓影抱着手臂笑笑:“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从一开始我跟他的接触就是带着功利心的,我知道他除非当个滥情的人渣,不会迷恋我的,所以我不会失望。”
柳清定定神:“我也不是失望,他从来都说得很清楚,但我真的离不开他。”
吴晓影笑:“孩子终究要离开父母,你已经变成了你曾经最梦想的样子,接下来该怎么走,那就完全是自由的了,没必要垂头丧气吧,哪怕是分出一小部分经历去探索生活中的美,以我们现在的高度就能知道这世上还有许多好地方、好东西和好滋味,这些东西能带来的快乐,也不亚于一场恋爱,也能滋养,增长见识和愉悦身心,晚上我准备搞个酒会,先邀请我们这个圈子的女性成功人士,然后逐渐扩大,最终搞成江州市最高端的派对品牌,你有兴趣来参与下么?”
柳清看着她,确实情绪要好很多的笑起来:“算了,我还是先约耿海燕吃饭吧,他可以轻松的休息几年,我还得把有些东西担当起来,我希望有一天当他决定重新做点什么的时候,我都准备好了,包括他的户口本……”
吴晓影叹气,说自己还想等着什么时候才能把小皮猴送走,那才是彻底轻松了,秘书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已经差不多下午四点钟了。
翻过两座山头的石涧仁,已经给妻子描述了自己下山的目的,以及如何跟那位曾经江州的高官错过,又是如何在意想不到的漫不经心中得到了徐少连的讯息,齐雪娇惊诧极了:“徐清华就是字少连?你下山是为了到江州去找徐清华的?”
石涧仁回头看一眼妻子的表情:“嗯,我觉得冥冥中命运给我开了个玩笑,老头子从未考虑过外面官员政府也是有任期这个事儿的,当然也就从未想过现如今早就没人用表字了,更想不到现在不提倡用这种传统的名号,所以我就完美错过了这位原本我应该追随的人,这下你认识了?”
齐雪娇的表情好气又好笑,或者是有些复杂难言:“对对对,徐少连,好像我受伤以后你的确找我问过这个名字,但那时候一忽闪就忘记去查了,但万万想不到是他。”然后给丈夫做了个鬼脸:“没想到你来头这么大,他很可能会进入最高层,这是上次回家偶然听到爸妈说了一句,但你知道我们家不讨论领导,特别是不讨论政府内部事务已经是个传统了,能提到他,那就说明是基本上确定的,哈,没想到我这丈夫居然还……哈哈,我觉得这事儿真有点奇妙。”
石涧仁没有多惊讶,或者说能跟老头子成为忘年交的人,又或者说自己下山应该去追随的明主,不就应该是这样的人物么:“我在网上搜过,找不到关于他的讯息,更不好大张旗鼓的找寻,只是在只言片语里面听说好像他不是很顺利?”
齐雪娇知道的也不算很详细:“一来网上怎么管理这种国家机密信息,有关部门也在摸索,是有说要开放部分资料的,但现在还是一刀切,只要涉及到一定层级就不许查,这时候我能体会到你说的那种懒政了,二来这位老徐呢,好像工作作风颇为特别,所以几进几出各部委了,但品行和人格是一直毋庸置疑的,主要是个性鲜明,容易产生不同看法,嗯,我也只是在有些相关讲话的场合见过,你知道在遇见你之前的几年我都基本不注意这方面的信息了。”
石涧仁笑着阻止妻子的小抱歉:“也就是我俩这样散步聊天,夫妻之间无不可不言,以前是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也没有多说,现在连我们对外通讯都断了,我才把我所有的小秘密都和盘托出,但你认为我会去找他,跟他说,啊,我是故人之后,请你怎么怎么,你觉得我现在还会这样么?”
齐雪娇也笑着摇头:“不会,如果在你刚刚离开这里的时候,可能只会把找寻他当成唯一的目标,但现在真的不会,哪怕真的见到他,估计你也只是淡淡的跟他握个手说幸会吧,是不是?”
挑着扁担的汉子树个大拇指:“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我可能会去尝试各种可能性,给一位官员当随从,去码头当棒棒,都行,但我选择了后者以后,那就不会再改换路线,朝秦暮楚的又想去走别的路了,就像现在确定要当个住家好男人,我不是一定要在这里拗造型搞隐居的,只要你想,我们用哪种生活方式都行,旅游、迁居、甚至出国去都行。”
齐雪娇得意:“喏,你看,我在不由自主的用你的思维模式,你却在这个时候变得比我更婆妈顾家了,我俩确实是有模范夫妻相互交叉的劲头……啊……看到了!”
确实是看到了,就在前方的半山崖上,一座用现在城里面的话说,“一室一厅”的破旧山神庙修建在一棵覆盖极大的树下,不知道是破庙倚着几人都无法合抱的树干修建呢,还是大树顺着破庙奇形怪状的生长,总之有点相辅相成的味道。
外面没有围墙,能够让齐雪娇都一眼看清自己的新房是什么样。
其实这一路爬山过来,除了镇上那点建筑群,一路上就几乎只能看见两三户人聚在某个山腰、山脚和山脊上的零散分布状况,放眼看向周边连绵不绝的山丘,往往就是一座山上只有那么一两个建筑点,有些什么都看不到,所以这一带的居住人口分布有多么稀疏可想而知了。
而且正如石涧仁说的那样,这里跟秀美壮丽的月亮湖山区截然不同,有点荒凉,植被稀稀拉拉到处都像癞疤头,而且可能跟正处在夏季有关,到处都黄绿不均,加上山间的那些并不整齐密集的农田,显得一点都不好看,完全没有自然美景,属于比穷山恶水好点,肯定不至于黄土高坡那么艰难,但又真是不那么靠山吃山的舒畅。
所以这山崖上的破庙显得有些难得,因为有点斑驳的红色,走近了才能发现是屋檐和庙堂柱子上的红油漆,但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更不用说庙里的香火,明显就是没什么人照顾生意的模样。
然后一间黑黢黢的偏房挤在庙边,可能最初是庙里人住的地方,现在看上去才真的充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
石涧仁说那就是厨房。
那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觉得自己去过了非洲那么人人都会觉得艰苦的地方,齐雪娇还是有些吃惊丈夫从小成长的家,都忍不住伸手摸他手背表示心疼了。
不过她还是能把这里当成是家,最后半小时的步行抵达以后,先帮着石涧仁把担子卸下来,然后就沉稳的背着手开始巡查各种生活条件了,当然更主要的是用目光跟随石涧仁,看他随意的在破庙里扫视了一圈,确认这几年真的没什么人来过,从担子里找出一小瓶二两白酒到破庙背后去了。
姑娘多聪慧了然,赶紧把自己手上身上衣着整理下,跟着石涧仁站在那后面稀疏小树林边的坟茔边。
其实因为连木棺材都是石涧仁提前做好了最后一并下葬的,所以入土为安的老人土堆非常之小,如果不是上面整齐排列铺满了石块,真的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小土包。
石涧仁一点都不煽情,那瓶白酒也是在镇上才临时买的,咕嘟嘟倒在没有墓碑的坟前,跟妻子并肩鞠个躬,连齐雪娇以为多少也要磕两个头都没有,就乐呵呵的开始带路介绍各种物业环境跟绿化水平了。
回头看看那坟茔距离破庙后门不过七八米,换做普通姑娘,可能光是这心理关就过不了吧。
齐雪娇得意洋洋的挽住了丈夫的胳膊,石涧仁还有点诧异她怎么突然这么高兴了呢:“我再强调一次,这里完全就跟我当初来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我也不会矫情得非要拖着新婚妻子来过这种原始生活,体验下,至于具体怎么过接下来的生活,我尊重太太的意见。”
结果齐雪娇还没发出指示呢,现实分分钟打脸。
第1384章 夜阑风静縠纹平
那就是齐雪娇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本以为离开镇上就远离了现代化生活的两口子有点目瞪口呆摸出来,发现居然还都是信号满格,前军医不得不承认:“难道是因为我们在山头上,信号传播格外好……不过我现在终于明白各大运营商的通讯基站建设到了多么厉害的地步,妈?”
电话是杨秋林打过来的,关心女儿结婚后的生活,最主要是催促什么时候才能给抱上外孙。
齐雪娇义正言辞的说计划生育是国策,自己两口子一点都不着急,当妈的还是如有天眼,从女儿的态度猜测安静的环境,说想要过来江州看望小两口,估计真实意图还是想搞个婚礼什么。
齐雪娇给丈夫做个鬼脸就干脆交代现在已经离开江州返回乡下了,杨秋林立刻开始絮叨,震惊条件艰苦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听说到了深山老林的地方都要流泪了。
所以这一次齐雪娇觉得有必要认真的给母亲解释下自己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什么样的生活条件那都是夫妻两人的选择,父母真的要放手,如果母亲真的还跟非洲都要把自己拎回来的话,那真是破坏自己所有的生活底线,只有到处去漂泊游荡居无定所了,必须要威胁,这是要逼自己跟家里断掉联系么?
石涧仁先给妻子找了个满是灰尘的小木凳擦干净,让她可以坐在庙前的树荫下慢慢打电话,自己就回身开始清理几乎已经深埋在记忆中的这个家了。
只有一根农村用电线接进来,连接了十五瓦的灯泡,除此之外的电器就只有石涧仁带回来的笔记本电脑了,试着装上在镇子里买的灯头插座,发现这曾经忽明忽暗的电灯也居然能驱动电脑,那就算是万事大吉了,甚至连之前准备牵根电话线的准备都不用了,有手机信号,那就意味着自己能用笔记本电脑和那个网络世界联系,这时候忽然能理解当初高开明说的那种互联网生活,跟自己身处何处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不过这也只是石涧仁为了让自己不至于跟外界脱节的一个信息来源而已,收起电器,快速的整理一下破庙里面原本老少二人的床铺物件,就到旁边厨房开始劈柴烧火做饭。
蹲在灶膛边看着里面的火苗,还是那个习惯的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动作,还是噼里啪啦烧得木柴炸响的声音,红彤彤的脸庞上迎着热浪,过去的几年仿佛变成了一个梦。
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又好像随时都可能听见老头子那拖长的声音:“阿仁……”
上一次经历这种恍惚,应该就是蹲在码头边的柴火灶边做饭吧,不怎么真切,兜兜转转的居然自己又回来蹲在这里,肯定是石涧仁意料之外的,起码比他想象的提前了很多。
“阿仁……”真的这声传来,温柔多了,齐雪娇拨拨发丝,拎着板凳过来旁边坐下,紧靠着丈夫:“这时候我想来研究这个有情饮水饱的课题了,看看心理上的主观情绪到底能把客观物质生活条件抵消到什么程度,反正现在我是觉得心里满是喜乐的,要好好的把这隐居生活给过下去,断绝一切打扰。”
从火苗里抽出思想的石涧仁递过自己那已经关机的手机:“你保管收藏吧,回来这里主要是满足我一点心愿,带着妻子给老头儿告慰一下,可不是非要你来吃苦。”
齐雪娇熟练的把两部手机的电池板都摘掉,用塑料袋细心的包裹收拾起来:“我都没跟我妈提那位老徐的事情,我是确实想在这里长期生活下去,因为刚才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我才真实体会到这是个多么远离现实社会的地方,所谓纷扰、功利,应该就在这一刻被斩断了,这时候就能理解你为什么能轻轻松松放下那些财富跟权力了,我能放下,是因为本质上和曾凯仪类似,我们对于小恩小惠和眼界之下的东西不屑一顾,但如果足够大的诱惑在面前,是不是也能清醒做到,那就要打个问号了,这跟你的放下是截然不同,对吧?”
石涧仁舒心的笑:“真正的放空自己,明白自己说到底只是个人,就能看清自己的本源,该怎么做,往哪里去,对我何尝不是重新锻造下?”
齐雪娇就把锻造的火再烧得大一些:“好!我负责烧火,还是你炒菜做饭,以后每天都要去砍柴么……”现在烧火的柴肯定是现成的,但屋后没有多少了。
其实相比极度冷清的心理孤寂,生活上的问题是很简单的,破庙后面的菜园子虽然疯长得乱七八糟,现在颇能不劳而获的采摘不少现成品,用竹筒连接流过来的山泉水滴在屋檐下的石缸里清澈透亮,漫出来的水又流进旁边的小池塘,石涧仁猜测里面多半有几条很肥的鱼,但更多的收获可能还是后山溪沟里面自己几年前放下的虾笼和捕鱼篓子,再有自己念念不忘的几株野山参现在估计已经长成了胖萝卜吧,改天去挖来给老婆熬鱼汤,今天刚刚到就先简单吃一顿。
所以齐雪娇简直是听得喜滋滋的,享用了清脆可口的炒青菜跟浓香扑鼻的红薯饭之后还抢着去洗碗收拾,她那当过兵的野外生活素养确实没有娇滴滴成分,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两口子已经能端着两杯清茶,坐在山崖上慢悠悠的看着落日余晖了。
有时候荒凉点的环境,夕阳、晚霞之类的自然感受更为强烈,因为荒凉就意味这人烟稀少,意味着周围生态环境的简单,意味着更接近原始状态,连天空都原始干净,所以从灰蓝色的天空慢慢在云彩绚烂中变成金色,又逐渐被染成紫色坠落到夜幕中,齐雪娇都静静的捧着茶杯,跟丈夫一起发呆。
所谓宁静,可能就是这个时候最清晰的感受。
怪不得古人喜欢找个仙风道骨的地方来修炼,就是用这样与世隔绝的自然环境来造就心灵上的宁静,没有电视剧,没有明星,也没有政治和商业纷争,看不到人来人往,听不到车船马啸,甚至连农家的炊烟、呼喊都感觉不到,到处一片寂静,寂静得耳朵都发堵的那种感觉,看着远山轮廓慢慢消失在天际线,然后仿佛有点阴云密布的天空却忽然就变成了星云银河。
淡紫色的夜幕中,波谲云诡的那些若隐若现云朵散开来,之前一直没有看见月亮,却有种拨云见日的突然,虽然没有阳光那么明亮灿烂,但漫天星河突然出现的时候,一直仰着头的齐雪娇还是震撼了。
她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景致,而是在于今天自己刚刚在适应的这种生活,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还在忐忑感受中,就忽然面对这样的浩瀚,而且这种浩瀚的深远明显就是肉眼可见的在流动,提醒这个宇宙、这片星空、这颗星球、这片生存的土地,无时不刻都在斗转星移的变化,能从这种景致里面收获什么样的人生感悟,那还真是见仁见智的事情。
再回头看看石涧仁,十多米外庙里那盏灯泡的光影下,只能看见身边的侧影,无比安静的侧影上连面部轮廓都不那么清晰,就像他身后那苍天大树一般高大伟岸,给人踏实的感受,换做别的女性可能都想深情的靠在一起了,齐雪娇却涌起一股子骄傲来,笑笑把茶杯端起来抿一口,继续仰着头,感悟那种自身格外渺小的存在,这时候再想想什么金钱、权力、斗争,恐怕很容易就被尘埃一样轻轻拂去。
不想说话了。
当然,唯一有点烦的就是蚊子,哪怕这几年没有让它们可以攻击的目标,石涧仁也颇为体贴的点燃了一截以前做的拇指粗艾草香,但还是有不少蚊子像轰炸机似的前仆后继攻向齐雪娇这里来,估计是欺负生人,一直让齐雪娇被笼罩在颇为呛人的烟雾中,也有可能是这存货有点受潮了,而等到这存货烧完以后,简直是铺天盖地的发起攻击。
这才让她不得不最后躲进丈夫的怀里。
毕竟是新婚夫妇,稍微一接触就有感觉,而且那种新环境带来的新鲜感也特别清晰,只是用鼻音哼了两声,石涧仁就心领神会的抱着进破庙去了。
这山神庙不晓得多少年前就是没有庙门的了,钻进旧得发黄的蚊帐里,崭新的被褥透着点乡土气息,没有席梦思没有记忆海绵,厚厚的干草垫子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和外面响亮的虫鸣蛙叫混作一起,这一开场才是正儿八经的野战了,倒也酣畅淋漓,完全接近大自然了,石涧仁也没觉得在这破庙里是不是有啥忌讳,可能还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爷孙俩从来就没有拜过这里的鬼神天地,就是自个儿家里一样。
只是最后石涧仁才发现齐雪娇被的那小双肩包里,除了她那不多的一点保养品,估计就是前天晚上他半夜拎回去的那一袋子计生用品了!
这姑娘是把这事儿看得有多么重要啊。
第1385章 面朝大山,花开春暖
站在石涧仁的角度,隐居就是回归自己安于清贫的生活方式,能够锤炼自己不为外界的物质诱惑而动,这跟当年老头子的避世而居还是有区别的,当然齐雪娇明白,这也许会持续几年时间的销声匿迹生活,更来自于这场突然的婚姻。
甚至可以说石涧仁把他自己几年来所有的个人努力都换做了这场婚姻,所有的财富,所有的声望,所有的社会资源都放弃了,如果不是还留下那么大的产业在持续前进,甚至可以认为石涧仁下山六七年的一切都化成了泡影,那么这场婚姻到底值不值?
就跟爱情往往是盲目的一样,婚姻也没有值不值一说。
冷暖自知。
齐雪娇也从来没跟石涧仁分析过这事儿,但明显这种沉静下来的内心,还是会思考这个问题,从第二天在一片纷繁的鸟叫声中醒来,两人颇有些山野村夫一般的婚姻生活开始了。
好像在江州那几天是结婚度蜜月,现在才是真正的生活。
有了网络,之前石涧仁设想过的生活就简单了很多,夫妻俩心照不宣的不会跟外界有任何主动联系,甚至连金钱往来都没有,也没有繁琐的计划,先慢慢适应习惯这种生活再考虑要不要长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