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想象中更好相处,姚光远正打算问问他正在修读第二硕士的事,陈主任和王教授走了进来。
已经认识了,不需要再介绍,约定晚上一起吃饭,打发小伙子回训练场继续站军姿。
“小李总”的成就太过扎眼,王教授又开起玩笑:“小韩,以前我们介绍起来总说这位是李晓蕾,是韩博同志的妻子。以后不这么介绍了,以后应该这样,这位是韩博同志,李晓蕾女士的丈夫。”
陈主任忍俊不禁笑道:“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必定有一个默默支持她的男人。小韩,你就是那个男人。”
“陈主任,王教授,您二位别再打击了,我现在已经感觉没地位,正沮丧呢。”
王教授不会错过调侃他的机会,煞有介事说:“我倒想沮丧沮丧,可是我家那口子不让我沮丧。新款奥迪,豪华轿车,小韩,帮我问问晓蕾,元旦忙不忙,要是不忙,帮我开奥迪去接一个新娘,侄子娶媳妇,不能没辆好车。”
“行,我帮您问问,应该没问题。”
“王教授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陈主任指指老同事,说起正事:“小韩,言归正传,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韩博就郁闷。
在老家当乡镇公安特派员时,做过许多功课,准备好好收拾一下搞传销的。结果那些人被公捕大会和打击练气功的行动吓得不轻,一个个跑乡政府去找老卢“自首”,写保证书,保证远离传销,一拳打到空气上。
把“多层次传销的危害性及对策”确定为研究课题时,传销已愈演愈烈发展到一发不可收的地步,危害性那么大,工商总局居然在东山省给500多家传销公司授牌!
可以说把传销作为研究课题,在当时是非常有意义的。
然而,国内的有识之士比比皆是,决策层对传销更不会视而不见。
四个多月前,国务院颁布全面停止任何形式传销活动的命令,对整个传销业展开全面封杀!
不管你是规范经营还是违规炒作,不管你有没有获得工商总局批准,只要是从事传销业务的公司全要停止营运,听候国家后续政策的处理。紧接着,国务院又发出要求原有传销企业全部转型为传统批发、零售销方式的文件。
第一次打空,第二次成了“马后炮”。
论文其实写差不多了,传销在国内外的发展现状,国外政府尤其司法部门对传销的态度,国内现有传销组织清单及一些统计数据,传销违反现有的哪些法律法规,传销给国家所造成的危害……
准备得很充分,手稿30多万字,整理一下大概能压缩到25万字左右,可是现在想想,感觉是在做无用功。
韩博被问得真“沮丧”,苦笑着说:“陈主任,王教授,我打算调整研究方向,换个研究课题。”
陈主任能猜出几分,不动声色问:“为什么?”
“我感觉没必要,确切地说没意义。”
打击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行动,他走在别人前面,至少在公安系统内他是真正打响第一枪的,通过实际行动将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案件的管辖权,从国税部门和检察机关“抢”了一部分过来。
“不联网的网上追逃”,他又是第一个想到的,并且又一次取得辉煌战果。
一招鲜吃遍天,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能够想象到他要么不研究,要研究就要研究问题很严重或者上级不是很重视的。
看似“标新立异”,其实是想做点事。
陈主任能理解他的心情,很欣赏他这股闯劲,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而且这篇论文什么时候通过答辩,直接关系到他什么时候能毕业,能获得第一个硕士学位。
毕竟搞研究不仅需要大量时间也需要投入大量精力,从他在乡镇担任公安特派员到现在,研究传销的时间已超过两年。如果调整方向,换研究课题,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
“小韩。”
陈主任抬头看看王教授,很认真地说:“国务院确实全面禁止传销,确实发出要求原有传销企业全部转型为传统批发、零售销方式的文件,正在推行过渡性的转制工作。但那是传销,不是一般的非法经营。关注传销的有识之士不少,对传销的认识有你深刻的不多,你心里非常清楚传销不是一道命令一份文件所能禁绝的。不夸张地说,此时此刻,全国仍有数以万计的人在从事传销。”
今天就是谈这件事的,王教授敲敲桌子,接过话茬,一脸严肃地说:“行政命令禁止不住怎么办,只有立法,只有将传销入刑,然后按照法律法规严厉打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韩博醍醐灌顶般反应过来,不无尴尬问:“主任,王教授,您二位认为继续研究有意义?”
“如果一纸文件能禁得住就没意义,要是禁不住当然有意义,你说能不能禁得住?”
“巨大利益驱动,很难。”
“这就是了,别忘了你的外号,你是韩打击,好好研究研究如何打击。现在没法律依据,公安机关只能干瞪眼。等有了法律依据,你现在的研究将具有很大借鉴意义。”
“一语惊醒梦中人,谢谢陈主任,谢谢王教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怎么做?”陈主任笑问道。
“要作一些小调整,重点放在防范和打击上。”
“对,就按这个思路研究,”陈主任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第二专业呢,接下来打算研究什么?”
正在修读的第二专业只是一个基础,韩博嘿嘿笑道:“暂时没确定,仍在熟悉阶段,我打算利用接下来一年时间,了解和掌握国内的毒品检验、毒化检验、微量物证和理化物证水平及技术,然后参考国外鉴识专家的最新文献,确定一个研究方向。”
正在修读的是生物化学与分子化学专业,搞得全是法庭科学研究。
王教授乐了,禁不住笑道:“小韩,学以致用,然后在其基础上研究创新是好事。关键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徐教授估计不会让你毕业。”
“我想过,所以我会留出半年时间专攻进化基因组学,到时候确定一个方向,看能不能研究个小成果把学位混到手。”
同样是研究生,目标完全不同。
他在北大的师兄师姐一边搞研究一边考虑前途,他目标明确,从事最冷门的法庭科学,追求跟别人完全不一样,难怪徐教授都不知道该如何指导,只能托人帮他收集一些国外法庭科学方面的文献。
他正在干自己喜欢干的事,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整天忙得团团转,所以不觉得累。
陈主任不想看到他总这么忙,更不想他因此忽视组建不久的小家庭,似笑非笑说:“小韩,考虑到你情况跟别人不太一样,我跟顾主任商量了一下,从下个月开始,《涉税案件侦查》由小姚代课,他是财经大学毕业的,又有现成的教材,教本科生没问题,你只要负责给在职民警培训。”
经侦业务培训不是经常搞的,一学期最多一两次。
让“小师弟”军训结束之后当助教,替自己给本科生上课,意味着这一学期可以“偷懒”,意味着有更多时间去干别的事。真怀疑那位文质彬彬、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小师弟”,是导师考虑到自己太忙而特意招的。
韩博正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极少打电话的老宁!
第298章 真相大白
“小韩,给你通报一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4.19案顺利告破,凶手已落网,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死亡二人的大案,我们两家终于打了一个翻身仗……”
老宁兴高采烈,语气抑制不住的激动。
总时不时想起4.19案,总不放心程文明,案件告破,凶手落网,韩博反而愣住了,精神恍惚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问:“死亡二人,另一个被害人是谁,宁局,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大水冲出一具尸骨的事。
宁益安笑看着聚集在分局会议室里的乔局、秦大、陈兴国、王解放和程文明等人,兴奋地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尸骨是男性,尸长与小程查到的那个耿国庆身高不相符,我们一开始怀疑是邹某。为确定死者身份,我们让小程带着一小块骨骼,去703与之前收集到的生物检材进行比对。703的专家鉴定死者DNA与我们以前采集到检材不相符,当时你指挥勘察的,采集到不少毛发、皮屑,不可能全是别人的,其中肯定有属于邹某的。一个都比对不上,说明死者极可能既不是耿国庆也不是邹某。”
老朋友老同事在自己影响下开始采用科技手段,韩博很高兴,朝陈主任、王教授歉意的笑了笑,摁下扬声器,用普通话追问道:“后来呢?”
老宁意识到他身边估计有领导,连忙改口说普通话。
“这个结果让我们意识到之前的侦查方向可能有问题,再次召集专案组成员开案情分析会,总结出两个疑点:第一,凶手抛尸用的编织袋,也就是棉花包,我们柳下河地区农民使用比较多,手工缝制的,底用粗布加厚,其它地方很少。而且这个东西虽然不值钱,家家户户还舍不得丢,卖茧卖棉花有大用。”
“确实如此,人去弹棉花,不可能用那么大包装棉絮,更不可能把包送给弹棉花的。”
“一个包可能是巧合,两个包就不一定是了。”
老宁从王解放手中接过香烟,低头点上,接着道:“第二个疑点,第二个棉花包中虽然没被害人身份证,但鞋、裤腰带和上衣没完全腐烂,鞋是很普通的球鞋,裤腰带也很普通,这个上衣却是我们柳下前年比较流行的一款夹克衫。”
韩博脱口而出道:“第二个被害人极可能是本地人?”
“是的,考虑到有这个可能性,我们再次组织民警进行摸排,重点排查案发之后两个分局辖区内的失踪失联人员。排查发现,柳下镇丁庄村三组有一个名叫林宝连的青年,在案发前后外出打工,之后一直杳无音讯,他母亲证实其有一件这样的夹克衫。他在县铸铁厂上班期间,曾骚扰过女学生,被城南派出所处理过,有前科。发现水漂尸体,我们两家联合侦查时大摸排,他是重点人员,我们有排查记录。从他母亲及当时的排查记录中,我们发现了一个大疑点。”
这个老宁,居然卖起关子。
韩博再次歉意的跟导师笑了笑,问道:“什么疑点?”
“他母亲说他打算跟同村的高华平一起去江南打工,整天跟高华平混在一块儿,我们的民警当时去询问过高华平,高华平说他本来打算一起去的,后来改主意,没去。说林宝连一个人去了江南,他在省道收费站把林宝连送上车的。”
“出外打工不可能不带行李,不可能不跟家人打招呼,高华平这番话漏洞百出!”
老宁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立马解释道:“现在看来我们的民警有一定责任,粗心大意,工作不够细致,但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铸铁厂倒闭之后,林宝连游手好闲,整天不着家。他父亲在你们良庄建筑站当小工,常年在外,年头出去、年尾回来,管不到他。母亲老实巴交,说了他不听,管不住他。干什么事,要去哪儿,从来不跟家人说。并且在倒闭的铸铁厂有宿舍,要去哪儿用不着回家收拾行李。”
“再然后呢?”
“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在不惊动高华平的前提下,抽取林宝连母亲的血,让程文明同志又去了一趟东海,请703生物物证实验室的专家,用林宝连母亲的血与被害人骨骼中的DNA做亲子鉴定,结果真对上了,第二个死者就是林宝连。”
人命关天,不能大意,韩博沉吟道:“宁局,抛尸手法相似,不等于同4.19案有必然联系。”
“小韩,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们不会轻易下定论,不会因为抛尸手法相似就将两个案子串并。”
老宁弹弹烟灰,不无得意笑道:“搞清楚第二个被害人身份之后,我们以两个棉花包为突破口,秘密询问高华平家的邻居。结果一个村民有印象,指认出装蒋小红尸体的棉花包是高华平家的,有一年卖茧,他借用过。有一处划破了,他媳妇用布缝上还回去的。”
“我们当时做过这项工作!”
“所以说破案有时候真靠运气,我们拿着棉花包走访询问时,有印象的村民正好在外地打工,两口子一起去的。高华平母亲绝对认识,不过他母亲是聋哑人,只能找他认,他当然说没见过。”
“他父亲呢?”
“死了,五年前得癌症死的,他跟他母亲相依为命。”
老宁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水,继续说道:“一个被害人跟他关系密切,甚至声称被害人是他送上长途车外出打工的;装另一个被害人尸体的棉花包,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他家的,这两起命案怎可能跟他没关系。死亡两人的命案,必须向市局汇报。我们两个市局刑侦支队领导全来了,再次开案情分析会,一致认为可以传讯嫌疑人,并且帮我们请来两位经验丰富的审讯专家。已经被我们暗中监视近一个月的高华平,被带到我们新庵县局刑警大队不到一小时就招供了。”
“他怎么说的?”
“案情并不复杂,邹某离开我柳下前一天下午,他与林宝连在镇上闲逛,看见去镇上买菜的蒋小红,听口音又是外地人,林宝连色心大起,拉着他一起尾随。蒋小红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买完菜步行回租住的小店。经过第一现场南边的丁字路口时,蒋小红尿急。周围没人家,自然不会有厕所,只能外面解手。为避开有可能经过的行人,她沿油菜田边的小路往北走。林宝连认为这是个机会,提议‘玩玩这个漂亮的外地女人’,高华平声称当时不太愿意,不过这个说辞站不住脚。总之,两个人一路跟踪过去,将蹲在菜地里解小手的蒋小红拖入排水渠实施强奸,一个捂着被害人嘴,一个发泄兽欲,完了之后发现被害人不挣扎了,好像没有呼吸。林宝连一不做二不休,拔出弹簧刀一连捅了被害人腹部几刀。”
时间、地点和下刀位置能对上,应该不会有问题。
韩博若有所思,老宁不无兴奋说:“高华平称当时吓坏了,声称他没想过杀人,尸体在这儿,一大滩血,公安发现怎么办,被公安查到怎么办?杀人偿命,要枪毙的,二人一商量,决定毁尸灭迹。他们不敢走大路,顺着渠往西走,准备回家拿铁锹过来挖坑掩埋。高华平说他看过一本小说,书里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林宝连总是惹事,又有前科,指不定哪天落到公安手里,扛不住把这件事交代出来。为保护自己,他趁林宝连不注意,在第一现场西边大约100米的地方,顺手捡起一块砖头,对着林宝连后脑勺一顿猛砸,然后跟林宝连对待蒋小红一样,用林宝连的弹簧刀,也捅了林宝连几刀……”
尸体白骨化,刀口无法鉴定,林宝连的头骨确实受伤。
更重要的是,根据高华平的交代,城东分局组织人员抽干邻居鱼塘里的水,找到了锈迹斑斑的凶器。
凶手落网,真相大白。
回想整个侦破经过,韩博不禁苦笑道:“宁局,搞到现在才破案,我有责任。我是勘查总指挥,我组织的现场勘查不细致,如果当时再往西走走,一定能发现林宝连的血迹,能发现第二个作案现场。”
新庵县公安局副局长乔兴旺接过手机,哈哈笑道:“小韩,你完全用不着自责,我们当时的侦查方向虽然搞错了,但是我们所做的工作非常有意义。要是没采集邹某的生物检材,要是没查清被害人蒋小红身份,要是没查出有耿国庆这么一个人,我们就不可能采用排除法大胆判定凶手极可能是本地人。何况当时林宝连的尸体沉在河底,就算我们找到血迹,找到第二个作案现场,一样束手无策,因为没法儿确定被害人身份。总之,案子破了,凶手会受到法律制裁,我们呢也能给被害人亲属一个交代,主要是给蒋小红亲属交代,林宝连本来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死不足惜!”
……
案子破了,韩博一样高兴。
可是高兴之余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邹某去哪儿了,耿国庆为何到现在仍杳无音讯。这个谜团萦绕在脑海里,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想也是白想。
老宁说得对,破案有时候真靠运气,如果没那场大水,林宝连的尸骨估计要很多年之后被发现,甚至永远发现不了,这个案子或许真会成为一起悬案。
第299章 学成归来!
从地图上看,南港距东海很近,所以这坐江畔城市被人们称之为“北东海”。
经济技术开发区那边正在修建高速公路和长江大桥,江南已经有了通往东海的高速公路,现在从“不算新家的新家”去思岗老家需要两个小时,去东海的家需要三个小时,等高速公路和长江大桥建成通车,大概只需要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