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队,陈局还在视察,你怎么先回来了?”
“韩队,坐,我给你倒水。”
“你们应该听说了,我明天要去江城参加培训,陈局让我先回来安排下工作。”
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同事们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很正常。韩博回头看看,微笑着招呼道:“吕主任,黄主任,进来吧,站外面干什么。”
单位升格,一下子冒出那么多职位,老法医的心再次活络起来,一脸不好意思笑道:“韩队,恭喜恭喜,你高升我才能跟着沾光。”
“是啊韩队,要不是您兼任大队长,我们技术大队不知道还要窝囊多少年。”理化室主任老黄喜形于色,跟老吕一起走进大队办公室。
“坐,坐下说。”
正常工作不能耽误,这个关键时刻稳定军心比什么都重要。
回大队前去过常务副局长和分管副局长办公室,跟两位局领导汇报完想法去政治部,然后给远在西川追查0101案爆炸物来源的“老帅”打一个电话,跟支队政委又谈了近半个小时,大队内部人员将来何去何从基本上确定了。
韦绍文和陈文其欲言又止,韩博不想跟他们卖关子:“各位,技术大楼装修完交付使用之时,就是我们技侦支队挂牌成立之日。外面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市政法委及局党委研究决定由我出任支队长,政委人选上级仍在研究,研究完之后还要考察。未来的技侦支队不光负责刑技,还要负责技术侦察。刑技这一块自然以我们三大队为主,教导员,陈大,你们二位要有个心理准备,这几天政治部会找你们谈话,不出意外将会由你们出任副政委和副支队长。”
谁担任政委,支队长没发言权。
由谁担任副政委和副支队长,支队长有一定发言权,他说“不出意外”这事基本上就定了,即将提正科,韦绍文和陈文其欣喜若狂。
“别谢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韩博摆摆手,目光转移到吕静晨身上:“吕主任,大队升格支队,对大家伙来说确实是一个机会,关键组织人事部门把年龄卡得很死。你兢兢业业干这么多年,支队、政治部包括汤局崔局都想帮忙,可这个工作实在不好做。”
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错过这个村以后再也不会有店。
吕静晨很沮丧,一脸失落。
搞技术的能有多大权力,韩博非常清楚他不是想当多大官,只是想提个副科,退休之后能享受到副科级干部退休待遇。
一个月多一百多块钱,对自己来说算不上什么,对他这样的普通民警一年多一千跟少一千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为部下考虑的领导不是好领导,韩博岂能让老同志失望,话锋一转:“在局机关不好解决,去分局相对容易一点。长江分局技术大队急需经验丰富的法医,调过去既能提副主任科员离家又近,你考虑考虑,如果愿意下基层我就跟领导汇报。”
在这几乎天天跟尸体打交道,去分局一样是跟尸体打交道。
年龄大了,又是搞技术的,对吕静晨而言在市局干跟下基层没什么两样,激动不已说:“谢谢韩队,谢谢韩队帮忙,我愿意去长江分局。”
“好,我等会跟政治部汇报。”
老黄相比老吕算不上“老”,年龄不是问题,继续担任理化室主任,提副科;法医室副主任接替老吕担任主任,同样提副科。
未来的技侦支队要设立办公室、政工科、技术侦察大队和一个技术管理室,另外两个正科级和两个副科级职位是为这四个小单位准备的,人员从其他单位抽调。
老同志不是晋升就是提级别,新同志一样有盼头,正股级职数六个,到底提拔谁支队正式挂牌成立之后再研究。
单位升格,集体升官,同志们士气高昂。
日常事务、队伍管理、业务培训等工作安排下去根本不用操心,开完小会去各室看看,然后去正在加班加点装修的技术大楼转了转,回家收拾行李,跟母亲打了个招呼,再次赶到市局跟一起参加培训的几位汇合,开一辆车提前一天去江城。
家里的“装修工程”仍在继续,韩妈必须在家盯着。
孕妇堪称“国宝级”人物,没人照顾饮食起居可不行,李妈昨天跟车去了良庄,已经在小单家安顿下来了。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韩博根本不担心妻子,也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卷入思岗的政治漩涡,坐在依维柯最后一排看似闭目养神,其实脑海全是老卢。
“韩支队,想什么呢,看上去忧心忡忡。”
市局看守所唐副所长,所长生病住院,过去几个月一直是他在主持工作,培训回来就扶正,春风得意,心情不错。
韩博不会把私事带到工作中,笑道:“没想什么,没忧心忡忡,可能这些天有点累。”
海工集团发生爆炸,全市民警没能过上一个安生元旦。
人家只是身体累,他作为专案组副组长,作为案件侦破的主要参与者,不光身体累心更累。
唐副所长干过刑警,能够理解他当时承受多大压力,感叹道:“搞刑侦就怕遇到大案,现在有你这位专家,有先进的检验设备,稍微好一点。以前有什么,全靠摸排。韦支队在港口分局当刑侦副局长时遇到过一个案子,我被抽调进专案组,跟他一起搞了三个月,三个月没睡过一个安生觉。”
一起去参加培训的交管局副政委回头问:“老唐,你说得是4号码头那个案子吧?”
“就是那个案子,先后投入多少警力,结果还是没破。”
“命案?”韩博有些好奇。
“抢劫杀人,被害人是区文化局的女干部,刚结婚两个多月,当时怀有身孕,一死两命。她丈夫在市委工作,是当时市委毕副书记的秘书。市领导震怒,要求我们公安局限期破案,结果案子没破,项局调政协,当时的刑侦副局长、刑侦支队长、港口分局局长全部调整。”
“什么时候的案件?”
这个案子市局的“老人”印象深刻,柯副政委苦笑道:“91年底,12.26案,12月26号发生的,被害人姓旬,这个姓在我们南港很少,老家在西北,大学生,统一分配过来的。能说会道,会唱歌会跳舞,区里搞文艺活动全让她主持。毕副书记去区里检查工作,看小姑娘不错,就把她介绍给自己的秘书。市领导做媒,结果喜酒喝完没几天,新娘子被歹徒杀了,毕副书记怎可能不发火。项局没办法,只能立军令状,保证两个月破案,可惜运气不好,到现在都没抓到凶手。”
“一点线索没有?”
“老唐,你上过专案,你熟悉情况。”
到江城需要四个多小时,闲着也是闲着,唐副所长干脆介绍起案情:“当时4号码头晚上很热闹,附近有港务局的宿舍区,有海员俱乐部,红极一时的友谊商店也在那儿。案发当晚,被害人去海员俱乐部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之后一个人骑自行车回市委机关干部宿舍,没想到这是一条不归路,再次发现她时已经是一具尸体。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一个清洁工,打扫卫生,起得很早,清理垃圾时发现尸体被扔在马路边一个水泥浇筑的垃圾箱里。我们仔仔细细勘查,发现第一现场距垃圾箱不远,并且在草丛里找到了凶器,一把这么长的匕首,上面有被害人的血迹,但没提取指纹。”
科学在发展,时代在进步。
当时许多无法侦破的案件,在现在的技术条件下完全有可能破。
韩博追问道:“后来呢?”
“走访询问,组织警力排查,全市有前科的,游手好闲的,当晚参加过婚礼的,有一个算一个全在摸排之内。走访询问没找到目击者,摸排没发现具有作案嫌疑的人,于是顶着压力传讯她丈夫,安排民警去她就读过的学校,去她老家,结果一无所获。”
“匕首呢?”
“匕首是唯一物证,当时把它作为调查重点,不知道问过多少人。是用锯木机锯条自制的,之前没人见过谁有那样的匕首,这条线也就断了。”
“什么样的匕首?”
“两面开锋,刃长不到20厘米长,柄上缠有粗布条,握住不容易滑,不容易伤到自己的手。现在很稀少,以前很多。”
这样的匕首韩博还真见过,小时候自制过很多工具和玩具。
用小锯条做刻刀刻喜联(类似于窗花),用钢丝皮筋起来做“手枪”,想到匕首把上的粗布条,韩博沉吟道:“虽然过去十一年,要是凶器没丢,我可以试试能不能从上面提取到嫌犯的DNA。”
他能从雷管上提取到DNA,一样能从匕首上提取到,只要上面有。
唐副所长眼前一亮,啪一声猛拍了下大腿:“那么重要的证物,应该不会搞丢,可以打电话问问港口分局,让他们找找。也可以打电话问问韦支队,他是当时的专案组副组长,肯定有印象。”
第354章 股东大会
“统一思想”工作进展顺利,“良庄人自己的银行”成立五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股东大会如期召开。
以前小事总经理和副总经理说了算,大事镇里说了算。
材料上的第一次股东大会是在老良庄乡政府三楼会议室开的,老卢“钦点”10个股东代表,算上他、焦汉东、老马、老袁和韩博在内的几个一样入过股的乡党委成员,把另外800个股东给“代表”了。
现在的董事会和监事会就是在那次股东大会,确切地说应该是“股东代表大会”上产生的,并且股东代表连自己都代表不了,更不用说代表别人。
包括董事长、监事会主席、总经理、副总经理人选在内的所有决策,全是他跟时任乡党委副书记、乡长焦汉东作出的。
他俩才是“代表”,整整代表830个股东!
结果可想而知,被逼入股的八百多名股东有股权,没话语权,没知情权,更不用说投票权。
股东遇到难事,想去基金会贷点款,一样公事公办,不管你是不是股东。
既不允许用股权抵押贷款,也不允许私下转让股份。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对绝大多股东而言在基金会入股就是一个“坑”,钱扔下去连声响都听不见。
换作其它地方早造反了,但这里是良庄,是“老卢的良庄”!
他根深蒂固,老百姓信他服他,从良庄走出去的大领导罩着他,焦汉东又对他很尊敬,在基金会这个问题上跟他“穿一条裤子”。以至于他退居二线前没人敢公开反对,退居二线之后大小股东一样敢怒不敢言。
基金会章程上白纸黑字写着可以退股,不过退股的后果会很严重。
镇干部退股,以后别指望晋升,现在负责的工作都要调整;教师退股,各种评选基本上没你份儿;退休人员退股,以后报销医药费会一张单子一张单子认真研究;村干部退股,这个村干部基本上也就干到头了;企事业单位职工退股的日子一样难过。
不夸张地说,他的“阴影”不仅会笼罩你的工作,而且会笼罩到你的家庭,你的生活!
大城市无所谓,邻里之间可以老死不相往来。
农村不行,农村的社会舆论很可怕,走哪儿都会被议论这个人退股了。500块钱多大点事,又没说永远不给你,斤斤计较,这个人太精明,以后不能打交道……
不过这一切已经成为过去,提起“良庄人自己的银行”,大小股东不再是一把“辛酸泪”,取而代之的是希望,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同志们,股东们,这位就是我们良庄农民合作基金会第一大股东兼基金会董事长候选人李晓蕾同志。”
老卢坐在主席台中央对着麦克风抑扬顿挫,左边依次是县委常委、良庄镇党委书记焦汉东,良庄镇党委副书记、镇长陈文兵等四位镇领导;右边依次是今天大会的主角李晓蕾及基金会总经理、副总经理和总经理助理。
头顶是“良庄镇农民合作基金会第二届股东大会”的大横幅,背后依然是党旗国旗,中间依然是国徽,搞得跟开全镇党员干部大会似的,不过台下坐着的确实大多是老良庄乡的党员干部。
开大会拍下来,搞活动拍下,有事没事拍拍的优良传统,已经从良庄派出所发扬到了全镇。
镇里开会要拍,企业奠基或开业要拍,群众结婚要拍,连办丧事都要拍拍。
新良庄,新风尚,开如此隆重的大会怎可能不拍?
照相的照相,摄影的摄影,有镇里干部,有基金会工作人员,还有举着傻瓜相机的股东。
老书记讲话,掌声如潮。
李晓蕾很配合的站起来,满面笑容,朝台下微微鞠躬,肚子不是很显,一身职业装看上去格外得体。
坐在“阔别已久”主席台中央,主持这么多人参加的大会。
老卢红光满面、意气风发,医生怀疑癌症的事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习惯性的举起胳膊,打着手势说:“有些股东见过李晓蕾同志,大多股东没见过,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今天股东基本上全在,本人没时间的也派代表来了,我给各位股东正式介绍一下。李晓蕾同志是北京人,也是我们思岗人,我们良庄人。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她爱人韩博同志我们全认识,先后担任过老良庄乡公安特派员、乡长助理,良庄镇党委委员、良庄派出所长,我们思岗县公安局党委委员、良庄公安分局局长。”
一个股东脱口而出道:“韩打击!”
良庄谁名声最响,老卢绝对排第一。
至于第二,焦汉东真没资格,在群众心目中肯定是“韩打击”,只是这个名声跟老卢的名声不一样。一个打心眼里由衷尊敬,一个只有畏而没有敬。
听到这个直至今日仍有老百姓用来吓唬小孩的绰号,会场里一阵哄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管好名声还是坏名声,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名声够响的人接班,只有这样才能服众,才能稳定住广大储户的军心。
“对对对,就是打击你打击他,打击完这个打击那个的韩打击!”
小韩当然不会接班,他媳妇接班一样的,老卢很高兴,啪啪啪连敲几下桌子,脸色一正:“各位全知道全认识韩博同志,对李晓蕾同志不是很了解,现在,我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李晓蕾同志跟她爱人一样出色,一样有能力!她有文化,跟韩博同志是大学同学,学得是国际贸易。我卢惠生拉着老脸把她请过来之前,就是我们思岗县丝绸集团北京公司总经理。这个总经理跟其他总经理不一样,不光负责华北地区销售,同时负责丝绸集团产品出口。丝绸集团过去四五年的外贸订单,80%是她接的,去过美国、英国、德国、法国、日本、韩国等几十个国家和地区,作为我们省人民政府代表团的一员,去澳门见证过澳门回归仪式。总理亲切接见过,作为商务代表团成员随国家领导人出过访。是我们思岗县‘巾帼建功先进个人’,荣获过我们省三八红旗手称号,先当选我们思岗县‘十大杰出青年’,紧接着又被评选为我们南港市‘十大杰出青年’。在良庄,个个知道‘韩打击’没听说过李晓蕾,但出了良庄,人家只知道李晓蕾不知道韩博是谁。”
丝绸集团一年产值好几亿,80%订单她接的,她一年做多少业务!
总理亲切接见过,随国家领导人出过访,思岗历史上好像就侯秀峰那个大能人,没想到侯秀峰当官去了,丝织总厂又出了个女强人,算起来还是良庄人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