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员福将,能帮老卢要回两百万,一样能把逃犯抓回来,我对你有信心。那个顾新贵我听说过,挺危险的,抓捕时一定要注意安全。手里有枪,心中不慌,还是去领把枪吧。”
韩博掀开衣角,煞有介事地说:“我有枪。”
“你小子,别开玩笑了,去填单子领一把,这把配给警务室的其他同志,回头补办下手续。”
带真枪实弹麻烦,但现在把守的是“西伯利亚”,一旦遇到穷凶极恶的罪犯,或执行一些很危险的截堵任务,没一把好枪真不行。何况过几天要出省执行抓捕,拿把破枪兄弟公安部门同行会笑话的,会影响江省公安形象。
办手续,领枪。
他没上过警校,没当过兵,从来没开过枪,吉主任有些不放心。
再三强调枪支使用规定,给武警中队打电话,让武警中队副中队长教教怎么使用,去武警中队吃了一顿便饭,一起去县武装部靶场打了几十发子弹,直到下午三点才赶到县自考办报名。
自学考试宽进严出,只要符合条件就可以报名。
交钱预定书,买回去之后自己可以看,同事们一样可以学习,回头可以搞个学习室。至于能不能考过是另一回事,大不了两年之后再报名再考。
考虑到那些贩子极可能冲卡,回良庄前又去了一趟交警队,管他们借几个“停车检查”的路障和一堆圆锥。给丝绸公司王经理打电话,请他派辆车拉到良庄去。
第二天下午,一切准备妥当。
小单去几个养蚕最多的村转了转,发现有几家已经开始摘茧。
援兵如约而至,高长兴亲自带队,跟吴永亮、小颜等十几个老部下再次团聚,韩博很是高兴。
“韩科长,你这哪是警务室,你这是良庄公安分局。跟局领导说说,把我也调过来。”
“滚一边去,我还坐在这儿呢!”
“高队,我就是开个玩笑。小单,你家在哪儿,远不远?”
“不远,等忙完眼前事一起去我家坐坐。”
他们聊得兴高采烈,韩博指着一把微冲好奇地问:“高队,这家伙好不好使,里面有没有子弹。”
“好使。”
高长兴接过拆下弹夹,笑道:“子弹有,不过是空包弹,这帮家伙几年没摸枪,哪敢给他们配实弹。”
正聊着,工商局和丝绸公司的人到了。
来了八辆车,两辆轿车,两辆面包车,三辆卡车和一辆金杯小客车。工商局曹副局长和丝绸公司宋副经理带队,干部职工来了四十多个。
其他人交给老王和王燕招呼,领导请到二楼会议室。
为体现对乡党委政府的尊重,特别把老卢、焦乡长和崔副书记请来了。
虽然贩子收购价高,老百姓把茧卖给贩子收入会多一些,但中央、省里和市里明文规定禁止这种行为,并且一些无良商贩收走茧不给钱,许多老百姓上当受骗,老卢对严厉打击非法经营是支持的。
今天上午还亲自通过广播,号召全乡蚕农遵守法律法规,不要光顾眼前利益。
他是最高领导,中间位置当然要让给他。
然后是焦乡长、崔副书记,座次按级别来,堂堂的公安特派员在自己的警务室,只能陪坐末位,只有端茶倒水的份儿。
“工商和丝绸的干部全在这儿,我们乡党委政府只有两点要求。第一,查获的鲜茧,尤其那些没支付茧款的茧,必须以指导价收购,不能因为涉嫌非法经营把就罚没,不得降等级、不得扣秤,要保证我乡蚕农利益不会因此受损。当然,在发放茧款时,我们乡里会进行批评教育。第二,在查处时若涉及到我们的村干部,必须第一时间向乡党委政府通报,由我们乡党委政府处理,不要屁大点事就往上捅。要是你们的收购价跟贩子一样,哪会有这么多事……”
老卢的语气不容置疑,连脏话都飚出来了,在维护本乡群众利益这一问题上的态度坚决,难怪老百姓那么拥戴他。
丝绸公司还指望明年继续收茧,岂能干那种一锤子买卖,宋副经理第一个表态。
他是连县长都不买账的主儿,这是又是他的“独立王国”,工商局曹副局长不会傻乎乎跟他对着干,跟着表示会尊重乡党委政府的意见。
一个是来抢茧一个是来罚款的,老卢对他们不太放心,让崔副书记留下,兼任打击非法经营专项行动的总指挥。
书记乡长忙着撤乡建镇,不会把精力浪费在这破事上,又说了几句走了。
会议进入正题,韩博指着一张手绘的地图介绍道:“各位领导,从我们掌握的线索看,往年之所以没堵住,一是投入堵截的人手不足,漏洞太多。柳下河上不只有一座柳下河大桥,南边有柳南桥、团结桥,北边有柳中桥和柳北桥,面包车、农用三轮车全部可以通行。此外,许多贩子为逃避查处,使用内河船只作为运输工具。相比陆路运输,水运更隐蔽,能运输的鲜茧更多。准备点塑料薄膜,搞好防潮措施,一条十几吨的水泥船能装几千公斤茧。陆路有分界,河面没法分界,只要驶进柳下河,往西岸一靠,我们就拿他束手无策。”
“小韩,你熟悉情况,你安排部署吧,我们的人交给你指挥。”
“我们工商一样。”
“感谢三位领导信任,我简单汇报一下,如果考虑不周,三位领导请指出来。”
韩博拿起一支水笔,一边在地图上标注,一边意气风发地说:“为了将非法经营分子一网打尽,我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先把他们放进来。陆路五座桥梁,凌晨一点再设卡,我们的干警、联防队员及工商和丝绸系统干部职工,凌晨一点再上岗。为确保在此之前鲜茧不至大量外流,一座桥派一个便衣监视,准备设卡上岗的同志在附近隐蔽休息,发现可疑车辆立即出来检查。确认涉嫌非法经营,迅速将其带离现场,这么一来就可以避免打草惊蛇。水路这一块我警务室已准备8条水泥船,今晚十点开往连接柳下河的几条内河,一艘船配一个干警一个联防队员一个工商管理人员,丝绸系统干部再安排几个,陆路关卡同样如此。同时能保持两支主要由干警组成的机动力量,一支由我带队,一支由我们县局巡警中队高长兴中队长带队……”
第64章 打击非法经营的专项行动(二)
外围扎紧口子,里面根据线索重点打击。
对讲机二十多部,备用电池准备几十块,警务室有中继台,通讯方便,指挥顺畅。
联防队员即刻起不得私自离开大院,干什么必须请示汇报,连夜里设卡执勤人员在哪吃饭都考虑到了,准备工作和行动部署无可挑剔,三位领导实在没什么好补充的。
开完小会,开大会。
所有参战人员去食堂,三位领导动员,韩博根据花名册分工组队。一切安排妥,去各办公室或躺在车上抓紧时间休息。
小单负责情报,换上便衣骑摩托车出去了,王燕守在刚安装好的总台及电话边等消息。警务室副主任王治纲张罗晚饭,忙得焦头烂额。
大白天,三位领导睡不着,在会议室打八十分消磨时间。
曹副局长和宋副经理从县里来的,他们对家。
韩博是良庄干部,自然要同负责政法、综治等工作的乡党委崔副书记对家。
曹副局长摸到一把烂牌,随便扔出一小对,冷不丁问:“小韩,丝织总厂改制工作快结束了吧。”
民间组织部长太多,关心的还全是领导的人事任命。
他问的不是丝织总厂,他是想知道侯厂长的情况。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想进步的民警,韩博不可能不关注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单位领导。在“请示汇报”名单中,侯厂长很靠前,平均四天打电话汇报一次工作。
丝织总厂这段时间调到政府部门的干部不少,真正被别人视为亲信的就他一个。
改制工作接近尾声,对接下来的大概去向侯厂长没隐瞒,只是文件没下来,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变数,让他知道就行了,不要张扬。
确实要高升,不过不在思岗,要出任的也不是常务副县长,而是工业基础比思岗好、国企面临的问题比思岗严峻、紧邻南港市的南州市(县级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整天忙这忙那,一直没顾上打电话问,宋经理应该知道,丝织厂和丝绸公司本来就是一家嘛。”
全思岗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就丁书记、李工和钱主任他们几个一起把丝织总厂搞起来的老搭档,县领导估计只有谢书记知道,韩博自然不会乱说。
宋副经理消息灵通,眉飞色舞地说:“侯厂跟其他领导不一样,有文化有水平有能力,成绩有目共睹。去北京开两会,部委领导向他请教茧丝行业如何健康发展,请他参与制定这方面的法律法规,省里去年就要调侯厂去当丝绸总公司党委书记。他是市管干部,全市为数不多的全国人大代表,市里不放。上级一次一次打电话,一次一次要人,出任改制后的集团董事长不太可能,市里又舍不得放他走,常务副县长板上钉钉,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
人大代表,十大杰出青年,优秀企业家……
侯厂长光环无数,在全省丝绸乃至整个纺织行业有地位,每年省经贸委、省物价局和省丝绸总公司都要请他去江城开会,一起商量确定蚕茧收购价。
省市领导出国考察尤其招商引资,经常点名要他随行。
老卢不买县领导账,看见侯厂长却客客气气,用他的话说,侯厂长是真有本事的人。
小伙子有这样的领导器重,前途怎可能不光明?
安排到良庄当公安特派员,或许是侯厂长一手安排的,不然老卢怎会把这办公楼给他当警务室,又怎会允许工商和丝绸系统在他地盘上严厉打击非法经营的贩子。
曹副局长联想力非常之丰富,看韩特派的眼神变了,语气比之前更亲切。
刚摸到一手好牌,正准备好好扣他们的底,王燕敲门走进来汇报:“韩特派,收购站五分钟前开秤,六个窗口同时收,卖茧的人不少,来打听价格的更多。另外小单汇报,几个重点村,几乎家家户户全在摘茧。”
宋副经理惊问道:“怎么可能这么快,我们才开秤!”
崔副书记把牌往桌上一扔,轻描淡写地说:“许多蚕农没买指导站的蚕籽,买的是新庵的籽,上山时间比我们思岗平均早一天半至两天。”
指导站下半年才走上正轨,之前没几个人,许多工作没做,对发籽这一块宋副经理不太清楚。
曹副局长年年参与蚕茧收购,对蚕籽与蚕茧的关系非常了解,不禁脱口而出道:“计划收购多少是按发籽数量估算的,这么说全良庄鲜茧实际数量远超8万5千公斤!”
你们这些县里的干部,平时不往农村走,哪里知道农村的情况。
崔副书记微笑着确认道:“这几年一直在扩桑,应该按多少桑田估算,8万5千公斤是老皇历,要是能全收购上来,不会低于14万公斤。并且今年气候不错,有利于蚕茧生产。”
家里没养过蚕,对这些情况不清楚。
韩博猛然反应过来,蓦地站起身:“今天晚上到明天上午是卖茧高峰期,只有一夜时间,我们的部署有问题,必须立即调整!”
“怎么调整?”
“不能被动防守,必须主动出击,先确保全乡蚕茧收购上来,再设卡堵截从我们这儿过境的。”
“小韩,你打算下村抓?”
为打好这一仗,小单全力以赴。
在他大伯帮助下,发展了十几个耳目,大多是各村家里不养蚕的、已落选几年的村干部,几乎家家有电话,消息灵通。
为确保万无一失,小单又发动了许多亲朋好友。
她母亲正在他外公那个村帮着盯,他那个修摩托车的战友,这几天一直在帮着跑这事。
贩子来良庄收,大多不给现金。
要是没人帮忙没人担保,村民不敢把茧卖给他们,也在“发动群众”。不是半公开化,是完全公开化。只是担心回去路上被堵截,一般要到夜里12点之后开秤。
哪个村来了几个贩子,姓什么,叫什么名字,跟谁家是亲戚,到底是什么亲戚关系,同哪几户村民约定好了,夜里在哪儿开秤,警务室掌握得清清楚楚。
之所以没想过抓现行,是担心在村里行动,把茧卖给贩子的蚕农会阻扰。事关下半年收入,事关他们的血汗钱,搞不好会发生群体事件。
崔副书记同样有此担忧,紧皱着眉头说:“小韩,你要想好了,万一控制不住局面会出大事的!”
“崔书记,我需要乡党委政府支持,我们采取行动,乡里组织各村党员干部安抚善后。”
“你等等,我向卢书记请示。”
确保秋茧收购是省市县三级下达的任务,乡里有义务协助。
想顺顺利利撤乡建镇,必须跟上面搞好关系,至少要缓和一下关系。以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敷衍了事,现在不行。
一切为撤乡建镇大局,老卢在电话那头同意了。
乡里立即通知各村支书、村长(村委会主任)和治保主任等干部来开会,进入乡政府就开始讲“撤乡建镇”,这个讲完那个讲,晚上管饭,不讲完不许走。
……
PS:有书友对投机倒把有疑议,这里解释一下。
当时执行的是1979年刑法,投机倒把开始用得多,到最后因为政治意味太浓,公开叫的少,按照法律条款解释是违反工商管理法规,破坏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另外蚕茧跟烟草一样专营,直到现在依然如此。贩子不只是跨区收购,并且没权收购。只是现在处罚没那么重,一般处以违法所得的三至五倍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