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博当选党支部书记,老王同志组织委员,高亚丽宣传委员,米金龙保密委员,小单青年委员(相当于警务室的团委书记)。
按照程序,要将支部党员大会选举结果、党支部委员会选举结果和党支部委员的分工情况向上级党委汇报,要获得上级党组织批复。崔副书记列席会议,他就代表上级党组织,接过小高整理的材料看了看,一锤定音,宣布警务室党支部正式成立。
事情一次办完,不能拖泥带水。
审查三份入党申请,确定入党积极分子,指定高亚丽、老王、老米、小单等正式党员作为三个入党积极分子的培养联系人。
王燕、安小勇和陈猛正式列入考察对象,虽然不是党员没资格参加会议,却比参加会议的人激动,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个党支部就是为她们成立的。
食堂加餐,好好庆祝一下。
吃完晚饭,送走崔副书记,继续开会,不再是党组织的会议,是案情汇报分析会。
“六个嫌疑人中,张朋基本可以排除。走访询问发现,案发当晚,他去李庄一亲戚家吃喜酒,喝多了,烂醉如泥,没回来,在亲戚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才清醒,吃完午饭才回来。”
红旗村鱼塘失窃案是小单负责的,他摘下白黑板上张朋的照片,指着第二个嫌疑人汇报道:“蔡青锋嫌疑较大,群众反映他经常偷偷去人家养殖塘钓鱼,家里有鱼叉、丝网和电鱼器,有一条小水泥船,在红旗三组的交通河里有两个笼网。正事不干,整天捕鱼钓黄鳝钓鳖捉青蛙。手脚不干净,经常从野河搞到人养殖河或养殖塘去。天天走夜路,看见瓜田偷几个瓜,看见梨树桃树摘一大筐水果回去,在红旗村周边是出了名的。并且案发第二天上午,有村民看到他媳妇在河边杀鱼。”
王燕翻开一份材料,补充道:“他有偷鱼前科,被李特派处理过。94年3月被收容审查,在看守所关了两个月。”
收容审查,那就是没掌握他的犯罪证据了。
细想起来公安机关权力真大,只要民警填写一份建议收容审查表,经派出所长和正科级以上领导签字同意,就可以将违法犯罪嫌疑人关入看守所审查三个月,可以两次延期,最多能关九个月。
这种收审不需要任何证据,只需写上“据群众反映,某某某近日多次深夜游荡,手头阔绰,有盗抢财物嫌疑”之类的收审原因。
不过那是以前,今年3月修订刑事诉讼法,将收审条件写入进拘留措施条件之中,明令禁止再使用收审措施。在司法实践中,已彻底废止。
对办案单位尤其刑警队来说,想通过法院对一个小偷判刑六个月都很困难,必须通过检察院审核证据,批准逮捕。由检察院再补充材料,向法院提起公诉,最后再由法院审理宣判。常常会因证据不足或案情轻微等原因被检察院宣布不予逮捕,或在法院那一环节被宣布不予起诉。
收容审查废止了可以劳教,办一个违法人员劳动教养两年相对容易,只需要市局劳教委员会批准。
参加律师资格考试带来的影响很大,而且支离破碎的梦境中将来劳教也要废止,韩博不想办那种有瑕疵的案子,疑罪从无,有证据就将嫌疑人送上法庭,没证据就收集证据,收集不到就死死盯着他。
“第三个嫌疑人呢?”
“李固,25岁,绰号贼猴子,家在红旗三组,姐姐嫁在良东村,姐夫家开小店,经常住姐姐家,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整天游手好闲。案发第二天上午,有群众看见他在菜市场门口卖鱼,因拒不交纳工商管理费,与工商所同志发生争执,这一点已查实。”
小单摘下照片,苦笑道:“走访询问确认,他那天卖的全是小鱼杂鱼,不是人工养殖的鲫鱼草鱼,且数量不多,就一小桶,大概三十多斤,基本可以排除其嫌疑。”
综治办主任周正发提过这个人,让好好收拾收拾。
韩博回头问:“他有没有被处理过?”
“处理过,收审过三次,结果每次收审都会成为他嚣张的资本。就像小单说的,他非常狡诈,大事不犯,小事不断,劳教又不够条件。现在不让收审了,拿他没什么办法。”
王燕倍感无奈,陈猛暗暗地想不是拿一个小混混没办法,是特派员办事谨慎不想采取那些非常手段。
剩下几个全有嫌疑,全没确凿证据。
办公条件不错,办案条件不怎么样,没有专业刑警,尤其缺乏技术手段,要是当时能把脚印拓下来,要是能通过技术鉴定比对出到底是谁家的丝网,这个案子不难破。
没条件创造条件,可是这条件不是一天两天能创造出来的。
没办法,只能先搁置,辖区这么大,不可能把精力全放在几百斤鱼失窃上,等将来收集到新线索再说。
相比之下,拐卖妇女的案子进展不小。
安小勇不无激动地说:“陈月红是中间人,且从中牟利,走村串户,专门帮各村没媳妇的光棍介绍。为把这个生意做下去,去年底专门安了一部电话。这边联系好买家,再用电话跟人贩子联系。现在可确定光我们乡就卖了三个,丁湖一个,柳下两个,其中有一个未成年,情节严重,判死刑都够了!”
难以置信,一个五年前被拐卖过来的妇女,居然参与进拐卖活动。
韩博看完材料,低声问:“她丈夫呢,她丈夫有没有参与进去。”
“雷太平没上过学,不识字,老实巴交,家里事事由陈月红作主,有没有参与这个很难界定,知情是肯定的。每次有妇女被拐卖过来,买家摆喜酒,他都跟着去吃饭。有一次人贩子没来得及走,住他家,他还很热情的招待,来集市买菜买酒。”
法盲一个,这件事他难逃干系,这个家庭算是完了。
韩博暗叹了一口气,说道:“电话监听要办相应手续,太麻烦,也不太现实,先盯着,盯死陈月红。从明天开始,联防队继续集中训练学习,在警务室待命,嫌犯一完成交易,立即组织抓捕,同时展开营救行动。王主任,考虑到涉案人员较多,要尽快把西边那排宿舍收拾出来。”
一下子抓几十个,羁押室是关押不下。
王治纲问:“韩乡长,要不要把门窗加固一下?”
“安全第一,需要加固。窗户焊上钢筋条,门全换上防盗门,门上最好开个孔,能在外面观察到里面情况。只是暂时的,将来说不定要住人,插座就不动了,把电源切断就行。”
“好的,明天一早就安排。”
第85章 问心无愧
雷太平陈月红夫妇家在团结村,从团结桥过去就是柳下,离车来车往的省道很近。
如果外地人贩子警惕性高,完全可以不进入良庄境内,在省道边完成交易,拿到钱就搭过路车走,到时候再想抓他就难了,办案成本也会呈几何倍数增长。
光靠特情盯着不行,让小任和老米先过去蹲守。
陈月红已伙同外地人贩拐卖过六名妇女,按惯例她会叫上买媳妇人一起去交易,柳北村光棍张玉山一样要监视。老王明天要改造几个临时羁押室,只能让高亚丽和一心想“转正”的一个联防队员先盯着,等这边开完会再安排民警去替换。
该休息的回去休息,该蹲坑的去蹲坑,会议室只剩下警务室几个正式人员。
先传达局里关于评选优秀党员和优秀民警的精神,每年年底都要评选,四人中三人不是党员,全不是正式民警,跟评功评奖一样没资格参加评选。
韩博尴尬地说:“工作大家干的,荣誉全归我一个,这不公平也不合理,自己选自己,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王燕习以为常,若无其事笑道:“韩乡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至少跟我们说了,至少坐下来跟我们聊这件事。在长港派出所,所有评选根本同我们没关系,所长指导员压根儿不跟我们提。”
陈猛也习惯了,不仅没一点失落,反而眉飞色舞地说:“韩乡长,你是公安特派员,良庄只有你一个正式民警,肯定是优秀党员优秀民警。派出所看守所交警队刑警队不一样,他们正式民警多,有名额限制,优秀党员5%,优秀民警20%,一般是所长指导员轮着来。今年所长优秀党员,指导员优秀民警。明年所长优秀民警,指导员优秀党员。普通民警都轮不着,哪轮到事业编和地方编。很正常,别往心里去,我们没想法,真没想法。”
荣誉又不能当饭吃,她俩没意见,小单和安小勇更不会有意见,竟七嘴八舌反过来做起上司思想工作。
韩博很歉疚很感动,苦笑道:“同志们,评选的事先放一边,说关于你们的事。县里给局里协调了20个事业编制,我只争取到两个。局领导征求意见,问我到底先替谁解决。你们都很出色,全是好同志,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我被难住了,只能坐下来跟大家推心置腹的谈谈。”
编制!
警务室刚成立没多久便争取到两个编制,这太夸张太快了吧。
果然想进步就要跟对领导,在长港派出所干三年,年年春节提东西去马所长家拜年,平时没少请客,答应得很痛快,拍着胸脯打保票,信誓旦旦说帮着去争取,结果三年过去了编制的影子都没看到。
其实不能完全冤他,主要是编制太紧张。
高长兴关系够硬吧,在局里干六七年,编制最后是去丝织总厂解决的。韩特派如此给力,王燕庆幸自己跟对了人,欣喜若狂,激动得说不出话。
安小勇喜形于色,小单露出会心笑容,陈猛紧咬着嘴唇患得患失,既为上司争取到两个编制高兴,又担心轮不到自己。
发扬风格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涉及到一个人的未来,让他们说同样是为难他们。
韩博揉揉脸,循循善诱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可我们的目标就一个事业编吗?同工同酬我们实现了,政治地位相差太远。既然干这一行,就要做真警察,做一个正式民警。从事业编过渡到行政编制或政法专项编制需要排队,不知道要排多久。如果大家能够下定决心,下点功夫,如果明后年国家全面施行公务员制度,根本用不着等来等去,用不着求爷爷告奶奶,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编制问题。所以这次解决不了的不要灰心,这次能解决的也不要松懈,因为我们的最终目标不只是一个事业编。”
他能争取到两个,将来一样能争取到另外两个。
现在同工同酬,解不解决工资待遇没什么变化,想到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内勤,但他出差时全是让自己主持工作,王燕认为应该发扬风格,咬咬牙,举手道:“韩乡长,先考虑其他同志吧。我不急,有你在,我不担心编制。”
“我年轻,可以等,我也不着急。”
作为一个从丝织总厂出来的同志,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给科长丢脸。
一个编制而已,等侯厂长调到县里担任常务副县长,韩科长去请他帮帮忙,别说事业编,直接解决行政编制都有可能。小单毫不犹豫举起手,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他们开了个头,安小勇和陈猛不能不表态,相互谦让。
“韩乡长,先紧小单和小勇吧,他们没结婚没对象,有个编制好谈点。”
“是啊,我成家了,早一天晚一天无所谓。”
“王姐,猛哥,你们是老同志,你们等好几年,要先紧你们来。”
在其它单位会反目成仇的事,在警务室居然一团和气。
他们是对领导有信心,深信只要好好干领导会帮他们解决,被信任和尊重的感觉很好压力也很大。
韩博权衡了一番,干脆撕下一张纸,拿起笔一边写一边笑道:“别谦让来谦让去了,这样吧,我不在时王燕同志要主持警务室工作,名不正则言不顺,编制问题必须尽快解决。剩下一个抓阄,谁抓到是谁,谁抓到明天请客。没抓到的不要灰心,作为领导兼同事,我会帮你们考虑的。”
这么严肃的事居然用抓阄来解决!
抓就抓,将来能当正式民警最好,干不上大不了去东海跟他父亲搞装修,陈猛见识过韩家多么有钱,想通了也就没之前那么患得患失了。
各凭运气,全没意见。
四根卷好的纸条,一张写“这次”,三张上写“下次”,陈猛抽过一根,打开一看竟然是“这次”。虽然想通了,但抓到一样激动得无以加复。
“小勇,小单,不好意思,明天我请客,富嫂酒家,随你们点。”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老同志,在局里干那么多年,本来就应该是你。”
“不光是编制,你还是我的入党培养联系人,这顿饭一定要请,韩乡长,你说是不是。”
“有人请客当然没问题,不过明天估计没时间,等‘打拐’行动结束,我们去柳下的大饭店好好撮一顿。”
韩博笑了笑,接着道:“先去给你爱人打个电话,新娘子,你也上楼跟新郎官报个喜。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对家属来说很重要,一天不解决,他们一天睡不着觉。”
确实如此,像块石头一样悬着,悬这么多年,谁不急。
王燕乐得心花怒放,吃吃笑道:“那,那我先上去了?”
“上去吧。”
打发走她们二人,再次说起正事。
“小单,你那个战友怎么回事,他是想回联防队,还是打算就这么干特情。”
上次打击非法经营的收茧贩子,人帮了很大忙。这次查偷鱼的案子,人一样积极主动,到处帮着打探消息,小单提过好几次,必须当回事,不能让人寒心。
小单摇摇头,解释道:“工资太低,他没想过回联防队,他在部队学过驾驶,有证,会开车。他打算跟亲戚朋友借点钱买辆面包车,白天在东边丁字路口,晚上去柳下河大桥西边的十字路口拉客。他想请你帮帮忙,要是有人管有人查,能不能帮着打个招呼。”
出外打工的人,大多从省道上拦过路车,回来乘经过柳下的长途车在省道路口下来,丁字路口几个黑车司机就做这生意,干得挺不错。
说是黑车,其实没那么黑,只能算灰车。
思岗和新庵一样,城乡交通没公交车,只有私人承包的中巴车,更没有大城市才有的出租车。
他们拉客理论上属于非法营运,运管部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乎不管,总共就那几个人,没什么威慑力也管不住。但要是管了,被查住,罚起来就是上万。
发展一个可靠的特情不容易,并且他想从事的职业确实有利于帮警务室收集消息。
柳下可以请宁所长帮忙,思岗这边没什么问题,交通局每年要请公安协助上路查几次养路费,这个面子他们必须给。用老卢的话说基层工作有其特殊性,什么按照规定你什么都干不成,就当一次“保护伞”吧,问心无愧。
没点关系这生意不好做,交警运管三天两头查一下,赚点钱不够交罚款。领导点了头,小单为战友感到高兴,也急不可耐跑出去打电话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