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蕾,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做事怎么可能没任何风险,要不然改革开放能叫摸石头过河?如果是一伙骗子,顶多让他们骗吃骗喝几顿,我们就当交点学费。如果不是骗子,人家有实力又有诚意,我们雨山的旅游就能发展起来。”
“关书记,您的意思是?”
“我们要让对方感受到雨山县委县政府的诚意,感受到六十万雨山人民的热情!”
生怕女强人觉得自己沉不住气,关瑞龙又循循善诱地说:“晓蕾,我们雨山什么情况,你是了解的。不管地理位置、交通条件,还是基础设施乃至旅游资源,跟周边的兄弟县市相比都没有明显优势。招商引资,竞争激烈,真是手快有手慢无。时不待我,只争朝夕,在这个问题上不能前怕狼后怕虎,不能犹豫,继发同志应该也是这个意见。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这个机遇一定要把握住。”
“好吧,我等您和王县长,他们下午4点半的飞机,6点左右降落,时间应该来得及,您来的路上让司机开慢点。”
“我们这边没事,你再辛苦一下,先去订个像样的酒店,驻省办太寒酸,接待香港贵宾不合适。”
“好的,我安排。”
……
要接待港商,李晓蕾忙得团团转。
韩博同样没闲着,调查吴俊死亡真相的消息对郝英良而言绝对震撼,要让一个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机放出去。
人已经选好了,现在就看他能否贴靠上去,能够利用这个震撼的消息获取郝英良的信任。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考虑到,韩博再次走进姜副局长办公室,跟姜学仁再次下起象棋。
“打草惊蛇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我担心的是用力过猛,万一他反应过度,一走了之,可就得不偿失了。”
“要走他早走了,还能等到今天?”姜学仁放下棋子,点上一支香烟。
“以前没走是没人威胁到他,我们现在步步紧逼,他不可能没一点危机感。再说他本来就不是东萍人,我想象不出东萍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在东萍有投资,人可以走,难道他还能把鸿丰大厦带走,把刚开发的两个楼盘带走?”
“我们知道这些是他投资的,可在法律上跟他没任何关系。尤其鸿丰大厦,百分之百的外资,知道真正的老板是他又怎么样,我们还能真没收?”
“这么说他发现苗条不对确实有潜逃的可能性,而且可能性很大。凭现有证据我们很难限制他出境,看样子只能诈诈丁长桂和钱中明,看能不能打开突破口。”
韩博想了想,拿起棋子说:“现在诈有点操之过急,还是再等等,我倒想看看他收到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帮我们把鲍的底挖出来。”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鲍双平必须拿下,要是让这样人再次回到市局,危害性甚至比郝英良逍遥法外更大。姜学仁深以为然,捧起大茶缸问:“那几个煤老板查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展?”
“暂时没有,真是活见鬼,那些人以前上过访、喊过冤,现在居然跟凭空消失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
“老宋应该知道点什么,我记得当年那些煤老板找过他,他好像查过一段时间,后来不了了之了,可能遇到什么阻力,发现根本查不下去。不过他这个人,做事总喜欢留点后手,你试试给他打电话,约他出来坐坐。”
交接时正忙着办杨文进副支队长的后事,很匆忙。
而且这不同于一般的干部调整,可以说宋文是被自己“赶”下台的,从主管刑侦的市公安局副局长,调到司法局担任副调研员,他不可能没一点想法。
韩博真不好意思见前任,可现在顾不上那么多,掏出手机,翻出宋文的号码拨打过去。
“韩局,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指示?”
电话通了,耳机里传来宋文那熟悉的声音,语气带着几分调侃,韩博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宋局,别开玩笑了,您是前辈,我哪敢指示您。”
“好,不开玩笑,什么事?”
“好久不见,怪想念的,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出来坐坐,我想请您吃顿饭,摆酒给您赔罪。”
“副调研员,非领导职务,什么都不分管,跟退居二线差不多,有的是时间,吃饭没问题,提到赔罪我可不敢去。”
“您生我气?”
“生你气,怎么可能?要不是你洞察秋毫,我宋文估计连这个副调研都干不成,甚至会良心不安,会内疚下半辈子。这样吧,我做东,让好好感谢一下,聊表一下心意。”
“您做东,这不是打我脸吗?”
“韩局,我不是含沙射影,我说得是心里话。虽然已经调离公安局,但在局里我还是有几个老朋友的。局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干得漂亮,作为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你比我称职。”
“宋局,千万别这么说。”
“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当面说吧,地方你定还是我安排?”
“东萍您比我熟,地方您定。”
“我知道一个地方挺清净,把地址用短信给你发过去,现在去太早,等下班吧,我们6点见。”
“好的,我等您的短信。”
前任比想象中好说话,想想他现在的处境,韩博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
人是感情动物,姜学仁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伸了个懒腰,轻叹道:“老宋喜欢看三国,望梅止渴、刮骨疗毒、草船借箭、水渰七军、千里走单骑……那些个典故没他不知道的,常把‘诸葛一生唯谨慎’挂在嘴边,结果谨慎了半辈子,最后还是在‘谨慎’上栽了跟头,时也,运也,命也啊!”
第689章 投资项目
夜幕降临,一辆桑塔纳轿车汇入车流,在夜色中往郊外疾驰。
“汤大,还是不去了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姐夫在东广打工,台湾老板开的电子厂,听说工资也不低。”杨勇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坐在副驾驶上无精打采,跟出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刑警副大队长判若两人。
汤宏举跟他关系一般,跟他师傅关系非常好。
今天周末,他师傅师娘在家摆了三桌,补办生日。
出了事,不光要丢饭碗,还要被追究刑事责任,他没脸见师傅师娘,没脸见昔日的战友同事。他师傅打了近半个小时电话,最后都发火了,他才很不情愿地赶到师傅家祝寿。
汤宏举跟他师傅是十几年的老同事,不知道没关系,知道不能不去,在饭桌上说起杨勇的事,战友们唏嘘不已,个个觉得惋惜。
大部分局领导还是比较好说话的,搁其它单位这也算不上什么事,顶多调离现有岗位,大不了调到基层当一个普通民警,唯独新来的刑侦副局长不好说话,非要把小伙子往死里整。
重新穿上警服希望不大,只能想办法找出路。
中午的宾客中汤宏举职务最高,他师傅自然少不了一番拜托。
能帮的当然要帮一把,小伙子是真落难,你拉他一把,他会感激你一辈子,汤宏举一口答应下来,可东萍又有几家效益不错的企业,想来想去只有萍盛集团,也只有跟萍盛集团郝总关系不错。
人家郝总已经答应了,现在怎么能打退堂鼓?
汤宏举拍拍方向盘,语重心长:“小勇,我知道你想换个环境,在东萍有那么多同事战友,甚至有不少你打击过的违法犯罪人员,遇到肯定尴尬,人活在世上不就是个面子吗?但有时候,面子啊,尊严,真没那么重要。你不能光想着面子,也要想想你爱人,想想你的孩子。她有正式工作,能跟你一起去东广打工?孩子本来挺幸福的,难道就这样成为留守儿童?而且你是见过世面的人,去过东广,应该知道东广的钱没那么好赚,你管资本家要钱,人家管你要命。”
“汤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
“可是什么,说到底不还是面子!”
汤宏举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无感慨说:“穿着警服,感觉自己很神圣、很光荣,社会地位很高,真是这样吗?在一些暴发户眼里你我就是一个拿死工资的小警察,现在是一切向钱看,笑贫不笑娼。萍盛集团多有实力,郝总认识多少大领导,在他手下干既有前途又有钱途,等事业上成功了,一年赚它百儿八十万,谁特么敢瞧不起你,谁特么敢不给你面子。所以说面子这东西,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
“好吧,我听你的。”
“见到郝总别紧张,别看人家是资产上亿的大老板,可真是平易近人,和和气气,真没一点架子。”
“汤大,我倒不是有多紧张,就是不知道见面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好心办成错事,有什么丢人的。”
“我……我现在是嫌疑人,取保候审出来的,郝总不会……不会……”
“放心吧,郝总那个人多明事理,不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待你,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了,欢迎你加盟,还说萍盛集团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我算哪门子人才,我都不知道去郝总那儿能干什么。”
“不会可以学,不说了,就在前面,打起精神。你说你,出来也不收拾一下,算了,先进去,进去再说。”
轿车缓缓开进一个位于城郊结合部,建在半山腰的休闲度假村。
从外面看不出规模,只有一个算不上气派的门脸,两侧绿树成荫,进来之后豁然开朗,一栋栋西式小洋楼出现在眼前,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漂亮。
汤宏举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在沥青铺就的山路上左拐右拐,把车开到一栋坐落于树林中的三层别墅前。
跟他快步走进大厅,杨勇赫然发现里面不是酒店,俨然一个健身场所。
靠左的区域是休息区,有茶座,有吧台。再往里走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室内游泳池,几个孩子在游泳池里嬉笑打闹,边上有几张桌椅,几位气质不凡的女士围坐在一起低声交谈,应该是孩子们的妈妈。
沿扶梯上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偌大的健身房,更衣室,淋浴室,跑步机、举重器材,应有尽有。
再上楼是两个球室,左边区域是台球厅,右边区域是六张乒乓球台。
一个身材窈窕的女教练正跟一个身材匀称的男士对战,动作矫健,挥舞球拍的动作带着难以言喻的一种美感。
“宏举,到了。”男士抓起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把汗,回头笑道:“这位就是杨勇吧,会不会玩,来一局?”
“小勇,这位就是郝总,我记得你会打乒乓球,上,陪郝总来一局。”
“郝总,我打得不好。”
“一样,我也是刚学。”
“汤哥,我们去那边,好久没跟您打了,您可要手下留情哦。”女教练嫣然一笑,把球拍硬塞给杨勇,袅袅婷婷走向汤宏举,走路姿势赏心悦目,面上五官分解开来,并不见得有多么精致,但齐聚在一张脸上,一切又恰到好处。
汤宏举介绍说:“小勇,这位就是清风山庄的大美女林林小姐。”
“林小姐好。”
“汤哥,不兴这么埋汰人的,就我这样还算大美女,徐老板娘了。”
郝英良一边招呼有些拘束的杨勇发球,一边笑道:“美女不论年龄,只论综合指数,等有时间仔细给你们列列,先打球。”
正说着,正打着,门口又闪进几个人。
林林教练歉意笑了笑,迎过去打招呼。
来的几个人杨勇都不认识,待他们围过来跟郝英良说说笑笑,汤宏举借机一一介绍完毕,杨勇暗暗心惊,居然是市里各个口上的一二把手!
一个名不经正传的休闲度假村,居然呼啦一下来了一批官场骄子,个个跟郝英良谈笑风生,可见郝的能量有多大。
他们来了,杨勇自然要让位。
骄子们很快占据小半个球馆,捉对厮杀。杨勇冷眼观察,不由微微一笑,这帮人纯属野路子,咋呼得很厉害,技术却粗糙得很。
郝英良似乎不把他们当多大领导,打了一会儿,扔下球拍,把杨勇带到休息室,大口大口喝水,招呼杨勇吃点心。
“小勇,托大一下,也跟宏举一样称呼你小勇,你的事我听说了,唉!在政府部门上班就是这样,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不错。公安局领导不给你机会,是公安局的损失。到萍盛集团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是能者上庸者下,不会人做事的人寒心。”
“谢谢郝总。”
“现在是下班时间,工作的事明天去办公室说。宏举,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腰疼,不行了,真不行啦。”汤宏举放下球拍,一屁股坐到杨勇身边。
“你呀,就是不珍惜机会。”
郝英良回头看看正厮杀得过瘾的几位领导球手,意味深长说:“你总是说那个顾长风出身好,有背景,还没竞争就退缩了。其实我觉得出身啦,背景啦,在某个节点上可能至关重要,但绝不是长效。好多人实力雄厚,可你硬把他扶上马,他也跑不快。”
原来汤宏举想当城东分局副局长,杨勇反应过来,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继续喝水。
汤宏举细细品咂,发现他的话有一番道理,比如分局邹局长,能有什么来头,父母不也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反而一些干部子弟,甚至一些高干子弟,虽然起点高一些,但没什么后劲儿,大多止步于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