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急从权,韩博猛地拉开7号车门,朝里面问:“孟世勇,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很熟悉,离二环路不远,孟世勇点点头。
“再强调一次,这是你立功赎罪的唯一机会,要是敢耍花样,让郝力跑了,所有事你和桂素兰扛!”
“知道,明白,韩警官,我带你们去,不会耍花样我也不敢耍花样。”
论心理素质,女人有时候往往比男人强。
“嫂子”桂素兰跟他并非夫妻关系,其实是郝力的姘头,死硬分子,拒不开口。
陈月红则是个彻头彻底的法盲,居然振振有词说她没干坏事,做的是好事。这边条件好,这边男人吃苦耐劳,西川老家和西南其它省份的女人嫁过来能过上好日子。
去年回老家路上认识郝力的,只知道一个呼机号,其它一无所知。
孟世勇“进过宫”,跟她们不一样。
落网前非常狡猾,落网后发现处境不妙,态度立马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积极主动配合,大事小事不管跟他有没有关系交代出一大堆,以至于分不清是真是假。
不跟江阳市局打招呼,在他带领下直接去抓捕,具有很大风险。如果找错地方,要是抓错人,那这个笑话可就闹大了。
他应该不会拿他的小命开玩笑。
韩博权衡了一番,毅然道:“老米老贾,带他上前面车。陈猛,你开越野车带他认路。小单,跟陈猛保持20米距离,确认目标再跟上去。”
“是!”
越野车后排专门装了一根钢管,嫌犯身上仔仔细细搜过,裤带鞋带全抽掉了,押上车铐在钢管上,有两个联防队员看管,根本跑不掉。
王解放没什么不放心的,干脆钻进7号车,打算跟众人一起行动。
江阳市经济发达,有公交车和出租车。
治安检查站主要从事出租车出城登记,只有执行围追堵截行动时民警才上岗。三个治安员搞不清情况,又不敢开口问,眼睁睁看着两辆车押着嫌犯消失在夜色中。
根据孟世勇交代,郝力的窝点在江阳火车站南两公里处的一条公路边。
如果绕来绕去始终找不着地方,那他的交代就有问题。
事实证明他应该没信口雌黄,没进市区,沿二环路直往南,再往东,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再往南,大约行驶20多分钟,他描述过的地方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两间低矮门面,后面一个院子,右边一条污染比较严重的小河,右边一片已规划成工业园区的农田。把房子租给他的村民早搬走了,河边拆得一片狼藉,可能因为建设资金没到位一直没动工,渐渐成为一些盲流聚集的地方。
郝力表面上从事废品收购,院子里各种破烂堆积如山,打开车窗从门前经过,能闻到一阵刺鼻的怪味儿。
没路灯,黑漆漆的,周围杂草丛生,地形不熟悉,暂时不能动手,要先观察下环境。
两辆车缓缓停在20米外的一片树荫下,陈猛带着一个联防队员摸到小河边,打算从河岸绕到院子后面。小单带着另一个联防队员从右侧包抄。
老米把孟世勇押下车,韩博和王解放一起动手将他反铐起来,然后推着他慢慢往门面走去。
前两年上级有文件不许养狗,许多地方成立打狗队,三米长的钢管里是细钢丝做的活套,套在狗脖子上,它纵有千般本事也无从施展,只能等待一顿乱棍打死的命运。
江北不许养更不用说江南,幸好周围没狗,不然狗一阵狂吠肯定会惊动里面的人。
“记住我话,别耍花样。”
“记得。”
韩博回头看看紧攥着嫌犯胳膊的老米,再看看拔出手枪准备往里冲的王解放,低声道:“叫门。”
走到这一步已经没回头路了,孟世勇用西川话喊道:“力哥,力哥,开门,我孟世勇,我们回来了。”
王解放抬起胳膊,很有默契的轻敲两下门。
里面没动静,韩博捅捅胳膊肘,孟世勇又喊两声,灯亮了,依然没人说话。木头门,缝隙大,正准备让开身体,以防被里面人偷窥,后面突然传来小单的吼声:“不许动,往哪儿跑!”
磕磕碰碰东西摔倒的声音不断传来,王解放抬起脚猛踹大门,第一脚没踹开,紧接着又是一脚,门哐当一声踹开了。
韩博打开手电,紧跟着王解放冲进去。
外间没人,只有一堆破铜烂铁。后门大开,后院左墙下两条人影正在搏斗,右墙角一个人被陈猛死死摁在地上。
“住手,警察!”
韩博刚把手电照过去,王解放已同小单一起将负隅顽抗的嫌犯扑倒在地。
“几个,有没有漏网的?”
“没有,就两个。”
“老贾,老柯,你们从大门绕过来。老米,把孟世勇押进来。”
明明说只有一个人,怎么会冒出两个。确认两个家伙已被控制住,韩博挨个搜查院里的一排用石棉瓦搭的棚子。
第一个棚子是做饭地方,一张破桌子,桌上一大摞没洗的碗筷。
第二个棚子一堆破烂,第三个棚子里也没什么,最后一个不看不知道,一看大吃一惊,一个赤身裸体,蓬头垢面,用一块破破烂烂毛毯盖着的女子,被用铁链子锁在角落里的一根钢管上。
她吓得瑟瑟发抖,却不敢发出声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胳膊上有伤痕。
第96章 打出麻烦!
“别怕,别紧张,我们是公安,我们是来救你的。”
韩博用手电照着找到一根灯绳,轻轻一拉,棚子里亮了。被囚禁的妇女比刚才更怕,双手捂着脸,嘴里咿咿呀呀不知想表达什么,系在脖颈皮套上的铁链子哗啦作响。
她三十多岁,体态偏瘦,指甲老长,头发、脸上、手脚和裸露出来的身体上满是污垢,角落里放着搪瓷饭盆和一个塑料痰盂,吃喝拉撒睡全在这不到十平米的空间里,尽管棚子四处漏风,空气中仍充斥着刺鼻的恶臭。
这帮混蛋,居然把人当狗一样栓着!
韩博连忙拉绳关掉点灯,试图缓解下她紧张恐惧的情绪。
“韩乡长,郝力不在。”
“什么?”
陈猛下意识捂着鼻子,沮丧地说:“外面是两个小角色,他们说郝力回老家了,昨天中午走的。”
竟然让主犯给跑了!
韩博啪一声拍了下大腿,后悔不迭地说:“回老家,可能吗?他在附近,他就在附近,怪我,不该这么仓促的,不然不会打草惊蛇。”
“韩队,这不怪你。”
王解放收起枪,探头看了一眼囚禁在里面的妇女,掏出香烟说:“主犯狡猾,警惕性极高,具有一定反侦查能力,见不到孟世勇和桂素兰一起回来绝不会露面,或许郝力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我应该再做做桂素兰工作,哪怕押上车在路上做。”
过去几年,王解放协助拐出地公安部门解救出好几名妇女,非常清楚打拐工作有多难,劝慰道:“放长线钓大鱼是个办法,关键风险太大,况且没那个时间。韩队,别气馁,至少抓获两个同伙,又解救出一名妇女。对我们来说,救跟打同等重要,甚至更重要。”
想想是这个道理,跑掉的将来可以抓,被拐卖的妇女不及时解救出来,她们这一辈子就毁了。
韩博微微点下头,苦笑着说:“没带一个女同志来不方便,老米,老贾,你们是老同志,看上去比较憨厚,给人感觉值得信赖,帮帮忙,进去处理一下。”
“我们去?”米金龙愁眉苦脸。
“你老同志,女儿那么大了,老贾马上抱孙子,你们不去谁去。我们是小伙子,我们不方便。”
这个理由够充分,米金龙无奈地叹道:“好吧,车上正好带两件衣服,我去拿,不管合不合适,先让她穿上。”
“找找有没有热水,让人家洗洗。”
“知道,这么臭,不洗能上车么。”
小单将一个刚落网的嫌犯押到门面里,打开电灯搜身,抽掉腰带,让他跪在墙角边,开始审。另一个嫌犯关押在后院的石棉瓦棚里,陈猛审。
孟世勇表现不错,用不着跪,把押上刚开到大门口的越野车,在车上问。
这儿囚禁一个妇女,不知道囚禁多少天,地方没找错也没抓错人,关键这些情况他开始没交代。
韩博冷冷地问:“怎么回事,郝力人呢?”
没抓到郝力,事要由他扛,孟世勇更急,用哀求般地语气说:“韩警官,韩警官,我带人走时郝力在这儿,他没说要回老家,天地良心,我说得句句是实话。”
“以前送人回来时他在不在?”
“在啊。”
“那他这次为什么不在?”
想到每次送人桂素兰总有意无意离开一会儿,孟世勇惊呼道:“可能他跟桂素兰约过什么暗号,桂素兰没打电话发暗号,他担心出事先跑了。”
韩博怒火中烧,拍着他脸问:“为什么不早说?”
“韩警官,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是猜的。再说桂素兰是他的女人,晚上不跟我住一块儿,干什么事不告诉我,除了送人拿钱我什么都不知道。”
“认不认识里面两个人?”
“见过,不知道名字,在这一带捡破烂收旧货的,说是捡是收,其实是偷。看见找工作的,要饭的,捡破烂的,落单的妇女,他们就骗到这儿卖给郝力,郝力再想办法卖出去。”
“囚禁的妇女呢?”
“不认识,不知道,没见过,我从来没去过后院。韩警官,我有工作,有一辆黄包车,能自食其力,不是游手好闲,我是鬼迷心窍上他当,稀里糊涂帮他送人的。说是送人,是送他的女人,送桂素兰,拐卖那些不关我事……”
这家伙,倒挺会推卸责任。
三个人,同时审,相互验证,想撒谎没那么容易。
结果证明孟世勇依然没信口开河,两个刚落网的嫌犯承认有盗窃和拐骗妇女的犯罪行为,承认在帮郝力做事。
跑掉的家伙比想象中更难缠,利用收购废品的便利条件,有针对性拉拢一些在江阳市流浪的外地人,通过外地盲流拐骗乃至绑架落单的外地妇女,再通过其发展的中间人(比如陈月红),将妇女卖到经济欠发达的江北地区。
不绑架江阳人,不在江阳卖,有废品收购站作为掩护,江阳市公安局很难察觉。并且通过已经掌握的线索可确认,他不光不断发展“下线”,还有“上线”。
从柳下镇庆丰村解救出来的沈秋艳,不是在江阳市被绑架的,是被他及他的同伙在西川老家,以职业介绍为名拐骗到江阳,再从江阳拐卖到柳下的。
组织严密,分工明确。
想打掉这个团伙,只有抓住他,抓这些小鱼小虾没用。
正检讨这次行动犯过哪些错误,下次应该注意什么,老米从屋里跑出来说:“韩乡长,那个妇女脑子有问题,可能是疯子,不知道是吓疯的,还是本来就疯。”
“疯子?”
“不信去看,给面包她吃,让她喝了点水,不怕了,笑了,又唱又跳。”
下车进去一看,刚洗干干净净换上男人衣服的妇女,果然在院子里又唱又跳。
“左手锣,右手鼓,手拿着锣鼓,来唱歌。别的歌儿我也不会唱,只会唱个凤阳歌,凤阳歌来咿哟嘿,得儿铃咚飘一飘,得儿铃咚飘一飘,得儿~飘,得儿~飘,得儿飘得儿飘飘一得儿……”
麻烦大了,这怎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