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治理整顿作为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一项重要工作来抓,要求从1996年12月1日起,对电子游戏机经营场所再从事有奖经营活动的,一律按赌博活动,由各级文化、公安、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在各自职责范围内,依法予以查处。对业主、经营者按聚众赌博依法查处。
文件措辞强硬,明确提出各级文化、公安、工商行政管理部门不得敷衍了事。
良庄走在前面,接过上级下发的文件看看,随手放一边,不是不重视,是早取缔了,我们工作做在前面。
这次打拐同样如此。
本以为会打出大麻烦,没想到再次走在前面。
这边刚抓完人,正忙着处理和善后,县里就组织声势浩大的打拐专项行动,没麻烦,只有成绩。
周正发不再认为眼前这位是书呆子,不禁问道:“韩特派,你现在兼任打拐队长,县里又组织多部门联合开展打拐专项行动,你是不是抽不开身,抽不出警力送那几个归心似箭的妇女回原籍。”
“县里的行动暂时没我什么事,警力确实紧张,警务室确实抽不出人送沈秋艳她们回家。周主任,我是这么想的,能不能成立一个打拐志愿者团体,组建一支志愿者队伍,动员工作组的同志成为打拐办的打拐志愿者,协助我们救助和遣返受害人。”
“马上元旦长假,请同志们出趟远门,帮着送几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这是做善事。关键是经费,教师和医生护士工资不高,日子本来就过得紧巴巴的,不能让人家自己掏钱买车票。”
你把这些琐事接过去,我才能一心一意抓贼打拐。
韩博早有准备,微笑着说:“周主任,经费没问题,车旅费由警务室承担。另外再挤出两万,作为打拐办,不,作为综治办的活动经费。快过年了,利用严打、公捕大会和打拐这股声势,搞搞法制宣传,做点治安防范方面的工作。”
作为一个干部,谁不想干出点政绩。
关键没钱,没钱什么做不了。
周正发乐了,拍着桌子笑道:“韩特派,只要有经费,我综治办就能发挥作用,这些善后工作和法制宣传就不用你操心。两万就两万,不许反悔!”
第103章 谨小慎微
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爽了许多事就好说。
治安联防费每户收20块钱“不科学”,每人收5块钱多好,周正发深以为然,拍胸脯说这事包给他。
参与囚禁、胁迫被拐卖妇女的村民涉嫌违法犯罪,要追究,要查处,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今后想买媳妇的人,才能从根本上杜绝买媳妇的事在良庄继续发生。
警务室不是能够创造经济效益的企业,乡里和公安局没拨款,基本工资发不全,经费全靠收治安联防费和罚款返还。
警务室没钱,综治办打拐办哪有钱?
已经拘三十多个,不在乎多抓几个。工作组就是为打拐成立的,只要与打拐有关的事工作组全有权管。周正发咬咬牙,让放心大胆抓,善后工作他来做。
他愿意帮忙,警务室能省很多事。
二人就良庄未来的治安防范事宜交换完意见,韩博同王燕一起步行回警务室,召集刚从顾新贵家做工作回来的小单、老米,从蚕桑指导站抽调回来的小任及老王开会,根据王燕提供的涉案人员名单安排传讯工作。
几个做得比较过分,情节比较恶劣的,今晚要组织抓捕。
联防队员在食堂待命,没命令不许回家,熬夜有加班补助,不会让他们白加班。
五十六个人,比买媳妇的还多。
中午吃饭时没仔细想,下午光顾着询问做笔录也没考虑该如何处罚,事到临头王燕猛然想到似乎没有法律依据,愁眉苦脸提醒道:“韩乡长,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违反治安管理行为在六个月内公安机关没发现的,不再处罚。抓捕容易,抓回来怎么办?”
在丝织总厂的两个月苦功没白费,要是没考律师资格,工作起来绝对没现在得心应手。
所有法规学得最好的便是刑法,虽做不到倒背如流,但主要条款记得清清楚楚,韩博说道:“这不是治安案件,这是刑事案件,涉嫌非法拘禁。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规定,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剥夺政治权利。具有殴打、侮辱情节的,从重处罚。这个拘禁并不只限于有形的、物理的强制方法,要是采取无形的、心理的方法,诸如胁迫被控制对象、利用其恐怖心理或利用其羞耻心理,使其不敢逃亡的,同样属于拘禁行为。”
小单这段时间在拼命学法律,脱口而出道:“他们是帮凶,是同案犯。被拐卖的妇女遭强奸,许多已经生了孩子,也就是说他们不光参与非法拘禁,并且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王燕反应过来,不禁问道:“先抓回来,然后办取保候审?”
活学活用,只能这么办。
虽然手段不是很光明,但他们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罚一点款,让他们付出一点代价,既能震慑住那些想买媳妇和有可能为别人买媳妇提供帮助的人,又能解决部分经费。
一举两得,韩博问心无愧,宣布散会,先去休息,等会吃晚饭,天黑之后行动。
小单是主力,昨夜没睡好,必须抓紧时间上楼睡一会儿,老米代他汇报去顾新贵家的情况。
“……其实顾二成夫妇也有去北河找儿媳妇的打算,他说他教子无方,说他儿子坐牢罪有应得,说要不是我们把人抓回来,他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顾新贵了。他不怨我们,只求我们一件事。如果他儿媳妇愿意等,能不能帮他们补办个结婚证,把儿媳妇和两个孙子的户口迁过来。”
果然被猜中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韩博说道:“婚姻法对结婚限制或禁止条件中,并没有规定服刑人员不能结婚。只要符合结婚条件的公民都有结婚的自由,刑法也没有明文剥夺服刑人员的婚姻权。不过这项权利与人身密切联系,人身不自由的时候,权利行使就很困难。”
米金龙跟顾新贵一个村,因为生二胎支书被撤、房子被拆,实在没安身之地才住到水利站。村里的地仍在,农忙时经常回去,只是没像其他村民一样养蚕。
以前跟顾家关系一直不错,想帮这个忙,急切地问:“到底能不能结?”
“理论上可以,事实上结婚也有利于罪犯改造,可能监狱管理部门有顾虑,迄今为止好像没这个先例(第一例是2001年)。好在法院还没宣判,户口还没注销,不需要经过监狱管理部门。”
“对啊,他户口在我们这儿,只要带他媳妇去看守所帮他们拍个结婚照,在乡里就能办!”
是能办,几乎是举手之劳,但事情不能这么办。
不能因为一个罪犯把前途搭上,更不能因此连累到同事,韩博摇摇头:“老米,没你想的这么简单。所有案件材料上顾新贵全是未婚,一下子变成已婚,上级追究下来怎么解释。”
“不能结?”
这不是知法犯法,这甚至算不上违规。
问题是惯例有时候比法律更死板,在各级领导心目中已根深蒂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愿意开这个先例,搞这个首例。
韩博权衡了一番,起身道:“我想想办法,看局领导能不能同意。”
他言出必行,说帮忙就会帮忙,米志龙没再说什么。
正准备下楼跟联防队员谈谈,小任从隔壁办公室走了出来,欲言又止地问:“韩乡长,那个……那个孟世勇不是交代还有四个被拐卖的妇女么,全是他跟桂素兰拐卖过来的,我们要不要去解救?”
确实有四名被拐卖到南港几个市县的妇女没解救出来,全是在过去一年内拐卖过来的,最近的一个在三个月前,同沈秋艳应该是一批。
四人一个在南州市,一个在如岗县,两个在东港县。
孟世勇记得大概位置,记得在什么地方下的车,不知道属于哪个乡镇,不知道属于什么村,更不知道买媳妇的人姓名,只知道郝力在当地有两个“中间人”。
桂素兰肯定知道,绝对记得,可惜态度恶劣,死不开口。
她开不开口其实没多大关系,四个大活人,有大概位置、体貌特征且口音明显,只要兄弟公安部门愿意协助,查清四人下落,抓捕那两个“中间人”并不难。
事实上昨晚就请局领导协调了。
下午吉主任说由于该团伙拐卖的妇女已超过十人,情节严重,影响恶劣,局里不打算请兄弟公安局协助,直接上报市局,请市局刑侦支队协调。
到现在没消息,不知道市局领导怎么想的。
韩博拍拍他胳膊,若无其事笑道:“局领导正在想办法,一搞清其下落立即组织解救,到时候带上你,不会再让你看家。”
多参加几次大行动,实习鉴定就会更好看一点。
小任咧着大嘴嘿嘿笑道:“谢谢韩乡长,我去休息了,不上楼,就在办公室,有事您叫我。”
第104章 侯副市长亲临
计划不如变化,一个电话打乱所有部署。
晚上有重要应酬,抓捕行动只能由王燕全权负责。
司机好找,民警不多,宝贵警力不能耗在接送接兵军官上,请小单那个打算跑出租的战友开越野车,让陈猛回来参加晚上的抓捕行动。
自己不能喝酒,必须请一位能喝且级别较高的领导作陪。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打电话问问,没想到听说侯厂长要来,老卢非常高兴,要求这顿饭由乡里做东。富嫂酒家档次太低,去柳下宾馆,他有订餐电话,他安排。
老卢来了,焦乡长来了,建筑站汪经理也来了。
良庄最有权和最有钱的领导全站在警务室大门口翘首以盼,可见侯厂长有多么受欢迎。
“小韩,跟我说老实话,侯厂下一站去哪儿?”
丝织总厂体制改革取得完满成功,资产重组,减员增效,留下的干部职工入股,县里控股,由之前的思岗国营丝织总厂变成江省思岗丝绸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丁书记被任命为县里刚设立的国有资产管理办公室副主任,代表县里出任集团董事长,余副厂长出任总经理,王副厂长、李工和厂办钱主任出任副总经理。据说县领导希望丝绸集团能够上市,成为思岗第一家上市公司。
厂变成集团,侯厂长的职务自然要免掉,但谁也不认为他会因此靠边站。
老卢问出了焦乡长和汪经理同样好奇的问题,韩博被盯得很不自在,笑道:“卢书记,我知道的跟您一样多,好像是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
“不可能!”
“为什么,外面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现在不比以前,侯厂这么能干这么有前途的干部,一般是异地任用,不可能在老家出任常务副县长。你一定知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任命中午下来的,县里尤其是老单位尽人皆知。
良庄太远,消息不灵通,他们也没去刻意打听,不然绝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反正等会儿就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韩博笑道:“其实我也是刚知道的,被您猜中了,不在县里,去南州,南州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县里那么多领导,老卢最佩服侯厂长,抱着双臂感叹道:“常务副市长,嗯,实至名归。这些年全是从外面往我们思岗调,现在终于走出一个领导干部,不容易,不容易。”
“要说走出去的领导干部,我们良庄少么,您电话本里正处副处不知道有多少位。”
“小韩,这是不一样的。”
焦乡长微笑着解释道:“我们良庄走出去的大多是军转干部,而且走得一个比一个远。侯厂长不一样,他是在本地成长,在南港市内任职的领导干部。现在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搞经济的能力有目共睹,有学历、有文化、有能力,又年轻,比军转干部有前途。”
身边这位绝对是侯厂长的嫡系,否则人上任前不可能来“西伯利亚”。
汪经理拍拍他胳膊,半开玩笑地说:“小韩,常务副市长管经济建设,有侯市长帮忙,去南州接几个工程应该没多大问题。警务室不是缺经费么,建筑站赞助5万,接到工程再加,相当于提成。”
老卢哈哈笑道:“老汪说得对,人家没条件要创造条件,没关系要找关系,我们有条件有关系就要利用起来。明年500万的工程,就这么说定了。”
其它乡镇的建筑站纷纷倒闭,良庄建筑站一枝独秀,很大程度上与乡里坚持不懈找关系有关。
良庄走出去的干部,老卢电话本上的那些人才,建筑站几乎全找过。
有人能帮着介绍工程,有人能提供工程信息,有人能帮着从侧面了解甲方的情况,这些年极少上当受骗。江城那笔工程款之所以没能拿回来,纯属天灾人祸,不是之前的工作不到位。
事关乡里的财政收入,焦乡长深以为然,煞有介事地说:“小韩,你不光是公安特派员,也是乡长助理,我们没跟你开玩笑,乡里的事要上心。”
让我帮你们找侯厂长帮忙接工程,开什么玩笑。
韩博敷衍道:“三位领导,侯厂马上到,你们跟他直接说不就行了。走出思岗我们就是家乡人,家乡人的忙他应该会帮的。”
“侯厂关心你,你说比我们说管用。当然,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他刚上任,要注意影响。明年先搞几个小工程,等他站稳脚跟再接大的。政治任务,不许不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