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看商场的指示牌,快步走上扶梯,先去珠宝柜台买戒指,一个成熟稳重顾家的人不能不逮结婚戒指。黄金的太俗,必须铂金的,式样不能太花俏。
付完账直接戴上,包装盒、证书和发票趁周围顾客不注意顺手扔进垃圾桶。
多少年没戴过,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顾思成一边摸着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一边快步来到玉品专柜。
暴发户才戴金链子,想有点品位就要学郝总。
挑了一个玉坠子,在漂亮的营业员殷勤的帮助下戴上,又去里面柜台挑了一件用檀木珠串成的手链,右手腕有手链,左手腕还空着,想想又去买了一只手表。
花多少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改头换面,让所有人看到都不会往通缉犯上想。
考虑到品位上去了,气质还是不太够,不管怎么看都缺少点郝总那种温文尔雅的感觉,顾思成又来到楼下的眼镜专柜,花两千多元挑了一副既雅致又低调的平光眼镜。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为确保万无一失,原来的手机扔了,接下来要办很重要的事,没有手机不方便,必须再买一部。
想到电影电视上的那些桥段,走出百货商场又来到手机大卖场的顾思成,先挑了一部最新款最漂亮的智能手机,又借口家里有好几个老人,买了五部同一品牌同一型号的大按键“老人机”。
电子产品更新换代太快了!
想当年这样的手机至少要七八百,现在一百元一部,五部“老人机”加起来没一部智能机值钱。脖子里扎着丝巾的营业员笑面如花,殷勤地推销手机卡,推销各种业务。
手机不能没卡,没卡怎么打电话?
顾思成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把那些身份证全烧掉,他故作犹豫了一下,一脸歉意地说:“美女,这个套餐是挺优惠的,帮老爷子老太太换个号也行,关键今天没准备,刚才就是随便进来看看的,没带他们的身份证,还是下次吧。”
卖一部手机才赚几个钱,想赚钱靠办理电信业务!
服务员嫣然一笑:“老板,没带身份证没关系,您看看这些号,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现在不是实名制吗?”
“是实名制,我们这有身份证,先办您办卡,回头有时间您再去营业厅过户。”
“这也可以?”
“可以啊,我一天不知道办多少个,过不了户您找我,”一下子能办五张卡,这样的好事去哪儿去,服务员又眉飞色舞地说:“其实,过不过户真无所谓,如果哪天不想用这号欠了费,账单还不会往您家寄呢。”
真是瞌睡送来个枕头,顾思成差点爆笑出来,接过笔在几个不带“4”的号码后面打了个勾,抬头笑道:“行,今天先办卡,等有时间再去营业厅过户。”
……
刷卡给一个号码里先预存一百钱话费,从兴高采烈的营业员手里接过一大袋手机,顾思成回头看看身后,大摇大摆走出手机大卖场,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到位于富田区的龙江宾馆。
从外面看这个宾馆与周围的宾馆没多大区别,虽然只是三星级,各方面条件与四星级别无二致,尤其大堂,很大很气派。如果去后面的停车场,你会主意到这个宾馆侧门还挂着一块牌子,上面赫然写着“龙江市人民政府驻深正办事处”。
宾馆是位于东北的龙江市人民政府的产业,管理人员大多来自东北,一些服务员来自东北,大堂里有东北特产的专柜,有龙江市的招商引资海报,三楼甚至有一个极具特色的东北餐厅。
现在姓陆,叫陆志为,而陆志为是一个东北人,不能对东北一无所知。
顾思成离开隆华区的那个旧厂房之后就用陆志为的身份证来这儿开房,这几天中午和晚上吃的都是东北菜。
在房间休息了一会儿,打了几个电话,快到下午6点时穿上外套,提上包,走出酒店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到距龙江宾馆约六公里的一个咖啡厅。
“赵总,我姓郝,下午和您通过电话的。”
顾思成很绅士的跟服务员笑了笑,一边跟着服务员往楼上走,一边打手机:“我到了,刚到,好的好的,等会儿见。”
找了个包厢坐下,先要了一杯绿茶,把刚用过的“老人机”塞进包里,取出彰显身份的智能机放到手边,听着轻音乐,翻看了一会儿时尚杂志,外面传来敲门声,一个矮矮胖胖,满脸横肉,傍晚还戴着墨镜的三十多岁男子在服务员招呼下走了进来。
“赵总是吧,鄙人姓郝,单名良,幸会幸会。”
“郝总好,郝总好,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姓赵的放下包,紧握着他手一脸轻松地说:“这几天太忙了,早上收了一笔,下午又帮另一个客户去收。我们五六个人再加上客户,往欠债人的公司办公室一坐,没说几句话,他就吓得赶紧把钱还了。”
说完,赵总掏出盒软中华,给顾思成递上一根,再给他自己点上,美美的吸了一口,吐出一串淡蓝色烟圈。
讨债本是个古老的行业,自古就有人靠讨债谋生。
但是不管存在了多久,叫法怎么变更,“讨债公司”从来未能大大方方地走在阳光下,但似乎又有越来越“火”的趋势。
想当年老钱老宗他们也讨过债,不过讨的全是赌债,欠下赌债的全不是什么好人。
顾思成什么事没经历过,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打心眼里瞧不起眼前这个替人讨债的赵总,觉得越是把自己搞得凶神恶煞般地人越没有实力,真正有实力的是那些看上去很低调,不动声色就能把事办成的。
不过现在能找到的就是他们这种,而且找他并不是为讨债。
顾思成递上茶水单,等他点完喝的,又管服务员要了一个果盘,等服务员走出包厢带上门,才饶有兴趣地问:“赵总,你们一般是怎么操作的?”
“没那么复杂,也没那么简单,我们公司讨债的操作程序一般是先找人,锁定目标,催债,还钱!”
提起业务,赵总眉飞色舞:“其中,‘找人’和‘催债’是最难的。十个欠债的九个躲藏,一般人根本找不到他们,所以要查电话、查户籍。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们在公安局、银行、电信部门都有朋友,只要有名有姓,必须是真实的,就有办法查出他们户籍上的住址。”
“有没有失手的时候?”顾思成端着杯子问。
“说没有那是骗人的,做生意要讲诚信,跟您说实话吧,有些债我们也不能保证能百分之百讨回来,一些家伙铁了心要躲债,早就搬了家,遇到这样的就麻烦了,我们要根据客户提供的电话号码,找移动、联通或电信局的朋友调出他的通话记录,然后分析他最近的动向。如果跑到国外,我们确实没办法,您只能自认倒霉。”
“欠我钱的那个肯定没出国,而且就躲在深正,就是不知道他住哪儿。”
“郝总,他欠您多少钱?”
“五百多万,也不是很多。”
五百多万,这可是大业务!
赵总精神更足了,不无得意地笑道:“不知道他住哪儿好办,现在最常用的是手机定位,只要有手机号就可以查到他的位置,误差不超过20米!”
“赵总,你们有这个技术?”
“我们是做什么的,要是连这都做不到怎么帮客户讨债?”赵总笑了笑又谦虚地说:“不过我们公司确实没这技术,这一切都得依靠公安、电信、移动朋友的帮忙。正常情况下,客户要先付一万的前期费用,这笔钱不是我的劳务费,是用来孝敬那些朋友的。”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用钱办不成的事!
姓韩的,你有权有势,一句话就能让下面人帮你监听监控监测别人手机。
劳资没权没势,但劳资有钱的,有钱能使鬼推磨,用钱一样能监测到你的手机,定位你在什么位置。
顾思成不认为眼前这个是骗子,几年牢不是白坐的,一个狱友之前就是干这个的,他说这是一个神秘的江湖,不同个体间私下帮忙,他们这些帮人的讨债的自称团队甚至公司,广告出现在各大贴吧、黄页甚至贴到高速服务区的洗手间,手机定位几乎是他们的必备技能,只要花钱就能搞定。
“郝总,我们打的就是法律的擦边球,你明白这个意思吗?”赵总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又趁热打铁地说:“没有一定关系干不了这个事儿,请您相信我们的实力,不过动作一定要快,这种事不能拖,如果欠您钱的人关机,如果他换手机号,想找到他就难了。”
姓韩的不光欠劳资几十亿,还欠劳资两条命!
顾思成暗暗诅咒了一句,装作犹豫了一会儿,无奈地说:“赵总,欠我钱的那个人有点关系,她有个亲戚在公安局上班,我怀疑她就躲在公安局,不过她不能不出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赵总啪啪啪连拍几下茶几,一脸义愤填膺:“亲戚在公安局上班有什么了不起的,谁家没个亲戚当公务员?别说他,就算他那个在公安局上班的亲戚欠钱,该讨的还是要讨,我们跟律师有合作,遇到当官的欠钱,先警告他,不听警告直接走法律途径。”
“这么说没问题?”
“没问题。”
“行,那这事就拜托您了,”顾思成从包里取出一叠现金,往面前一放:“赵总,您要一万前期经费,我给您两万,事成之后再给两万。”
“郝总,刚才没说清楚,我们的劳务费不是这么算的。”
“我知道,你们是按比例,不过我想做生意应该以和为贵,您先帮我锁定她的位置,搞清楚她在哪儿,我先找到她跟她好好谈谈,如果她还是想赖账,到时候我再请您出马,费用方面我们到时候再谈。”
什么“和为贵”,不就是想省点费用吗?
本以为遇到个大业务,结果他只要帮他定位那个欠债人的手机,赵总多少有些失望。
不过现在生意不好做,讨债这一行竞争又那么激烈,你不接有的是人愿意接,有钱赚总比没钱赚好,他挠挠大光头笑道:“既然郝总想先试试能不能讨回,那我们就这么办,其实光定位手机我们一般是不接的,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一看郝总您就是爽快人,就当交个朋友。”
第999章 “高看他了!”
视频分析一无所获,扩大范围,对麦当劳餐厅方圆五公里内进行的拉网式搜捕同样无功而返。
目标就这么突然出现又神秘消失,让关局空欢喜一场,让专案组成员很沮丧。
不过搜捕工作并没有因此陷入僵局,韩博手里还有好几张牌可以打,何况“游戏”才正式开始,不到最后一刻不可能言败。
再留在市局指挥中心会影响局里的正常工作,韩博再次回到刑侦局。
顾思成比预料中更狡猾,比想象中更危险,上级比之前更加重视,专案组的力量也因此不断加强,参战人员把指挥部从小会议室搬到大会议室,板凳全挪到一边,从各科室搬来二十几张办公桌,电脑全连接上内网,多功能会议室原来的多媒体系统,原来的几个大液晶显示屏,甚至能接入交管局的交通监视信号。
大会议室变成偌大的办公区,从刑警、经侦、技侦、网警、视频、治安和特警七个支队抽调的四十多名干警及朱千里从东萍带来的九个同志,有的在外面走访询问收集线索,有的在指挥部再次研究分析从麦当劳餐厅和餐厅周边提取到的交通、治安及民用监控视频。
剩下的参战人员全忙着研读朱千里提供的萍盛集团涉黑案卷宗,或研究冯朝阳提供的包括顾思成在内的团伙成员服刑期间的材料。
原来的小会议室变成了决策室,韩博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握着鼠标,紧盯着笔记本电脑显示器,全神贯注地研究当年冻结、追缴萍盛集团赃款的材料。
警务通手机,平时用的手机,指挥所用的对讲机,整整齐齐摆放在手边。
正在研究的材料其实是账目,这些账目全是东萍市公安局、检察院紧急扫描传过来的,不仅韩博在研究,东萍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此刻也在研究,连香港方面的联合财富情报组和商业罪案调查科都在研究他们那边的案卷。
“韩局,余琳正在退房,看样子想走。”钱大海捂着手机,起身汇报道。
“她能去哪儿?”
韩博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说:“她是想尽可能分散我们注意力,不要轻举妄动。”
“是!”这么跟要跟到时候,但钱大海还是坚决执行,走到一边给跟踪监视余琳的民警下命令。
案件是东萍的,可是到了这儿朱千里却成了一个闲人。
除了沟通协调,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他偷看了一眼老领导,又回头看看正叼着烟同样研究案卷的两位老冯,正想着是不是说点什么,老领导的手机突然响了。
“您好,我深正市局韩博,请问您哪位?”
“韩Sir,我‘O记’路中才,抱歉,换了一个号码,一直没顾上给您打电话。”
“原来是路Sir,说不好意思的是我,在雷霆行动这个节骨眼上给你们添麻烦了。”坐了一上午,韩博坐得有些累,下意识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顺手推开窗户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刚从办公区出来的路中才回头看看身后,似笑非笑地问:“韩Sir,从您提供的资料和我们这两天的调查上看,我觉得顾思成没理由来港制造爆炸事件。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这件事是不是有隐情?”
“你怎么会这么想?”韩博微笑着反问道。
“很简单,他以前那个公司是注册在香港,他本人也确实在香港,但他们的生意全在内地!除了最后那宗没谈成的并购,他们与其它香港公司几乎没生意上的往来,我想象不出谁会欠他钱,更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债需要带炸弹过来追讨。”
“但事实存在,他确实来了,前天刚在富田区一家快餐店露过面。他知道我们布下天罗地网在搜捕他,对他而言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可能就是香港,并且他对香港比较熟悉。”
“韩Sir,我相信他有偷渡来港的可能性,但我想知道更多。”
“你想知道什么?”韩博笑问道。
“他是不是冲您来的?”一个疯子极可能偷渡来港,给香港治安造成巨大威胁,路中才不想再绕圈子,直言不讳地说:“您认为他是来讨债,我觉得他更像来报仇的,您不觉得吗?”
就知道瞒不过他,韩博一脸不好意思地说:“实不相瞒,从现有的线索和证据上看,他好像是来找我拼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