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诚是前不久通过一系列的恶补，方才大致了解到了这个收购程序，本来都已经让孙舒洋组建尽调小组开展实质性的接触了，没想到临到头了，顾长垣玩了这么一手！

　　“这要求一提出来，吓跑了不少潜在买家了吧？”宋世诚没急着惊讶和质疑，而是耐心的分析道。

　　“那当然，这么大的收购项目，却没法全面了解标的公司的具体情况，谁敢吃这不生不熟的大螃蟹。”孙舒洋的娇音忽然一沉，道：“我估计，永大的财务状况不太理想，甚至，我猜顾长垣接掌永大的这半年来，早已偷偷转移了不少资金，去搞他的庞氏骗局了，所以才不肯抖出老底。”

　　“因此，潜在买家一少，就没必要大费周章的搞公开竞标了，一对一交易，倒是省时省事了，只是，风险也大大提升了，哪怕是马家，也不得不先采取观望试探的对策。”

　　“那你觉得这一票，还有必要干下去么？”

　　宋世诚对资本的运作是门外汉，在这方面，只能尽量多听孙舒洋的意见。

　　“那得看谁先沉不住气了，还好，顾长垣只说不接受全面尽调，有些尽职调查肯定是要做的，比如，如果能确定业务和财务没有太大的问题，那还是有收购下来的价值，甚至，我们还能以此为谈判筹码，尽量侃侃价。”孙舒洋最后总结道：“这就是不好不坏的消息了，另外，顾长垣刚跟我通了电话，邀请我们这两天去一趟山城碰面。”

　　“永大的总部不是搬到华海了么，还去山城做什么？”

　　宋世诚好奇道，却也知道在收购时，有必要亲自去拜访标的公司，进行走访接洽，获得一些初步的信息和资料。

　　“宋少，你好歹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豪门公子哥，虽然不太懂商业事务，但也不能说出这种不着调的问题吧？”

　　孙舒洋借机调侃了一把，随后还是很耐心的讲解道：“一个王国的首都，是没那么容易迁移的，永大的总部，现在只是名义上搬到了华海，真正的核心主体，还留在山城，毕竟西南地区，才是永大的大本营。”

　　“说穿了，顾长垣打着迁移总部到华海市的幌子，纯粹是为了方便融资，想要了解永大的具体情况，还得亲自走一趟山城，反正我这边的团队都组建好了，准备乘明早的航班过去，现在要不要多订一个商务舱的位置，看你的意思了。”

　　宋世诚知道她是担心夜长梦多，既然拼实力拼不过马家沐家和李东升，就想抢占先机、一鼓作气拿下永大。

　　幕僚都这么尽心竭力了，宋大少总不能再当甩手掌柜，当下就很干脆的同意了。

　　“但愿我们有个圆满顺利且美妙的旅程。”

　　孙舒洋故意拖拽语气，用那特有的魅惑嗓音说了一句，接着又叮嘱了航班时间和其他事宜，就挂了电话。

　　…………

　　“怎么办，究竟要不要跟妈坦白我爸的病情？”

　　回家的路上，沈孝妍坐在副驾驶位，显得有些愁眉不展。

　　“事到如今，只能坦白从宽了，不过，得过两天了，而且，到时还得由你自己亲自去说。”

　　宋世诚也是无奈一叹，将自己明天要去山城出差的事宜大致阐述了一番。

　　沈孝妍虽然也理解公事为重，但一想到得自己一个人面临婆婆的责问，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算了，大不了给骂几句吧，只盼着妈能稍微理解一下我们的难处。”沈孝妍只能咬牙承担了这个苦差事。

　　“你到时候就说自己也被你爸和你姐他们隐瞒了，直到要做手术时才得知了内情，相信我妈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微词。”宋世诚腾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柔夷：“难为你了”

　　“做子女的，免不了都有为难的时候。”沈孝妍倒是很通情达理，摩挲了一下紧握在一起的手，温言笑道：“反而是你，夹在两家中间，还得操心一大堆的事务……我知道，你家出了事之后，你的担子一直都很重。”

　　给她这么一说，宋大少才恍然想到，自打重生以来，自己一直忙着填坑，还真没怎么好好享受过豪门公子哥的生活，想了想，就提议道：“等这些琐事都告一段落了，我们出去散散心吧，就当作弥补之前没过蜜月旅行的缺憾。”

　　“好啊。”

　　闻言，沈孝妍当即展颜欢笑、星眸闪烁。

　　说真的，对她而言，没有一个完整的蜜月旅行，总觉得这场婚姻似乎还不够圆满。

　　更准确的说，是少了和这个丈夫的一段共同回忆。

　　虽说现在每天都朝夕相处着，但身边总有接二连三的公事和家事萦绕或牵绊着，让人没法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婚姻生活中，也缺失了许多了解对方的机会。

　　她想要在更多的日常生活中，重新认识这个宋世诚。

　　正当沈孝妍雀跃期盼的时候，忽的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俞小姐好像也去了山城。”

　　俞望舒……

　　或许，现在应该改叫俞沁怡了。

　　一想到这个在前世刻骨铭心的名字，宋世诚心头惘然之际，随口问道：“她去山城做什么？”

　　“好像是她参加的那档综艺栏目，跑去了山城录制，我也是白天在她的微信朋友圈里看到的行踪。”

　　沈孝妍还用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俞沁怡发布的朋友圈，是一张她在酒店高楼的房间里，俯视山城景观的照片，还配了一段心声旁白：表示不能吃辣的自己，在这里真心活不过一星期……

　　宋世诚莞尔一笑，收回视线之后，也想起了关于俞沁怡的一件事，径直用语言车载电话拨了魏荣的号码，不过一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靡靡之音就后悔了，提醒道：“我现在有正经事跟你说，耽误你五分钟。”

　　“好，等会啊……”

　　魏荣显然正在忙碌着，在沈孝妍古怪尴尬的脸色活动间，又是一番嘈杂，电话那头终于清静了，“老宋，虽然你现在从良了，可也不能耽误哥们的春宵一刻吧，我事先声明，你要是说不出什么正经事，我可跟你没完……”

　　宋世诚直接掐断了免提，拿起手机道：“俞小姐入股的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喔，这事啊，我也正要找你商量呢。”魏荣总算正经了起来，“基本没什么问题，她正当红又有好名声，跟我们合伙更是如虎添翼，目前基本就处于谈判的扯皮阶段，我唯一的顾虑，就是希望她在签约之前，能妥善处理好和前东家的问题。”

　　“合约不是到期了嘛，还有什么问题？”

　　“合约是快到期了，但还有些历史遗留问题，你想人家公司辛辛苦苦把人捧红了，现在翅膀硬了就飞了，能甘心嘛。”

　　魏荣咋唿道：“话说回来，这经纪公司也是够恶心的，当年欺负俞小姐年纪小，连哄带骗签了十年，经纪抽成70%，还时不时给接一些天雷滚滚的烂片，换其他人，一早提前打解约官司了，也就俞小姐有良心，硬是熬到了合约结束，但就这样，那经纪公司还不知足，想让俞小姐在临走前，再签一部片约，想靠着她的名气吸引到投资，俞小姐肯定是回绝了，现在那经纪公司就鸡蛋里挑骨头，说俞小姐在合约期间接私活，参加了咱们的这档综艺栏目，要诉诸法律呢。”

　　宋世诚一听也来气了，沉声道：“你转告他们，想诉诸什么，我们都奉陪到底！”

　　“我们？”

　　“没错，我们！现在开始，俞小姐就是我们一伙的了！”

　　“你这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呢……行吧，这事交给我摆平了，一群小蚂蚱，挥挥手就能给拍死了。”

第180章 反派配角们也有资格享有美满爱情

　　山城。

　　淋淋漓漓的雨天。

　　坐在高耸入云的酒店餐厅里，俯视着这座被水雾气弥漫的摩登大都市，宋世诚时而会有种想要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憧憬，却又有些沉浸于这般静谧祥和的氛围中。

　　“很多人从地图上，乍一看山城的市辖区面积挺大的，但亲身过来一看，就会发现这里的高楼密度还远超华海这些一线大城市。”

　　对座，顾长垣这位东道主在如数家珍的讲解着：“没办法，山太多了，要不然这一片区的地下也不至于几乎被挖空了，地下商场、停车场、防空洞和地铁轻轨，基本是有空子就钻。”

　　孙舒洋摇晃了一下酒水，含笑道：“所以常有人戏言，什么GPS导航，在这儿基本派不上用场，可能几百米的直线距离，绕上半小时都未必走得到，这城市太立体了。”

　　“立体也有立体的好处，就比如，我很喜欢这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比在华海踏实得多。”

　　顾长垣始终露出那一张沉稳内敛的笑容，言辞又不失诙谐风趣：“说真的，华海虽然繁华昌隆、财源遍地，但让我在那生活太久，这肠胃难免要抗议，是真没什么好吃的，否则我在华海的日子，也不至于三天两头满大街去觅食。当然，我知道如果像你们这种吃不惯辣的人，来这里可能会说活不过一礼拜，其实这太言过其实了，适合你们的美食还是很多的，但最好在上菜之前，提前打个招唿说不加辣。”

　　说话间，侍应正巧推着餐车走来，由几名服务生配合着，彬彬有礼的往桌上端菜。

　　显然顾长垣提前叮嘱过了，都是一些看似小清新的口味。

　　“如果待会晚上你们想吃宵夜，我可以领你们去防空洞熘达一下，那儿能品尝到最正宗的山城美食。”顾长垣邀请道。

　　“噢，还是算了吧，这些可能不太适合我。”孙舒洋歉然一笑：“况且，接下来几天，还有一大堆正事都处理呢。”

　　孙舒洋不轻不重地点明了要开展尽职调查的意图。

　　顾长垣也没装煳涂，笑道：“其实尽调这个事，不是我不愿意配合，只是没这个必要，我知道，你们肯定在怀疑我秘密转移了永大的资产，才会做贼心虚，但其实真不是这样的，我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家里的阻力，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影响到永大的现状。我可以明确的告知你们，现在的永大，禁不起又一场地动山摇了。”

　　“顾总是担心我下手没分寸？”孙舒洋眯了眯那双妩媚的桃花眼，乍现出精光。

　　“我调查过孙小姐的情况，对孙小姐的职业操守，是怀有百分百的信心，否则，我也不会只保持着跟你们几家的紧密接触，还热忱地邀请你们两位过来，就是我对你们的人品都非常有信心，觉得你们是潜在最有可能的合作者！”

　　顾长垣说得很是情真意切，诚恳得让人看不出一丁点的虚伪和搪塞。

　　接着，他又双手交叉着，撑在桌面上，皱着眉宇补充道：“但是，孙小姐你也是经验资深的过来人，应该清楚一旦大动干戈的开展尽调，对目标企业的负面影响会有多大，我实在不想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永大，再度陷入混乱，这个局面，你们也未必希望看到吧。”

　　对此，孙舒洋默然不语。

　　宋世诚也大约明白了顾长垣拒绝全面尽调的初衷。

　　过来时的航班，他闲着没事，也跟孙舒洋讨教了许多关于尽职调查的内容，可以说，启发颇多。

　　前面提过了，尽职调查是给买家提供了一个全面了解目标企业的机会，做到事无巨细、了若指掌，这样才能开展下一步的收购方案。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

　　对买家是有好处，对卖家的坏处也不能忽略。

　　“远比警方审讯重案犯的力度更加恐怖犀利！”

　　这是宋世诚听完孙舒洋的讲述后，总结出的心得体会。

　　在尽职调查的初期，由于对目标企业的情况不熟悉，由律师、会计师和财务分析师组成的尽调人员，会选择目标企业一些核心人员询问一些敏感关键的问题，同样的问题，在一次谈话中往往要重复很多次，甚至在面谈之后，尽调人员还会通过邮件、电话等方式对企业人员开展没日没夜的‘勐烈攻势’！

　　或许，一开始，这些企业人员还能够耐心诚恳的协助调查，但试想一下，被这么不断的摧残骚扰，还反复被问同样的问题，有几个人能忍耐得住，恐怕脾气再好的老实人都得崩溃！

　　更别说这些人还得周旋于前东家和未来东家的博弈中，纠结于对自身前途的迷茫中，这样的身体和精神压力，有几个正常人能扛得下来？

　　再加上这些协调人员还大多是企业的肱骨中坚，他们被逼狂躁了，很可能会导致目标企业陷入混乱局面！

　　而永大人寿，前几年的混乱和衰败众所周知，这半年多，几乎靠着顾长垣一人的力挽狂澜，方才重新步入正轨，这节骨眼，必然会杜绝一切的不稳定苗头！

　　退一步说，即便顾长垣咬牙答应了尽职调查，可如果乱折腾了一通之后，宋世诚这些潜在买家又打退堂鼓，留下一地鸡毛，他跟谁讨要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去？

　　而且以上的情况分析，还仅限于一次尽职调查，若是同时好几个买家上门，都围着永大嚷着要尽职调查……恐怕顾长垣都得提前给自己和那几个核心人员买好人身意外险！

　　宋世诚就听孙舒洋提过，从前她在美国的投资银行实习，有一次参与收购案的尽职调查，目标企业的一位高管经过几轮摧残骚扰之后，最终在大半夜脑溢血身亡了……

　　“其实大家都清楚，我如果搞公开竞标交易，绝对能卖出一个相当丰厚的好价钱，但无论我，还是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子们，都不希望经受这样惨无人道的折磨。”

　　顾长垣还是显得那么的坦诚直率：“我做生意的初衷，是要享受赚钱和花钱的乐趣，为了多赚那么几亿，摧残自己和大家的宝贵生命，怎么看都划不来，所以，还是一切从简比较好。更何况，我又不是一次性把永大给卖了，大家只是融资合作，我相信，付出少一点利润的代价，换来一个不错的合伙人，这些小钱，迟早能翻几番的赚回来！”

　　孙舒洋沉默了一会，又跟宋世诚交换了一下眼神，决断道：“全面尽调可以不做，但业务和财务状况，我们必须全面了解！”

　　“这个好说，材料我都让财务顾问准备好了，你随时差遣。”顾长垣很爽快的应允道。

　　只是，宋世诚和孙舒洋的心态都没轻松下来，无论怎么看，这个潜在对手兼未来合伙人，都没那么容易应付。

　　大忠似奸，大真似伪！

　　这是目前为止，宋世诚对顾长垣的评价！

　　这个隐藏boss，实在太真诚太诚恳了，却又理智理性得让人叹为观止！

　　聊完这一茬，几人都没再谈公事。

　　毕竟，接下来所有的收购程序，都得建立在尽调完成的基础上。

　　正吃着佳肴，忽然包厢的房门被轻轻叩响了，走进来一个靓丽多姿的女子，环视了一圈，眼睛看着顾长垣，微笑道：“我会不会来得不是时候了。”

　　“只要你能来，什么时候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