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罄知道她还想在事业上拉自己一把,感动得无以复加,涩声道:“你们才是我的亲人……”
“这就对了。”俞沁怡语重心长的道:“认清楚哪些人才是真心待你好的,至于那些真把你当牛做马的贱人,能离多远就有多远,总之听姐的不会有错的。”
经历了这次噩运,文若罄确实认清楚了那些亲人的丑恶面目,已然彻底绝望了。
因此,她很顺从沈一弦的安排,委托律师通过诉讼,讨要回了之前帮家人购买的房产,目前正准备出售,筹集自己的治疗费用。
宽慰鼓励了几句,俞沁怡挂了电话,悠悠叹了口气。
对文若罄的援助,一方面出于良知本心,另一方面,她总莫名的有些感同身受。
似乎,她很能理解到那种命悬一线、却无亲无故的苦楚。
恍惚间,俞沁怡想起了宋世诚曾跟她讲过,有一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女孩子,由于不幸罹患癌症,却只能孤独的行走在旅途中,去苟延残喘仅剩的生命时光。
虽然只是随口一提,但不知怎么的,俞沁怡对这件事的印象却格外深刻,甚至对那个同姓名女孩的后续遭遇一直牵肠挂肚着。
思忖良久,她拿起手机,在微信通讯录上寻找到了宋世诚,手指在聊天屏幕上比划了半响,终于敲入了一行字:你上次提过的那个跟我同姓名女孩,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在网上发布寻人启事。
发送出去之后,她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啤酒,正要把手机丢开,不想,宋世诚很快的回复了:没必要了,找不到了。
俞沁怡蹙了蹙柳叶眉,迟疑片刻,又编辑道:如果真的放心不下,何不尝试找一找,无论她是否尚在人世,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了,如果你不方便,可以交给我,只需要把那女孩的情况尽量交代清楚,最好有相片、或者籍贯住址什么的。
宋世诚回道:都一无所知,只知道她的姓名,挺喜欢喝啤酒,煮啤酒那一招就是她教的。
刹那间,俞沁怡的手腕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瞥了眼自己左手拿着的啤酒。
巧合?
俞沁怡暗犯嘀咕,想了想,又发了一条:实在没有其他身份信息了么?
等了好半天,宋世诚回道:没了,只知道她还挺喜欢听那首《张三的歌》,曾经给我唱过。
倒吸了一口气,俞沁怡的贝齿紧紧咬住了樱唇,明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采。
她一度都怀疑宋世诚是不是打听过自己的喜好,故意用这烂俗的套路撩拨自己。
但是,自己爱喝啤酒的习惯,或许还能辗转打听到,可自己喜欢听这首歌的隐私,却没几个人知晓,这家伙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接下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望着聊天记录好一会,最终轻轻的丢在了桌面上。
但心绪,却变得更加不宁了。
在房间里徘徊着喝完一罐啤酒,她实在受不了这挠人的心情,就拿起手机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你还在山城没有?我去找你,有些话,我们当面说清楚吧!
正当她准备立刻订回山城的机票,宋世诚回复了一个令她错愕难当的结果:我就在你楼上的酒吧。
俞沁怡一阵诧异,随即,几乎都没多想,直接趿拉着拖鞋出了门,再次来到了楼顶的露天餐厅酒吧。
“不好意思,小姐,餐厅和酒吧,刚刚已经被一位客人给包下了。”
门口的侍应致歉道。
俞沁怡正要质询情况,迎面走过来一个壮硕男子,她认得,是宋世诚的贴身保镖,好像叫锤子的。
“让她进来吧。”锤子帮忙解释,然后往里面的方向一抬手:“俞小姐,我们少爷在里面。”
事到如今,俞沁怡知道宋世诚是专程来找自己的,稳了一下精神,款款走到了露天餐厅。
此刻,天台空旷了一大片,只有驻唱台上,歌手还在重复着刚刚的那一首《张三的歌》,而观众,只有那一名坐在吧台高脚椅上的青年。
俞沁怡缓缓靠近,看着正在喝酒的宋世诚,芳容沉寂了一会,轻哼了一声,挤兑道:“宋大少的排场可真大啊,别告诉我,你跑来这里、包下全场,就是专门来听人唱歌的。”
宋世诚捻着酒杯,悠悠哉的轻笑道:“辛辛苦苦赚钱,总得学会任性的玩耍,相比那些为了吃一份灌汤包连夜打飞的去异地的土豪们,我还算收敛了。”
顿了顿,他又道:“要说任性玩耍,你不也是挺擅长的嘛,放着一大堆的正经事不做,跑出来看世界。”
“那可不一样,咱俩的事业一比较,我这是开小差,你是开大差了。”
“但本质上,不都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嘛。”
宋世诚终于扭头看向了她,嘴角扬起和煦的笑意。
俞沁怡对视了几眼,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算你了。”
然后,她也走去坐上了高脚椅,问酒保要了一瓶啤酒,然后很直爽的问道:“你来这,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没错。”宋世诚也很直爽的承认了:“但不要误会,就是有些话,想当面跟你说说,因为这些话,只怕回了华海再没机会讲了。”
“让我猜一猜。”俞沁怡歪着螓首,作若有所思状:“是关于那一个俞沁怡的事情?”
见宋世诚点头,俞沁怡笑出了声:“我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存不存在,甚至我都曾怀疑是你杜撰出来的,不过你看着又不像是演的,所以,我姑且承认这个人的存在……但说实话,你是不是把我代入成她了,因为自从你知道了我的真名之后,对我的态度就不太一样了。”
“我还不至于那么脑抽。”宋世诚喝了口酒水,咂嘴道:“但你们有些地方,确实又挺相似,所以我难免偶尔会有些错觉。”
“那我差不多明白了。”
俞沁怡恍然的轻点头,纤巧白嫩的食指,不轻不重的叩击着酒瓶子,嫣然笑道:“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想跟我说的话,其实是想跟那个俞沁怡说的,可惜现在再没了机会,憋在心里又难受,索性想拿我当假想对象,一吐为快?”
随即,不等宋世诚回答,她提出了一个很匪夷所思的主意:“那干脆这样,咱俩来演一场对手戏,你把我当成她,有什么话尽管说。”
第218章 第一次任务失败,开启主线更迭【第三更】
“演对手戏?”
宋世诚哭笑不得,有些跟不上这妞的脑回路了。
但是,有些话,他确实想说出来。
千里迢迢来这找俞沁怡,更多的意义,还是想解开一个深埋已久的心结。
正如孙舒洋说的,对于感情,不能一味的理智理性,想打破一些桎梏,还得需要一些冲动和感性。
他不想再把前世的遗憾带来这个世界了!
他受够了前世遗留下来的那些感情枷锁!
他厌恶了那种声嘶力竭也挽不回的离别!
什么系统任务、什么世界规则、什么按部就班,统统都去见鬼吧!
无论眼前的这个俞沁怡,和曾经逝去的俞沁怡到底有什么关联,他只想把内心深处的那股不甘统统甩掉!
“对,就当作一场戏,憋着什么话,一次性吐个痛快,免得你老是活在这个人生阴影里。”
对待任何感情,俞沁怡都一如既往的率真直接,丝毫不会有半点的拖泥带水:“也省得你老对我抱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给大家一次机会,趁此机会,把关系彻底捋顺了。”
见宋大少似乎犹豫不决,俞沁怡耸着琼鼻,嗔道:“别不好意思,演戏嘛,对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对你……顶多把你平时撩妹的手段都拿出来,我扛得住。”
接着,她也不给宋世诚做主的机会,屏退了酒保和歌手等人,等天台上就剩下两人了,她一把握住宋世诚的手臂,拉着他走到空旷的位置,调整着心态,道:“我也理一理自己的角色,现在,我就像文若罄那样,是一个得了绝症,命不久矣、又形单影只的可怜人。”
演了十年戏,俞沁怡的专业水准相当不俗,只闭眼酝酿了一下情绪,等再睁开来的时候,俨然像换了个人似的。
哀伤的眼神、落寞的神情、孱弱的气质,然后,又深情的抬头望了眼宋世诚。
宋世诚的嘴角一抽,无奈叹息道:“她不是病怏怏的黛玉妹,人还是很乐观开朗的,就像你平时那样。”
“喔唷,这角色貌似有点难度啊。”
俞沁怡嘟囔了一句,接着又沉淀了一下情绪,再次进入角色的时候,绝色无双的容颜,绽放出了率真飞扬的笑姿,唯独,眼中饱含着一丝看透沧桑的神采,有释怀,又有留恋。
那一刻,宋世诚的目光有片刻的迷惘,仿佛看到了久远之前、已经渐渐淡忘的光景。
“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趁着还能喘气,我想再多看几眼这个大千世界。”
俞沁怡很自然流畅的说着话,瞬间无缝切入到了演戏模式,走位、举止和神态都是浑然天成、驾轻就熟。
在宋世诚讶异的目光中,她然后走到天台栏杆前,眺望着灯火阑珊的城市夜色,婉音合着被清风吹扬起的长发,似远似近的传递过来:“世界太大了,人又太渺小,没多少人会特别在乎某个人的喜怒哀乐,很多时候只能自娱自乐,好在我娱乐得挺不错的,看到我微博上的游记了没有,玩得挺开心的,但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一个人上路,总想找个人陪着,一起分享乐趣,从野外到城市、从黎明到深夜,像成荫绿树,像飒爽阳光,无时无刻、如影随形……只可惜,现在已经没机会了。”
俞沁怡的戏码和台词暂告一段落,场面接着陷入到微妙的寂静中。
演技战五渣的宋大少,索性按照本心配合这场演出,踱步走到她身旁,低声道:“但我们总算还能有幸相遇,这一次我陪着你,多久都陪。”
“那到底是能陪多久?”俞沁怡扭头睨了他一眼,明眸眯成了上弦月,脆声笑道:“有人比我更需要你的陪伴吧?”
“没了,就我一个人了。”宋世诚苦笑道:“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被命运蹂躏惨了的可怜人。”
“以后会有的,你的人生还很长,终有一个人会把你带出这道坎的。”俞沁怡趴在栏杆上,不时喝一口啤酒,悠悠道:“我很喜欢一句话,时光的长河中总有一个人会渡你一生的回忆,但这个人,往往会被时光长河冲散掉,而不是成为你通往未来的羁绊。”
“但是,留你一个人去面对未来,我不放心。”
宋世诚垂下眼帘,容色透着唏嘘和感怀,淡淡道:“我无法想象,当你病痛发作的时候,孤独一人硬扛着是怎么样的模样,更无法想象,等病魔一点一点吞噬走你的生命,你会经历什么样的绝望和无助。我还无法想象,自己今后又该过着什么样的荒凉日子……我给不出什么花团锦簇的告白情话,陪伴,是我唯一力所能及的。”
闻言,不由自主的,俞沁怡对上了宋世诚的目光,但触及这男人眼中弄得化不开的缅怀遗憾,倏然间,俞沁怡的芳心抽搐了一下。
如果说刚刚她还仅是半真半假的配合演戏,但从这一刻起,她渐渐完全代入了这个角色。
“我不能拖累你啊。”俞沁怡吸了吸鼻子,口音不自觉的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涩:“你还有机会去拥有全新的美好未来,而我,不能成为你的羁绊……所以,为了我、为了你自己,一切就到这里为止吧,我们各自去努力过好剩下的人生,我们之间的交集,无非是从各自的世界偶然路过,相忘于江湖,是我们之间最好的选择。”
宋世诚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了坚决和毅然,隐隐还有一丝怅然。
或许,她也有不舍。
俞沁怡不知道是被情绪感染了,还是入戏太深了,开始了即兴发挥:“答应我,好好的,去爱你该爱的人,做该做的事,走该走的路,别在我这个驿站驻留太久了,这不是你该流连忘返的地方……我是真的希望你好。”
“但没有了你,就意味着我的人生剧本又要重新写过了。”宋世诚涩声道,浑然也渐渐忘了这是一场即兴演出。
目睹宋世诚流露出的迷惘之色,俞沁怡怔了怔,这个印象中强势果敢到极致的男人,此时此刻,却像个没有家的孩子。
并且,俞沁怡确信,这不是伪装演绎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
同时,她也确信有另一个俞沁怡的存在。
未曾想,这个风流无耻的炮王,竟然会有过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
那个俞沁怡该有多幸福啊……
“会有的,相信我,一定会有更好的人,站在下一站等你,她会满足你对幸福的所有期许,陪着你,度过生命中的所有美好。”
俞沁怡接下来的言辞和举动,都逐渐失控,甚至变成了不由自主,仿佛自己被内心深处的某种潜意识操控着。
几乎没多想,俞沁怡悄声挪步靠近,缓缓张开双臂,轻轻的给了他一个拥抱,在这隽永的夜晚,用平生罕见的温柔,宽慰着那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但当脸颊贴靠到那滚热宽绰的胸膛时,感觉到强劲有力的心跳,俞沁怡的意识终于恢复了清澈,不由诧异起自己刚刚魔怔般的表现。
恍惚间,她又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好像,两人曾经就有过这样的拥抱和慰藉。
很快的,俞沁怡开始陷入心绪紊乱、思维混沌的状态,似乎有一些古怪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跃飞驰过。
惘然之际,俞沁怡松开了手,想往后退两步冷静一下,却不料左肩头忽然被一只手给按住了,同时还有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蜂腰,当定住神的时候,宋世诚的脸庞已然近在咫尺了。
月华如水,携着时间静静地流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