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少无奈嘟囔了一句,坐在水池边,顺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钮扣,掏出一根烟点上,开始在夜风中吞云吐雾。
“怎么,你还结过一次婚的?”
忽然,从背后传来了一阵清脆婉柔的娇声。
宋世诚扭头一看,只见在昏暗的灯光之下,一名明艳不可方物的俏佳人正徐徐走近过来,双瞳剪秋水、面若中秋月、肌肤犹胜雪,还有在紫罗兰色礼服长裙下的婀娜身姿,摇曳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当然,最引人侧目的,还是那一身仿佛与生俱来的媚态娇艳,甚至连她用青葱玉指捻着香槟杯的细节,都显得动人心弦。
“天生尤物!”
宋世诚暗暗在心里感慨,脸上还是及时的扬起笑容,打招唿道:“什么时候来的,洋子小姐?”
来人正是孙舒洋,上次宋世诚在集团给李东升发了请柬后,也没忘记派人去隽石基金送一张给孙舒洋,并且由于先前两次的印象不错,还电话邀请她今晚来赴宴。
原先孙舒洋以工作应酬为由没给准信,但结果,她还是来了。
“刚过来不久,当时你正被一群人包围着,没来得及打招唿,然后我又待得无趣,就瞎转悠一下,不巧偶遇落了单的宋大少。”孙舒洋袅袅娜娜的走过来,径直也坐到了旁边。
“人太多太热情了,恕我招待不周,见谅。”宋世诚歉然一笑。
“没事儿,反正这些宴会聚会,都是千篇一律的没劲,早习惯了。”孙舒洋优雅的晃悠了一下香槟杯,斜眼睨着他,玩味笑道:“我刚刚似乎听见了某人说上一次结婚,宋大少,莫非你先前还偷偷隐婚过一次的呐?”
宋世诚心里一紧,赶紧搪塞道:“我指的是上次一个朋友结婚,作为宾客是挺轻松好玩的,但轮到自己了,那叫一个烦不胜烦,难怪那么多人总是吵着一辈子就结一次婚了。”
闻言,孙舒洋不由的抿嘴莞尔,笑音宛若清笛般的娓娓动听,随即又煞有介事的多看了宋世诚几眼,嫣然道:“我看出来了,你和我一样,都是不适合结婚的人。”
见宋大少面露困惑,她又补充道:“别想多,我指的不是你接受这场包办婚姻的无奈和苦衷,也不是你还舍不得外面的莺莺燕燕,而是你这人,从骨子里就对婚姻有种排斥感,我说得对不对?”
“洋子小姐还会看相呢。”宋世诚强笑道,暗暗也有些唏嘘。
如果不是系统的乱点鸳鸯谱,自己这个曾有过一段失败婚姻的恐婚族,根本不会有任何结婚的念头。
“看不来,但能看出跟我一样同病相怜的人。”孙舒洋的言辞始终那么干脆犀利,捋了捋被夜风吹散的青丝,慢条斯理的道:“说得再明白一些,像我们这类人,婚姻对于我们的意义,大体只有负担和烦恼,或许是由于我们始终没遇到那个对的人,但基于我们身处的地位层次,这几率无疑相当渺茫。”
“以洋子小姐的条件,应该不愁没人追吧?”宋世诚自打重生之后,难得遇到一个能聊得来的,就随口八卦了起来。
“肯定是不愁的,不过大多没什么好货色,无外乎是一些想人财双收的生意人,比如李东升那老流氓,就三天两头的骚扰我,烦都烦死了。”孙舒洋摇头撇嘴道。
“咳咳……”
宋世诚被烟呛了一下,旋即哭笑不得道:“没搞错吧,据我所知,李东升的岁数,都可以当你的父亲了。”
“他是我父亲以前在部队的老下属,因为这渊源,我才会跟他合伙,不过这些暴发户,甭管多大岁数,都免不了垂涎年轻漂亮的嫩草,哪管是不是窝边的。”
孙舒洋扬起鹅颈,抿了口香槟,然后咂咂嘴,道:“所以啊,不止是商场险恶,婚姻市场更是如此,可能走错一步,就得万劫不复了,所以本着投资的原则理念,除非真让我遇到能在生活和情感上获益巨大的对象,否则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便宜了这群肤浅拙劣的臭男人。”
“也包括我这样的?”
“没见面之前,光听名声,我是这么认为的。”
孙舒洋歪着脸,盈盈微笑看着他,双颊有一小片被酒精熏染的淡红色,“不过通过这几次接触,觉得你这人远比想象中有趣得多,或许是经历了家庭大变故,你开始明事理、知上进了,最起码,比李东升那些满身铜臭味的商贾,更值得我高看一筹,否则今晚我也不会以朋友身份应邀过来了。”
“但你千万别因此自作多情,我对你可没一丝半点的意思,纯粹是一个人呆在华海太无聊了,难得遇到一个情况趋近的同类人,觉得兴许能交个朋友,以后闲得无聊了,可以一块出来聊聊玩玩,就像今晚这样子。”
“很荣幸能得到你的另眼相待。”宋世诚笑了笑,看来没有主角光环以及王八苓膏的加持,自己果然没有那种能令美人一见倾心的属性。
“好了,你这新郎官离开太久不合适,赶紧回去吧,我自己呆一会也该回去了。”孙舒洋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捏了捏宋大少的胳膊肉,皱眉道:“松松垮垮的,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还成天花天酒地,只怕三十出头就有罪受了,干脆回头有空跟我一块去健身吧,反正我也正缺个伴。”
“行,听你的。”宋大少难得的没有再虚伪,或许是重生前后,他那颗孤旷许久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信赖倾诉的对象。
望着宋世诚离去的背景,孙舒洋喃喃低语道:“可惜了,又一个踏进婚姻坟墓的苦命人。”
第073章 以吻封缄
迎宾宴一直持续到夜深,翌日一早,当东方的天际露出鱼肚白时,门口再次停满了豪车,豪华程度比起昨晚还要高了几个档次———这都是即将扎彩接亲的车队。
而车队的目的地,千钟山别墅区西面的沈家大宅,此刻也已经准备就绪。
天还没亮,沈孝妍就起床梳洗完毕了。
事实上,和许多新娘子一样,她几乎一整晚都没睡着过。
唯独不同的是,那些新娘子是满揣着激动和欣悦渡过了极富意义的长夜,即便睡眠不足,也能依靠着激增的肾上腺素继续容光焕发。
但作为医生,沈孝妍很清楚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低谷,以至于对着梳妆镜时,眼眸周围冒出了明显的黑眼圈,略显萎靡不振、容神憔悴。
好在,前来给她素妆打扮的跟妆师、发型师和造型师都富有业内顶尖的水准和经验,踩着时间点,很娴熟利索的将她再度装饰得完美无瑕,甚至美貌和气质,几乎达到了平生的巅峰时刻。
哪怕一向关系恶劣的沈一弦走进闺房,透过梳妆镜看到这焕然一新的妹妹,眼神也不由的定格了一下。
毕竟在许多人的印象中,无论念书还是从医,沈孝妍几乎都是清汤挂面的形象,而今天,她终于在万众瞩目中,绽放出了本该属于她的美好。
只可惜,她绽放的对象,显然不尽如她的本意。
还是那天试过的那套婚纱,等发型师完成任务之后,造型师就将蕾丝花边头纱小心翼翼的戴在了沈孝妍的螓首上,那一瞬间,一名倾国倾城的新娘子呈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帘里。
“perfect!”
几名专业师傅由衷的发出了惊叹,仿佛在看待着一件新鲜出炉、巧夺天工的艺术成品。
“咳!”
沈一弦不合时宜的清咳了一声,冲那些人道:“如果这边差不多了,你们去隔壁帮忙给那几个伴娘也弄一下吧,一个个昨晚喝得醉醺醺的,现在还磨磨蹭蹭的。”
按理说,伴娘理当都是新娘子平素的好闺蜜,不过和无法做主婚姻一样,沈孝妍连选择伴娘的资格都没有,或许是沈国涛觉得沈孝妍平素交际的那些友人上不了台面,索性都让家族或至交的女孩代劳了。
只是这群养尊处优、又和新娘没啥感情的富家小姐们,显然对这份责任不以为然,反而借着昨晚在沈家的迎宾宴会聚在一块嗨皮了一宿,导致这个点还在墨迹。
等这些人鱼贯而出了,沈一弦走到梳妆台前,一边对着镜子整饬着粉红的伴娘服,一边提醒道:“车队已经出发了,十分钟就该到门口了,你准备好。”
沈孝妍垂下眼帘,轻嗯了一声。
短暂的寂静过后,沈孝妍忽然低低的说道:“姐,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沈一弦的动作僵住了,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听错,记忆中,这妹妹可从未主动跟自己服软低头过,注视着镜子里的沈孝妍好一会,硬邦邦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沈孝妍吸了口气,柔声细语道:“这二十几年来,我们的关系基本就没好过,我清楚,你一直都把我视作眼中钉,巴不得我没出现在这世上,但今天,我就要嫁出去了,我觉得再斗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所以恳请你,以后能不能尽量少为难我妈。”
沈一弦说不出自己这时究竟是什么感觉,但这句话,却是触动了她和沈孝妍二十几年来的记忆。
是啊,都斗了二十几年了,从斗嘴斗气到各种斗争,基本就没好好相处过。
甚至,沈一弦将童年没有享受到母爱的愤恨不甘,统统都转嫁到了沈孝妍的头上,总想着用各种方法诡计欺负她。
事实上,即便到今天,沈一弦也依然很看这妹妹不顺眼,但偏偏不知道为什么,仇恨的情绪却在这一瞬间稀释掉了。
或许,女人终究是感性的动物。
想到这眼中钉就此嫁出去了,沈一弦忽然觉得,彼此之间似乎真已经没有了再斗下去的必要。
悠悠的轻叹了口气,沈一弦淡淡道:“只要她本本分分的照顾我爸,我不会乱挑事的。”
“谢谢。”沈孝妍对着镜子里的沈一弦,很努力的挤出一抹微笑。
这时,门外传来了佣人的声音,提醒接亲车队就要到了。
沈孝妍咬了咬樱唇,缓缓起身准备走去坐到床上,等着那毫无感情的新婚丈夫将自己带出家门。
沈一弦看她一个人拖曳着纱裙,又想到那几个各种不靠谱的伴娘,最终还是忍不住腾出手帮她提了一下,本想点到即止,可似乎强迫症还在持续发作,又继续将她的纱裙在床上摊平整,嘴上却兀自在欲盖弥彰的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落了我们家的面子。”
沈孝妍怔了怔,旋即温煦的笑了笑,喃喃道:“等姐姐你出嫁的时候,如果有需要,我也会这么回报你的,不过,你应该也用不着我……”
沈一弦的心头一颤,抬头定定的瞧着她伤怀落寞的神情,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心酸、怜悯和愧疚。
一个女人,来到这世间,几乎什么真挚的感情都没资格享受到,似乎再没有比这更残酷的对待了。
默然无声间,沈一弦从床上站下来,走到窗口掀开帘布,居高临下看着已经抵达到门口的婚车,以及风度翩翩、衣冠楚楚的宋世诚,心头的情绪忽然满溢了出来。
背对着这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终于忍不住絮叨了起来:“虽然你一直喊我姐姐,但你应该清楚,从你和你母亲进门的第一天,我就憎恶你们母女俩,你跟我后边喊我姐姐,我就把你轰走,你拿到什么好东西,我都会不择手段的抢走,你想发奋进取,我却总是打压你。”
“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恨爸、恨这个家族,但事已至此,作为女人,只能认命,不要觉得我比你走运,即便我这一次没嫁成,但如果家族接下来再遇到和某个大财阀合作的机会,或许我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沈孝妍听得呆愣住了,瞪圆眼失声道:“姐……”
沈一弦扭过身,款款的走回到她面前,抿了一会嘴,叹息道:“好了,我的妹妹,开心一点,就当为了自己。”
说完,她张开双臂凑过去,给了妹妹一个拥抱。
沈孝妍阖上了明眸,一滴晶莹的泪珠徐徐滑落……
………
接到新娘子之后,车队浩浩荡荡的前往婚礼主场,一处位于山脚下圆心湖畔的皇家庄园。
婚礼采取了西式风格,庄园四周各处,早已是布置满了鲜花和气球,还有一批批白鸽陆续以成对的方式放飞出去,自由的翱翔于天地间,似乎在预示正步入礼堂的新人从此将成双成对、比翼齐飞。
音乐声中,先是伴郎与伴娘分别手挽手的并肩走过婚礼甬道,接着,两名戒童则手捧着放置结婚证书和戒指的托盘入场。
一切就绪,最终,沿着被一对男女花童撒过花瓣的红地毯,沈孝妍挽着沈国涛的胳膊,缓缓的走向婚礼台,在那里,宋世诚早已伫立等候着了。
当沈国涛将沈孝妍那只套着蕾丝手套的玉手交到宋世诚的手中,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今天我们大家聚在这里,见证这对男女,宋世诚和沈孝妍的结合,见证他们神圣的、无上荣耀的婚约,这对新人即将成为夫妇!”
主婚的牧师站在新人的前方,抑扬顿挫的朗声质询道:“现在,在场的所有人中,若有任何光明正大的理由,认为他们不宜结合,请马上提出,否则就请永远保持缄默!”
确认来宾们都很和谐,牧师开始询问新郎:“宋世诚,你是否愿意娶沈孝妍为你的合法妻子,依照主的意旨和她共同开始神圣的婚姻生活?是否愿意从今日起爱她、敬她、抚慰她、呵护她,在你们的有生之年,除她一人以外不再有其他念想?”
“我愿意。”宋世诚心口不一的说道。
沈孝妍,我们就互相折磨一辈子吧。
“沈孝妍,你是否愿意嫁宋世诚为你的合法丈夫……”牧师又重复同样的誓词质询新娘。
“我愿意。”沈孝妍心口不一的说道。
宋世诚,我们就先凑合着过一段吧。
牧师随即从戒童那取来戒指,先后递给两位新人:“这两枚小小的戒指代表了强大的约束力,你们对彼此的爱情凝聚其中。这个圆圈完好无损、连续不断,没有尽头,因为你们对彼此的爱与承诺也永远没有尽头。戴上戒指,两个各自独立的生命就连在一起了。看到这个戒指,你们一定要记得今天在这里对彼此作出的承诺。”
宋世诚一手虚托起那寸柔夷,将婚戒戴进了沈孝妍的无名指。
轮到沈孝妍,她一厘一毫地将戒指缓缓套进宋世诚的无名指,素手在微微颤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量。
“现在我宣布,你们二人结为合法夫妇。请把对彼此许下的诺言以吻封缄。”接着,牧师对宋世诚微笑道:“新郎,现在你可以吻新娘了。”
宋世诚深吸了口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揭开了沈孝妍的头纱,看着那绝色无双的花容,以及那灿若星辰的明眸,凑过去,轻吻住了那两瓣娇艳欲滴的柔唇。
这一刻,他全神贯注,丝毫没理会脑海里系统那大煞风景的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