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是娱乐圈的人。”
俞望舒纳闷道：“再说了，我跟他也只是普通朋友啊，是因为先前他帮过我，我才会跟他有交情的。”
万桂芳颔首道：“先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于是，俞望舒就把那一段狗血的英雄救美戏码阐述了一遍，“当时要不是他出手，您现在肯定要看我坐轮椅了，而且您不知道，当时林翊为了保护我，后背还结结实实被马蹄狠踹了一下，要不是他自小练武，铁定要重伤内出血了，您以前不是常教诲我要重情重义嘛，冲这点，我认他这号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而且啊，我发现自己跟林翊还真有同病相怜的地方，比如他也没了父亲，听说，是被无良医院给活活害死的，现在他带着她妈投奔外公家，貌似也很不受待见，尤其她妈还受不住打击，精神出了些问题，瞧着忒可怜呢。”
看着被圣母光环笼罩的女儿，万桂芳却是目光深沉，嘀咕了一句“还都挺巧的”。
这时，她的助理走了进来，双手递来平板电脑，恭敬道：“董事长，查到了一些资料。”
万桂芳接过来，扫了几眼，最后意兴索然的摇摇头，把平板丢给了女儿，“看看吧，这就是你认为可怜的好朋友，真是跟宋世诚说的如出一辙，前科累累啊。”
俞望舒早猜到母亲接过林翊的名片后会派人去查，却没想到会这么迅疾，揣着惊疑拿来看了看，脸色不由的凝重。
“早早辍学，在街头当瘪三，脾气火爆冲动，结交的都是些三教九流，到处跟人打架斗殴，派出所都不知道进了多少次，先前还率人去袭击宋世诚，这种人，是能深交的嘛。”
万桂芳语如寒冰的复述道。
但被主角光环降智的俞望舒还试图给好友洗地：“妈，我先前不都说了嘛，是人都会犯错的，谁没个青春叛逆期，起码他现在历经磨难之后，开始洗心革面、用功上进，看在他身世比我还可怜的份上，难道不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如果他确实改过自新了，那自然皆大欢喜，但事实并不止这么简单。”
万桂芳能白手起家打拼出偌大的事业，岂是那么容易被煳弄过去的，“就比如，他接近你的目的，可没那么单纯。”
“妈，您是不是在商场上尔虞我诈惯了，习惯性的会把人往坏处想。”俞望舒顶了一句，一看母亲板起的脸色，就妥协道：“好吧，假设您的揣测是对的，但您不想想，以您闺女这条件，但凡一个正常的单身男性，有几个不会有那方面的念头？而且您不是老催着我找一个好男人嫁了吗？现在有人追还不好啊？”
“我巴不得早点有人替我管管你，但唯独这个林翊绝对不行的。”万桂芳义正词严的否决了。
“妈，为什么？”
俞望舒倒不是真对林翊有什么那方面的念头，目前还仅是觉得这是一个聊得来的朋友，至于以后则根本没想过，现在，她是不满意也不理解母亲的强权霸道：“难道您是看不起他现在身份低微？而只有您给我介绍的那些青年才俊，才是择偶的最佳人选？您这样会不会太独断专行也太草率了，别忘了，您当年也是从基层打拼起来的。”
末了，这位新款女主角，讲出了一句足以让宋大少勐翻白眼的小说白富美经典狗血语录：“俗话说得好，英雄始于微末。虽然林翊现在看着还平平无奇，但我相信他有成为人上人的潜力，只要给他足够多的机会，他一定会翻身的。”
“这年头哪还有什么潜力股，阶级都固化了，傻丫头。”
万桂芳惆怅一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像小说中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而且，我也没瞧不起他身份的意思，只是我怀疑这人已经被仇恨和名利扭曲了人格，没看他为了上位，都跟李东升那种人搅到一块了嘛，你跟他走得太近，对你没好处，甚至，可能伤害到你。”
“妈，您这怀疑太没根据了，怎么能只见一次，就给人下定义呢？”俞望舒争辩道：“要说人格有问题，那个宋世诚才真是，一向作恶多端，圈里多少女艺人遭了他的毒手，您今晚还愿意跟他套交情，担心回头他把您也给害了。”
提到宋世诚，万桂芳下意识的瞥了眼挂钟，一看十点多了，就指示佣人道：“把电视开了，调到华海卫视频道。”
“您该不会是真想考察那坏家伙的烂节目吧？”
俞望舒无趣一撇嘴，作势要起身：“我先去洗澡了，您随意。”
“等会，看完再走。”
万桂芳勒令道，想起宋世诚临走前的玩味笑意，总怀疑饱含着什么特殊动机，尤其那一句‘重磅大料’，隐隐觉得还跟自己和女儿有关系。
此时，‘余罪栏目’已经开播有一会了，主持人做完了开场白，立刻切入正题，讲起了近来在坊间闹得鸡飞狗跳的校园贷事件。
正当万桂芳母女以为这主持人又要旧调重弹，没想到主持人根本不按套路来，冷不防抛出了一枚新炸弹！
“近日，余罪栏目组接到了一名在校大学生的热线电话，他也正饱受校园贷的毒害，而且毒害之大，远超了先前已知的那些受害者，根据他的供述，为了偿还巨额的利息，他被逼切除了一只肾脏抵债……通过这段惨绝人寰的血泪史，余罪栏目组有理由怀疑，如今校园贷的幕后黑手，已经升级成了一个大型犯罪团伙，以放高利贷为诱饵掠夺受害者的肾脏器官，再转手倒卖，这已经涉嫌严重的非法买卖人体器官罪，而且整个黑色利益链中，似乎还包括了某些从事医疗贷款的经营者，从中协助寻找肾脏买家。”
万桂芳越听越是心惊，恰在这时，助理犹豫着插了一句：“那个林翊好像就是从事医疗贷款的，而晚上和他坐在一块的那个许仲轩，目前做校园贷做得很大……”
砰！
万桂芳狠狠拍了一下扶手，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方面是对林翊、许仲轩乃至李东升的质疑和愤怒！
一方面，则是怀疑起了宋世诚提醒自己看节目的初衷！
看着女儿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苍白脸色，万桂芳一度冒出了荒诞念头：
这小子，该不会是故意要借机会狠狠打醒自家闺女的花痴病吧？
第129章 拆散一对是一对
随后，画面一切，电视屏幕上开始播放对那名受害大学生的专访。
为了保护隐私，人脸给打了马赛克，声音也做了处理。
“你是通过什么渠道接触到了这个校园贷？”
“因为当时家里出了事，学费筹不够，正好看到学校宣传栏上贴着无抵押贷款的广告，就试着联系了。”
“那你借贷的时候，知道这是高利贷吗？”
“不知道，当时联系我的那人，一开始说得很好听，只要登记了我自己和家庭的情况，会很快放款，手续费和利息都很优惠，我也不太懂这方面的内幕，又着急用钱，稀里煳涂就把借款合同给签了，等拿到钱的时候，才发现上套了。”
“你所谓的上套，具体是指什么？”
“我借一万块，但拿到手才八千不到，问他们，就说扣除了手续费和前面三期利息，利息也不是他们说的那么优惠，还利滚利，但合同都签了，他们又人多势众，只能忍了。”
“然后你就陷入了这个无底洞？”
“对啊，又不敢跟家里讲，眼看贷款期限到了，他们就开始打电话发信息威胁，最后还跑到我学校和宿舍恐吓捣乱，闹得学校甚至都可能要开除我。”
“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呢？”
“……后面一直和我联系的放贷人约我出来，说也不想把我逼绝了，告诉我有一条来钱快又安稳的路子，不仅能把债给还清了，还能多赚一笔。”
“就是你一开始跟我们透露的以肾抵债？”
“对，他们先带我去医院抽血化验，又查了我肾脏的大小，当时我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可他们一直威胁我，如果不还钱，会用更残酷的手段对付我和我的家人，我只能……”
“那放贷者和肾脏贩子是一伙的吗？”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但他们都认识，那个放贷者带我去做手术时，管其中一个人叫海哥，后面我听到他们在聊买主的情况，说是一个叫三儿的朋友，在医院里给病人推销医疗贷款时认识的肾衰竭患者。”
“又是校园贷、又是医疗贷，还有肾脏买卖中介，这是大型团伙犯罪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感觉我提到的这几个人都是一伙的。”
…………
“丧尽天良！”
专访还未结束，俞望舒已然怒形于色。
虽然校园贷的新闻，她也时有耳闻，但和许多围观群众类似，对于大部分因消费欲望而误入陷阱的受害者并没有太多的同情。
但此刻，得知这些放高利贷的，竟丧心病狂到了买卖人体器官，这无疑刷新了俞望舒乃至无数正常人的良知道德底线了！
“别忙着置气，刚刚没听仔细吗？这犯罪团伙里，还包括了一些从事医疗贷款的人。”
万桂芳暂时将对宋世诚的怀疑抛诸脑后，特别拣出了医疗贷在这个黑色利益链中的作用。
“妈，您该不会怀疑林翊也有参与吧？”俞望舒却还想给主角站站台：“先不说他到底有没有从事医疗贷款，而且，做这生意的人多了去，现在还只是一则新闻，司法机关都没介入查证，您就急着下结论，未免有些偏颇了吧？”
万桂芳没回答，看了眼助理。
助理点头，接茬道：“我刚找水木集团的知情人查证了一下，林翊虽然表面是负责一些基金理财业务，但他近来私底下从家族表兄沐云臣那里拿到了大笔的资金，靠着沐家的招牌，狠辣的手段，几乎快垄断全华海市的医疗贷款市场，其他一二线城市，也在发展代理快速渗透，放贷的高利息，丝毫不亚于校园贷。”
闻言，俞望舒惊愕住了。
一个有为青年的形象，在心中摇摇欲坠。
可就是这样，助理还在万女王的授意下继续补刀：“今晚和他坐一块的其他三个人，除了他表兄沐云臣，另两个人，一个许仲轩，也是靠着沐云臣的资金支持，在大肆从事校园贷业务，还有隽石基金的李东升，近来已经从投资转型成了高利贷，专门对那些资金短缺的企业下手，圈内已经有不少大企业吃了大亏，今晚小姐还没上来的时候，李东升还把歪脑筋打到董事长的身上呢。”
这一回，就是主角光环有降智特效，也挽救不了林翊在俞望舒心目中分崩离析的形象。
当然，如果不是宋大少很阴损的提醒万桂芳收看节目，先用‘卖肾抵债’这种毁三观的恶事惊醒俞望舒的脑袋，恐怕助理直接讲出这些事的效果，还得大打折扣。
或许，俞望舒还会想当然的认为，林翊大约是迫于形势，被逼无奈的跟这伙恶人虚与委蛇，兴许还会打个电话跟林翊求证。
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连这等罪孽滔天的恶事都干出来了，俞望舒实在找不到再给人洗地的由头了。
“还是那句话，人心无论最初多淳朴，但长期浸泡在仇恨和利益之中，人格难免会扭曲。”
长痛不如短痛，万桂芳很不客气的击碎了女儿仅存的幻想：“暂且不深究他到底有没有参与肾脏买卖的罪行，就说医疗贷，趁着病患身陷绝境，还用高利贷往他们的伤口撒盐，榨取他们仅剩的价值，我的女儿，你觉得这是一个还有正常良知底线的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所以，不是妈瞧不起他的身份地位，而是跟这种利欲熏心的人走太近了，对你没好处……”
“好了，妈，我都明白了。”
俞望舒唿出一口气，鉴于彼此的关系本就一般，如今得知真相，除了稍有些扼腕失落，倒也谈不上伤感难过什么，顶多就是有被蒙蔽的郁闷：“以后不跟他打交道就是了，起码的是非观我还是有的，他都合伙别人来坑您了，我这亲闺女怎么也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唯独可惜的是，枉费我先前还傻不愣登的对这种人另眼相看，这种感觉……真是比接到一部毁三观的烂剧还恶心。”
尤其一想到刚刚的晚宴上，自己竟还为了帮林翊而挤兑宋世诚，她深觉得自己真是可以去演那些傻白甜女主角了。
就此，林翊走上了和好基友叶天一样的道路：连芽头都还没来得及冒出来的情愫，被宋大少和万女王很干脆利索的给联手先扼杀了。
小说言情剧中，白富美为了穷小子跟家族互相伤害的狗血剧本，也随之喂了狗。
见状，万桂芳就彻底放心了。
虽说不常呆一块，但她很清楚女儿的脾气跟自己一样，都是敢作敢当、表里如一，既然这么说了，以后就断不会再跟林翊有任何往来。
于是，她也顺势从王母娘娘模式，切换成了慈母模式：“吃一堑长一智，通过接触这种人渣败类，多长个记性也不错，好歹你没钻进他的套里吃什么亏，以后要多注意了，这种在生活中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达利益演起戏的水准，可丝毫不亚于那些老戏骨。”
说到这，万桂芳竟隐隐有些感激起宋大少的‘恶作剧’。
虽然这公子哥也干得挺不地道的，但人家总算是用实实在在的真相，打醒了女儿的脑袋，免得后面铸成大错、后悔莫及。
或许还是应了那句话，真小人比伪君子更靠得住！
那位刚迷途知返的羔羊却没心思继续听母亲说教，看节目接近尾声，就起身要上楼休息了，临走前掏出一张银行卡，丢到了茶几上，有气无力的道：“这是上部戏的片酬，当弥补您今晚的慈善开销，多的，还按老规矩，存着给我当嫁妆，密码是您的生日。”
万桂芳心头一暖，明知道女儿是想协助自己缓解一下资金问题，却还是打趣道：“要有哪个壮士豪杰能娶到你，一个市值几百亿的公司当嫁妆，还能委屈了你？”
“按照您挑金龟婿的标准，没个上千亿当彩礼，您舍得把我嫁出去？”俞望舒依然保持着反抗王母娘娘的意志。
“别抬杠了，大不了暂时不给你介绍那些富二代富三代了，尽量物色一个品性好的，你也别再埋汰妈老逼着你相亲，难道你真想学娱乐圈的那些黄金剩女，三四十岁了，还当高龄产妇啊。”
“得嘞，谨遵母后懿旨！”
俞望舒似乎还没从刚演完的清宫戏里穿回来，有板有眼的做了个万福礼，最终在万女王的笑骂声中如彩蝶般的袅袅而去。
“董事长，要不要再派人盯一下？”助理试探道。
“不用了，这丫头向来说一不二。”万桂芳的脸色恢复了清冷：“而且，今晚之后，那小瘪三也有的折腾了，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看他还怎么翻身？”
助理想了想，又道：“董事长，我总觉得这则新闻专访，有点古怪。”
“对啊，很古怪。”身居高位这么久，万桂芳的眼力早非昔年的市井妇人可以比拟：“那个卖肾学生，似乎知道得太多了，就好像那丫头常拿在手里的剧本，故事脉络、人物关系，都完全一目了然，就像开了所谓的上帝视角一样，都给警察省了查案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