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吧。”另外三名女生从后面磨磨蹭蹭的走上前来,开始新一轮的怂恿。
杨锐使劲咳嗽一声,道:“我来是有正事的,不行了,我得走了。”
“哎,你是第一次来吧,教学楼里面的房间可多,你找谁,告诉我们,我们给你带路。”有了同伴在身边,大三女生的战斗力倍增。
“我找景语兰景老师,我是她以前带过的学生,今天是来拜访的。你们认识吗?”杨锐也没隐瞒,就这么大的学校,有心人打问一下,都能知道他见过了谁。反而拿出正当的见面理由,谁也不会说什么。
打头的女生默念了一遍“景语兰景老师”,转头问:“你们知道咱们学校有姓景的老师吗?”
“二班好像有个景老师,是个特漂亮的女老师,今年新到学校的,是吗?”另一名女生问杨锐。
杨锐笑笑说:“如果是新来的就是了。”
既然是特漂亮的女老师,那多半就是景语兰了。特别漂亮这种形容,一个学校不应该有多个。
“你们知道景老师的办公室在哪吗?”杨锐又问。
几个女生互相看看,其中一人转着眼珠,笑道:“现在不知道,一会就知道了。”
说着,她推出自己的自行车,在路上拦住几个男生,问了几句,回来就笑道:“我就知道,男生就知道景老师的办公室了,二楼10号。”
“多谢,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杨锐赶紧脱身。
“我们陪你去。”当先的女生被人一推,跟了上去,然后在杨锐的目光下,怯怯的道:“免得你是坏人。”
“好吧,随便你们。”
等杨锐真的敲响二楼十号房门的时候,几个女生顿时如鸟兽散了。
只有最先说话的女生,塞了一张小纸条给杨锐,上面写着宿舍和姓名。
杨锐感慨着将之揣回口袋,这大概是电话号码小纸条的初级版吧。
又敲了两下,里面才传来景语兰轻柔而熟悉的声音:“请进。”
杨锐推门而入,就见景语兰正将耳机摘下来。
“你在听歌啊。”杨锐发出熟络的笑声。
景语兰愣了一下,转瞬惊喜道:“你终于来了。”
“什么?”
“我说……你总算想得起你的英语老师了!”景语兰故意板了一下脸,瞬间被笑容所代替:“忙完了吗?是顺路过来的?”
“当然是专程而来。”杨锐将门关好,走了两步,然后正正的端详景语兰。
26岁的景语兰,正是盛开的年纪。
上苍赐予的美丽容颜,还有知性的魅力糅合在一起,不经意间就令人想入非非。
杨锐看的目不转睛,景语兰则是羞不可抑。
“你的实验室建好了吗?要不要帮忙?”景语兰忍不住打破了静谧的气氛。
“会赶在天冷以前建好的,已经开始安装设备了。”杨锐微笑着脱下大衣。
景语兰自然而然的接了过来,挂在墙角的衣服架上,转身过来,反过来打量着杨锐,笑道:“不穿运动服了?很漂亮的毛衣,谁给你打的?”
“和一个老裁缝买的,使馆区那里,帮我看看有没有被骗。”
景语兰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杨锐的衣角。
抬起头来,又是杨锐灼灼的目光。
“摸起来很柔软,烧一下更容易确定,我找一下火柴。”景语兰慌乱的挪移到了办公桌后面。
杨锐笑笑,自顾自的拿起桌面上的耳机,戴在头上按动巨大的录音机的开始键。
英语对话喷薄而出。
“以前的语感都要丢掉了,现在得重新补回来。”景语兰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给我做补习老师的时候,原来是没语感的状态啊。”杨锐做抱怨状。
景语兰莞尔:“那你不还是考了全国第一?枉我当时还担心呢,等等,我帮你烧毛。”
只见景语兰从杨锐的毛衣的一角,揪了一撮毛下来,用火柴点燃了,道:“是真的羊绒,没问题的。”
杨锐还在回想烧毛一词,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词有问题,但要说哪里有问题,他也说不出来。
“琢磨什么呢?”景语兰将火柴放回抽屉,心情也渐渐平复,脸上带着明显的快乐。
“我在想我的英语试卷,不知道当时是哪里错了。”
“哪里失分了?”
“现在想不来了,刚刚考完试的时候,还觉得印象深刻呢。”
“考试都是这样,如果考的好,考完了就忘记了,考的不好才记忆犹新。”
两人的聊天逐渐变的轻松愉快,直到教学楼的下课铃响起,景语兰才惊觉道:“下班了。”
“饿了。”杨锐一拍肚皮,笑道:“景老师,一起吃饭吧。”
“去我家吃饭吧。”景语兰出人意料的发出邀请,又道:“我爸妈早就想见面道谢呢,我打电话回家。”
她不由分说,拿起办公室的分机就拨了出去。
杨锐这时候才注意到,景语兰竟是一个人享受独立办公室,而且配备了录音机电话机等设备。
“我妈去买菜了,咱们慢点回去,时间刚好。”景语兰挂掉电话,顺手拿起大衣,给杨锐披在肩膀上,才问:“你晚上没事吧。”
“有事也要抽出空来。”杨锐说着拍拍口袋,道:“咱们也顺路买点东西吧,总不能空手去你家。”
“不用,我妈前两天还念叨着要感谢你呢,你帮了那么大的忙,什么时候去家里,都是上宾。你等一下,我把大舅也叫出来,他也想见你呢。”景语兰驻足跑回办公室,又连打了两个电话。
……
285.第285章 作客
杨锐和景语兰一人蹬着一辆自行车,随着自行车大军,骑行在下班路上,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微风轻抚似魔鬼的羽毛。
他们前后左右有工人有学生有公务员,传来或豪放或轻柔的聊天声,既有生活气息,又有浪漫的氛围。
在这个时间段,任何汽车都不要妄想撒开欢了的踩油门,无论是自行车道还是车道,此时都是满满的自行车,一条六车道马路,横排是几十辆的自行车,一辆挨着一辆,以近乎相同的速度向前走,有时候,两辆车挨的近了,几乎是摩肩擦踵的感觉,旁人不得不用轻推一下,才不会发生交通事故。
大部分骑车人的技术都很好,单手握把乃至不握把的人随处可见,一辆自行车带一个人乃至两个人的也屡见不鲜。
坐在后座或前座的人往往对周围的情况浑不在意,或者认认真真的聊天,或者认认真真的打闹。
偶尔有一个路口出现问题,整条街上千辆的自行车都会停下来,若是站在某辆车的后座上去看的话,能够见到数千辆自行车的壮观堵车景象。
杨锐和景语兰小声的说着话,时不时用粗壮的胳膊挡开靠近的自行车,以争得更大的空间。
他身高臂长,又有一年多的卧推锻炼,胳膊上的肌肉坚硬的和石头一样,即使隔着大衣,稍微一鼓劲,也能看出明显的区别,即使是常年做体力活的工人,由于天赋的限制,也不会比他更强壮,一来二去,杨锐身边的空间就比别人的宽敞一些。
景语兰注意到以后,不由扁扁嘴,说:“霸道。”
杨锐叹口气,说:“可惜不是总裁。”
景语兰茫然看他,显然没有找到笑点所在。
景家搬到了中丝公司的家属院。
作为赚外汇的企业,中国丝绸总公司的待遇在80年代是顶呱呱的。中国银行虽然照例要将他们赚取的外汇统统收掉,但在人民币收入方面就要大方许多,政府每年给予的补贴和优惠政策也较多。
落在职工福利方面,中丝家属院无论地理位置还是房屋面积,都超过了平均水平。
作为副总经理的景存诚的待遇更好,家里的面积有三百多平,是很大的五室两厅,另有一间保姆房,楼前的小花园和楼后的杂物房也很是不小,同样有两三百平的规模。不过,和商品楼不同,像是这样的干部楼不仅不按照建筑面积来计算,在房本上往往还要缩水,比如楼前花园和楼后杂物房,就理所当然的不会算入面积,房内的走道和楼梯同样会从住宅面积中去掉,更有甚者,保姆房和厕所都可以从房本的面积中去掉。
房间里的装修亦是按照级别来的,虽然装修风格不免仿照了几家大的涉外酒店,显的有点不太协调,可就装饰性和豪华性来说,这是杨锐在80年代见到的最好的住宅。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保姆给开的门,又在门口的玄关放了鞋,笑道:“徐姨在厨房呢,她要自个做饭,不让我沾手,你们先坐,我去给说。”
杨锐一边换鞋一边道:“这房子真不错。”
“每个月8块钱租金呢,够我半个月的饭钱了。”景语兰弯下腰,帮杨锐将他的鞋摆放好,又从后面帮他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
杨锐听的直翻眼皮,地处北京二环,建筑面积800平,使用面积三四百平的豪华装修成熟小区房,月租金才是普通职工半个月的饭钱。
杨锐眼馋的道:“我倒是想租,没人租给我。”
“租什么啊,多贵啊,这也是我爸有房屋补贴,我们才租的。旁边的筒子楼,一个月才要三块钱。”景语兰说着想起了一家人住平江饭店的情景,抿嘴笑了,说:“你不怕浪费钱,租了也行,钱都花完了,找我借。”
“你拿工资能省几块钱呀,。”杨锐遥想着房屋补贴,悠然叹息。
“宿舍不习惯?”景语兰等杨锐坐到客厅沙发上,忙忙碌碌的端茶倒水。
“宿舍比西堡中学的好的多,怎么说也是楼房,不过,方便还真不一定比中学的时候方便。”杨锐说着按了按沙发,笑道:“好久没坐过沙发了。”
“也是租的呢,这里的家具都是,一个月两块五,自己买可买不起。”
杨锐再次无语,道:“你把这个沙发坐坏了,租金也不够付沙发钱的。”
景语兰不明所以然,道:“我们刚刚搬家过来,没有家具,当然要租了。”
杨锐笑着摇摇头,说:“社会主义好啊。”
须臾,景母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了,笑着招呼杨锐,更是将在河东的一应事件挨个拿出来说道,并间杂着各种感谢。
说完了这些,景母又问杨锐学校的情况,直到保姆过来说“鱼好了”,她才笑着回去厨房。
杨锐摸摸脑门,汗颜道:“真紧张。”
景语兰掩嘴笑了两声。
几分钟后,景母开始端凉菜上桌,并道:“杨锐,你先吃点垫垫肚子,你景叔不能提前走,刚开完会,这阵在路上呢,马上就到,你们坐着说会话,对了,杨锐喝酒吗?从柜子里拿瓶酒出来……”
景语兰依言去拿,杨锐连忙摆手说:“我不喝酒,喝了脑袋昏,做不了事。”
“那就喝啤酒,啤酒度数低。”景母很是客气。
叮咚!
正说着话,门铃响起。
保姆去开门了,景母笑道:“估计是你景叔回来了。”
门开,却是陌生的笑声传来:“徐姐,我来看你来了。”
“哎呀,老刘,你怎么来了?”景母不得不过去招呼,进来的却是一位年龄相当的中年妇女,身后还跟着个三十许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