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高考肯定不行。”曹宝明遗憾的道:“还以为可以拿成绩单回去。”
“成绩只要比以前考的好,家里就会高兴吧。”杨锐重新躺回了卧推椅,调整姿势的同时,道:“如果真的想要准备的话,抽出一天时间倒是可以,不过,我觉得先不要给家里人太高的期待比较好,我的意思是,让他们觉得有希望考上大学就行了,毕竟不是正式的测试,分数再高,人家也不一定相信不是?”
曹宝明咂咂嘴:“让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划不着。”
“一个人考好成绩是没什么意思,要是锐学组都能考出好成绩,才有点夸耀的本钱。”杨锐说到此处,举起了杠铃。
曹宝明想了一会,点头道:“要是锐学组都考出好成绩,还真有点意思。”
“嗯,所以大家继续做单元训练,到了考试前两天,再做几次综合训练……到时候,虽然不能达到通过高考的水平,但应该也有不小的提高了。”杨锐一口气做完了本组卧推,站起来以后却笑了:“综合训练,可不是好玩的事。”
任何训练,都不好玩。
几天以后,曹宝明就明白了。
杨锐的训练,除了不到一个小时的讲解以外,就全部是做题了。
2014年的题海战术,或许没有2004年的时候那么残酷,可依然饱含着令人想死的恶意。
杨锐从来都不相信素质教育的课程的,那东西或许对人生对理想对品味有用,但对应试的试卷没用。
对付应试考试最佳的手段就是填鸭,它是中国教师用上千年经验总结出来的,是对应试教育最强的反抗。
当然,某些富一代和官一代或许会反对,因为他们的儿女并不在乎是否通过考试。
但对于需要借助考试来改变命运的普通人来说,以分数来定命运,是他们一生中所能体验到的最大公平。
此时填鸭,日后才有体现品味的时候。
西堡中学的学生,都是最普通的一群人,大部分出身农民家庭,好一点的是工人家庭或普通干部家庭,其中条件最好的,也就是杨锐这种。
如果不想一辈子留在乡镇,他们只有考上大学才行。
尽管只有十几岁,可学生们清楚自己的命运,即使杨锐的训练枯燥而艰苦,他们依然坚持了下来。
第一天的题海训练就进行了10个小时,结果令杨锐非常满意。
于是,第二天的题海训练进行了12个小时。
从早上8到晚上22点,中间仅仅间歇式的休息了两个小时,这还没算早上背英语的时间。
等到睡觉时间,不用催促,所有人都沉沉的睡了过去。
杨锐继续住在宿舍,睡前看着曹宝明笑问:“还想做综合训练吗?”
曹宝明有气无力:“不想了。”
“算是提前预习一下,明天再训练一天就可以参加考试了,等到高考前,就不会这么轻松了。”杨锐伸了个懒腰,翻身睡下,他也挺累的。
曹宝明“唔”的一声,疲劳的一动都不想动了。几分钟后,王国华突然坐了起来,问:“等高考前就不这么轻松了是啥意思?”
杨锐早就睡的不醒人事了。
第三天的题海战术减少了分量,总计持续了10个小时,照样累的一群人要死要活,不过,总是比昨天要轻松一些。
杨锐自己也做了一些试题,但还是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实验室。
周一。
卢老师等人准备了七门课的试卷,开始了为期三天的测试。
对于回炉班的学生来说,考试是早就习惯了的事,不过,毕业班的学生还很少这样的经验,倒是颇为新奇。
杨锐照例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试卷,就像是一名普通学生那样。
然而,他终究不是一名普通学生。
不等考试的结果出来,一封来自《生物化学与生物物理学报》的挂号信首先寄到。
从门房拿到信件,杨锐颇有些紧张,好像自己发表第一篇论文时的感觉。
尽管明知退稿的期刊非常少,但80年代的期刊是什么性格,谁又猜测的到。
72.第72章 有资历了
回信略有厚度,摸起来像是有两三页信纸似的,这让杨锐更有紧张的心情,因为他的论文也就好像是这么厚似的。
“要是被退稿了,我以后都不寄你们,咱可记着影响因子三四十的论文呢,那东西叫神文好不好?”杨锐对着空气来了一句,才开始拆信封。
真要是被退稿了,他也没处说理去。人家期刊社退一封高中生写的专业论文,还需要理由吗?
“嘶”。
脆生生的信封被杨锐撕开了,手感还挺不错。
“怪不得那么多人交笔友,撕信封有点爽。”杨锐胡思乱想着放松心情,然后抽出了里面的信纸,将之抖开了。
正文的字很大,是略有潦草的行书,全文手写,却是《生物化学与生物物理学报》的编辑写给杨锐的信,开头就是“杨锐同学”四个字。
显然,看到一名高中生写了论文,该报的编辑也起了好奇。他既有询问的意思,也描述了论文送抵之后的流程,颇有介绍情况的意思。
期刊的编辑虽然具有一定的专业素养,但他们只做初审,也就是检查论文的类型方向是否符合本期刊的要求,是否达到论文的基本水平,至于论文究竟如何,够不够资格发表在该期刊上,其实是由他们选定的审稿人来决定的。
审稿人既有专家教授,也有曾经发表了论文的学者,国际准则是双向匿名,也就是审稿人和著作者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这种制度在30年后是通用模式了,可在80年代,许多专家都搞不明白,人家编辑好心好意的向一名高中生说明,也确实有心了。
杨锐不由点头,这可比他以后遇到的期刊社负责任多了。用不了多久,国内的期刊还要收上千元乃至数千元的版面费呢,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学校给发表了论文的教授讲师发奖金如果不发奖金,就高校教师那点工资,一个月发表两篇论文,怕是连吃饭的钱都剩不下了,高校可是靠着论文数量过活的。
手写信的最后,留下了编辑的电话,让杨锐有时间拨打过去,看的出来,这位绝对是好奇爆了。
也是,现在的高校里面,好多教师都不懂发表论文,杨锐一个高中生发表了,说是新闻也不为过。
杨锐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去打这个电话了。
人家要好奇,就让他们好奇去,他现在想要的,也就是一张国内学术界的通行证罢了。
有了这封学报上的论文,他就算是发表过论文的民间人士了,总不至于再只有高中生的名头。
不过,杨锐还是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论文发表的情况,无论发表了多少篇文章,这种激动的心情都是不会改变的。
“有随信寄来的包裹吗?”杨锐头伸到门房里,边问边找。
“今天就你这一封信。”门房的大爷接着八卦的问道:“是不是又发稿费?”
“这种还不知道有没有稿费呢,你说,连个样书都不肯寄的。”杨锐埋怨了两句,去车棚取了自己的车子,直奔山下而去。
算算时间,也到《生物化学与生物物理学报》的发刊日了。编辑的回信属于私信,和期刊统一的寄送没走一路也可以理解。
杨锐等不到样刊送来了,干脆决定到西堡肉联厂去找一份看看,这种国营的大厂每年都要预定的大量的报刊杂志,它有自己的脏器生化车间,免不了要买一堆的国内期刊。
82年的时候,许多后世出名的期刊尚未创刊,《生物化学与生物物理学报》却是五十年代就有的老牌子,杨锐也在西堡肉联厂的阅读室看到过。
到了厂子,报了大舅的名字,杨锐就进了西堡肉联厂的地盘。
比起纺织厂之类的国企,肉联厂的待遇虽好,环境却是怎么都好不起来的。屠宰车间本身就是污染源,厂内还圈着上千只的活猪等待宰杀,各种气味混合,实在让人提不起停留的心情。
杨锐快步去到厂办的阅读室,还是顶着大舅的名头,好容易才拿到新一期的《生物化学与生物物理学报》。
这是一本不满200页的期刊,封面是彩色的,打开以后,就见几页的广告,也都是彩色的。
和后世的广告不同,这时候的广告都很朴实,就是说明自己厂有什么产品,然后欢迎全国各单位前来购买。
杨锐粗略的扫过,快速向后翻页。
差不多到了四分之三处,《用紫外分光光度法重新测定辅酶Q10的吸收系数》的标题列入杨锐眼中。
标题下方,是著作者信息:河东省西堡中学杨锐。
“总算是有资历了。”杨锐大松了一口气。
这样子,以后就算向国外期刊投稿,也不至于没有说话的资格。
尽管论文是个很讲究内容的东西,可名头一样是不能少,尤其是一些比较牛的期刊,其初审编辑往往就具有很大的权力,拒绝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譬如“最近的文章太多”都能堂而皇之的列入其中。然而,被初审编辑直接拒绝,连送审机会都不给的,多数是在校学生和普通讲师,而在专业领域内有了名气的专家教授,往往会得到不一样的待遇。
事实上,到了大牛的程度,往往用几个小时写一片文献综述,都可以很容易的发表出来。
一些学生写的论文不能发表,而挂导师的名字就能发表,其道理也在于此。
既然来了,杨锐就不准备太早回去,拿了两本期刊,默默坐在椅子上阅读。
此时的期刊纸张却是不错,因为订阅量比后世的期刊还要高,做的很有些杂志的味道。
在杨锐眼里,手里的期刊有一半的内容算得上是通俗易懂,某几篇文章还算得上“有趣”。
“有趣”不仅是对小说的最高评价,也是对学术期刊的最高评价。
像是化学界最高端的期刊JACS,发表在这上面的文章,除了科学质量和结论重要以外,有趣就是最重要的指标。因为只有吸引到了更多的科研工作者,让他们对该期刊的论文选题有了兴趣,高端期刊才有了存在的价值。
如国内期刊那样,除了自己以外没人再看的,写的再好又有什么意义。没有读者的文字,是世上最没有价值的东西除了评职称。
读文献的时间过的很快。
等杨锐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的人都换了几拨了。
新来的是两个毛毛糙糙的年轻人,一人搬了半人高的期刊,一本本的翻下去,另一人摊开个笔记本,焦躁的问:“人家能把怎么做的法子都写在这上面?
“能走多少算多少,总比一点都没好吧。”
“最后做不出来,还不是要买外国人的?”
“那你说咋办。”翻书的年轻人心里憋着气,啪的一声将拍了桌子。
被他们一吵,杨锐看不下去书了,起来将手里的两本期刊还了,顺便看了两眼他们挑的书和期刊。
似乎在找结晶器的制作。
这算是生物工程的设备制造内容了,属于国内比较热门的领域。因为国内讲究自力更生,凡是自己能做的,一定不能用国外的,由此产生了重硬件轻软件的结构。
不过,以80年代的国内制造水平,科研装备的国产化还遥远的很呢,想自制结晶器,即使是较简单的搅拌槽冷却器,估计都很难做出来。
要从期刊里找出来,难度就更大了。
论文里描述较多的都是原理和技术,直接给答案的可是少之又少。而且,论文里更少见成熟的设备构造,作者往往喜欢改造来改造去的,与最终使用的产物区别较大。
这也就是80年代的期刊,要是30年后的,干脆找也甭找了。
“没有咋办?”低声的询问里,有着浓浓的忧虑。
“找不到也得找,厂里没有就去省里找。一个蒸发结晶器要几万美元,德国人怎么不去抢?我们自己做了,看姓韩的还有什么说头。”这位是一股子发狠的气势。
忧虑者埋怨道:“韩以前在总厂也就算了,这到了罐头厂,怎么还管咱们总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