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杨锐顺手抓住个体型比较小的,道:“不要代表团名额,跟着走是啥意思?”
小体型的领导见杨锐是真不知道的样子,很自然的道:“代表团名额肯定少,我们也不指望拿到,就自己带钱买票,跟您走呗。到时候,您要是能指点两句,就万分感谢了。”
杨锐琢磨了一下才醒悟过来,代表团的名额,大抵是控制在胡池的手里的,化药振兴办公室组织的活动,也是化药振兴办公室出的钱,自然是他们拿大头。
如果是央企之类的大企业,领导们大约是冲着胡池去公关了,来找杨锐的,就都是想要蹭光的。
要说中国的企业也是可怜,语言不通不说,对于世界贸易体系的了解,也是少的可怜,专业知识更是所知不多。
在许多企业都没有大学生入职的年代里,要说企业的员工能知道最新的仪器设备的状况,还是很几率性的事。就是通过一些外事情报研究所之类的机构,也很难了解全面。
当然,更多的情况,是各种研究所根本懒得理会这样的企业。
能跟着诺奖获得者一起行动,对他们来说,显然是个经济的选择。
不过,这个代表团的规模,就很难控制了。
国内究竟有多少家企业,会有类似的需求,杨锐都有些想象不到。
第1412章 多少
国内有多少企业会有出国购买设备的需求,杨锐是猜测不到的。
但是,国内有多少企业是没有采购设备的需求的,可以做出判断穷的那些。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但凡是有钱的国企,其实都是想买新设备的。
购入新设备的企业日子有多爽,看看那些白电企业就知道了,做冰箱的,洗衣机的,还有做电视机的,在84年以后,都开始进入了旺盛的生产和爆棚的利润当中。
任何一个数据,当它与超过10亿人的国家联系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个巨大的数字。
就好像感冒药片,假如国人平均每年需要10粒感冒药,总重量3克,那所需要的感冒药堆积起来,足有3000吨。生理盐水所需要的盐分若是析出来,足可改造几座盐湖出来。
大多数中国人,尤其是农村居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缺医少药的状态的。
农村的赤脚医生带着最常用和简单的药品走访于村落之间,是中国式农村的常态。
这样的局面,任何一分一毫的变化都可能带来超出想象的收益,传说中的每人给我一块钱,我就有13亿元的故事,证明了中国工厂面对的市场。
在80年代的大部分时间里,工厂都是生产多少东西卖多少的,利润只与产能和成本有关,更换生产线,可是最直接的方式。
更何况,国企更换生产线,可是不花钱的。
在税改以前的国企,是没有自留利润的资格的。不管赚到多少钱,通通交给国家,也因此不需要对亏损负责亏损也是为国家而亏损的,他们只要完成定量的生产任务,就万事大吉了。
这样的国企,到了更换生产线的时候,自然也是要国家来出钱更换。
所以,写一份可行性报告,是非常有用的。
进一步的说,80年代的国企为什么疯狂的迷恋大学生,就因为大学生是能要来真金白银的笔杆子。
甭管是写文章的,还是做技术的,只要是能做出来点东西,都是要钱的筹码,怎么算都比他的工资划算。
但不管怎么算,对工厂来说,最怕的是关停并转,最爽的就是技改更新生产线了。
大企业找胡池,中小板找杨锐,一群企业仿佛商量好了似的,纷至沓来,最令杨锐佩服的是他们对自己的定位,忒是准确。
又是央企规模又大的,自然是要去找胡池要名额的,虽然是央企,规模还不够的,就自动自觉的来找杨锐要名额,自己处在食物链的哪一级,各家企业似乎是一清二楚的。
所谓的越级挑战,在这个时候,杨锐是一起都没遇到。
唯一麻烦的是礼物的退还,要不是杨锐记忆力良好,加上许多家企业都在礼物里留下了信息,否则非得有送错的不可。
换成想在仕途或者国企有所作为的学者的话,此时的正确选择,大约是一家家的送还回去。就算不能达成共识,认识一下总是好的。
杨锐对此就毫无兴趣了。虽然现在的国企依旧是势力强大,但作为诺奖获得者,若是只做研究的话,完全是不用理会产业界的。
同样是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很显然,科研金字塔是可以更任性一些的。
胡池却是爽的不能自已,生生加塞了30多人到代表团队伍里来,而且不仅仅是化工和医药方面的企业,更有机械制造、电子信息等等方面的企业,根本就是一个大杂烩。
胡池为此是有些忐忑的,到了机场,特意道:“有些企业实在是拒绝不掉,也是因为你的名气太大了,这不是,大家都表示说,要给你的离子通道实验室捐款呢。”
“说捐就捐啊,光说客气话没用。”公立实验室的好处就在于收钱没负担,要是离子通道实验室有哪怕1%的股份是杨锐的,他拿捐款的时候都要多加考虑。
然而,北大离子通道实验室是纯粹的公立实验室,公对公的捐款,杨锐收再多都不怕。
胡池被杨锐说的笑了起来,道:“当然是说捐就捐了,都是这么大的公司呢,怎么会说客气话。”
“捐的多了才是捐,捐的少了就是客气话。”反正都是在候机,杨锐说的更加随意。
胡池回忆起前两日,因为金钱而被杨锐支配的恐惧,不禁迟疑道:“多少才算是多?”
“你觉得呢?”杨锐反问。
胡池想了好一会,低声问:“50万算不算多?”
要不是被杨锐吓住了,胡池最多也就敢说个30万。
毕竟是捐款,哪里能要求数额呢。胡池还处于捐款的初级阶段,并不能理解捐款的丰富多彩。
杨锐同样被胡池说的50万给惊了一下。
这可是多出来的30多家企业呢,一家要是给个50万的话,凑吧凑吧又是1500多万。
想到此处,杨锐几乎是要泪流满面了。
曾几何时,经费是来的这么容易?
胡池只当杨锐的惊讶是不满意,有些尴尬的道:“事先也没有说要多少钱的,不如我再去说说。”
“可以了,50万也不算少了。”杨锐也不好意思这样子敲竹杠啊。
胡池却是当秘书当久了,一下子就理解错位了,他回顾了杨锐所谓的“多”,以及现在的“不算少”,依旧是很不好意思的道:“却是是少了点……”
在他看来,动辄需要数千万美元经费的杨锐,对于50万或者千多万元,也是不会感到开心的。
杨锐谦虚了一句,道:“捐款嘛,多有多捐,少有少捐,就这样吧。”
胡池再次品咂了杨锐的话,默默点头,道:“我知道了,多有多捐,少有少捐。”
按照胡池的理解,只要有人捐的多一点,那么,少捐的也就无所谓了。对杨锐来说,应该只是有总量就可以了。
想到此处,胡池重重的点了点头,义无反顾的转向企业家们聚集之地。
他做了这么久的大秘,可不是靠扮hellokitty成功的。
第1413章 主辱臣死
“你好,请问……”
“杨教授出国去了。”
门房秦大爷懒洋洋的望着窗外。初冬的京城,带着些许的萧索,道路两边的乔木,缓慢而坚定的落着叶子,每天都给清洁工造成一堆的麻烦。
然而,门房是一间独立的岗亭,再将蜂窝煤烧起来,简直就是……
秦大爷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回忆起“独上小楼成一统”的前后部分是什么。
问话的人却打断了秦大爷的遐想文青的遐想也是能打断的吗?秦大爷的语气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友好。
“我知道杨教授不在,你们现在的负责人是谁,许正平许主任吗?能请他来一下吗?”站在门岗外的干部手里提着两个黑袋子,身边还跟着两名身强力壮的男人,很有气势的样子。
秦大爷却不在乎他们有几个男人。旁边可就是警务岗亭,里面的警察叔叔……对他来说是警察侄子可都是带枪的,哪里有敢来闹事的。
秦大爷打量着了三人一遍,再次懒洋洋的道:“许主任也很忙的。你们有什么事,是哪个单位的,先登记一下。”
说着,他就将登记本拿起来,又端起笔来。
岗亭外的干部没好气的道:“你先打一个电话嘛,你这样的态度,就不怕耽误事?”
“我们这里是研究所,你们可不是搞学术研究的,耽误不了什么事。”秦大爷说到学术研究四个字,咬字很重很清晰,道:“看你们是国企的吧。京官可穷,买不起你们这么好的衣服。”
要说看人,做门房多年的秦大爷,早就炉火纯青了。
岗亭外的干部却是被说的一滞。
被鄙视了怎么破?大概是他的脑海中的第一念头了。
搞学术的歧视国企,其实不是什么新鲜要闻了。
国内早在几十年前,就有这样的风气了。
不提文化人固有的骄傲,双方的地位首先就是不对等的。
产业界或者企业界,有求于学术界是常有的事,小到零件公差、材料配比、药剂使用,大到产业整合转型等等,产业界本身无法解决的问题非常多,而他们也习惯了求助于企业界。
而从学术界来说,他们对产业界的需求是几近于无的。除非是有心人际关系的学者之外,大部分学者对只有索取没有付出的产业界是没什么好感的。
有人会说,企业界有钱啊。
然而,企业界的钱,此前都是很少给学术界的。
计划经济的运行模式,就是研究所给企业界提供技术和信息,企业界生产和销售,再缴税给国家,最后再由国家拨款维持和运营研究所。
在这个过程中,研究所是企业界的上游,并不需要企业界直接的利益输送,并且,这也是不允许的。
既然没钱收,又要给做事,学术界自然有资格鄙视企业界了。
至于说学者的个人收入如何,国企人的个人收入如何,并不会影响到鄙视链的运行。清高者鄙视铜臭,那还不是几千年前就开始的把戏吗?
被秦大爷堵在门口的干部费同化,以前其实也是习惯了被学术界鄙视的。
然而,他今天却是按捺不住性子了。
面对秦大爷上翘的嘴角,费同化咚的一声,就地丢下一个黑袋子,刺啦一声,撕开来,声音不大,却带着得意,道:“我是送钱来的,你们许主任要是没兴趣,我就真回去了。”
黑色手提袋内,满满的一包现金,怕有十几万之多。
10块钱一张的大团结,簇新簇新的伸胳膊伸腿,惹人眼热。
费同化让秦大爷看清楚了,才将黑色袋子再次拉上拉链,问:“可以了吧?就说,请你们许主任来拿钱。”
“干什么用的钱?”秦大爷内心虽有点震惊,语速依旧没有变。
“你叫你们许主任来,否则,钱我就提回去了。”
“杨教授说了,来路不明的钱,我们不能要。你今天就是把钱丢在我这里,不能做的事,我也不能做。”秦大爷一副我不会被钱收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