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靖露赶紧摇头、摆手,“不用不用,郁哥,你们忙你们的就行,我就瞎闹着玩儿!”
郁伯俊笑笑,说:“你瞎闹着玩儿不要紧,我既然看见了,还能不管?回头你要是受了委屈,李谦那小子问我,我怎么回答他?这里可不是什么好混的地方!”
说话间,他琢磨了一下,扭头看着侯导,问:“还有合适的角色啊?不要大角色,就随便给她个路人甲就行!”
面对投资人兼制片人,没有也得有啊,更何况这部戏才拍一半,后面需要群演的时候还多着呢!那侯导当即就拍胸脯,“有!绝对有!郁少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郁伯俊就点点头,想了想,问侯导,“你名片呢?给她一张!”扭头对王靖露说:“我不常在这儿,今天就是跟老曹过来转转、算是探个班,这戏里呢,有我的投资!你拿着老侯的名片,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直接找他!他要敢不搭理你,回头你告诉我!”
王靖露就赶紧点头,又是一连声的道谢。
她是聪明之极的女孩,当然知道有了郁伯俊这番话,自己在怀柔影视城的第一步就算是趟开了,虽然到最后还是间接地让李谦帮了一把,这让一直都想着自己做出点事情来给李谦看的她,心里颇有些无奈,好像随便自己干什么,都能从他那里借到力似的,但这个时候,她当然不可能推掉郁伯俊的好意。
甚至于,她见郁伯俊真的跟侯导很熟,而且跟自己也真的是不见外,就伸手拉了拉一直都陷于半痴呆状态的沈甜甜,说:“郁哥,侯导,能不能给甜甜也安排个小角色?我们都没经验的,就要个路人甲就行了,我们就是想试试演戏的感觉!”
郁伯俊闻言哈哈一笑,那侯导一边把从助理手里接过来的名片递过去,一边赶紧又拍胸脯,“没问题!交给我了!”
嗯,就这么着,俩新晋菜鸟,在刚刚被人踢出组之后,就又神奇地回来了!
这一幕,看得一众群头儿傻眼不已。
刚才那个曾开口调戏过王靖露的群头儿,就更是吓了一跳,别看面子上硬撑着,心里却是忍不住开始打鼓:别说什么地头蛇不地头蛇,他们再地头蛇,也是靠着剧组吃饭的,跟圈里的咖们可没资格硬磕,更别说是剧组背后的投资人了!
曹霑和郁伯俊这俩人往哪里一站,那气场都绝对是属于镇得住场子的,当然不是他们这些小小的群头敢招惹的!
……
郁伯俊和曹霑本来就是来探个班,溜达一圈,跟导演跟执行制片人聊了聊,很快就扯了。而王靖露和沈甜甜的角色还没分配下来,自然要老老实实留下来,就拒绝了曹霑和郁伯俊要把她送回顺天府的邀请。
结果,郁伯俊和曹霑在的时候,那位侯导拍着胸脯说肯定是路人甲,但是会多安排几个,让她们多锻炼锻炼,但是郁伯俊他们探班完走了之后,侯导当即招呼副导演,俩人略微一商量,王靖露和沈甜甜的角色立马敲定下来——
王靖露,女N号,演皇帝拨给男主角临淄候的几个宫女之一,暗恋临淄候,虽说台词也没几句,但好歹也是有好多次特写的,要的就是小儿女含情脉脉的状态——用侯导的话来说,这个角色越漂亮,就显得临淄候的拒绝越是逼格十足。
然后,嗯,沈甜甜,同宫女。
当然,最关键的是,俩还从来没有拍过戏的女孩,居然第一次拿到了剧本。
定了角色,那位侯导甚至还巴巴的把俩小姑娘叫到跟前,问这个角色满意不满意啊?虽然不是排名靠前的配角,但戏份同样很吃重、很考验演技、很锻炼人云云,巴拉巴拉一通。
他绝对不知道,就这俩小角色,就把真的是跑来体验拍戏的俩小姑娘给砸晕了!
然后,俩人一致表示角色很好,感谢导演。
侯导满意地走开了,导演助理过来了,又是一阵巴拉巴拉,到最后王靖露听出来,人家其实就一个意思:你跟郁少,跟曹霑先生,到底啥关系?
王靖露虽说没多少经验,但很多事情对于聪明人来说,本来就是一眨眼就能寻思透的,这个时候,她当然是就笑眯眯地说:真的没啥关系啦,就是两家都认识,平常一起喝个茶吃个饭什么的,我男朋友都叫他们曹哥、郁哥,我也就跟着这么乱叫!
这下妥了!
导演助理直接给吓够呛,说话那叫一个客气。回头跟导演一说,导演看过来的那眼神儿,那也叫一个亲切和蔼!
郁伯俊什么人哪?那可是自己家里有一条院线的人家!现如今的国内,院线那是一般人想开就能开起来的么?实话说,你有钱都不一定玩得转院线!而手里捏着院线的人,整个影视圈,谁敢得罪?更不用说,郁伯俊本人还干脆就是圈里颇有名号的导演、投资人兼制片人了。虽然人家真的只是玩票,可也已经有好多电影作品登陆过大银幕了,跟侯导这种指着电视剧活的所谓著名导演,根本就不是一个咖位。
至于曹霑,本身就是音乐圈影视圈都混得极有场面的大咖就不说了,据说人家家里也是世代殷富,根子能从济南府一直通到顺天府里来,是属于那种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真到要害时候,却极有能量的那种人!
能跟这两个人交朋友、还称兄道弟的,能是普通人物?
再加上王靖露长那么漂亮……他男朋友的身份,还不是非富即贵?
不用说,这又是一出被人当金丝雀好好养着不得劲,却非要出来找点刺激的狗血故事!
嗯,这种事儿么,在圈子里混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哪个投资人身边不养一个这样的叽叽喳喳的小鸟?
所以,就给个角色,供起来就得了,等她玩够了,或者后头牵绳的烦了、伸手一扯,她自己就飞回去了!
当然,这顶天了只是导演助理那个级别的想法,要不说他只是助理呢!
这事儿搁在侯导的脑袋里,就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对于有钱和有权的男人来说,养个金丝雀、甚至娶几房姨太太,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把这种喜欢的金丝雀带出去交际的,也很常见。
但是,平常朋友们见面,对对方豢养的这种金丝雀,充其量也就是客气一下,可你见过平等论交的朋友会对朋友的一个姨太太很亲切的么?
坦白说,金丝雀只是个玩物而已,你资格不够!
人家要亲切,也得是跟朋友的正室妻子,才能平等,才能谈得上亲切。退一步说,至少也得是姨太太这个级别,才够资格跟朋友谈笑风生。
可是,刚才曹霑跟郁伯俊对那个小姑娘的态度,可是很亲切很和蔼啊……
所以,就算是金丝雀,这也是一只来历非凡、不可小瞧的金丝雀!
……
等到坐公交大巴回到了顺天府,沈甜甜手里紧紧地攥着剧本,还没回过神来呢。
等到下了公交车,这丫头疯了一样,扭头抱住王靖露就是一顿猛啃,然后俩眼睛兴奋地瞪得大大的,“快说快说,老实交代,你跟那俩老男人到底啥关系?为什么你管他们叫哥?为什么他们一张嘴,那侯导立马点头哈腰跟二孙子似的,还给咱们安排了正式角色?”
王靖露一脸嫌弃地擦着脸上的口水,哭笑不得地往外推她,“我跟他们能够什么关系啊!”说着说着,却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点小骄傲的表情,“他们是我男朋友的哥们儿!”
沈甜甜闻言愣住,“你男朋友……那么老啊?”
王靖露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才回过神来,当即打了她一拳,“你男朋友才老呢!我男朋友就是跟他们认识罢了,又不是同龄人!我男朋友才十八岁,我跟同岁!”
沈甜甜闻言,当即就撇了撇嘴,“骗谁呢?真当我看不出来?那俩老男人跟你男朋友肯定交情不一般!要是十八岁……能跟他们那样的成功男人有那么深的交情?那俩老家伙,一看就架势十足,肯定不是简单人物!”
说到这里,她自己却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我知道了!赶紧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傍上一个特有钱的公子哥儿?有钱到年纪轻轻就有资格跟他们那样的老男人平辈论交?”
王靖露闻言甜甜一笑,不屑地瞥他一眼,“只有有钱才能跟他们平辈论交么?”说完了,她扭头就走,怀里抱着剧本,说:“就不说,你自己猜去吧!”
沈甜甜恨得牙痒痒,一边追上去一边说:“一个姓曹,一个姓郁,对了,你男朋友叫什么来着?李谦?你等着,那姓曹的跟姓郁的肯定不是无名小辈,回头我一定给你查出来,哼!我到要看看,他们都是何方神圣!还有那个李谦,居然敢有俩臭钱就泡我家小露露!”
第4章 对歌
时值盛夏,阳光炙烈。
李谦开着自己的越野车,独自向南。
天很热,干热,太阳透过前挡风玻璃,几乎毫无遮挡地垂直照进来。
李谦把前面的两扇车窗都降下来,敞着怀,戴着墨镜,任由热乎乎的风肆无忌惮地吹拂身体,他仍然会忍不住流汗,然后汗水会很快被太阳和大风蒸干——就是这样的状态,当他早上开车出门之后,大约只过了不到十分钟,就已经浑身黏腻腻的难受。
但独自外出半个月后的他,已经习惯了这样不舒服的状态。
省道还算平坦,而且正是夏天,即便是陕北的山坡,也很有些郁郁葱葱的感觉,风虽然依旧的大,开着车带风,就更大,但风中的沙尘跟冬春时节比起来,却要小了很多。
车里的音响声音开的不小,放的是飞翔乐队的《驾猪西去》,李谦很爱的一张专辑。
公路上时不时会有车迎面驶来,两车交汇的瞬间,对方的司机往往会忍不住往这边看过来一眼——李谦实在太嗨了,他喊的声音,甚至比音响声都大。
“当我老去,生无可依,太阳好像也他妈的抛我而去,我缩在墙角,没有话语,那边那边的那片花田里,我和我爱的姑娘曾滚来滚去……”
“当你老去,皱纹堆积,连牙齿都一颗一颗离你而去,你不再美丽,佝偻着身躯,渐渐觉得活下去已经没啥意义,要不要咱们一起驾猪西去……”
省道两侧,是一道道山坡。
有些山坡上看起来绿油油的,那应该是种着谷子?嗯,或者是长满了青草。
天高云淡。
这样的黄土高原,这样热的天,时速五十迈,就已经足够让独自远行的人嗨到无以复加。
突然,一首歌放完、另一首还未开始的间隙里,李谦似乎听见了一些什么,然后他下意识地收了收油门,让风噪、胎噪都小了一些,然后又顺手按下播放暂停键。
车速一慢,一阵飘飘摇摇的歌声就顺着风飘进了耳朵。
“上一道那个坡那坡,哎呀呀哎,下一道呀那梁,见不上的那个小妹妹,哎哟哟哎,好栖惶喔个嗬嘿……”
歌声飘摇,入骨。
李谦下意识地踩下离合器、摘挡、踩刹车。
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下。
歌声悠悠扬扬地飘来,谈不上好、但是很野、很有味道的一把破嗓子。
光听声音,这人应该四十岁开外了。
李谦一只胳膊搭在车窗上,侧耳倾听。
但那歌声居然很快就停下了,李谦支愣着耳朵,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声、狗叫声,片刻之后,歌声才又响起来,“人那想那个地那方,哎哟哟哎,马想呀那槽,丢不下那个亲亲,哎哟哟哎,往家里那个跑诶……”
李谦面带笑容,右手婆娑着下巴。
他视力不错,此时抬头往上看去,能见到那边不远处有一道山坡,山坡上能看到羊群,羊群外沿,似乎还趴着一只跟山坡差不多颜色的大狗。
当然,看着近,走起来远,望山跑死马这个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他扭头往山下看,能看到前方不远处就有一条小土路,便重新启动车子,一路颠簸着、摇晃着顺着土路开到山坡下,这才停了车,把车窗都升上来之后,便拔了钥匙关门下车。
沿着山坡爬上去,也就两分钟,就接近了羊群。
大黄狗发现有陌生人接近,第一时间就爬起来,呜呜地冲这边低吠着。
李谦停步,用蹩脚的陕西话往山顶喊:“老哥哥,你看个狗么……”
不一会儿,山顶上有人站起身子往下看,吆喝了一声,那大黄狗呜呜地转身往上坡上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李谦。
李谦就不管了它了,迈步往山顶走。
山顶上一共有三个人,两个年龄稍大,另外一个年龄稍小,估摸着也就二十来岁,三个人都包着羊肚子手巾,一看就是这附近的村民。
而且,看周围的羊群就知道,他们正在这儿放羊呢。
李谦就上去套近乎,拿出身上常备的本地烟,先就一人散上一颗,然后才在山坡上随意地坐下来,用他那蹩脚的本地话跟人家闲聊。
对于本地人来说,尤其是在放羊的时候,唱几嗓子,本来就是休闲娱乐,打发无聊的,李谦散了烟,还掏出打火机挨个儿给点烟,让人家唱,人家就真给他唱。
刚才那首《上一道梁下一道坡》是一位四十来岁的老汉唱的,听李谦一个劲儿夸唱得好,老汉就羞涩地笑笑,一边抽着烟把弄着自己的眼袋锅子,一边又给他唱了一首连李谦上辈子都没听过的民间小调,还别说,很有韵味。
唱完了,老汉就指着旁边那个年轻的小伙子,说:“额唱得不中,你小老汉要听曲儿,叫他给你唱么,这后生唱得好!”
李谦看向那小伙子,那小伙子就也不害羞,张口就来了两段,果然,他不但嗓子更好一些,唱得也是极有味道。
李谦听完了,就继续散烟,继续让人家唱。
可这回人家不干了,就问李谦是打哪儿来的,干嘛非要听曲儿?
李谦就耐下性子先跟人家聊,说自己是从事音乐工作的,这一次是下来采风,还吹牛说自己想把国内的这些地方民歌推出去、推向全世界。
人家听他说什么推向全世界,都淡定得很,压根儿不知道全世界都听陕北的酸曲儿是啥概念,倒是对李谦做的音乐工作挺感兴趣,就不住地打听。
你都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