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带着另外那个时空数十年的积攒,携带着远超本时空所有人的对未来的强大预判,他从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自己必将成功,且很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愿意去做,这份成功,还肯定会是一种无比的辉煌。
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从不敢为此而感到骄傲。
《执着》的确很好,《红豆》很好,《曾经的你》也很好,世人皆交口称赞,对于创作出这些作品的他,更是不吝赞美地称赞为“天纵奇才”!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却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些好,并不是我的!
所以,得意过,但更多的还是发自内心的惶恐!
小露我所欲也,廖辽我所欲也,周嫫我所欲也,谢冰我所欲也,靖雪我所欲也,润卿我所欲也,齐洁……亦我所欲也。
但是,问问自己,你配吗?
你打动他们的那些才华,真的是属于你自己的吗?
若以此而自傲,以此而自大,以此而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以此而对每一份爱慕都心安理得,人前得意,人后会不会冷汗满头?
所以,当《执着》大红大紫,当《姐姐妹妹站起来》大红大紫的时候,他却宁可跟着王怀宇跑去济南府周边的乡下去吹唢呐。
要刻意低调?要深藏功与名?
是的。
但更多的,却是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下。
所以,男人就没有不花心的,但他却一直都在努力地控制自己,让自己不要处处留情,不要真的变成媒体和公众们眼中的“花花公子”。一直到那一次的酒后,一个天人交战没控制住,才终于被周嫫给开了头。
可即便如此,这几年来,面对那么多那么多的诱惑,真的能算到他自己头上的,其实也就一个谢冰而已——主要是她太可人疼了,让任何一个男人在她面前,在她的爱慕面前,都无法自制。
然后,爱情,或许无法摊薄,但时间,却不可避免的被摊薄了。
而最关键的是,那些心知肚明的爱慕,那些在过去这些年中积攒下来的一点一滴的情愫,正在一点一点推开他内心深处紧紧关闭的那扇门。
是的,你在自惭形秽,你在自认为配不上那许多的爱慕,那许多的深情,但她们眼中的你,却的确就是那样的璀然华光。
怎么办?
这些年来,追求王靖露的,追求谢冰的,追求王靖雪的,追求齐洁的,追求何润卿的人……车载斗量,但她们却始终独善其身。
唯独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若许深情,只在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和一个微笑里——让人如芒刺在背,利刃剖胸!
而今天,这一切的一切汇总到一起,似乎正在汇成一股洪流。
当齐洁笑着说:“抽吧,那就是特意为你预备的!”
那一刻平静、甚至微带些尴尬的面目下,是心中的万丈洪涛!
于是,他勉强控制住自己内心的那一抹不克自制,尽量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对她说出了那句话,“做我的女人吧,好吗?”
……
齐洁愣了一下。
旋即,那眼中蓦然放射出璀然光华。
两人目光对视。
这一刻,她几乎忘了哭泣,只一下一下惯性地抽噎着。
这一刻,她的身体突然有些颤抖,被李谦抓在手中的小手,似乎也在微微发抖。
但下一刻,那眼神又突然缩了回去。
她用力地突然挣开李谦的手,霍然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办公桌前,用力地伸手撑住桌面。
似乎这句话,一下子打破了什么!
李谦看着她秀挺的背影。
那毫无性格的西装套裙之下的身体,似乎仍在微微地发抖。
有些东西,已经打破!
“你不愿意吗?”李谦又问。
背对着李谦,齐洁摇摇头,又点点头,但最终还是摇摇头。
李谦站起身来,准备走过去。
齐洁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没等李谦走过来,她霍然转身,“你别过来!”
李谦愕然站在原地。
她泪流满面。
她抬手,很粗鲁地拿手、拿袖子擦去眼泪。
然后,她再次摇头。
那层彼此之间早已心知肚明,却默契地并未伸手捅破的窗户纸,这时经李谦那句话轻轻一碰,早已荡然无存。
但这些年执掌明湖文化公司的齐洁,却也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遇到事情只是烦闷、只是苦恼,却并不敢动手去反抗的她。
此时开口,那声音依然是带着些哽咽的,但语气偏偏斩钉截铁,“不行,别的你要我怎么样都行!但这个,绝对不行!”
李谦愕然,问:“为什么?”
齐洁再次摇头,似乎是在继续坚定和加强自己心中的信念,然后才道:“我是你老师!而且……我还是小露的老师!”
李谦默然。
国内的传统文化,向来有“天地君亲师”一说,老师的地位之重,与父母并列。虽然进入现代社会,随着学校教育的推行和普及,师生之间早已没有了过去千年那样紧密的关系,更多的是一种流水化作业。但国人重视师道尊严的传统,并未随之彻底成为过去。
师生恋这种事情,不要说搁在当下这个时空的中国,就算是在另外那个封建传统经一再打破、保留更少的时空,甚至哪怕是在心态更为开放的西方社会,也都同样是令社会难以接受,甚至无法容忍的。
这的确是个问题。
但在李谦看来,这个问题虽然令人头疼,却并不能真的阻挡现在胆子正在逐渐大起来的自己。
这一刻,似乎心有灵犀一般,齐洁突然再次开口道:“就算你不怕我是你老师,就算我也不怕人家的闲言碎语,小露怎么办?”
小露那边,才是真的头大。
李谦跟廖辽,跟周嫫,跟谢冰,甚至跟何润卿、跟白玉京,或者其她的某某某,小露或许也会伤心,会不情愿,但李谦知道,她对自己的态度,十有八九会是纵容的,却唯独齐洁——或许在李谦眼中,自从灵魂来到这个时空的那一刻起,齐洁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漂亮女人而已了,有尊重,也只是口头的尊重,但在内心深处,甚至会把她当成一个很漂亮的小丫头。但是在王靖露心里,齐老师却是真的曾教过她两年,且一直都担任班主任的那个人!
她和齐洁之间,是真正的师生关系!
李谦抬手,搓搓下巴上的胡茬。
片刻后,他抬头看看齐洁,迈步要过去,但齐洁察觉到他的举动,第一时间往后退了半步,靠在办公桌上,伸手挡在身前,做出一副要推开李谦的姿势,再次道:“你别过来!”
李谦站住,耸耸肩,认真地道:“小露那里,我去跟她说!”
“谁说都不行!”这时候,已经不再流泪的齐洁,说出话来越发斩钉截铁,“我是你们俩的老师!”
顿了顿,她又道:“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但这件事……你不要再说了,咱们就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好吗?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们走错了这一步,小露会有多伤心?你又知不知道,小露,你爸妈,还有我爸妈,会面临多大的压力?”
李谦低头,片刻后又抬头,“当没发生过?”
窗户纸已经捅破,还要当没发生过,能骗得了谁?
齐洁抿嘴,手臂垂了下去,但点头间,她的神色却越发坚定,“就当没发生过!”顿了顿,又加上一句,“算我求你!”
李谦抿起嘴唇。
但片刻后,他笑笑,“骗你?还是骗我?你觉得可能吗?”
齐洁闻言一愣的功夫,李谦突然迈步走了过去。
第66章 火坑
齐洁抬起手,作势欲推。
然而,李谦就停在了她的手掌之前。
他低下头,看看她的手,再抬起头,看看她的脸。
泪痕宛然,眼眶微红。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激动?忐忑?担心?无奈?苦恼?
李谦似乎能读懂一些什么,但又无法全然了解。
他并不是一个特别善于去琢磨女孩子心事的人,前世今生,从来都是如此。
齐洁的嘴巴动了动,似乎要说话,但最终,那条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李谦抬起手,将将要摸到她的脸,却又停住。
这一次,齐洁全然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别!”她说。
李谦笑笑,回头看了看门口,身体微微前倾,探过头去,看起来像是要说悄悄话一样。他的声音也的确压低了一些,“在办公室里呢,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齐洁刷的一下红了脸。
李谦站直,抿了抿嘴唇,对于即将出口的话,似乎有些纠结,但他还是勉强道:“一个男人,要去做情圣,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说话间,他微微摆动手臂,似乎是想要表达某种情绪,又似乎只是单纯地下意识地在摆动,“他除了要英俊潇洒,多才多艺之外,还要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能够懂得女孩子的心事,在最恰当的时候给她们安慰或鼓励,要特别会讨女孩子的欢心,会说一些让女孩子听了怦然心动的情话,会时不时制造一些出人意料的浪漫情节,还要有一张厚厚的脸皮,被戳破谎话之后不羞不恼,多次被拒绝之后不折不挠,左拥右抱的时候还能内心坦然……”
齐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神中有些迷惑,似乎是全然不懂李谦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些出人意料的话题。
然而李谦并没有去看她的眼睛,似乎已经沉浸到了某种情绪里,摆动手臂的幅度,也渐渐大了一些,“很不幸,我没有那个本事。我不迟钝,我能看懂别人的眼神,也能读懂那些眼神背后的情意,但我却并不善于去说那些动人心的情话,不会制造什么浪漫,也没有那样的一张厚脸皮。”
他摇着头,“我不会说谎,我如果说谎,会很容易被人看穿,而左拥右抱的时候,我内心也并不坦然。”
“我有一些钱,但有钱,从来都不是做情圣的必要条件。我有一点点小才华,但或许你们不知道,对于你们给我的赞美和崇拜,我经常会暗自觉得羞愧,因为我并不觉得我的才华真有那么了不起,哦……对了,幸好,我的爸妈给了我一副好皮囊,这张脸,这个身体,还算好看。但也仅此而已。”
“会因为我的钱而对我心动的,我不稀罕,会因为我长得好看而对我投怀送抱的,也未必是我想要的女人,但偏偏,我只有这些。”
说到这里,他耸耸肩,“而更加不幸的是,我要去做情圣。”
齐洁呆呆地看着她,微微地张着嘴,有些失神。
而此时的李谦,似乎是真的已经进入某种情绪了,“有些时候,我会特别得意,我让那么多人心甘情愿的跟着我做事情,我让廖辽、周嫫、小露、小冰她们这样绝代风华的女孩子那样的爱上我,每天都心心念念的围着我打转。但还有一些时候,比如当我怀里抱着嫫嫫,我会突然想到,另外的她们三个,此刻正在独守空床,她们或许在想我,或许没有想,但都会让我心生愧疚……”
说到这里,他摊手,撅嘴,“怎么办?我真的做不了情圣!”
齐洁低头片刻,重又抬起头来看着他。
这一刻,她的眼睛亮得吓人。
那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