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自然道谢不迭。

　　等大家都喝了酒坐下，胡斐才又道：“只是……可惜了。本来觉得你上部电影刚上映，肯定要歇一歇的，所以想把你拉过来，跟咱们秦大爷来个珠联璧合呢！”

　　李谦闻言不置可否的笑笑。

　　看刘承章和明晓敬他们几个跟秦渭胡斐关系走得比较近的人的表情，似乎他们都已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他却也并没有主动发问，只是道：“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等下次吧，我也到秦导的‘大牢’里蹲半年。”

　　大家闻言都笑起来。

　　秦渭，人称“秦大爷”，又称“秦老爷”，他的片场，有“大牢”、“天牢”、“班房”、“号子”等诸多雅称。

　　此时闻言，秦渭也矜持地笑了笑。

　　这个时候，大家是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秦渭手中烟卷上的烟灰足有两厘米长，他却丝毫都没有要弹一弹烟灰的意思，抽一口烟，道：“你也要拍武侠片，好啊，武侠片的确在走下坡路，但是在我看来，咱们国内电影要想走好商业化制作这条路子，武侠必然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好，咱们都拍，今年是承章的《剑仙》，明年看你的《黄飞鸿》，我的么……争取明年也能上映，咱们联手，把武侠重新做起来，只有这样，只有把武侠片做好了，才是咱们对抗好莱坞大片的根本，不然的话，只能任由人家进来攻城略地收票房啊！”

　　李谦闻言心中一动、眉头一皱。

　　刘承章似乎很无奈，蹭了蹭鼻子，道：“我那不叫武侠，是仙侠！”

　　秦渭看都没看他，道：“你那就是武侠，外衣再华丽，根子里就是武侠嘛！”

　　刘承章一脸无语，不过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他是个内敛且骄傲的人，当然不满意自己辛辛苦苦创立的“仙侠”概念，被人就这么轻飘飘地又给一棍子打回原形，但很显然，他又是一个并不太擅长言辞争锋的人，而且说到底，秦渭毕竟是国内导演圈里的老大，尽管刘承章已经有了一部国产电影票房冠军作品在手，在秦渭这样扬名国际的一代宗师面前，却总还是有着几分底气不足的。

　　所以，他干脆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犹豫片刻，曹霑却主动开口问：“秦导的新片子，也要拍武侠？”

　　秦渭点点头，脸上虽是一丁点笑容都欠奉，神采却是自有一种飞扬的跃动在，闻言他回答道：“拍一部武侠吧，拍一部大片，跟好莱坞的片子干一把！”

　　听到“大片”二字，曹霑扭头看了李谦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讶色。

　　就在几天之前，曹霑带着夫人过去看望周嫫她们娘俩，当时一起坐着聊天，说到今年的工作安排时，两人顺势聊起了当下国内影坛的现状。

　　在当时，李谦曾说，或许要不了两年，原本一直都在拍文艺片的几位大导演，也会转变过来，开始大投资、拍商业大制作了。

　　当时曹霑听了，心中犹疑，不敢全信，但谁成想，这才刚过去几天，秦渭这边果然就透露出这个意思了！

　　而此时闻言，李谦心里叹了口气，却又点了点头。

　　说是怎么都好，总之，时代的发展就是如此，正所谓时也，势也。

　　在另外那个时空的2000年前后，国内的一帮大导演，也都开始先后转型去拍商业大制作了，究其原因，你说是那帮大导演们看着电影市场那么热闹，看着别人大把捞钱眼馋了也好，说是他们身为国内电影的中坚力量，眼见外国电影就这么迈入国门来大肆捞钱，心有不甘也罢，总之，各种原因都有。

　　经济的发展，电影市场的繁荣，使得这块市场越来越大，原本国弱民微市场小那个时候的艺术电影氛围，必然要被汹涌而来商业氛围所冲散，这是市场发展的必然规律，无人能挡。

　　顺应它的人，才能生存，进而进步。

　　当然，从另外那个时空的电影发展史来看，张国师好歹还算毁誉参半，虽说在率先开启了国内电影的大片时代之后，其电影口碑一直都是呈下滑趋势的，但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为国产电影的商业化制作进程，奉献甚伟，至于另外一位，则是真的彻底无力把握商业电影的门路，在一部又一部令人惊讶的大烂片中，逐渐的沉沦了，后来甚至干脆就成了烂片的代名词。

　　而在当下的这个时空，秦渭在电影界的地位和代表意义，比之另外那个时空的张国师有过之而不及，他宣布要进军商业大制作，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也可以代表着国内的大片时代，要就此开启了？

　　当然，其实早就开启了。

　　杜维运目前还在拍的这部电影，据说投资高达六千万，在国内电影市场而言，已经是绝对的大投资，至于刘承章的《剑仙》，那就更不用说了。

　　而胡斐和周阳华向来是对头，周阳华砸了六千万给杜维运去拍大片，想必他这边，也是绝对不会甘居人下的。

　　相比之下，赵美成近几年每部片子的投资都能控制在2000万左右，最高也没超过3000万，原本是可以被称为大投资的，现在一比，反倒可以算是算是勤俭持家、谨慎行事了。

　　国内电影圈的龙头老大们纷纷投身商业大制作，到底是错是对？没人能下定论。他们接下来是会一帆风顺的转型成功，还是要摔几个跟头才能慢慢搞明白什么什么叫商业制作？此时更是无法断言！

　　但是毕竟，这是历史发展的大趋势，浩荡向前，无人能变！

　　而无论是这个时空，还是曾经的那个时空，这种应时代变化的要求而进行的转变，或许会有阵痛，或许会有人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就此沉沦，但无论如何，到最后是肯定会胜利，也一定要胜利的！

　　因为中国人，最爱看的，肯定还是中国人的故事。

第6章 红唇迷离

　　酒席散了。

　　大家身上都带了酒，胡斐坚持要打电话再叫两辆车来挨个送一送，但大家都婉拒了，大家虽说都喝了酒，但一来都是酌量、很少，反倒是几个女孩子，尤其是周静宜和谢子微，喝得反倒比较多，但她俩是打车来的，其他人么，在当下这个喝酒开车还很司空见惯的时候，都自认为是不影响开车的。

　　不过，李谦还是打了电话给齐洁，让她派人过来接送自己一下。

　　大家出了包间，彼此告别，李谦问了卫生间的方向，过去方便一下，正好方柏锦也去，于是挥手送大家下楼之后，他俩就一边走一边闲聊——

　　“那天刘哥过去做二次渲染补色，我正好在，就跟着看了一遍，我记得是一百四十分钟，最终准备保留多长？两个小时？”

　　方柏锦点着头，“两个小时未必够啊！老刘那人你也知道，拍的时候就抠细节，抠得我都受不了，现在你让他删？那都是他辛辛苦苦弄出来的！难如登天啊！你没见他剪片子，那真是，每一个镜头都带着泪剪掉的！我告诉你，这些年，我最受不了的事情就是看他剪片子……痛苦！”

　　李谦呵呵地笑着，道：“都差不多。”

　　方柏锦笑，摆手，“你不一样！你的《野蛮女友》我去看了四遍，一点一点在脑子里拆过你的镜头和布景，实话说，做的有点粗！跟我认识中的你，有点不大一样，我老觉得，你应该做的更讲究一点才对。”

　　李谦笑笑，“第一部，我先试试水，确定我能玩得转，接下来再说精工细活的事情。”

　　说话间，俩人并肩哗哗撒尿。

　　方柏锦突然就没来由的叹口气，“大家都憋不住了，要是这部《剑仙》的票房能爆起来，接下来的局面，会更疯狂！”

　　李谦想了想，叹口气。

　　方柏锦是个美术师，说白了就是个卖手艺挣工资的，在投资商——制片人——导演——演员——发行商——院线这一条电影产业的中轴线上，他算是附属于制片人和导演那一块儿的一个小机构，电影挣钱与否，大卖还是赔钱，实话说，都对他影响不大。

　　不过大概也正因此，使得他对国内电影行业，有着非同常人的认识和见解。

　　如他所说，大家的确是憋不住了。

　　自来文人相轻，电影人就算谈不上相轻，但个顶个的骄傲那是肯定的。

　　好莱坞片子跑来圈钱，动辄捞一大把票房还是其次，关键在经历了这一轮的市场下滑之后，很多老旧的电影院被淘汰，很多原本几家院线一联合就敢出几十万找人拍部电影拿来骗钱的做法，也日渐被淘汰了。这就导致当下国内的电影市场，年产量大幅降低了，平均每部电影的票房，却同步提升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质量在水准之上的电影要挣钱，反倒比以前要容易一点了。

　　尤其是……就《剑客与和尚》那个水平的片子，居然能一把拿到两亿七千万！卧槽，老子就算不如刘承章，老子拿七千万也行啊！

　　就《我的野蛮女友》那个水平，也没觉得怎么样啊！尼玛分分钟过一亿五千万了！老子要是用心去拍，就不信还能比李谦拍的差？

　　方柏锦方便完，出去洗手，李谦落后一步出去，打开水龙头洗了手，正要过去扯张纸擦干净，身体还没转过去，突然就觉得胳膊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而与此同时，一声很轻的“呀”就在耳畔响起。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周静宜踉跄了一下站稳，脸上带着一抹酒意的酡红，抢先说：“对不起！对不起！”

　　李谦笑着点点头，只好道：“你没事吧？”

　　周静宜摇摇头，耸耸肩，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本来想跟教主你打个招呼的，没想到你正好转身。”

　　李谦点点头，“没事就好！”说话间伸手扯了张擦手纸擦擦手。

　　方柏锦刚才就已经擦完了手，更是目睹了刚才的全过程，这个时候，他嘴角带着一抹笑，想了想，也不吱声，扭头往外走。

　　而李谦扭头要走时，看到的正是他的背影。

　　有些愕然。

　　但这时，周静宜已经微微昂着脸儿，眼神有些酒醉后的迷离，问：“我听说他们都叫你谦少，或者谦哥，我能叫你谦哥吗？”

　　“呃……当然可以呀！一个称呼嘛，怎么叫都行。”

　　说话间，他丢了擦手纸往外走，周静宜很自然地就跟了上来，跟他走了个并肩——李谦倒是想招呼方柏锦等一下自己，但老方走得飞快，这个时候叫他，倒感觉是刻意要甩开身边的周静宜似的，李谦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叫。

　　周静宜走路略有一点飘摇，似乎是酒劲儿上来了——李谦记得，她的确是没少喝，毕竟晚辈、新人，虽说是女孩子，但一点都不怯场，整张桌子她跟那个谢子微都是挨个儿敬酒，喝了一圈的。

　　那一圈酒，可不算少。

　　“你们这些大人物，喝酒都耍赖！”她说，还甩了甩手，“就想看我们喝醉，我们敬酒，你们都不喝，偷奸耍滑！”

　　李谦闻言讶异地扭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不置可否。

　　要真说的话，她们几个敬酒的时候，李谦的确都是浅尝辄止的抿一口就罢的，不过，这个话怎么说呢——李谦跟冯玉民、跟曹霑、跟王怀宇，那都是经常有酒局的，一年怎么说也好几次，那个时候，李谦可向来是酒到杯干的！

　　本来是不想回应的，不过想了想，李谦还是道：“我可不是大人物。”

　　周静宜鼻孔出气，一副很不屑的样子，“少来这套！你还不是大人物？一亿五千万的票房啊！再说了，据我知道的，秦导的新电影投资，很可能会过亿！秦导的名声，再加上过亿的投资，邀请你过来演男主角，你都是说推就推……呵呵，你告诉我教主不是大人物！呵呵……”

　　李谦笑笑，倒是来了点兴致，问：“这么说，你们今天被叫过来，是被秦导看中了，要上他的新戏？”

　　周静宜的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的弧度，道：“怎么可能！”

　　顿了顿，她不知道是真喝醉了还是假喝醉了，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意味，道：“我们不过就是被叫来陪人喝酒的！简称就是，陪酒！”

　　李谦抿起嘴唇，笑了笑。

　　她又继续道：“秦导喜欢教学生嘛，我们就是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挤到你们这张酒桌上来陪他喝酒、给他当学生的！”

　　正好走到电梯前，李谦按下电梯之后，略有些好奇地扭头看着她，“你是哪家公司的？杜总的星语传媒？”

　　她点点头，星眸迷离。

　　巧了，电梯间里居然只有他们俩，老方应该是刚才就坐电梯下去了。

　　她红唇迷离。

　　原本刚见面时初初打量，只是觉得这个个子不高的女孩子长得很漂亮，身材比例修长，五官也非常漂亮，这个时候再看，喝多了酒之后的她，身上似乎带着一抹说不出的野性不羁的气质——跟刚才酒桌上聆听秦渭“授课”时候的她，简直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当然，李谦也就是打量几眼，随后就收回了目光。

　　这时，周静宜却又突然道：“哎，谦儿哥，你刚才说你今年要拍两部戏，会公开选角吗？”

　　李谦想了想，点点头，“应该会。”

　　说完了，笑道：“到时候欢迎你来试镜！”

　　周静宜点点头，“一定！你的片子，我就算削尖脑袋，也一定要拿到试镜的机会。”

　　说话间电梯已经来了，两人先后走进去。

　　扭头看着电梯的数字在变动，周静宜忍不住又再次扭头看向李谦英俊的侧脸——要说帅，是真的很帅！关键是，他帅得跟圈子里的那帮帅哥有点不大一样。

　　“哎……”她喊李谦，“我喝那么多，你一个男的，哪怕是客气两句呢，是不是也该问一声，问我需不需要送一下？”

　　李谦闻言笑起来，先是摇摇头，然后扭头看着她，道：“我要是那么问，也太小瞧杜总了！你是她旗下的艺人，她怎么可能让你出纰漏。”

　　周静宜不屑地笑了笑，嘴皮开阖，似乎是嘟囔了一句什么，不过声音很小，李谦没有听清，也毫不在意。

　　电梯很快停在了一楼，李谦率先走出电梯。

　　不过都已经走出来了，也已经远远地看到那等在酒店门口处的身影，似乎有杜艺华和谢子微。想了想，他却又站住，转身，看着周静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