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暗香》这首歌知道不?有磁带没有?
答:不知道,没听说过。
真是邪了门了!
蹬车子,走,去另外一家。
问:《暗香》这首歌知道不?有磁带没有?
答:不知道,没听说过。
这回老李同志有点泄劲儿了。
不得不泄劲儿啊,一家不知道,两家不知道,第三家还是不知道……
还好,出了这家的门,旁边还有一家。
问:……
答:……
李爸走出第N家音像店,面色严峻,满腹忧思。
他很无奈。
同时又很欣慰。
因为他已经可以确信,自己觉得歌词写得相当棒的那首《暗香》,是真的没人听、没人卖!它根本就是没声没息!
这让他不得不感慨眼下的年轻人真是浮躁:这么好的歌,这么好的词,居然就没有年轻人愿意静下心来好好听听、感受一下那歌词之中的意境么?
幸好,幸好……幸好儿子从小就受自己熏陶,虽说调皮点,但审美情趣神马的,还算没跑偏——你看,那么多音像店都没听说过的歌,这小子愣是能给淘出来,还准备拿来唱给小女朋友听,可见他这眼光,还是很独特的。
不知不觉的,李爸联想到自己对儿子的教育,开始归纳总结其成功之处,同时也把当下的教育制度拎出来,开始进行深刻的反思……
好吧,这纯粹就是一个老教育工作者的下意识反应。
骑着他那长江牌自行车一路回家一路深入地思考着,才刚进小区,迎面一辆车过来,李爸只是下意识的往道旁避让,却没想到那辆车居然慢慢停下了。
“李叔,您这是下班了?”
李爸一愣,抬头就看见那辆红色小跑车里的王靖雪,当下回过神来,下了车子,笑呵呵地道:“小雪呀,这是要出去?”
王靖雪道:“我要回顺天府了。李叔,最近我爸生意忙,经常不在家,我也是忙得在家里住不着,我妈那边要是有点啥干不动的活儿,可得麻烦您给搭把手啥的。等过年的时候我回来,请您老和我耿阿姨喝酒,好不好?”
李爸哈哈一笑,摆手道:“多少年的老邻居了,这还用你交代?你放心的忙你的去!多出点好歌,我们家小谦就特别喜欢听你的歌呢,老在家里放!”
王靖雪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神色,却是很快就又不以为意地笑着点点头,“那我走了李叔,多拜托了!”说罢抬手挂上档杆,就要启动车子。
李爸却是突然想起刚才的事儿,赶紧说:“小雪,叔突然想起来,问你个事儿。”
王靖雪停下手上的动作,说:“有事您说。”
李爸说:“最近好像有一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暗香》的歌,我四下里找音像店问,他们都说没听说过,你就在音乐圈里呆着,对这一块儿熟,叔想你肯定听说过?”
王靖雪闻言皱了皱眉头,摇头道:“谁的歌?名字就叫《暗香》?”
李爸说:“啊,就叫暗香,至于谁的歌……这个,呵呵,我还真不知道。”
王靖雪想了想,很认真地想了片刻,再次摇头道:“音像店的人说的应该没错,这个歌我也没听说过……李叔您不知道,我们这些做音乐的,街面上发行了什么新歌,别管喜欢不喜欢,都会去听一听的,所以最近这几年的歌,我敢肯定我大差不离都听过,但您说的这首……我是真没听过。”
李爸闻言愣了一下,“你都没听说过?”
王靖雪认真地道:“没有。”又道:“或许是以前的老歌?那我不知道也正常。这样,叔,您放心,我回去就帮您查查资料,要是真有这么一首歌,我就给您找找磁带寄过来,好不好?”
李爸正处在微微的失神中,闻言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哦,哦,那好,那好,那就麻烦你帮叔找找……”
王靖雪冲他笑笑,挂上档,“那我先走了李叔,回头查到消息我先给您电话。再见。”
“哦,好的,好的,再见,再见。”
红色小跑的发动机轰的一下,车子飞快地窜了出去。
李爸的眉头皱得梯田一般,扶着车子站在那里好久都没动地方。
就在这时候,也不知怎么的,他心里一动,突然想起那天父子俩的对话来,他恍惚记得,好像……大概……可能……当时小谦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那首《暗香》,是他自己写的?
……
李爸在外头耽搁了不短时间,回到家的时候,李妈已经在忙着摘菜了。
听见门响,见是李爸回来,李妈就开始抱怨,“猪肉又涨价了!这回一斤涨了三毛钱!我买菜的时候就听见不少人在那儿议论,说咱这猪肉价提前一步迈入发达国家水准了。”
“啊!”李爸哪有心思搭理这个,李妈说一句,他就啊一声地应和着。
坐在客厅里,他点上一根烟,有点神思不属。
李妈说他:“又在客厅抽,我让你熏也就罢了,儿子才十七岁,正长个头呢,你别给他熏的不长喽!”
李爸就反驳,“闻点烟味跟长个子有啥关系,你这都什么逻辑!再说了,他都一米八了,不长也行了!”
李妈瞪眼,“说啥呢,啥叫不长也行了!”
……
俩人正欢乐地吵吵呢,门外传来掏钥匙开门的声音。
李爸一下子来了精神,烟也掐灭了,站起身来。
李谦背着吉他刚进来,李爸就说:“小谦,你到书房来,爸问你点事儿。”
李妈特不屑地瞥了临阵脱逃的李爸一眼,一副胜者为王的姿态,“懒得跟你计较!”说完转身又进了厨房。
李谦一脸懵懂地进了书房。
李爸问:“小谦,我记得那天你说你唱的那个歌……就是那首叫《暗香》的,是你自己写的?”
经过那天晚上的痛定思痛,现在李谦的脸皮已经厚了不少,当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啊,是我写的呀!”
“那歌词和曲子都是……”
“都是我写的。”
“哦……”
李爸发出长长的一声哦,不说话了。
李谦问:“怎么了这是?怎么又想起问这个?”
李爸又摸出一根烟来,还特意瞅瞅屋门——李谦识趣地过去把门给他关了。
李爸把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说:“我刚才到外头问了好几家音像店,他们那里都说没听说过这个叫暗香的歌,正好回来的路上碰到对门小雪那丫头了,她不是歌星嘛,我就顺嘴问了她一句,她也说……没听说过。这歌……真是你自己写的?”
李谦无语,点点头。
“连词带曲?”
李谦又点点头,肯定地说:“连词带曲。”
李爸忽然就再次沉默下来。
第9章 我爱音乐,我也爱你们!
第二天是周五。
早上六点,李谦准时的睁开了眼睛。
做音乐那几年,他的习惯是早上六点睡,下午两三点钟起,但拍影视剧那几年,他的习惯却变成了晚上十二点睡,早上六点起。而如果当这份工作换成了道具师、或者导演助理,他需要晚上两点睡,早上五点起——没有谁比谁苦逼,因为大家同样都很苦逼。
至于现在,他可以晚上十点睡,早上六点起。
对于两世为人的李谦来说,这种时间上的宽裕,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幸福。
当然,十几年生活的磨练,使得李谦早就没有了赖床的习惯。
眼睛一睁开,几秒钟之内彻底清醒过来,随后他穿衣起床,洗脸刷牙。
李爸李妈平常一般是六点半起床,只有到周六周末,他们才会晚起半个小时。李谦收拾完之后准备出门了,主卧里还没什么动静,他也就不等他们起床,就自己出了门。
下了楼,他就开始慢跑起来。
最近几天,他已经恢复了每天晨起锻炼的习惯。
距离盛世花园大概一千来米,有一座公园,叫鸣琴泉公园。嗯,济南府向称“名泉七十二”,鸣琴泉不在其列,所以公园不大。
早上六点多,公园里人也不算多。李谦跑到公园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热了起来,他还特意多活动了一会儿,把浑身上下的筋骨都活动开,这才打起拳来。
他练的拳法,不是什么名门神功,只是一套连名字都没有的拳法,是当年他在跟一个电视剧组的时候跟剧组里一位管道具的老大哥学的,据老大哥说,这拳法传到他那里已经是第八代,但他只有一个闺女,传不下去了,既然李谦诚心的愿意学,他也就愿意教。
后来断断续续的在好几个剧组里碰见,他也就断断续续的学,前后学了足足四年,才算学完——逢年过节的,只要不是忙得脚不沾地,李谦就会带着女朋友去给那位老大哥拜年,彼此都当亲戚那么处,也不分徒弟师傅什么的,江湖交情,都在心里。
按照那老大哥的说法,这拳法当初就是为了杀人而创,但是现在天下太平了,侠以武犯禁,杀人之技早已不适合掌握在普通人手里,所以在传授的时候老大哥就说清楚了,这拳法是由外力而生内劲,不过你也不用奔着那个目标去练,平日里就把它当成一套广播体操就行。平常有时间了打一打,权当强身健体。真到关键时候,别看就是个空架子,打个小流氓啥的,还没问题——这样就成了,李谦本来也没指望练成什么绝世高手,他要的就是健身,顺便拍打戏的时候能有点功底什么的。
上辈子很熟的拳路,这辈子打起来就有点生,别看现在这个李谦从小就爱运动,打篮球、踢足球,都是像模像样的,但筋骨肌肉的协调程度,还是达不到流畅打完这套拳的要求。不过一遍生两遍熟,连打三遍之后,至少看起来就多少有点模样了。
李谦这辈子还是拿它当广播体操练,并不急于求进,三遍拳打完,浑身上下一身臭汗,他歇了一会儿喘喘气儿,就慢悠悠地往回溜达。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七点半,李妈已经把早饭做好,见李谦回来,立马就开饭。
“呦,妈,您这是中奖了还是又给我怀了一个弟弟,怎么还做了蒸饺?”
活动了一早上,李谦早就饿了,看见饭桌上两盘热腾腾的蒸饺,当即就先捏一个塞嘴里,想捏第二个,却被李妈一巴掌拍开了,“去,一身臭汗,先去冲个澡再来吃饭……你说你这张嘴到底随谁,怎么那么臭贫呢?我跟你爸加一起都没你这张嘴能说!”
李谦嘿嘿地笑了两声,赶紧去冲澡。
等他洗了澡回来坐到饭桌上才发现,老爸老妈居然都没吃,都等着自己呢。
李谦左看看,右看看,“爸,妈,咱们这是……真有事儿啊?”
李妈闻言就看着李爸,李爸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感觉,不但是有事儿,而且好像事儿还不小。
李谦本来都摸起筷子来了,见状又放下了,把那股子嬉皮笑脸的劲儿也收起来,一副正襟危坐的认真模样,左看看,再又看看,说:“爸,我妈不会是真怀上了吧?”
一句话说得李爸本来的犹豫全都消失不见,一向讲究春风化雨的李老师瞬间就把保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斯文给丢开了,抬手就要打,好在李谦闪得快,这一巴掌才没打上。
李妈也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埋怨说:“这孩子,你爸要跟你说正事,你别没个正行!”
李谦举手投降,坐回去,说:“好,好,那你们说,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