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下午,但顺天府这边从两天前就开始阴沉沉的、一副大雪将下未下的模样,气温也是异常的低,不过好在在院子里的房子都是特意整修过的,不但换上了特意定制的镶有三层玻璃的保温窗,还接通了外边的暖气管道。此时屋里暖气烧得很热,外头虽冷,里头倒是足有二十多度,不动还好,一活动倒是要出汗。
周嫫窝在沙发里,久久的,一动不动。
她头顶绾着一个很简单的家常发髻,上身是一件藏青色的麻布衬衫,下身穿一条扎脚裤,光着脚丫,只是她似乎有点畏冷,还特意披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刚出道那时候,她就以清纯美貌而著称,后来走红了,反倒是喜欢摆出一副离经叛道的模样,烟熏妆什么的一出,直接把她的美貌给遮住一大半,只把傲骨嶙峋、性格乖张的那一面暴露出来。可事实上,虽然到现在都快三十岁了,素面朝天的她看上去仍是那般的美,而且,令人惊讶的是,年龄稍大,她身上、脸上那股子傲气、有棱角的劲儿反而褪了不少,看上去倒比十一年前更显得清纯了许多。
只是……有些清瘦了。
保姆吴妈迈步进来,看她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窝着,忍不住就在心里叹了口气——自打她搬回来,这都快一个月了,几乎天天如此,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吴妈几乎是眼看着她一天一天的瘦下来——每到吃饭时,看她一抬手袖子褪下去时那瘦骨嶙峋的细细的手腕和胳膊,再想想三年前还没嫁人的时候,她那明显比现在圆润了不知多少的脸,就是让人忍不住的一阵心疼。
“小姐,邹先生来了。”她说。
“唔……”周嫫恍然惊醒,抬头看了吴妈一眼,淡淡点头,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然后,邹文槐就一步迈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纸箱子。
他把纸箱子往茶几旁边的地上一放,然后呼哧带喘地坐下来,说:“打从1993年一月份到现在,这三年里国内发行的所有的歌手的所有专辑,还有我能搜集到的一些国外的专辑、单曲什么的,都在这里了!”
周嫫听见他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点头,还是没话。
邹文槐很胖,就从家门口搬这么个箱子进来,就让他喘了足足半分钟,然后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那其实并没有多少的汗,开口说:“嫫嫫,你就准备继续这么发呆下去呀?这都一个多月了,该回回神儿啦!”
周嫫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其实我不需要这些的。”
她说的是邹文槐抱来的那一箱子唱片。
但身为周嫫的经纪人兼助理,两人相识多年、合作多年,邹文槐确实一嗓子就听出她的声音不对,果断地在屋里扫了一眼,立马就瞅见茶几边上放着的那半盒烟和一盒火柴。然后,他的眼睛立马就瞪起来,“你怎么又抽烟了!我说嫫嫫,你难道不知道你身上最值钱的是什么吗?是你的嗓子啊!你这……你这是在毁了你自己!”
说话间,他半起身,一把抓过那半盒烟和火柴,丢到地上,愤愤地踩了几脚,说:“就为了你的嗓子,就为了不让你被熏着、呛着,连我都跟着戒烟了,你不知道吗?你自己反倒抽上了?糟践自己对不对?为了那老头儿,有意义吗?”
周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看那被他踩憋了的烟盒和火柴,深吸一口气,她弯下腰,就在邹文槐的脚边把烟盒、火柴盒捡起来,拿手指掸了掸烟盒上并不存在的土,熟练地弹出一根,瘪瘪的,快成长饼了,然后她摸出一根火柴,划着,点上,深深地抽了一口。
得……周嫫还是那个周嫫。
只要是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你越拧着,她就越跟你拧着!
天不怕地不怕!
邹文槐的眉头跳了两下,胸口急剧地起伏了几下,却又叹了口气,颓然坐下。
这么多年过来,周嫫这副驴脾气他是太熟悉了,以至于熟悉的早就没什么气可生了。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周嫫又抽了一口,然后长长地突然一口烟来,微微哑着嗓子,说:“有什么事儿,说吧!”
邹文槐看着她,眉头紧紧地皱着,但到最后,他却还是只能叹口气——这么多年来,他就没有一次能拧得过这个小丫头的。
于是,顿了顿,他说:“上次来也跟你说了不少了,最近又有几家公司的老总来电话,到现在,我接到的电话加一起少说也有几十个了吧?还都是老总级别的人打来的,索尼、华歌、东方、泰山、时代……当然,还有你的老东家,信达,说起来好笑,我上个月还在信达带几个毛孩子呢,打从你宣布嫁人了,上到老总下到传达室和门卫,都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一离婚,好嘛,都围上来了,老周说了,只要你愿意回去,信达会给你、给我业界最好的待遇、最宽松的条件!”
周嫫一脸平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却只是伸手弹落烟灰,然后顺手把烟掐灭了,说:“你跟他们说,我嗓子哑了,唱不了歌,以后也不想在唱歌了。”
邹文槐一听,立马又起急,“不唱歌?不唱歌你想干嘛?就你,除了唱歌,你又能干什么、会干什么?闲着发呆?老死在这屋里头?”
或许是邹文槐的嗓门一下子太高了,吓得正在外头干活的吴妈赶紧跑过来。而她看到的,也果然就是邹文槐脸红脖子粗地对着周嫫大吼大叫,而周嫫却一脸平静地继续窝在沙发里、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吴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也不知道该不该离开。
片刻之后,周嫫微微地活动了一下手脚,说:“说,吴妈,我累了,你代我送邹先生出去!”
吴妈赶紧答应一声,然后看着邹文槐。
邹文槐给她噎了这一下,气得呼哧一下子站起身来,“行,嫫嫫,你就给我来这一套!啊!你就给我憋着!我告诉你,就你,就你这个嗓子,你现在也就是魔障了,等你回过神儿来,等你嗓子痒痒的受不了了想唱了,我等着你来找我!告诉你,你天生就是要唱歌的!你不唱,老天爷都会逼着你唱!”
说完了,他愤怒地起身离开,但走到门口,他却又停下,回过头来看了周嫫一眼,他故作冷冰冰地说:“圈里最近出了个小天才,一手捧起来一个廖辽,取代了你过去的位置不说,他最近又帮华歌那边一个由五个小姑娘组成的女子组合做了一张专辑,我听了,相当出色,都在那箱子里,你回头不想死了就找出来听听!对了,今晚的元旦歌会上,就有她们,你也可以看看。还有……烟这东西,能少抽一口,就尽量少抽一口!”
说到这里,他见周嫫已经又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不由就给气得不行,愤愤道:“我走了,你继续寻死吧!”
……
等送了邹文槐离开,吴妈回来,见周嫫还是一副安静发呆的模样,不由得又叹口气,走过去几步,问:“小姐,晚上想吃点什么?我该做晚饭了!”
周嫫闻言抬头看她一眼,低头,又抬头看她一眼,突然问:“吴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跟死了差不多?”
吴妈闻言吓了一跳,赶紧说:“邹先生那是让你给气的!你可别听一出是一出!再说了,人家邹先生往这里跑了那么多趟了,他说的,我在旁边也听见不少,人家可真的是为你考虑!”
周嫫点点头,“老邹是个好人。”
吴妈闻言心里一喜,赶紧说:“小姐,我觉得邹先生说的对,你呀,天生就是老天爷派下来唱歌的,你就应该去唱歌!”
周嫫闻言,居然破天荒地噗嗤一笑,虽然无声,却如梨花初绽,霎时间似乎整个房间都跟着亮堂了不少,吴妈更是看得突然愣了一下。
然后,周嫫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么上杆子非得给人做妾去,有点傻?而且……”她自己笑笑,笑容里有些苦涩,“而且还是个老头子!而且还……呵呵……”
吴妈听着听着,心里突然就是一酸,忍不住说:“小姐,打从你收拾好这个院子,我就来了,到现在,我给你照看房子打扫卫生收拾家务,咱们俩处了也快四年了,你呀,我说句话你可能不大爱听,你不是傻,你只是太痴!”
哎呦,就这一句话,周嫫的眼睛突然一亮,“痴?”
吴妈说:“其实我也不大懂,可戏文里那些故事说得明白呀,那些大家小姐不知道多少人上门求亲,她都不喜欢,偏偏就看中了那穷书生,而且还又送衣裳又送银子的瞒着爹娘供他读书考功名,她图的是什么?到最后那书生考上了状元当了大官,转头就娶了大官家皇帝家的闺女,她又落下些什么?说白了,还不就是一个痴字?我们家老头子说,这就叫情痴!”
周嫫闻言,呆呆看着她,好一会儿之后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伯父是个明白人!”
但她却又很快摆摆手,说:“吴妈,我不饿,你不用做晚饭了,还是赶快回家吧,这会子伯父肯定饿了!”
吴妈愣了一下,说:“那怎么行,肯定得先给你做呀!”
可周嫫坚定地摇摇头。
“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说。
第92章 筹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轻时操劳过甚的关系,年纪渐长之后,谢金顺老爷子的身体飞快地垮了下来,彻底退休之后,他更几乎是足不出户,只在春秋两季、天气特别好的时候,才会在家人的陪伴下出门晒晒太阳。
而按照国内的传统习惯,小儿子小女儿们长大后可以相对自由的安排自己,但长子,却大多都是选择留在父母身边照顾和陪伴。
谢铭远就是为此才回了国。
在经历了大约二十年的发展之后,国内流行歌坛的大体秩序已经基本确定,也形成了以索尼唱片为首的索尼、华歌、信达这三大唱片公司称霸歌坛的大框架。
其中索尼唱片当然是有日资背景的,只不过跟李谦经历过的那个时空不太相同的是,在这个时空,中日之间虽也曾有过大战,而且还是两场,但决战地点却是在朝鲜半岛和中南半岛,扶桑国虽曾短暂入侵中国东北,但不过三两年间、不及作恶便已被击退,所以,中日之间虽有矛盾,但两国之间若说国仇家恨,却远不及李谦曾经经历过的那个时空那么严重。
至少是,在中日两国民间,老百姓们并没有太多的敌对和仇视,只是国内的老百姓难改几千年延续至今的大国思维,习惯性的认为扶桑国还是中国的藩属国,而扶桑国因为经济发达、崛起迅速,也一直都试图反过来加大对中国的影响、却一直都不怎么成功罢了。及至国内实行改革开放,扶桑国更是国内最先选择的资金和技术的引进对象。
于是,在国内对唱片市场放开之始,为了尽快的培育这个市场、为了尽快把国内歌坛的发展引入正轨,谢金顺老爷子考虑到当时扶桑国的娱乐文化相对发达,且双方文化背景极为接近,于是便先后三次东赴扶桑国,最终邀请索尼唱片到中国开设了分公司。
等到1986年,随着国内音乐市场日渐繁荣,索尼唱片总部想要加大对中国的投资,并把它们最近研发和准备推广的CD技术推广到中国来,但那时候国内对于外资进入文化宣传行业仍有相当限制,最终,对方选择了邀请以谢金顺老爷子为首的一大批音乐人入股,将索尼(中国)唱片彻底中国化,对方只保留了45%的股份,这才彻底的落地生根。
1991年,谢金顺老爷子的长子、国际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谢铭远回国,并就任索尼中国的音乐总监,从此开始执掌国内流行歌坛之牛耳,延至今日,已四年有余。
谢铭远身材高大、相貌俊朗,又在整个国际乐坛都享有相当高的声誉,执掌索尼唱片以来成绩也是颇为不俗,业内评价极高,可以说,哪怕是刘明亮、赵信夫和甄贞这个级别的歌手在他面前,也肯定是俯首帖耳的,而在工作期间,他这位著名的艺术家,也的确是一个极有威严的人,要不然的话,索尼中国也是有总经理负责执掌一切的,他这个音乐总监,又怎么会偏偏被认为是国内唱片行业的三巨头之一呢?
只不过,在回到自己的家里之后,面对老爸老妈和一对孩子,他却又完全是另外一副面孔,不但言笑无忌,很多时候,更完全就是一个大男孩。
他早年在欧洲游历、表演,曾在巴黎定居数年,期间曾跟一个法国当地的女教师结婚,并生下一子一女,但谢金顺老爷子对于长子娶了个洋婆子极为不满,虽然对孙子孙女疼爱的不得了,但对儿媳妇一直有意见。
而且,年轻时候的老爷子明明是个心态极为开朗的人,为人行事更是以大气著称,但不知为何,对于家族血统这方面,他却又偏偏固执得很,就比如当初谈判入股索尼的时候,他就坚持日方的控股绝对不能超过50%,否则他就拒绝入股一样,似乎他身上的确是保留了很多老一辈中国人骨子里的那种家国观念。
最终,因为他年老多病,谢铭远决定回国侍奉双亲,就因为老爷子的固执,始终对人家洋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而且也的确是有一定的文化融入的问题,最终,那位法国女教师来到国内之后不过年余,就黯然远走,两人离婚之后独自一人回了法国。
而在她走后,谢铭远也立誓终生不再婚娶,只是对两个孩子不免有些愧疚,在这一对儿女面前,始终都是慈父的很,而偏偏老爷子比他还宠,到最后,俩孩子实在是无法无天的了不得了,简直混世魔王一般,反倒是逼得孩子的奶奶站出来当了黑面神,这才给压下去一点。
今年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或许中国人都不太在意元旦这个节日,但谢家的两个小宝贝儿这些年都是过惯了的,不但圣诞节要过,元旦也是要过的。所以下午谢铭远就开着车带着俩小家伙出门去玩了,一直到天色近晚,看着似乎要下雪,这才回来。
俩小魔头玩累了,在车里就睡着了,下车的时候,谢铭远只好抱起大的那个、让保姆抱着小的那个往屋里搬,而一天都有点迷迷糊糊的谢金顺老爷子听见动静、却是突然来了精神,看着孙子孙女睡得口水都流出来的小模样,一个劲儿咧着嘴不出声地笑。
把俩熊孩子放到床上,谢铭远又叮嘱小保姆留意着点儿屋里的动静,这才返身下楼。
等到吃过晚饭之后,谢铭远就坐在沙发上陪老爷子聊天,跟他说一些业内最近的动态——虽说每次说完了,老爷子都会说我退休了,以后不要跟我说了,但那只是在说完之后,没说之前,老爷子是不会这么说的,甚至谢铭远很清楚,别看退休了,可国内的唱片市场能有今天的模样,可以说是老爷子一生心血之所系,他关心着呢!
今天的事儿呢,一共是两件。
一是随着下半年CD的销售越发高企,表明市场不但已经接受了CD这种高清音频的格式,而且随着人们的生活越发富裕,歌迷们也开始越来越不太在意CD设备那稍高的售价了,于是,日方那边也就再次趁势提出了增加投资,并且也一直在背地里联系一些当年入股的股东,想要以高价收购他们手中的股份,以实现日方对索尼中国的绝对控股。
当然,谢铭远对老爷子许诺,只要他在索尼一天,就绝对不会允许索尼唱片重新变成扶桑人执掌天下。
第二件事就是,周嫫离婚了,据说对方有家暴,周嫫被打过两次。
听完第一件事,谢金顺老爷子沉默不语、面色沉郁不快,但听完第二件事,他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周嫫是他的弟子之一,而且别看那个小丫头硬得跟石头似的,但偏偏真的合作过之后,老爷子一直都对她青眼有加。
于是,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说:“她……太痴情!”
谢铭远点点头,不说话。
说完那句话之后,老爷子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但过了没多大会儿,他却又突然回过神来,说:“有时候,我真是希望她这辈子都不要谈恋爱了,因为她那个性子,不喜欢谁便罢,只要喜欢上谁,保准就能把心都掏给人家,到最后肯定遍体鳞伤……太傻!太痴!”
谢铭远点点头,似乎是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就笑了笑,说:“对了,您还记得吗?我曾经跟您说过,我判断国内的流行歌坛大约已经具备了足够的基础,很可能就在这两年就要开始进入偶像的时代了。结果,还没等我这边有动作呢,就真有人奔着这个路子走上去了!呵呵,这个人说起来您也知道……廖辽那张专辑还记得吧?”
谢金顺老爷子回忆了片刻,有点犹豫地说:“李……李……?”
“李谦!”谢铭远笑着说:“他最近帮华歌那边的那个女子组合做了一张唱片,这脉搏,掐的太准了,做的路子也很对,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应该是也判断出接下来的歌坛就是偶像们的天空了,所以才做了这张唱片,但是他这个人……太聪明了,他很清楚,即便要做偶像,也不能单纯的奔着偶像去做,要在做偶像的同时,也拿出一些有深度、有沉淀的作品,这样子才能走得长久。只不过,呵呵,说来我都有点不相信,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有这份心智倒也罢了,关键是他拿出来的作品……哦,对了,车里就有他新作的那张专辑的CD,我给您拿去!”
老爷子没说话,但谢铭远起身走开两步,却又停下,抬起手腕看看时间,他干脆又回来,坐下之后,他说:“算了,不去拿了,时间快到了,咱们干脆看晚会好了,东方星那边咱们的人传回来消息,说是晚会那边直接把那个女子组合的一首歌拿来开场了,据说现场……很震撼,所以我觉得,咱们不如就听那个版本好了!”
说话间,他找过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东方星卫视的频道。
时间已经是七点四十来分,距离晚会开始已经不足二十分钟,老爷子就开口问了问他今天都是带着俩孩子到哪里去、玩了些什么,说着说着,时间就差不多到八点了。
看到跨年歌会的片头开始了,父子俩就都收了声。
片头播过,镜头直接切给舞台,没有惯例的大歌舞,舞台中央只站着五个漂亮之极的女孩子。片刻之后,一个女孩子开口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就这一句,谢金顺老爷子原本眯着的眼睛瞬间张开。
应该说,在连续经历过彩排和录制之后,一来是五个女孩子的紧张感越来越轻,二来发挥得也越来越出色,等到东方星卫视的工作人员从两次录制中选出最优的一版剪进来,这最后播出的版本,显然已经是最出色的。
听完第一遍,谢金顺老爷子的手就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而等到第二遍一开嗓,他就再也控制不住,眼角开始湿润起来。
年纪越大、阅历越丰的人,乐理越通、才华越高的人,就越是容易这首旋律简单而悠扬、歌词哀婉凄美的作品所打动——在李谦经历过的那个时空,这已经是被千百遍验证过的了。
等到整首歌结束,五个女孩子退场,主持人靓装登场的时候,谢铭远扭头看了一眼,见老爷子已经是泪眼浑浊,便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靠过去,他握起老爷子那布满老年斑的大手,扯过一张纸巾来递过去。
老爷子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片刻之后,长叹一声。
谢铭远拍拍老头儿的手背,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老头儿说:“他上次做的那几首歌就都很好!这次,更好!”
谢铭远点点头,笑道:“听着听着想起老朋友了?喂,老头儿,你都多大了,还哭?丢不丢人啊?是谁说要给孙子孙女做榜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