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明道:“我都不记得了,你说这些干什么?”
赵成才道:“为了让你快点接受我,我每次见你的时候也不管你是在看书还是在画画,总是甩出一大堆钱让你去打游戏机,买好吃的好玩的,你小子上初三的时候就偷着抽烟,你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赵维明道:“你让我抽好烟,说好烟对身体损害小……”
赵成才抓住自己的头发道:“我是个混蛋爹啊。”
赵维明道:“所以我第一次去夜总会的事你也知道了呗?”
“屁话,全市哪家夜总会你爸我不是VIP?我当时要揍你一顿或者管住你的钱你或许不会是现在这副德性。”
赵维明这半天总算回过点味来了,喃喃道:“我说我从小到大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个人在我前面往歪带节奏呢,合着就是你啊。”
张念祖哭笑不得道:“赵叔,你为什么这么做啊?”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赵成才在养仇人的儿子……这也是他很久以来都想不明白的问题,赵维明虽然吊儿郎当,可他不笨,尤其有时候不经意间闪现出来的灵光让张念祖也刮目相看,要是从小好好教育,他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赵成才道:“还是我对小明有愧啊,总觉得拿钱弥补最直接,我想过了,只要不出意外,他就算这么活着我也能养得起他一辈子,老子怎么混蛋儿子就怎么混蛋,在这一点上他倒不能算不孝。”
赵维明无语道:“爸你一个暴发户土大款怎么活得这么诗意啊,你说说你对谁没愧?”
不料赵成才认真道:“这辈子我只对四个人有愧,你阿姨、你妈、你还有你妹。”
张念祖捂脸道:“简言之,您这是愧对一户口本啊——”其实是两户口本。
赵成才对赵维明道:“男人这一辈可以五毒俱全,但是千万不能欠感情帐,说直白点吧,千万别娶俩老婆。”
赵维明道:“成,我听你的。”
张念祖看着这对活宝父子聊得没边没际,忽道:“赵叔,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您,在继承人问题上你是怎么看的?”
赵成才道:“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儿子女儿并肩作战,可是后来小明已经眼看着扶不上墙了,他妹妹从小品学兼优,在美国这些年一直拿奖学金甚至没和我要过钱,把公司交给她我放心,只是苦了她了,一个学正经商务管理的要接手这样的烂摊子,好在现在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张念祖道:“您就没想过培养小明吗?”
赵成才道:“我这是为他好。”
赵维明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赵成才道:“你小子压根就不是这块料,把公司交给你害的就不是你一个了,光拿钱不干活不好吗?我死了以后自然会留下遗嘱让你妹妹照应你,说到底,我还是更疼你啊。”
赵维明想想也是,土财主也有土财主的智慧,女儿精明干练就让她继承家业干活,儿子游手好闲就听之任之,最后家产也保住了,自己的精神追求也得到了延续,可谓面面俱到。
赵成才摆摆手道:“现在说什么都没屁用了,本来是想给你们好生活,结果还是要让你们跟着我吃苦,小明,我只希望你不要恨我。”
赵维明道:“吃喝嫖赌爽的是我,恨你干什么?”
赵成才掏出干瘪的钱包道:“我这还有1000多块钱你拿去吧,以后爸可能不能经常给你钱了。”
赵维明眼睛一红,没接那些钱,而是问:“你以后怎么办?”
赵成才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车钥匙放在桌子上道:“把所有的车都抵了帐,加上我的房产和豪车,总算把银行的钱还上了,我运气好,还剩下了一辆出租车。”老头干笑一声道,“我赵成才和出租车打了一辈子交道,最后成了的哥,也算有始有终。”
赵维明伸手道:“把钥匙给我吧。”
赵成才疑惑道:“你……”
赵维明认真道:“以后我开出租养活你和我妈。”
“你能行吗?”
赵维明嘿嘿一笑,小声对赵成才说:“你也是夜总会的常客,难道不知道这么说是要被小姐笑话的,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父子俩相对而笑,赵成才把车钥匙放到了赵维明手里。
张念祖道:“赵叔,咱们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赵成才挥挥手道:“你们先走,我想趁法院的人还没来再待一会。”
……
离开的时候赵维明一直走在前面,尽量不让别人看到他的脸,下了楼他一下子钻进了出租车,张念祖敲敲车窗道:“先去我那,我帮你看看车况。”
赵维明没有放下车窗,径直地开走了,这小子好像哭了。
回到修车铺,赵维明把车停在门口就一个人跑到墙角那抱着膝盖坐着去了。
“阿祖,我以后再也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了。”赵维明声音发沉道。
张念祖摇摇头,打开了出租车的前机盖。
赵维明的声音又从屋里飘出来:“你还问我以后想找什么刺激,我现在有答案了——还有比踏踏实实地当个出租车司机更刺激的事吗?”
张念祖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啥呀,我真能让老头走街串巷地开出租去?”
张念祖笑了笑,说道:“你想哭就哭吧。”
“来的路上都哭完了。”赵维明忽道,“诶念祖,你在墙角摆个坛子是干嘛的呀?”
张念祖愣了下道:“前几天你不是让我帮你找一个叫刘跃进的吗?”
赵维明忙道:“怎么了?”
“我帮你找到了。”
赵维明兴奋道:“真的?他在哪?”
张念祖瞅了一眼屋里说:“你抱的就是。”
第34章 杜恒
在一栋装修极尽奢华的独栋别墅里,雷远征坐在皮沙发上,因为身体沉重而陷进去一大块。他目光专注地盯着客厅中央的那张床,眼神很复杂,雷远征是一个从不懂掩饰自己的人,这时却极力把神色里的残暴收敛,多注入了几分专注和尊敬,就像凶猛的野兽注目着自己的头领。
客厅中间的那张床很大,床边都是各种冷冰冰的机器、显示仪,无数条红色管子扎进床上那人身体里,整个空间错综复杂,带着别样的残酷气氛。
床上那人盖着真丝被,仍能看出身材矮小,他的头发剃得精光,手脚因为要输血摊到被子外面,虽然画面残酷,但主角却毫无奄奄一息软弱无力的样子,似乎他在把输血当成一件很享受的事,他的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仿佛洞察一切,随时都要择机扑落给人以致命一击。
这时床上的输血怪人正用严厉的口气质问雷远征:“你最近有什么进展?”
雷远征道:“刘跃进死了,我拿到了族人联络名单,但是……但是上面的地址人名变动都很大,我怀疑我们这么多年没回来,名单已经过期了。”
“蠢!”怪人阴沉道,“刘跃进做事滴水不漏,怎么会让名单过期——你是从哪得到的名单?”
雷远征道:“地上的洞里,看得出是特意藏起来的。”
怪人冷笑一声道:“刘跃进想藏起来的东西怎么会被你找到!”
雷远征讷讷道:“要不我再去搜一下?”
怪人摇了摇头:“刘跃进的心思别说你,我和他共事多年也摸不着边际。”说到这他感慨道,“当年震惊国际金融界的两大才子杜恒和刘跃进,如今只剩了一个杜恒,可谁又能想到杜恒如今也成了一个每天要靠输药和血才能活的怪物。”原来他就是杜恒。
雷远征道:“老大,‘八十八’的血真的能让你变成正常人吗?我们强人族延续了这么多代,并没有相关的记载。”
杜恒冷笑道:“如果皇帝的血能让一个得病的普通人痊愈,这个皇帝肯贡献出来他的血救人吗?”
雷远征道:“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该散出去的钱和人都已经散出去了。”
杜恒道:“蒋志成那条线怎么样了?”
雷远征道:“和你推测的一样,他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后辈,他之所以暴露了身份,是因为一个女人。”说到这雷远征道,“要不要我亲自去审问他?”
杜恒摇了摇头,忽然道:“刘跃进给你留下的名单里,排在第一个地址的是谁?”
雷远征道:“你不是说名单是假的吗?”
杜恒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刘跃进做事千万不要去揣度。”
雷远征道:“是一个修车的小子,二十多岁。”
杜恒道:“按年纪算,‘八十八’正好是二十多岁。”
雷远征道:“那小子我看了,不可能是他。”
杜恒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那小子头上和肩膀上有伤。”
杜恒道:“有伤只能说明他不是战士,不代表他就不是第八十八代祖爷。”他顿了顿道,“你离开的时候还太小,很多族里的传说都不知道,据记载,历代祖爷里有不少都是完全没有战士血统的,但是他们拥有别的能力。”
雷远征忙问:“什么能力?”
“未知。”杜恒道,“或许是普通人,或许是某种特殊能力。”
“还有这种事情?”雷远征把手里的壁纸刀推进推出地摆弄着,道,“要不要我索性把那小子抓来?”
杜恒道:“不要打草惊蛇,你去查查他,看他最近有没有做过特别的事情。”
“好。”雷远征起身道,“我这就去。”
杜恒躺在一堆管子里,幽幽道:“别让我等太久。”
“是。”雷远征走了出去。
……
王平的心情糟到了极点,他的右臂打着厚厚的石膏,医生的结论在他的耳边回响着。他的右上臂彻底断了,断口极其整齐平滑,用医生的原话说,“我们做截肢手术都切不了这么平整”。这就给以后的愈合带来了极大的隐患和困难,他的右拳再也不能打人了,甚至连重物也不能提。
王平心里恨意难平,把那个这些天念叨了无数遍的名字在牙齿间嚼来咬去,可每当想着要去报仇,他的心头又不免升上一丝寒意——那天的记忆太深刻了,那种如坠地狱般的噩梦经历让他终生难忘,让他的戾气只能徘徊于五脏六腑之间无法宣泄,这就让他更加暴躁了。
在岔路口,一个流浪汉踉跄着险些撞到王平的右臂上,王平飞速地拧身、后撤,想也没想左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流浪汉的脸上,对方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昏倒在地上。王平看都没看他一眼,凝视着带血的左拳满意地笑了笑,他的反应速度和左手的力量多少带给了他一些安慰,他甚至想着以后就算右手不中用了靠一个拳头仍然能混口好饭。
前方,一个大块头径直朝这边走来,眼看就要撞上自己的右臂,王平勃然大怒,照旧一拳挥向对方,喝道:“找死!”
砰——
拳头狠狠砸在了大块头脸上,对方纹丝不动,一抬手抓住了王平的右臂!
王平脸色变了!在他以往的散打职业生涯中,没人能挨了他一拳还如此镇定。他的第二拳又砸了过去。
雷远征握着王平右臂的手往上一提,就像老鹰把小鸡扯了一个趔趄,王平的攻势在半路被消于无形,整个人都佝偻起来,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右臂上传来,王平脸色大变。
雷远征只微微用劲就把王平的伤口连带打着的钢钉都捏断了,他咧嘴一笑,露出明晃晃的牙齿:“这是谁把你打伤的?”
王平满脸大汗道:“放手!”
雷远征又一用力,王平整个人都匍匐在半空中,雷远征用手指揣摩着那平滑的伤口,一字一句道:“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明白了吗?”
王平已经疼得有进气没了出气,只能努力点了点头。
“谁把你打伤的?”
“张……张念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