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孙福民却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刘其正的办公室里,一脸嘚瑟。
没办法,谁让自己找了个这么出色的学生?
去年修复了国宝《千里江山图》,被授予古书画修复国家级专家原本已经是个天大的喜事了,谁能想象得到,这元旦刚过,他又在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中拿了个一等奖!
一等奖也就算了,据说他的古陶瓷修复水平,比一些专家还要厉害!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向南已经是实际意义上的古书画、古陶瓷双料专家了。
古往今来,华夏独一份!
有这么厉害的学生,自己不嘚瑟一下,都感觉对不住自己。
刘其正看到孙福民的那副嘚瑟样,也是有些无奈,这孙福民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呢,这么快就有老年痴呆症的表征了?
从见到他的时候开始,孙福民就这么一直咧着嘴傻乐,连眼角都开始往上斜了,到现在感觉好像更严重了一些。
“再过一会儿,是不是该流口水了?”
刘其正这么想着,不动声色地把桌子上的一盒纸巾,往孙福民的方向轻轻推了推。
孙福民被惊了一下,看了一眼纸巾盒,一脸疑惑地问道:“干嘛?”
“没干嘛,你……你嘴角那儿有个黑点,不知道是什么脏东西,拿纸巾擦擦。”
刘其正好悬没说出让他擦口水的话,这要是说出来了,估计今天得抬出去一个。
坐在一旁的齐文超似乎看出点眉目来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其正一眼,笑了笑说道:
“向南这小子,现在估计还在兵马俑博物馆里,忙着修复兵马俑呢,我这次啊,是来亏了。”
“有什么可亏的?你要是没留下来,说不定这次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才真叫亏了呢。”
刘其正也是笑呵呵的,指了指外面,说道,“这马上就要过春节了,你也很多年没在魔都过过春节了吧?干脆,让你儿子儿媳把孙子一起带来,也别住外面了,就住我家,咱们两家一起过除夕。”
“再看吧,到时候我再问问他们的意思。”
齐文超笑了笑,又叹了一声,“现在过年,咱们是过一年少一年喽。”
“这种事,还要问什么,有什么可问的?”
孙福民拿纸巾擦了半天嘴角,也不知道有没有把那黑点擦掉,此刻听到齐文超的话后,颇为硬气地说道,“让他们来,他们就得来!”
“闭嘴,在这方面,你没有发言权。”
刘其正一脸不屑地打断了孙福民的话,挥了挥手道,“你先把你在国外的儿子儿媳喊回来过年再说,你一个孤寡老人,在这儿瞎逞什么威风。”
孙福民:(⊙﹏⊙)
握了个草!
原来我还是一个孤寡老人,我居然自己都给忘记了!
我才发现,原来我这么可怜的吗?
第232章 图样图森破
扎心!
太扎心了!
我原本是一个知识渊博、风度翩翩的大学教授,硬生生地让你一句话给打成了孤苦无依的空巢老人,真是凄凉!
这无论是换了谁,也接受不了啊!
你这是故意想气死我,然后好继承我向南老师的位置吗?
肯定是的!
要不然的话,这刘老头怎么会变得这么狠心?
“别跟个怨妇似的,没空搭理你,赶紧说正事。”
刘其正才懒得理会孙福民幽怨的眼神,打击他,那是不遗余力,此刻又是狠狠扎了他一针,这才转过头来,看着齐文超笑着说道,
“前两天,江易鸿给我打来电话,那语气真是苍老了许多。”
齐文超早习惯了这俩老头相爱相杀,此刻是看也没看孙福民一眼,笑着接了一句:
“他比我还大个三四岁,我都当爷爷了,他还能不老?”
“不是这个意思。”
刘其正摆了摆手,颇为感慨地说道,“那是一种看着孩子长大了,才感觉到自己老了的情绪。”
顿了顿,刘其正又继续说道,“他说,以向南现在的古陶瓷修复水平,他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教了,有种既欣慰,又伤感的味道。”
“尤其是当他提到,向南在修复了几天时间兵马俑之后,居然提出了一个跨类别研究课题,让他更加感觉自己没用了,因为他不懂古书画修复啊,给不了向南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
“什么跨类别研究课题?”
孙福民虽然对刘其正故意扎他的心耿耿于怀,但实际上,刘其正和齐文超两个人一开始谈话,他就一直都竖着耳朵听着呢。
尤其是,他们谈论的还是关于向南的事。
这可不是什么“偷听”!
向南是我的学生,别人在议论我学生,我听听怎么了?
万一他们说向南的坏话呢?
万一他们想阴谋抢我的学生呢?
心里这么想着,孙福民就听得更是理直气壮了。
在听到刘其正说,江易鸿跟他打电话说向南的事后,孙福民心里对江易鸿也有了看法。
这个江老头子,年纪太大,脑子都开始糊涂了。
你是向南的古陶瓷修复老师,我是向南的古书画修复老师,咱俩才是天然的盟友啊!
向南有事,你不给我打电话,给刘其正打电话算怎么回事?
此刻,听到刘其正说向南提出了一个跨类别研究课题,顿时就忍不住了,
“古书画修复,老江不懂,我懂啊!”
“呵呵,我多吃了几年饭,比你更懂。”
刘其正笑眯眯地看着孙福民,不动声色地又补了一刀,看到孙福民老脸通红,似乎有要发飙的迹象,他赶紧见好就收,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好了好了,说正事,向南在处理兵马俑残片彩绘病害时,发现其中的某些病害,和矿物质颜料古画的病害相类似。”
“因此,他提出了一个论文课题:兵马俑残片彩绘保护技术对矿物颜料古画修复的应用研究。”
说到这里,刘其正也笑了起来,“老江听到这个课题后,当场就懵了,兵马俑残片彩绘保护技术,他肯定是知道的,但古书画修复,尤其是矿物颜料古画修复,他是真的一窍不通,这让他怎么接招?”
孙福民插了一句嘴:“这个课题,单独一个老江肯定接不了招,单独一个老刘或者我,哪怕咱们三个一起上,也解决不了,这得咱们和老江一起来,才有可能搞得定。”
“嗯,老孙这话没说错。不过话说过来,跨类别研究课题,在文物修复领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为什么?”
齐文超满脸赞叹,这时候也是忍不住出声道,“还不是因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精通两个类别的文物修复人才?”
说着说着,他又开玩笑似的提了一句,“向南这小子,真是天生的修复师,我看啊,我还真得留在魔都过春节了,不,我去金陵向南家里过春节,他应该会欢迎我这个老头子的吧?”
孙福民一听这话,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也就是汗毛太细看不清,要不然肯定很像炸毛的斗鸡,他一脸警惕地盯着齐文超,心里暗道:“这老小子,居然想跑到向南家里过春节,他要干嘛?”
他还没想明白,齐文超就自己说出来了,“说不定我在向南家待个几天,就把他给说动了,让他心甘情愿跟我回了宝岛呢!”
“想什么呢!”
“想太多了吧?”
齐文超话音刚落,刘其正和孙福民就同时喊了出来。
这一对老冤家,在这个时候,居然同仇敌忾起来了。
刘其正转头看了孙福民一眼,又看着齐文超,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件事,你就别想了,又不可能实现,何必念念不忘?”
“老江说了,过完春节之后,打算让向南结束在魔都古陶瓷修复中心的实习生涯,他现在的水平,再去耗费的大量时间,在那些价值不高的残损古陶瓷上面,是可耻的浪费。”
“出师了这是?”
孙福民一愣,随即大喜,但他现在也学乖了,高兴也不能在这群老狐狸面前表露出来,得含蓄,得有城府。
他瞥了刘其正一眼,淡淡地说道,“既然出师了,那正好回金陵,这小半年都没怎么在家里待着,他父母都跑学校跟我抱怨好几次了。”
“另外,他的毕业设计也需要开始做了,下半年还要读直博,事情也是很多的。”
向南现在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太优秀了,搞得外面到处都是虎视眈眈的恶狼,得赶紧把他带回金陵去,要不然,他哪招架得住?
再说了,魔都博物馆算什么?
一个博物馆而已,哪有我们金陵博物院厉害?
更可气的是,楚天遥那个老太婆,居然也有这样的心思!
湘楚博物馆,连魔都博物馆都不如,你怎么好意思拉拢向南?
你那么小的庙,装得下向南吗?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回金陵?金陵有什么好的,能跟魔都这个国际化大都市比?”
刘其正瞥了孙福民一眼,小样儿,你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当初好不容易才让向南离开了你的魔爪,来到了魔都,现在还怎么可能会让他离开?
你还真是 too young too simple 啊!
他伸手轻轻敲打着茶几,说道,“而且,魔都离金陵也不远嘛,一个星期回去一次就可以了,年轻人得磨练,不能太恋家!”
说完,刘其正转头看向齐文超,笑眯眯地问道,“文超,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齐文超含笑不语,低头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装作没听到。
这个老刘,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阴险,居然想把我拉进你们之间的战斗?
你真是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