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妥当,石泉一手举着铲面上打满了烟头大小孔洞的工兵铲,一手按住呼吸阀,身体坐在船舷上向后一仰便沉入了深青色的拉多加湖。
这干式潜水服虽然穿着麻烦,但这效果绝对比湿式的好太多了。
打开潜水服的自动排气,再稍微减少进气量,原本稍显宽松的潜水服被水压挤着贴在身上,随后身体也开始缓缓下沉。
石泉盯着手腕上的深度表调整着潜水服内的气量以控制下潜速度。
用了将近十分钟,他的双脚终于站在了长满水草的湖底,此时深度表显示的数值是29米。而地图视野里,他距离那枚金色箭头仅有不到三米。
打开强光手电当作亮度补充,石泉慢悠悠的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站在了一个几乎被淤泥全部覆盖的木箱子旁边,它就是这次金色箭头标记的埋藏物。放眼环顾四周,这样的箱子零零散散的足有四五个!
第106章 大收获
轻轻触碰箱子,视野中的金色箭头顿时消失了一枚。
要不要现在就打捞?石泉没有犹豫太久便做出了决定,现在不捞难道留着过年吗?下次再有这种“合法考察“的机会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这时候不下手就是傻子。
将铲尖插到箱子的缝隙里轻轻一撬,石泉秉着呼吸把这个只比微波炉略大的木头箱子拆开一个足够大的破口。
迎着强光手电,箱子的破损处露出一抹金黄!
金条!不对,这是金砖!这是一块看大小足有一公斤重的金砖!
全封闭式的潜水服里,石泉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哆哆嗦嗦的从箱子的淤泥里抽出那块足有手机大小的金砖轻轻搓洗,随着淤泥被水流带走,能清楚的看到金砖上的钢印,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从战火中的列宁格勒冒死运出来的金砖!
激动过后,石泉心头泛起了嘀咕。按理说这么大的一个箱子里不可能只放了这么一块只有手机大小的金砖,可事实上却是如此,不信邪的挨个打开其余的四个箱子之后,他总算找到了一丝线索。
“这群毛子还真是粗中有细。”
石泉打量着最后一个箱子里残存的硬纸壳,这次他开箱的动作异常谨慎,这才没像之前那样毁了这些夹在金条四周的书籍残骸。怪不得,怪不得之前那几个箱子里攒了那么多烂泥。
石泉看到这唯一的书籍残骸之后全明白了,那哪是淤泥,那根本就是为了隐藏这些金条塞进去的书籍纸张被泡化腐烂之后的残骸!
从这点儿小细节就能看出来当初毛子的小心思,看来他们本身也在防着这些舍生冒死的冰上运输队。
而这些运输队至死都以为他们冒死运出来的是重要的书籍资料,而那些早已泡烂了书籍就算是曾经藏在列宁格勒某个图书馆里的孤品,但它们在被抢救出来的同时发挥的作用却是用来隐藏那一块块沉甸甸的金砖!
不过这种做法倒是也能理解,毕竟财帛动人心,如果往坏了想,放在当时别说这五块金砖,哪怕一块估计都有忍不住诱惑直接叛变跑到深山老林里隐姓埋名的。
当然,这种阴暗的想法它就不能往深了想,想多了会发现满世界就没有好人。
石泉深吸一口气,抽出最后一块沉甸甸的金砖放进了胸前的杂物包里。沿着这几个箱子意犹未尽的仔细搜索了一大圈直到确定再也没有遗漏之后,他又重新溜达到了刚刚搜索时发现的那台锈迹斑斑的航空发动机附近。
仅仅看那残存的遗骸就知道,这肯定是一台掉进湖里的战斗雪橇。而苏联红军使用这玩意儿开始在拉多加湖上开展运输业务是在1941年底至1942年初的冬天。
随着1942年春天降临冰层越来越薄,就连这种因为自重轻速度快而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战斗雪橇也不得不把运输重任交给了各类武装船。
而1942年开春拉多加湖的冰层逐渐解冻之时,也正是列宁格勒最困难最缺衣少粮最有可能被死缠烂打臭不要脸的德军给推倒的时候。
如果按照这个猜测,这批黄金和那些也许是古籍的书籍纸张之所以被装上战斗雪橇运往对岸的科博纳港,很有可能是在1942年春天到来之前,列宁格勒的指挥层悲观预测之下做出的决定。
往好了说,他们这是在死守列宁格勒的同时也做好了就算战争失败也绝不给对方留下任何值钱物资的准备!
换成人话就是:“老子就算死了,你也别想继承我的花呗!”
甭管当初的列宁格勒指挥层怎么想的,说回拉多加湖底,石泉不死心的沿着战斗雪橇的遗迹往下挖了十多分钟,直到铲子尖碰到腐朽的战斗雪橇底盘这才失望的停下了挖掘工作,看来这几个箱子就是全部了。
顺手把刚刚挖掘时顺手捡出来的那只骷髅和残存的一些骨头丢进网袋儿,石泉最后扫了眼一片狼藉的湖底这才关掉潜水服的自动排气并稍稍开启了进气阀。这波操作绝对算不上正规,但他又不是专业潜水员,反正只要保证每分钟上升的速度不超过10米就没有太大危险。
全密封的潜水服被冲进少量空气,这点空气带来的浮力带着石泉缓缓上升并最终浮出了水面。
“24分钟。”
一直守在甲板上的何天雷按下潜水表的倒计时,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他也已经换上了全套的干式潜水服。这潜水服还是他来的时候跟防爆服一起买的。
“你再耽误个五六分钟我都要下去救你了。”
“没事儿,这气瓶再坚持半小时都不是问题。”石泉丢掉呼吸阀掀开面镜,坐在船舷上懒得动弹。
“接下来换我下去?”何天雷跃跃欲试的问道。
“你还会真会潜水?”石泉好奇的问道,他记得念大学那会儿这货连游泳都不会呢。
“前几年集训的时候早就学过。”
何天雷似乎想起了啥,坐在石泉边上双手支着甲板,“你还记得大一时候咱们去游泳馆兼职吧?”
“咋不记得!”
石泉憋着笑,“你小子当时是真尿性,不会游泳竟然都能面试上救生员的工作,你说你面试上也就算了,竟然还敢下去救人。”
何天雷咧着嘴傻笑,“那时候咱哪是冲着当安全员去的呀,不都是为了看姑娘嘛!”
“这可不是你看见人家小姑娘腿抽筋想都不想就跳下去救人的借口。”石泉拿起甲板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你小子真是命大。”
“是啊!”
何天雷点头,“当时要不是你把我拽上来,估计那天真得出人命。”
“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没学会游泳!”石泉故作震惊的看着何天雷。
“那哪能呢!”
何天雷摆手,“我是想说,那次之后我确实对下水产生了阴影,后来我当兵那会儿,我们班长知道我不会游泳,那是天天把我往水池子里踹,这踹来揣去我还拿了个武装泅渡第一。”
“你就直说你游泳游的好呗!”
石泉站起身,“我先去起锚,咱们先换个地方你再潜下去。”
没等何天雷起身,石泉脱掉沉重的气瓶和配重块钻进了驾驶舱,等了等见何天雷没跟进来,便掏出那五块金砖丢进了潜水包的夹层。
这并非瞒着何天雷,他只不过不想拿这些金砖测试朋友的抗诱惑能力,那根本就没意义,无非筹码能不能填平贪念的事儿而已。与其让朋友心里留着念想倒不如从开始就不给他升起这个念头,这样至少还能踏实的当兄弟一起共事。
何天雷当然也不是傻子,闻言挥挥手根本就没有起身看热闹的意思。
前两天从布良斯克出发之前石泉就跟他谈过薪酬待遇,一个月5000美金还管吃管住单位配车的待遇可不好找,这还有什么不知足?既然拿着石泉给的高工资当然就要有当个好员工的觉悟。
啥是好员工?知道什么时候瞎什么时候聋的就是好员工!
小渔船在平静的拉多加湖飘飘荡荡,石泉卡着距离选了个位置再次抛锚停船。
“咱们接下来的计划是往西北方向走三四公里左右,中途每隔一段儿下潜一次看看河底有没有照片里的那种战斗雪橇的痕迹,如果都没有咱们就往回走,等我研究研究再换条路线。”
“我这儿没问题,随时能下去。”
何天雷说完便带上面镜扣紧呼吸阀,这东西虽然和国内用的不太一样,但终究本质都差不多,刚刚石泉下潜的时候他就研究明白了。
“那行,下去注意安全,最多20分钟就上浮。”何天雷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身体后仰栽进了水里。
站在甲板上等了一会确定这货确实是会潜水而且弄不好比他的技术还好,石泉这才放心的回到驾驶舱。
他选的这位置距离最后那枚金色箭头还有接近两公里呢,何天雷如果真有发现那只能算他运气好。走走停停,短短几千米的距离石泉几乎掐着点安排,成功的保证让自己排到了最后那枚金色箭头的位置。
期待满满的再次跃入拉多加湖,石泉控制着速度落到了目标所在的位置。
还没等双脚踩到湖底的淤泥上,石泉就知道了这枚金色箭头标识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辆几乎半埋在淤泥里只剩个车顶和一圈车窗玻璃的汽车!
只看那车顶的形状以及极具特色的车头引擎盖,石泉就已经认出了它,这绝对是一辆嘎斯M-1轿车!
第107章 黑色箭头终结者
嘎斯M-1轿车可是二战早期苏军使用的主要军官指挥车。
在很多苏联的二战老电影里,苏军指挥人员乘坐的都是这台车,要论起它的受欢迎程度,当时甚至有一首叫做《Emka》的歌曲就是专门赞扬嘎斯M-1轿车的,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买家秀了。
围着轿车转了一圈,他发现这台车竟然根本找不到什么大的伤口。也就是说,当初这台车掉进拉多加湖里的时候很可能根本没有发生撞击。
考虑到当时冰上公路几乎每隔一公里甚至更短都有一位引航员的前提下,这台车开错方向掉进冰窟窿里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概率并不高,当时能开的起这种车的可都是中上级指挥员,这群人绝对不会莽撞的选择从没有人走过的危险路线。
那么它掉下来也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是冰层突然断裂才让这台毫无准备的轿车跟着一起落入了冰凉的拉多加湖!
而造成冰层断裂的可能就太多了,超重、温度不够低甚至德军的航空炸弹,冰层如果想要裂开总有无数种理由。
伸手轻轻擦掉主驾驶侧面的车窗,最先反馈给视网膜的景象是那具坐在主驾驶位置的骷髅。
石泉没急着打开车门,反而耐心的把四面的车窗全部擦干净,随后再把强光灯架在了引擎盖上。
虽然因为玻璃内层上仍旧有些附着物而略显模糊,但这次他看总算清楚了车厢里根本不止一具骷髅,在后排座椅的位置,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抱在一起却只剩骨头和残存的呢子大衣的两具尸骨。
小心翼翼的拉开车门,仅看那两具尸骨眉心的弹孔以及炸开的后脑勺就知道,这绝对是被人用枪近距离射击才造成的结果。
再次把视线转回主驾驶位置的那具尸骨,他最外面穿着一套呢子大衣,透过衣领隐约可辨的那枚钉锤交叉带俩豆儿的深色领章大概可以判断出这位应该是个工兵少校。
再加上滑落到他腰部的那支锈迹斑斑的TT33手枪,碎裂的天灵盖以及正对着科博纳港方向的车头,石泉已经能做出自己的猜测。
列宁格勒保卫战期间,一位工兵少校开车带着妻子和孩子逃离了那个吃人的战场。
他沿着拉多加湖冰上公路驾车一路向东连续超过同行的那些难民只为了早一点抵达科博纳港早一点儿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送到相对安全的大后方。
至于他自己,也许会留在大后方陪着老婆孩子等待战争结束,也许会奋不顾身的重返列宁格勒,家国不能两全,但他总要在抵达科博纳港之前做出决定,到底是回到列宁格勒做个英雄,还是留得性命陪伴还未长大的孩子。
当然,没人在乎他最后做出的决定,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抵达目的地。就在这个距离终点只剩下七八公里的半途,这辆载着工兵少校所有期望和信任的嘎斯M-1轿车猝不及防之下被突然破碎的冰层吞噬,永远的沉入了冰冷的拉多加湖。
在落水前,这位工兵少校也许曾经经过了正在冰面上提着信号灯执勤的苏联女兵——那个满脸冻疮忍着饥饿瑟瑟发抖却依旧坚持在一线的卡佳,以及500余位像卡佳一样坚强勇敢的苏联战士。
也许他也遇到了那支仅有17人却满载着列宁格勒前线急需的药品、食品和子弹的运输队。
也许他遭遇了德军的轰炸,甚至也有可能同样遭遇了那场突袭而至的暴风雪。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在落水后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一家人已经没有了任何活命的希望。
冰冷的拉多加湖湖水顺着车门和地板的缝隙缓缓灌进车厢,身后的妻子孩子惊慌失措的尖叫试图砸开脆弱的车窗。
但工兵少校知道,就算砸开车窗也只是为他们一家三口的死亡按下快进键而已,一旦他们身上的呢子大衣占满湖水,还没等他们爬上冰面就会被冻成僵硬的冰雕。
绝望中他拔出了那支陪着他一路爬上少校位置的TT33手枪对准了后排座椅的家人。
没人知道在他开枪前他和妻子孩子说了什么,三声枪响之后,拉多加湖底再次恢复了难得的平静。
呆愣了足有两三分钟,石泉最终还是缓缓的把上半身探进后排车厢。那枚金色的箭头就悬浮在后排的座椅上。
小心翼翼的靠近,石泉尽可能的不扰动车里的水流以免破坏这幸福的一家三口。
轻轻从座椅行捡起一枚镶嵌着红色宝石的戒指,石泉将戒指圈里的那一小截指骨取下来还给了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