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号,悉尼奥运会开幕。
很快诞生了第一块金牌,美国人在女子气步枪比赛中夺冠,韩国银牌,中国铜牌。但紧跟着在17号,第一次参加奥运的陶璐娜射下了中国队首金。
上届在亚特兰大,中国拿了16块金牌,排第四。
这届是28块,排第三。
下届在雅典,32块排第二。
等到2008,爆种拿了51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接下来的伦敦、里约热内卢,再没有这么好的成绩。然后便是2020年的东京奥运会,咦???
……
18号,下午。
酒店房间里,代表团领导开了个小会。
“我们出发前,定了三项标准:画面多、特色多、宣传品多。负责设展的几位同志完成的很好,这几天不断有人跟我反馈,说你们展览太好了,怎么怎么样,还有沙发和茶水喝……
哎呀,人性化!”
同志们一阵轻笑,何振梁先生接话:“别小瞧哦,西方人很重视这些东西。像小许做的环保布袋,简直巧妙绝伦。
人说打蛇打七寸,这布袋恰好打在他们的七寸上。”
“是啊,在国内说国际化思维,总是一头雾水。出来几天就感受到了,老外的思路跟我们真不一样。
我们在上轮评分中倒数第二,很多同志都有压力。其实不要紧,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国内的同志已经联系了亚特兰大、汉城方面的专家,我们也找了悉尼的相关人员。他们会聚集在京城,对我们上轮的报告逐条分析,看看究竟哪里高分,哪里低分。
还有形象大使也批准了,第一位是程龙,正跟张艺某导演沟通,抓紧再拍些宣传片。”
领导拍拍手,道:“好了,运动员已经上场,我们在场下也不能输。今天晚上要举行晚宴,招待各国的相关人士,大家都去。”
中国此番两路人马:奥运代表团、申奥代表团。
任务当然不同,一个明面,一个私下。说招待,就是跟各方人员打好关系,人际交往。
不在丽晶酒店,在另一处地方。
马晓芳和路五芸迅速成长起来,许非有意把她们打造成门面,精心化了妆容,伊莲赞助的服饰,跟参加电影节似的。
大方得体,口语流利,在晚宴上博得了不少印象分。
结束时约莫9点,代表团领导站在门口,把客人一个个送上车。
俩姑娘笑得脸疼,一边揉脸一边回味:“哎呀,澳洲龙虾真好吃,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龙虾。”
“嗯嗯,他们小龙虾也好吃!”
“听说他们兔子多,我还想尝尝兔肉呢,居然没有。”
“人家不吃兔兔,兔兔这么可爱。”
“不是不吃,是吃不过来。澳洲才多少人口?根本比不上兔子繁殖……”
许非忽然一顿,扬扬下巴:“哎,那人干什么的?”
几人一瞧,马路对面不知何时聚集了四五个人,鬼鬼祟祟的往这边看,怀里夹着东西。
不一会,又来了两个。
好似早有准备,等这边客人数量最多的时候,突然把东西一举,竟然是横幅和标语牌。上面写着:
“Dirty Beijing!Smog Olympic!”
“Air pollution—Made in China!”
“No one in Beijing!”
这横幅一举起来,开始还没明白,有点懵。等看懂上面的意思,代表团无不义愤填膺。
而那些人见他们望过来,嘴里哇啦哇啦高喊,明显在故意挑衅。
“……”
代表团强忍火气,继续送别客人:“让你见笑了,慢走。”
西方这东西太常见了,搭眼一瞧就知道干什么的。有人明哲保身,不发表意见,甚至干脆匆匆离开。
有人好心提醒:“不要发生冲突。”
“感谢你的善意,慢走!”
等客人全部走光,只留下代表团在此。
那帮人愈发肆无忌惮,一个家伙还装作猛烈咳嗽的样子,忽然晕倒在地,同伴赶紧人工呼吸,其余的哈哈大笑。
“草!”
李伟撸袖子就要开干,许非赶紧拦住:“别冲动,冲动就上当了!”
“没错,他们就是故意的,我们只要稍微做出过激行为,就会被无限放大,造成极其不利的舆论影响。”
“先上车!”
于是呼啦啦上车,那几人居然跟在后面,嘲讽声不绝于耳。
仿佛隔了漫长时间才消失。
气氛沉闷下来,一人挂断电话,糟心道:“警察说他们有自由表达观点的权利,没做出攻击行为,不能受理。”
“艹!”
“一丘之貉!”
“妈的!”
在国内看资料是一回事,亲眼见证又是一回事。
许非也大开眼界,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西方XX势力!
等回到酒店,又紧急开会,反复强调:一定,一定不要发生冲突!
……
紧跟着第二天,第三天。
那些人如同恶臭的蛆虫阴魂不散,甚至尾随代表团,在会场、酒店外扯起横幅。人从来不多,三四个,四五个的小团队,灵活自如。
言语尖锐,恶毒,始终在企图激怒大家。
某些西方媒体乐开了花,纷纷评论:
“京城不可能胜利!他们的制度和思维方式,一定会产生失误!”
“他们即将陷入被动,并一败涂地!”
“全世界都在等着中国人犯错!”
第四天,愁云惨淡之中,许老师来到了唐人街。
曹老板的饭店外头,形成了一个小摊位,三张桌子,铺着红色的丝绸。旁边有牌子:“京城2008申奥万人签名活动!”
凭借两大赞助商的影响力,每天请来一位运动员现场助威。
今儿是女乒大魔王二代目,王楠。
操着一口东北腔,坐在椅子上,特自来熟的招呼路人:“大姐签个名吧,支持一下申奥!”
“哟,你是王楠吧?”
一脑袋卷儿的大姐南方口音,兴奋的过来搭话:“你怎么在这里呀?”
“我们搞签名活动,您歇歇脚喝口水,还有礼品呢。”
“好好,我签一个……哎,能不能要一个你的签名?”
“可以啊,都有!”
红绸上已经很满了,大姐找个空白地方,用黑色笔签字。工作人员递给她一瓶农夫山泉,一件申奥文化衫。
许老师从80年代卖文化衫,一直卖到了新世纪,一招鲜吃遍天。
此刻,他就坐在饭店里头。
曹老板给倒了杯茶,问:“最近新闻不太好啊,没关系吧?”
“唉,就是一帮找茬挑事的。”
“他们就会搞这个,当地华人没少受欺负,异乡人不容易,想我刚来的时候……”
曹老板又要讲故事,又被许非打断,道:“您在这里很久了?”
“很久。”
“能召集一些人?”
“什么意思?”
“不是打架。”
许非见他紧张,笑道:“这种事情,我们不能出面,不能有动作,因为会造成政治影响。但你们不同,你们是‘民间自发行为’。
我需要一些人的支持。
当然,不让你们白做,这是点小意思。”
遂取出一个厚厚的纸包,推过去。
曹老板没忍住摸了摸,数额足以让自己心动。
他抿了口茶,顿住,又喝了一口,叹道:“许先生,我二十岁的时候过来,辛苦半辈攒下这么一家餐馆。
眼看着同胞越来越多,有80年代来的,90年代来的,还有去年今年来的。
学习、赚钱、结婚、过好日子,不管什么原因,你既然出来,可能都觉得国内不太好。
我也是,我出来那会国内更穷。
转眼在这里几十年,孙子都有了。中国对他来说是个陌生的国家,中文好像是外语。我管不了啊,说后悔也谈不上,毕竟这边确实富裕,条件什么的都好。
可人一到了年纪,有些事总在脑子里想,翻来覆去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