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内人员情况复杂，出入随意，这也是那个女孩能轻易爬上顶楼的原因。

　　根据新闻报道，这个女孩坐在顶楼天台外的遮雨屋檐上，整整听了两个小时的恶毒风凉话，最终满怀绝望，对陪她一个多小时的庞书锋说了一声谢谢，决绝从顶楼跳下去。

　　秦旭回想视频，还记得庞书锋半个身子悬空，痛苦伸手却无力救人的表情。

　　秦旭还没到达那栋大楼，老秦师父自己主动从他肩膀上飞起来，摆动着脑袋上的小发髻，东张西望探查情况。

　　有了老秦师父的帮助，秦旭的侦查视野至少能增加十倍以上。

　　大楼内部以及周边的情况比东阳职高复杂，老秦师父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才回到秦旭身边。

　　他一回来，就给秦旭带来好消息。

　　“找到他了。”

　　秦旭忍不住松了口气。

　　找到人就好。

　　从老秦师父的口吻中，秦旭听出庞书锋应该还没有做出什么大事。

　　“在哪里？”秦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大楼，急声问道。

　　有些出乎秦旭预料，庞书锋竟然不在出事大楼里，反而在距离事发地点大约一百多米的一家五金店旁发呆。

　　“快走，我们过去。”无论他什么情况，先把人看住了，秦旭才放心。

　　在老秦师父的指引下，秦旭骑着电动车，飞快赶到庞书锋所在的位置。

　　皮肤黝黑的庞书锋，一个人坐在路边的花坛边上，目光直愣愣地注视着街对面的一家陈设杂乱的老五金店。

　　老秦师父说他在发呆，并不确切。

　　他双目赤红，双拳紧握，牙关死咬，盯着那间五金店，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

　　早晨正是商铺们开店营业的时间，一对体型偏胖的中年夫妻，正在谈笑着将店内的大物件从铺子里搬出来。

　　“老秦师父，帮我看看对街那家五金店有什么情况？”

　　庞书锋现在满心满脑都是昨日救援失败后产生的阴霾，他现在会如此关注这家五金店，必定与昨日之事有密切关系。

　　秦旭停下电动车，走到庞书锋身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问道:“书锋，你怎么在这里？”

　　庞书锋被秦旭一扯一问，总算回神。

　　他看到秦旭关切站在面前，微微一怔，才回神问道：“老秦，你怎么在这里？”

　　秦旭可没说自己大清早不上班出来找他，他顺口说道：“正好路过，看见你在这里发呆，就过来了。”

　　说话间，秦旭直接拉着庞书锋往街边的食铺走去。

　　庞书锋回眸看了一眼乱糟糟的五金店，犹豫了一下，跟上秦旭的脚步。

　　秦旭紧接着问道：“书锋，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今天休假。”一般情况下，人在交情甚笃的好友面前，会比平常更放松。

　　听秦旭接连发问，庞书锋自己都不自觉，精神状态略微松弛。他情绪不太好地说道：“昨天发生了一些事情，队里给我休假了。我出来走走。”

　　说话间，秦旭看了一眼周围店铺，顺手将庞书锋拉进一间喝早茶的食铺，直奔二楼小包厢。

　　潮海市喝茶点的食铺很多，茶点精致，环境清雅，很适合说话。

　　秦旭看庞书锋情绪反常，心想干脆边吃边说。

　　看到庞书锋心不在焉的模样，秦旭拿起茶点单，就像老师批改作业似的，刷刷刷在上面打了一连串的勾。

　　庞书锋的注意力果然被秦旭分散，他赶紧阻止秦旭继续往下点，说道：“就我们两个人，你点这么多吃得做什么？”

　　“没事，我胃口好。”秦旭将茶点单递给旁边的服务员小弟。

　　此时，老秦师父正好从对面街的五金店回来，抽到秦旭耳边说了几句话。

　　秦旭了然，难怪庞书锋会紧盯着这间五金店不放。

　　原来，这间五金店那个胖乎乎的老板，正是昨天在女孩跳楼底起哄最大声的人其中一个。

　　就老秦师父刚才过去，还听到那个老板，言语恶毒地调笑受害女孩。

　　同样市井小店，有面馆夫妻为受害女孩打抱不平，义愤填膺，也有五金店老板推波助澜，言语杀人，说到底，也就是本性中的善恶之分。

　　茶点都是预备好，所以上菜很快，一张四人桌被小碟和蒸笼摆满，有些不够放，还叠放在其他茶点上方。

　　一桌的食物香味扑鼻，庞书锋却没有动筷。

　　老秦师父从秦旭肩膀，飞到庞书锋面前，大眼睛盯着庞书锋的脸，一边观察，一边说道：

　　“眼底燥红，心思郁结，情况比视频里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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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去找刘景怀

　　心理疏导，是一门技术活。

　　通过语言的劝慰和开解，人摆脱心中的忧烦，在秦旭看来，是非常厉害的能力。

　　但是，秦旭认为，语言所起到的积极作用，并不是指单纯的语言能够消除烦恼，而是通过劝说者的角度，让被开导者从有利和积极的角度看待问题，从而拥有正面的情绪。

　　所以，当劝解遇到真正根深蒂固的念头时，能够产生的影响并不高。

　　比如面前的庞书锋，虽然在自己面前神色稍缓，沉默着拿起竹筷，夹着桌面上的小笼点心，但他心里的偏执和痛苦，并没有丝毫减少。

　　秦旭在吃东西的时候，有意点了几句，庞书锋却毫不犹豫地避开这个话题，并不愿意多说。

　　老秦师父蹲在一个琉璃蟹黄包的边上，小小的吸溜了一口，然后盯着庞书锋依然赤红的眼睛，说道：“若他是狼心狗肺的人，面对此事，反倒受到的冲击很小。你这位朋友，性格至诚至真，反倒受困昨日一幕，无法摆脱内心的愧疚，以及对那些推波助澜者的厌恶。”

　　知道单靠语言劝说，是无法让庞书锋释怀心中的痛苦，秦旭干脆就不再多言，什么话也不说，径直招呼庞书锋吃东西。

　　两个人都是身体壮实的青年，胃口不小，但秦旭点的食物分量太多，最后还是剩了三分之一在桌面上。

　　这多出的三分之一，恰好是秦旭给老秦师父点的。

　　用餐即将结束之时，老秦师父重新飞回秦旭肩膀，趴在秦旭的耳朵旁边，对他嘀嘀咕咕几句。

　　秦旭听完，心中微微犹豫，然后看到庞书锋越发冷漠的眼眸，想了想决定还是按照老秦师父的话做。

　　“书锋，”秦旭清了清嗓子，简单直接地开口说道，“其他的话，我不多劝，我知道，在有些事情面前，劝说的力量很微弱，不过，我希望你先去找一个人，他能够提供出一些你想要的帮助。”

　　“什么？”庞书锋皱着眉头，并不理解秦旭的话意。

　　秦旭让服务生将剩下的食物全部打包，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将一个人的网络联系方式发送给庞书锋。

　　“这个人叫做刘景怀，是一位神奇动物商人。”

　　庞书锋还是没有明白秦旭的意思。

　　不过，听他介绍的这个头衔，倒是像一部魔法里的说法。

　　“我们单位最近驻扎了一批战斗力非凡的大白鹅，还有缉毒大队里嗅觉超凡缉毒动物，还有一种能够保护普通人的小蚂蚁，都是从这位动物商人手中得到的。”

　　秦旭简单地向庞书锋介绍了刘景怀的身份。

　　秦旭说的内容，如果是昨天之前，庞书锋一点会充满好奇，不断询问。

　　但是，他现在的脑子里，就像被魔咒控制，无论是睁眼闭眼，都是那女孩微笑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单薄的身体毫无眷恋地跃下。

　　昨天的这个时候，他就差一点儿，就说动那个女孩，让她从危险的楼房边缘离开。

　　就差那么一点儿。

　　从楼底传来的起哄声，充满恶意的怂恿和咒骂，让那个过早接触到世界险恶的女孩，最终放弃了对生命的眷恋。

　　勉强陪秦旭吃了这一顿茶点，已经是他控制和忍耐的极限了。

　　他现在就想找人问一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才会让他们毫无愧疚地将一条鲜活生命，硬生生推向死亡之路。

　　庞书锋根本没有心思看手机，也没有想要联系秦旭所说那个人的想法。

　　“告诉他，”老秦师父盘腿坐下，说道，“他想不想让那个女孩的灵魂获得平静安宁？”

　　平静安宁？

　　秦旭想到老秦师父告诉他的那种培育异兽的方式，突然觉得这位面孔如天使娃娃般的老祖宗，真是扯谎不打草稿的高人。

　　真按他所说的办法，那迎来局面，绝对不是平静安宁，而是翻天覆地的大浪吧？

　　老秦师父瞥了一眼表情犹豫的秦旭，稚嫩的娃娃小脸上，泛起一抹冷笑，他口吻坚定地说道：“善良宽恕的光明想法，是救不了你的朋友的。让他与自己的最真实的想法妥协，就算他能压抑住内心的愤怒，也只能终其一生，都被昨日阴影笼罩。”

　　“这种情况下，唯有复仇，才能让亡魂平静，让他心中的怨怒消散。”

　　秦旭看到庞书锋越发燥郁的表情，终于说道：“不管你信不信，你去找刘景怀，只有他才能帮助这个女孩的亡魂，回归平静，否则她将永远定格在最绝望的那一刻。”

　　“什么意思？”庞书锋凝视着秦旭，郑重问道。

　　果然如老秦师父所料，这场悲剧的主角，那个失去性命的绝望女孩，才是庞书锋逐渐失控的根源。

　　这无关情爱，只是庞书锋无法排解的自责。

　　“我说过，刘景怀是一位神奇动物商人，他手中有一种动物，名叫阴魂虫，它能够帮助女孩的亡魂获得新生。”

　　秦旭复述着老秦师父的话。

　　“她怎么获得新生？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庞书锋微微一怔，然后又摇了摇头，嘴角勾起讽刺，说道，“死去的人不会复活，亡魂什么的，只是无稽之谈。”

　　“到底有没有，你干嘛不去试一试呢？”秦旭说完，茶点餐厅的服务员拿了几个打包盒过来。

　　秦旭将老秦师父吸溜过的所有食物都打包起来，准备留给自己家的蚁巢肥兔子吃。

　　“我先走了。”打包完食物，秦旭率先告辞离开。

　　庞书锋在秦旭之后走出早茶餐厅，重新回到秦旭刚才发现他的地方，看着街对面的五金店。

　　满身赘肉的五金店老板，嗓门洪亮，正在跟一个客人讨教还价。

　　庞书锋眼睛眯起来，沉思了大约五分钟，拿出手机，添加了秦旭发给他的这位所谓的“神奇动物商人”。

　　秦旭骑着电动车飞奔在路上，他行驶的方向，既不是家里，也不是警局，而是往郊外而去。

　　“拜托，老秦师父，这种临时抱佛脚找地方修炼的方法，感觉一点也不靠谱呀？”秦旭哭笑不得地说道。

　　“谁让你上次之后，就没有再修炼亡魂歌了，如今不临时突击，怎么有办法培育出你那位朋友需要的阴魂虫呢？”